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0章

關燈
第40章

毫不誇張的說, 鐘鈺連著做了三天的噩夢。

其實那天,秦勖接晏雪從客房離開時,同他打招呼的姿態算得上是客氣, 還邀請他和爺爺去秦家大宅做客。

只是,鐘鈺太過在意那杯水的事, 為回憶添油加醋地增加上模棱兩可的一筆——他總疑心,秦勖深深地看了一眼茶幾上的水杯。

他等晏雪離開後, 第一時間將水倒進洗手池,神經質地沖洗了好幾遍,生怕有人來查似的。

隨後他聯系朋友,問清楚如果只喝一口是什麽效果。

“那我怎麽知道?鐘少?你怎麽回事?”

鐘鈺沒答, 惴惴不安。

到晚上, 鐘鈺翻看無數遍寂靜的手機,輾轉反側,剛睡著就做了一個夢。

夢裏,秦勖坐在一把椅子上, 整個人沈在黑暗中,冷冷地問他,為什麽給他弟弟下藥。

終於後背濕透地驚醒,握緊拳頭想, 為什麽他沒夢見晏雪?

隨後幾天, 秦家那邊毫無聲息,鐘鈺卻寢食難安,幾次噩夢纏身後,他問來客房的酒店經理。

“附近有沒有比較靈驗的寺廟?”

經理瞧著這位少爺頂著兩個淤青似的黑眼圈, 百思不得其解,他受傷後可謂是大門不出, 二門不邁,怎麽就搞得如此憔悴?

此刻,聽他問及“寺廟”,經理眼神已經不對,戰戰兢兢地問:“鐘先生,您是要……”

鐘鈺也聽出他的拘謹,擺擺手:“我就是問問,沒別的意思。”

經理點了點頭,臨出門的時候,說是附近有個關帝廟,聽說是很靈驗,早起有很多人去上香祈福。

“關帝廟?”

鐘鈺將信將疑,關二爺,管這事兒麽?

等次日再次驚醒,鐘鈺匆匆忙忙地約上朋友,一同前往關帝廟。

朋友不解,只覺得他精神狀態很差。

興許是鐘鈺大手一揮,在關帝廟奉上十萬,竟真的換來了安寧。

秦家無一人聯系他,整件事仿佛已經徹底掀過去,風平浪靜。

鐘鈺本來準備幾日的措辭與解釋,都沒用上。

他無比慶幸地想,晏雪那一口水,應該是沒發作起來。

事情過後,二十天左右。

鐘鈺接到朋友消息,說是在一家夜店等他去玩。

他傷勢已經恢覆得七七八八,人也精神,便換了一身看得過眼的衣服,坐上車抵達。

一進夜店的包廂,就察覺到大事不妙。

如他夢裏所見,包廂裏只開著角落的一盞暗燈,光芒就從雕花覆古的燈罩裏照出來,在屋頂落了一片變形的花紋陰影。

黑魆魆的背景墻前,秦勖坐在一把單人沙發中,雙手交叉,見他進來,擡手指了指一側坐著的男人:“鐘少,那邊請。”

壁燈的光籠得秦勖的臉,不太分明,影影綽綽,那雙眼睛反射著冷冰冰的光。

鐘鈺感覺自己受傷的腿沒有痊愈,仿佛是泡進冷水裏,突然刺疼。

他要轉身已經來不及,被後面一個人用力推著跌進沙發裏。

“你你……秦總,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撲到朋友肩頭的鐘鈺,勉強站穩,舌頭打結。

朋友壓低聲音說:“我被你害慘了!”

鐘鈺慌了。

這朋友就是當天去給他送藥的人。

秦勖這一番,鐘鈺哪有不知情的道理,他也是第一次嘗到額角後背冒冷汗的滋味,舌頭幹巴巴,實在是說不出一句話,半晌才說:“都……都是誤會。”

他之前設想的,就是這番說辭來圓過去,但實際遇到這場景,嘴裏仿佛含了一顆大冰塊,變成大舌頭。

秦勖擡手,在暗淡的光線裏,看了看手表走針。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鐘鈺不知道他在等什麽,卻知道即將有一些不可控地事情要發生。

他不能坐以待斃,等了幾分鐘後,慌慌張張地說:“秦總,看在我爺爺的份兒上……”

秦勖起身,有一個保鏢模樣的男人端著兩個托盤走上前。

鐘鈺與朋友看著保鏢站在面前,彎腰送上水時,面面相覷,第一時間都猜測到水裏可能有什麽。

秦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平淡地說:“喝了。”

燈光透過燈罩的暗紋在他臉上變得更鮮明,鐘鈺忽然亂七八糟地想起爺爺也曾提過,說秦勖這孩子給誰當孫子,那人都是要笑出聲來的。

還有一些關於秦家的傳聞,比如,秦勖父母並非死於意外,秦勖二叔進監獄可能與秦勖有著密切關系,乃至於晏雪的身世等等……

短短的幾秒鐘內,鐘鈺是把所有知道事情,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毫無頭緒,淩亂得跟風裏的一片殘葉似的。

秦勖彎腰,逼近鐘鈺:“鐘少爺,你自己不敢碰,但敢給我弟弟喝,是吧?”

“不不不我敢我敢。”鐘鈺和朋友幾乎是同時擡手去接水杯,這玩意喝了最多就是神志不清地想發洩。

兩人仰頭一飲而盡後,瘋狂咳嗽起來。

秦勖則帶著人,撤得一幹二凈。

“就這樣走了?”朋友震驚不已,看著被關上的門。

鐘鈺也不敢相信,走上前去拽門,才發現是從外面鎖死:“開門!有人在外面嗎?”

但無人回應。

朋友詫異地看著他:“把我們關在這裏……這……”

他頭皮發麻,簡直不敢往下想。

鐘鈺是個彎的,但他不是啊!

他立刻以一種滑稽的姿態,從沙發上滑到後面去,“鐘少,你可別看我,我直的。”

鐘鈺靠在門後,氣喘籲籲,“放一百個心,我再神志不清,也不搞你這種貨色。”

他已經開始渾身發燙,“媽的,他一本水放了多少進去?你看到沒有?”

朋友搖頭。

他被叫來的時候,水已經擺在這裏了。

包廂裏的冷氣被關了不到十分鐘,兩個人就受不了,各自占據一把沙發,毫無廉恥地脫褲子。

約莫十分鐘後,有人突然開門。

房間內燈光大亮,幾個警察進來:“檢查,穿褲子,起來!”

鐘鈺差點從沙發上滾下來,還來不及驚恐,緊接著就看到他爺爺帶著人進來。

他暈頭轉向地看不清人,腦子裏只想著:完了。

老人家兩眼一黑,幾乎站不穩:“鐘鈺?你在這裏幹什麽?”

警察持證檢查,先扣住兩人,將桌上的茶幾都收拾起來,還從鐘鈺和朋友的口袋裏分別搜查到了藥丸的小袋。

兩個人的情況並不良好,被先送往醫院。

經過爺爺的時候,鐘鈺滿臉通紅地看著他,“爺爺……”

這聲調聽起來,都快要哭了。

鐘爺爺氣得一巴掌扇上去:“你給我好好醒醒!”

這一掌,打得鐘鈺直接暈了過去。

出夜店的大門時,還有記者在拍攝,警察的例行檢查加上違禁藥物的警示宣傳。

沒幾天,鐘鈺服用違禁藥物,在夜店“□□鬧事”的新聞,在圈子裏不脛而走。

圈子裏玩的亂的少爺們多了去了,但像是鐘鈺這樣把自己玩進局子,還讓親爺爺看到的,的確是一樁奇事。

鐘鈺被保釋出來後,被帶回秦家禁足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不管爺爺和其他人怎麽問,鐘鈺從頭到尾沒敢提過晏雪或者秦勖一個字。

鐘家的人倒也意外,因為鐘鈺回去後,居然變老實了,認認真真地花心思去了解公司的事情。

到春節前期。

鐘鈺給晏雪發了祝賀新春的微信,並誠懇地道歉。

晏雪沒有回。

鐘鈺想,可能晏雪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他哥哥後面做的事情,或者知道也壓根不在乎。

他仍然心有餘悸。

有一種古怪的直覺,幸好一切沒有發生,否則秦勖可能不會讓他活著過這個新年。

-

秦家。

鐘鈺那件事上新聞時,秦勖將一份報紙拍在老爺子的面前,隨後拉來椅子落座。

秦老爺子戴著老花鏡,皺著灰白的濃眉,看到新聞裏的“鐘某”,再結合鐘鈺爺爺給他打的那個含糊不清的電話,反應過來是新聞當事人是鐘鈺。

“這孩子,怎麽會鬧出這種事情?”

他看了一眼臉色沈沈的親孫子,“阿勖,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麽?”

秦勖直截了當地說:“這事兒是我做的。起因在他要給我們家裏人下藥。”

秦老爺子放下報紙,“家裏人”是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秦勖問道:“爺爺,你想幹什麽?”

秦老爺子拂開報紙,手掌按在桌上:“我想幹什麽?你想幹什麽?”

他壓低嗓音,“阿勖,以前的事情爺爺不提,但是你不能夠——”

這話呼之欲出,但秦老爺子不願意說出口。

他不願意真的遷怒和責怪親孫子,這些年他年紀輕輕要承受什麽,他做爺爺的都看在眼裏。

正如,當年車禍的時候,秦老爺子要為秦敬藏一藏;現在他也要為秦勖藏一藏。

秦老爺子望著這個親手帶大的孩子,先松下口吻:“阿勖,別在這種事情上犯糊塗。”

秦勖垂著眼簾,長睫遮掩住他瞳孔裏的神色,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秦老爺子重重地提醒道,“他是你弟弟!”

這句話後,書房裏沈寂而壓抑。

秦勖擡起下巴,單手解開束縛桎梏自己的領結,解開了襯衣扣子,將戴在脖子上的項鏈扯出來,握住那枚戒指,狠狠地一拽。

銀色鏈子在頸側落下一道深深的紅痕。

秦老爺子大驚失色,尤其是看到他戴上戒指的時候。

晏雪就有這樣一枚戒指,只在家戴過一兩次。

秦老爺子見過。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老爺子的驚恐眼神與煞白的臉色,卻意外地讓秦勖感受到一種畸形的報覆的快感。

從父母車禍開始,從知道秦敬是背後兇手開始,從知道老爺子在為他的二兒子遮掩開始……

種種事件積下的沈痛,在這瞬間爆發出來。

以一種甚至堪稱平和的方式。

秦勖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有時間的話,爺爺不如想一想,到時候我們的婚禮,該給哪些人發請柬,該怎麽排座次。”

如晏雪所預料的那樣,秦老爺子聽到這句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