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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禮互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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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禮互饋

“主子, 別琢磨了,快來吃西瓜。”傅一聲一手托著半只西瓜進入前寢,放在了桌上, 往裏寢喊了一聲。

傅濯枝拿著那張信紙從紫檀博古架中間出來, 外袍披在肩上,落座後問:“查得如何了?”

“您讓咱們從墨跡上頭查, 還真查出來一點線索,這墨是松煙墨,落筆光澤微微泛黃,是下品。”傅一聲用勺子吃了口瓜, 繼續說, “宮中不是人人識字, 墨也不是便宜貨,不是人人都能用的。如此排除禦墨、貢墨以及一些珍品自制墨,就從普通墨的份額著手去查, 我已經讓人去找司禮監提督了,這宮裏的筆墨硯都歸他執掌。司禮監那邊回話了, 說不難, 就是需要些時間。”

“這紙雖說尋常, 但也不是沒有線索可查。”傅濯枝把紙貼近鼻尖,又細細嗅了一次,“這上面有股若隱若現的味道,我總覺得在哪裏聞過。”

“我聞聞。”傅一聲接過,狗似的狠狠嗅了兩下,“除了紙和墨的味道, 也沒什麽……好像有股苦味兒。”他擰眉,“太淡了, 像是錯覺。”

傅濯枝接過信紙,“有些時候就是這樣,越著急想一件事,越是想不起來。”

他把信折好,吃了口瓜,嗯一聲,“怪甜的。”

“甜吧?”傅一聲擠眉弄眼,“要不要給檀監事抱一只?”

傅濯枝說:“這瓜,他又不稀罕。”

“真要說稀罕,檀監事什麽好貨珍寶沒見過?”傅一聲說,“這就跟您給檀監事送飯菜一樣,送的就是一種普通平凡、過日子的感覺。”

有道理,傅濯枝叫了衛老來,說:“去選只脆西瓜,配上八月始興的藕和海棠花月餅盒子,我待會兒要入宮。”

“好嘞。”衛老說,“那我裝八只月餅,就用百寶花鳥提盒,如何?”

傅濯枝說“可”,又說:“再取盒子裝些別的味道的月餅,到時候一聲跟我一道入宮,給翠尾是觀他們。”

“好嘞。”衛老高高興興地去了。

“老衛最近樂呵呵的,巴不得您天天給檀監事帶吃的。”傅一聲收回目光,刨了口瓜,突然想到什麽,擡頭說,“主子,您努把力,這個月十五那天爭取把檀監事請到咱們府上來唄。”

傅濯枝搖頭,說:“那天肯定有宮宴。”

“哦,我忘記這茬了,今年國公和侯爺也在京城,肯定也要入宮去。”傅一聲說,“雖說沒法把檀監事請到府上來,但在宮裏喝一杯,也不錯。”

傅濯枝點了點頭。

吃完了瓜,傅濯枝洗漱更衣,出門去了。

衛老跟上,說:“東西都裝好放在馬車裏了。”

“好,別送了,回去吧。”傅濯枝把衛老丟在原地,傅一聲拍拍衛老的肩膀,快步跟著走了。

“真好,瞧著都有活人樣了……我得再去研究幾樣檀監事喜歡的菜式。”衛老興沖沖地轉身去膳房了。

傅濯枝出了門,守門侍衛頷首行禮。傅一聲上前打開車門,傅濯枝踩上腳蹬,突然耳朵一動,偏頭看向右側。

只見盡頭那顆佝僂樹枝葉一晃,兩匹高頭大馬輕馳而來,在世子府門前一前一後地停下。

前頭那匹馬上的人翻身下地,摸了摸馬背,笑道:“傻小子,不認識我了?”

他一身灰袍便服,高大挺直,雖年過花甲,仍剛毅有力,不顯絲毫頹勢。傅濯枝垂首作揖,“外公。”

“國公爺!侯爺!”傅一聲單膝跪地。

“好小子,起來。”英國公讓傅一聲起身,伸手握住傅濯枝的雙手,下意識地微微埋頭去瞧傅濯枝的臉,倏地笑了,“以前還小的時候跟我行禮,我每次都要彎腰低頭才能看清你的臉,如今卻早已長大了,比我都高出一小截了。”

“咱們家,就數這小子最高。”後頭馬上的人也已經翻身落地,上前握住傅濯枝的肩膀,突然雙腿微張,氣沈丹田,猛地往下一摁,傅濯枝巋然不動。

他收勢,輕輕拍了拍傅濯枝的肩膀,笑道:“嗯,功夫沒落下。”

“咱們世子除了有幾天睡懶覺,別的時候都是日日早起練武,跟從前一樣。”傅一聲立馬說。

英國公點點頭,“到底強身健體啊,否則日日憊懶,身子要垮的。”

他摸了摸傅濯枝的臉,“今年瞧著倒是比前年好些了,前年見面的時候,眼下像長了烏青長蟲似的。”

傅一聲說:“世子最近睡得好,吃飽睡足了,臉色可不就越來越好了?”

“能吃能睡才是福氣。”衛侯看了眼前頭那馬車,“這是要上哪兒去?”

“入宮。”傅濯枝說,“您二位還沒入宮吧?”

“我們剛到,這會兒就要入宮面聖了。”英國公哈哈笑道,“我們倆半路甩了隨行的輕騎,所以比他們早到。”

傅濯枝也笑,說:“成,那咱們一道入宮,別騎馬了,上我馬車去。”

英國公和衛侯先上了馬車,傅濯枝叫來守門侍衛,吩咐說:“把馬牽進去洗了餵了,讓老衛再檢查檢查院子,有沒有什麽缺的臟的。”

“是,世子慢走。”守門侍衛等馬車離開,叫人搬了腳蹬進府。

“哎喲,這西瓜瞧著就不錯。”英國公指了指對面座位上的一籃子西瓜和三個盒子,“你這是進宮上供啊?”

傅濯枝看了眼那一堆,說:“差不多。”

衛侯看著傅濯枝,說:“我聽說你最近常常進宮?”

見傅濯枝點頭,英國公納罕道:“沒聽說陛下喜歡吃瓜啊。”

“更驚奇的是,以鶴宵的性子,不會主動送誰西瓜,更不會親自送。”衛侯笑著說,“小子,你是不是犯了什麽事兒,或是有事要求陛下?”

“瞎猜,我這又不是送去乾和宮的。”傅濯枝說,“懶得跟你們解釋,反正你們面聖,我去上供,誰也別礙著誰。”

英國公嗐一聲,說:“孩子大了,有秘密咯。”

“我不問了。”衛侯說,“對了,聽說先帝爺的九皇子從冷宮出來了?”

傅濯枝側目,“您在哪兒聽說的?”

“城外的驛站啊,歇腳時聽人閑聊。”衛侯挑眉,“怎麽,這消息不該外傳?”

“這是內廷的事兒,涉及先帝爺,原是不讓外傳的。”傅濯枝說。

“那這就怪了。”衛侯說,“還有一樁事,小皇孫。”

英國公說:“其中不乏惡言啊,說小皇孫是死於皇室爭鬥。”

傅濯枝輕嗤,說:“這就是意有所指了。”

“因此現下九皇子的事兒傳出去也要好處,陛下赦免冷宮皇子,正彰顯仁德。”衛侯說。

“我倒覺得忒巧。”傅濯枝說,“九皇子剛出來,小皇孫就出事了。陛下原本還沒決意如何待九皇子,如今小皇孫一死,這些謠言這麽一傳,陛下是無論如何都要善待九皇子了。”

父子倆聽明白了,英國公問:“你這是猜測還是有證據?”

“證據遲早都會有的。”傅濯枝說。

衛侯挑眉一笑,說:“好嘛,關心起正事兒來了,如今咱們得叫你一聲傅大人了。”

父子倆齊聲拱手,道:“傅大人。”

“免禮。”傅濯枝擡手示意,很有腔調地說,“只是掛個銜兒,官印都沒有。”

“陛下也得看看你辦事的能力,再決定把你放在什麽位置上嘛。要我說,刑部……算是個好去處。”英國公想了想,“有實權,有重任,所涉的任務也沒那麽繁雜。”

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外頭傳來傅一聲的聲音:“檀監事!”

傅濯枝立馬起身,搶在最前頭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檀韞今兒穿了身艾背綠的曳撒,清新飄逸,如雲霭霧紗,四目相對,有些閃躲地垂了垂眼,隨即走到馬車前擡臂。傅濯枝抿了抿唇,伸手虛搭了一把,站到地上就松了手。

英國公和衛侯先後下車,傅濯枝發現檀韞卻沒有再擡臂攙扶。

“奴婢給國公爺和侯爺請安。”檀韞作揖微拜。

“不必多禮。”英國公擡手擡起檀韞的手臂,一邊打量一邊點頭,“許久未見,馳蘭瘦了。”

衛侯說:“不是瘦了,是長了兩歲,臉上的嘟嘟肉少了些,看著就消瘦了。”

“是啊,都長大了。”英國公側手示意,一行人一同入宮。他說,“記得初見那年,馳蘭還是個孩子,這麽一晃眼就大了,時間過得快啊。”

“可國公爺卻半點不見歲數呢。”檀韞說,“還是這般精神矍鑠,高大威猛。”

英國公哈哈大笑,“老頭子別的不行,就是身子骨硬朗,比你們這些小年輕都能跑能跳。”

“您是萬軍中殺出來的,咱們哪裏能比?”檀韞也笑著說。

一行人說笑著到了乾和宮,皇帝等在階上,見英國公上來便上前一步,及時阻攔屈膝的英國公,道:“都不必跪了,入殿坐。”

禦前牌子端了兩把椅子進去,薛縈親自奉茶。

檀韞站在殿外,問傅濯枝,“你怎麽不進去?”

“他們面聖,我進去做什麽?”傅濯枝反問,“你怎麽不進去?”

“有薛公公隨侍,我進去做什麽?”檀韞說,“總不能把世子一個人落在這兒……你不面聖,你進宮做什麽?”

傅濯枝也不遮遮掩掩,說:“給你送東西,八月兩件套,再加上先前說好的月餅。”

“我也給你備了瓜藕,本想晚些時候讓人出宮捎給你的。”檀韞說,“既然你來了,待會兒就自己帶回府吧。”

傅濯枝偏頭,“你也給我備了?”

檀韞點頭,後又自顧自地說:“八月以這兩件饋送是尋常的事,你我有來有往,世子更不必掛懷了。”

“那除了我,你還和誰有來有往了?”傅濯枝問。

“還有六哥柳來等,都是平時走得近的。”檀韞說罷,頓了頓又補充,或是解釋,“從前每年都是如此的,互饋以過節令。”

還好,沒有其他什麽人,傅濯枝說:“哦。”

檀韞想說什麽,又不知該說什麽,不說又覺得冷淡,於是說:“……嗯。”

傅濯枝不欲讓檀韞做說話結尾的那個人,於是也說:“嗯。”

檀韞不禁笑了一聲,卻沒再說話了。

傅濯枝張嘴,又閉上,負手站在他身旁,當一對沈默的柱子。

落絮今日當值,站在遠處的廊下見兩人並肩而立卻不怎麽交談,傅世子盯著遠處,檀監事盯著另一個方向的遠處,頗有一種類似於尷尬的氛圍,不免奇怪。

“在看什麽?”

一道輕聲在身後響起,落絮渾身一激靈,轉頭見是尚柳來,連忙低頭說:“尚公公。”

“勿多聽勿多看勿多言,禦前的規矩,你還是沒有記住。”尚柳來垂眼看著落絮的眉眼,輕聲說,“檀監事不怎麽罰下面的人,傅世子卻最討厭旁人打量他,就這一次,下次且仔細你的皮。”

落絮不敢多言,連忙說知道了,又說了兩句告罪的話。

尚柳來沒搭理,轉身走了。

落絮垂眼,不敢再亂看了。

傅濯枝偏頭瞧了眼那落絮,幾不可聞地嗤了一聲。

檀韞敏感地轉頭,盯著他說:“好端端的,你怎麽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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