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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風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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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風雪歸

廊下的鐵馬被取下, 夜間只餘白雪茫茫,風聲喧嘩。

翠尾方才躺下,突然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除非緊要, 沒人敢在蓮臺這樣疾跑, 他合衣起身,快步推門出去, 正好看見一道人影掠過樓梯口。

那繡金披風一晃而過,翠尾連忙跟了上去。

傅濯枝在屋門前站定,忍耐地平緩呼吸,正伸手輕輕推門時, 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世子。”翠尾上前行禮, 驚訝地說, “您回來了。”

按照路程,最早也是後日才能到的,緝事廠傳來的飛書也是如此說。

傅濯枝半路甩掉一群人和出去打酒喝的傅一聲, 自己騎馬趕回來的,自然要快一步。但他沒多解釋, 不太理解地說:“你追上來做什麽?”

“奴婢也不想打攪二位, 只是, ”翠尾無奈地說,“小爺今晚不在蓮臺。近來他不值夜的時候都是去世子府……誒!”

傅濯枝轉身就走了,翠尾轉身,見他撐著欄桿直接從三樓跳下去,一息不想浪費地撲進了大雪中。

“……”翠尾笑著搖了搖頭,打了聲呵欠, 悠哉下樓就寢了。

玄天門,戴凝光裹著個兜帽站在廊下哆嗦, 吩咐一群人將世子的馬恭恭敬敬地護送到衙門的後棚裏去,別給凍壞了。

有人問:“您方才怎麽不攔著世子爺?”

“為何要攔?”戴凝光顫巍巍地說,“陛下都默許世子爺進出自如了,咱們攔什麽攔?再說了,世子深夜進宮肯定是急忙趕回來見——”

他一頓,被風雪吹懵了的腦子終於反應過來了,驚聲道:“哎喲娘誒,七叔今兒沒在宮裏!”

火者心說您才想起來了,轉身就見傅濯枝狂奔而來,臉色一變,立馬說:“世子爺來算賬了!”

“什麽?!”

戴凝光惶然轉身,被傅世子擦身而過時卷起的風雪噴了一臉,頓時打了個噴嚏。而後只聽火者一聲驚呼,世子爺已經搶過韁繩,翻身上馬,騎著被當成驢使了一路的馬疾馳而去了。

“……”戴凝光盯著傅濯枝遠去的颯爽背影,心說小鴛鴦真是蜜裏調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轉頭又尋思這人和人真是天差地別,他們躲在廊下都凍成狗,世子爺雪夜騎馬竟然連脖子都沒縮一下。

傅濯枝一路奔回世子府,下馬後將韁繩隨手拋給出來開門迎接的值夜侍衛,快步進門去了。

冬日夜深,大家夥沒事兒都睡得著,世子府此時一片幽靜,唯獨廊下的防風壁燈燭光幽然,順著長廊為傅濯枝照亮一條九曲回腸的道路。

前寢外的近衛已經發現世子爺的蹤跡,但世子爺顯然視他們為無物而直奔目的地,很有分寸地沒有上前礙眼。

一排長窗都是掩好的,唯獨側邊的一扇長窗透著縫兒,傅濯枝解下兜帽披風扔給廊下的近衛,輕輕推開窗,輕盈地翻了進去。

偌大的屋子時候內室餘有昏黃,傅濯枝輕步入內,走到床帳前呼了口氣,擡手將床帳掀開一角。

檀韞蓋著一床厚被,面上還疊了層毯子,抱著傅濯枝的枕頭睡得很香。他平躺著,臉卻微微偏向床外的方向,半邊臉被枕頭擠壓出了比往日更明顯的一團嘟嘟肉。

傅濯枝恨不得一口咬下去,站在床邊把檀韞仔仔細細、一寸一寸地“審視”了幾遍,積攢在胸中的那團又喜悅又苦澀的燥熱才終於散發出來。

檀韞從前是很敏銳的,如果有人敢做出像這種半夜鬼似的站在他床前的行為,他會把他們變成真的鬼。可傅濯枝一步步地侵入檀韞的領地,還拖被褥帶枕頭的,讓這只謹慎的小貓慢慢地失去了防備,有時傅濯枝半夜起夜時他都不會醒。

但也許是本色還在,亦或是傅濯枝的枕頭到底不是傅濯枝,他抱著它睡也沒有從前踏實舒服,因此那薄薄的眼皮底下、兩顆眼珠突然動了動,下一瞬,檀韞猛地睜開眼睛,同時抽出枕頭底下的匕首——

床邊的人星夜兼程,風塵仆仆,再美的皮囊也會裹上一層風雪,可眼底如春風夏日。

“……鶴宵。”檀韞茫然地看著傅濯枝,“你、你回來啦?”

他握緊匕首,冷硬的刀鞘在提醒他,今夜不是做夢。

傅濯枝“嗯”了一聲,尾音有些沈悶,仔細聽是顫抖的。他俯身把臉湊到檀韞臉前,讓他看得更清楚,輕聲說:“我回來了。”

檀韞連忙丟了匕首,伸手摸他的臉,又捏他的嘴巴,蹙眉笑著說:“怎麽瘦了啊?你在外頭沒有好好吃飯嗎?”

“聽你的話,每頓飯都吃了,這不是趕路嗎?難免疲憊了些,你好好養我兩天,我就回去了。”傅濯枝握住他的兩只手腕,讓他繼續捧著自己的臉,笑著哄道,“別不高興。”

鼻尖被蹭了蹭,檀韞咬了咬嘴巴,小聲說:“歲暮之前,我一定要把你養回來!”

“嗯,都聽你的。”傅濯枝被檀韞拽著坐在床邊,伸手用毯子把檀韞的上半身裹了起來,笑著說,“是不是想我了?”

廢話!

檀韞不滿地瞅著他。

“知道你想我了,我這不趕緊就回來了嗎?”傅濯枝摸摸檀韞的頭,哄著說,“你先鉆被窩,我去泡個澡換件衣服就來陪你睡。”

檀韞挪挪屁/股,說:“我跟你一起去啊。”

傅濯枝才不樂意讓他出被窩,說:“聽見外頭多大的風了?”

“你吵醒我了,要負責的。”檀韞二話不說地擡起雙手,仰頭看著傅濯枝,“抱!”

傅濯枝拿他沒辦法,伸手用毯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抱小孩似的把這只糯米粽子從被窩裏抱出來,轉身向外走的時候又在架子上取下暖耳,單手給檀韞戴好,說:“別吹成豬耳朵了。”

“你才是豬。”檀韞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脖頸邊嗅嗅,“你喝酒啦?”

傅濯枝抱著他往外走,“沒喝兩口,就是暖暖身子。”

檀韞抿了抿唇,把臉埋在他的肩窩,小聲說:“你是不是自己悄摸跑回來的?”

“他們實在走得太慢了,我——”

“胡說。你們已經趕得很快了,”檀韞輕聲說,“是你自己……著急回家。”

傅濯枝踹開一扇長窗,把檀韞抱緊了些,笑著說:“弦不離弓,我自然歸心似箭。”

檀韞輕輕笑起來,被傅濯枝一路快步抱進浴房,放在了池邊的躺椅上。他把腳縮進毯子裏,仰頭問傅濯枝,“要不要我伺候你呀?”

“你安生待著就是伺候我了。”傅濯枝瞥他一眼,伸手解了腰帶,利落地脫了外袍。

冬日的襖衣被掛上架子,傅濯枝白皙精悍的身體在檀韞眼前袒露無疑。他轉過身,檀韞正用手捂著眼睛,左眼前的手指縫隙剛好能露出半只偷看的眼睛。

傅濯枝走過去,一只含笑的眼睛猛地湊近檀韞,嚇得人往後倒在椅背上。他伸手按住椅背,說:“想看就直接看啊,這是你的權利。”

“偷偷看也是我的權利……”離得太近了,檀韞不知該把目光往哪兒放,伸出左手輕輕推了下那塊輪廓分明的腰腹,卻被燙得立馬縮了回去。

“你快下去啊,別受涼了……快點!”

傅濯枝挑眉,收手時在鵪鶉腦袋上揉了一把,轉身下了溫泉池子。水流瞬間裹住身體,他仰頭呼了口氣。

檀韞窩在椅子上和他說話:“一聲怎麽沒和你回來?”

“路上丟了,那麽大一人了,找得到路。”

檀韞笑著搖了搖頭,又說:“你餓不餓呀,還有幾只羊肉扁食。”

“不餓,懶得吃了。”傅濯枝擡手抹掉脖子上的水。

檀韞看著傅濯枝的背影,突然松開毯子,輕輕下地走了過去。他按住傅濯枝要轉過來的腦袋,讓他做好,然後拿了只繡墩放在傅濯枝背後的池邊坐下,伸手給他按摩。

“你真是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還說後日出去迎你呢……連衣服都準備好了。”檀韞嘟囔說,“我新做了件長襖。”

傅濯枝笑著說:“那明兒我出城再回來,你穿上你的襖子來接我?”

“這麽冷,就你能折騰。”檀韞輕輕推了傅濯枝一下,又笑著說,“你這幾天可不許出門折騰了,好好在府中休息,歇歇腳松松骨頭並且接受衛老的長肉食譜。”

“知道啦。”傅濯枝乖乖應下,側身握住他的雙手,低頭各自在手背啵了一口,仰頭說,“別按了。”

“現在知道心疼我了?”讓我給你的大寶貝按摩的時候怎麽只會說些“很快就好了”“再忍忍”“你最厲害了”之類的詞,檀韞瞥他一眼,“虛偽。”

他雖然沒有譴責出口,但眼中的哀怨實在明顯,傅濯枝聽得明明白白,哄說:“又不是一回事兒。”

“就是一回事兒,”傅濯枝伸出指頭在他胸口戳了一下,“成天哄我。”

傅濯枝蹬蹬蹬後退三步,捂著胸口說:“啊,這一指好重的力道,我重傷了,啊……”

“太假了!”檀韞笑著去拍他的腦袋,和傅濯枝玩鬧了兩下,突然被握住手腕,往前撞入溫暖的懷抱。

傅濯枝蹭著他的側臉,閉眼說:“在外頭的每一天,我都恨不得飛回你身邊。”

“我也常常夢見你。”檀韞環抱傅濯枝光/裸的背,袖子和手被水珠打濕了,他渾不在意,溫柔地說,“我也每天都在等你歸家。”

風雪都被門窗擋在外面,屋裏燭光昏黃,水汽彌漫,傅濯枝緊緊地抱著檀韞,感覺那只柔軟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撫摸他的肩背,像在夢中那樣安撫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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