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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粉妝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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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粉妝面

“喲,稀客啊。”皇帝一楞,隨即示意檀韞起來,對外頭說,“請世子來。”

檀韞起身退到一旁,快速整理衣袍的同時心下想這下倒是剛好可以一睹真容了,可惜“緣分”還是不夠——那世子爺進來了,一襲丁香紫團領廣袖長袍,銀繡紅蓼下擺步步生花,袍擺拂動就有風情,腿長,窄腰,寬肩,修頸,一對紅蓼花長耳穗,以及一張抹著粉妝的假面具。

“謔,”皇帝也納罕,“什麽打扮?”

世子爺走到榻前行禮,隨後在炕桌對面的位置落座,說:“給您唱曲兒來了,‘暖溶溶玉醅,白泠泠似水,多半是相思淚……’”

一出《長亭送別》張口就來,皇帝聽了一段,誇世子爺唱得有模有樣,又笑道:“怎麽著,春心萌動了?”

世子爺懶散地往炕桌上一靠,右臂搭上桌沿,說沒有。

“也及冠了,該說門親事了吧?”皇帝操心道。

“不想說,”世子爺老神在在的,“臣想出家。”

皇帝嘴角抽搐,“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世子爺說,“臣深思熟慮過了。”

“朕看你是閑得慌!”皇帝拍桌,擰眉訓道,“你去當和尚,秦王府怎麽辦?”

世子爺說話真叫一個放肆,“家父正值壯年,可以讓他再生幾個,生不出來也打不緊,臣又不是獨苗。”

“……”皇帝忍耐道,“鶴宵,你和渡洲到底不是一母同胞,你又是世子,傳宗接代的事情不容你胡鬧。”

世子爺似被說服了,右手撥弄著右耳的穗子沈吟一瞬,說:“那您給臣賜門婚事吧,臣心裏還真有個人選。”

這麽容易?有詐。皇帝暗自警惕,問:“是哪家女兒?”

“梅家的,”世子爺說,“就那個梅舒清吧。”

梅舒清是梅閣老的小女兒,太後的侄女,常來宮中走動,太後有意讓她入後宮,陛下自然不答應,可也絕對不會讓她嫁入秦王世子府。太後本就不安生,再讓她搭上英國公府,那還得了?

檀韞極輕極快地看了世子爺一眼,對方姿態慵懶,和在“醉生夢死”別無兩樣,仿佛不明白其中的關竅,那丁香紫廣袖邊緣堪堪露出一截指尖,白得晃眼。

皇帝果然蹙眉,說:“不行。”

“哦,”世子爺也不強求,“那就明月兒吧。”

皇帝想了想,沒對上號,便問:“這又是誰?”

“‘醉生夢死’最美的姑娘,她——”

孽障孽障孽障!皇帝忍無可忍地拍桌,“滾!”

世子爺起身就撤,皇帝起身抄起榻邊那尊青花纏枝牡丹紋玉壺春瓶裏的金梅枝追出去兩步,對著世子的背影一揮,“混賬東西,早日把心思給我滅了,否則我打斷你的腿!”

“哦!”世子爺跑出了門,揮手應了一句,麻溜跑了。

皇帝站在門前望著那背影,咬了咬牙,突然後知後覺地轉身看向檀韞,狐疑道:“他難得進宮一趟,就是來撒瘋的?”

檀韞遲疑地說:“好像是這樣呢。”

皇帝叉腰在原地打轉,兩圈後,說:“你斟酌著給英國公寫封信。”

這是要讓外公趕緊想法子管管外孫,檀韞應下,安撫道:“世子爺只是性子上來了,胡亂耍耍。”

“不,”皇帝頭痛,“他真幹得出來。”

檀韞突然想起是觀的回稟,說這段時日世子爺都在寶慈禪寺閑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本以為世子是在花街柳巷過膩了,去佛寺躲清閑,如今看來,難不成真是去參悟的,還到了想出家的境界?

另一邊,薛縈親自送世子爺出宮,路上聽世子爺說:“薛公公,你是禦前牌子,說話有分量,記得多幫我的婚事使使勁兒。”

薛縈一驚,“您還真想娶那個明月兒啊?”

“她生得美,琵琶也彈得好,懂分寸有情趣,哪裏不好?”

“哎喲我的小祖宗,門第懸殊也忒大了,哪怕是納妾也不行啊。”薛縈勸道,“您要是真喜歡,養在外頭也就算了,可千萬別往家裏帶。”

傅世子不大高興,“憑什麽瑉王能納妓回去?”

“瑉王……”薛縈放輕聲音,“那位爺就那樣了,先帝爺和陛下都沒指望他什麽,您可不一樣。”

傅世子不服氣,“我比不過他?不能吧。”

薛縈一陣無語,哄著說:“是您更好,陛下盼著您呢!”

瑉王沒出息,文不成武不就,陛下對他就那一點指望,別做不該做的事情,自然一生平安富貴。世子雖說在耍混賬上不輸誰,可至少自小讓英國公摁著習武,騎馬射獵,舞刀弄槍都不在話下,以後領一份武官的差事也能為君分憂嘛。

“讓陛下別盼了,白搭。”等到了宮門,世子嗤道,“我先說好,給我賜婚必須事先跟我商量,否則我立馬出家當和尚去!”

薛縈哄著說:“奴婢回去就稟明陛下。”

“還有,”世子提前劃線兒,“我的世子妃別的不提,必須要美,很美,極美——和方才殿內的那個一樣美才行。”

薛縈知道“那個”是誰,也聽說過這位活祖宗爺爺男女不忌,聞言立馬說:“小祖宗,檀監事是禦前的人,還是給陛下辦實事的人,可不能陪您瞎玩。”

一句“辦實事”,說明檀韞不會是帝王隨意賞賜誰的玩意兒,而是親臣。薛縈知道世子爺狂悖,很怕他把主意打到檀韞頭上去,才特意這樣提醒。

“你這人心真臟,”世子生得很高,涼颼颼地把人睨著,“我就誇他一句,你想到哪兒去了?”

那就好,薛縈輕輕打了自己一嘴巴,笑呵呵地說:“是奴婢汙了心,誤會您了!世子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奴婢計較。”

世子輕哼一聲,揮手讓他滾蛋,自己邁步出宮了。

世子府的馬車停在宮門口,傅一聲推開門,等傅濯枝上車,自己也跟著鉆進車廂。

駕車的侍衛勒轉馬頭,馬車平穩前行,傅一聲給傅濯枝倒了杯蜜橘水,說:“主子,檀監事如何?”

“好著,沒被罰。”傅濯枝取下面具隨手扔在旁邊,抿了一口水,不屑道,“那死公公還真以為阿滾會上當,就是輕視阿滾年輕,心眼子少。”

“哦,”傅一聲說,“那您急赤白臉地從寶慈禪寺跑進宮,是有何要事啊?”

傅濯枝不計較自己被打趣,瞥一眼那面具,“唱曲兒啊。”

傅一聲笑一聲,“那個宋佩?”他擺出狗腿子的架勢,“我知道您對他肯定很不滿,我這就去給您出氣!”

“出個屁,”傅濯枝摩挲茶杯,“阿滾多半是要用這個宋佩,否則也不會讓宋佩陪他做戲,激那個尹狗腿入宮告狀了。”

傅一聲有時候是真賤,“您怎麽確定他倆是做戲?”

“因為我沒你這麽蠢。”傅濯枝一巴掌扇在傅一聲腦袋上,“睡誰不好,睡個都察院的,還是個有棱有角的,真當阿滾日子過得清閑,非要給自己找麻煩嗎?更要緊的是,阿滾什麽樣的沒見過,那個宋佩憑什麽入他眼?”

傅一聲捂著嗡嗡的腦袋說:“人家是探花郎誒!”

“探花郎了不起?”傅濯枝說,“有我好看嗎?”

傅一聲戳心肝,“不巧,檀監事沒見過您。”

傅濯枝:“……”

“再說了,檀監事既然要用宋佩,說明宋佩入他的眼了,不是容貌,也是才幹,人家以後多的是機會相處。至於您,”傅一聲瞥一眼傅濯枝,“捂著臉蛋兒一邊兒哭去吧。”

傅濯枝眼角抽搐,從高挺的脖頸、肩膀到腰身,整個人像牡丹花似的一下就枯萎了,換作一副慘淡淡的淒美。

傅一聲不落忍了,正想哄幾句,就聽傅濯枝蔫啦吧唧地說:“盯著錦衣衛那邊,別真讓他們查出什麽來了。”

“哦,但這事兒跟咱們又沒關……”傅一聲轉過彎來了,“檀監事做的?”

他主子笑起來,寵溺,喜愛,還有點令人頭皮發麻的溫柔,“嗯呢,下手夠利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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