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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蟲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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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蟲工呼吸

呼嘯的風如刀割一般刮過澤蘭的面龐。

他們正在向著冥河墜落。

頭頂的飛行器逐漸縮小, 就連追擊的蟲見了冥河都要止步。

而他們卻距離冥河越來越近。

湍急的水流奔騰不止,仿佛有一個水中巨獸潛伏其中,它咆哮著, 嘶吼著,足以將所有踏足冥河的蟲都撕成碎片。

在水流之下更是萬千礁石,從這種高度落下必定會撞個頭破血流。

卡洛斯此時已經陷入半昏迷,甚至連回抱住澤蘭的力氣都沒有, 澤蘭只能將懷裏的“亞雌”抱的更緊一些, 避免兩蟲分離的可能性。

沒有任何防護落入冥河, 就連澤蘭都無法估算存活的幾率。可他很清楚,若是卡洛斯這樣的“亞雌”就這麽墜落, 那絕無生還的可能。

他們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短短的一瞬間卻好像被拉倒了無限長。

“轟——”

澤蘭抱著卡洛斯徹底砸入了冥河水面。

水流裹挾著泥沙爭相湧入澤蘭口鼻,冥河幾乎在一瞬間就奪走了澤蘭的呼吸,渾濁的河水也讓他幾乎無法視物。

他就像一個巨大的靶子,後背和五對翅膀接二連三地撞上礁石,逼得澤蘭喉頭湧上一口鮮血。

他應該把翅翼收起來的, 這樣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他不能。

就如同惡龍要保護他的珍寶, 澤蘭的五對翅翼將卡洛斯牢牢護攏在懷裏, 每一對翅膀都死死閉合著,直接把懷裏的蟲給封成了一個蠶繭。

只有這樣, 才能讓懷裏的蟲活下去。

“唔!”

就連溢到澤蘭嘴邊的悶痛,都全然被冥河奪走。

為了護住懷裏的蟲, 澤蘭的頭、背四肢, 幾乎完全暴露在冥河裏。

在水流的沖擊下, 一塊塊鋒利的巨石不斷砸向澤蘭,充當保護傘的翅翼被劃出無數猙獰的傷口。

原本雪白的翅翼先被鮮血染紅, 然後又被河水攜泥沙沖擊著,如此反覆,仿若一遍又一遍上著酷刑。

奔湧的水流沖入澤蘭耳朵,也像是沖進了澤蘭頭腦,讓他的意識都模糊起來。

澤蘭又被拉回了那個夜裏。

他被雄父丟進湖裏,他拼命地游啊游,卻怎麽都游不上岸。

全世界似乎都被隔絕在了湖面之上,而他也是一個徹徹底底被拋棄的蟲,沒有蟲會來救他,也沒有蟲會伸出手。

他所有的脆弱與柔軟,早已被埋葬在了那個湖底。

噗通,噗通。

一陣心跳聲將澤蘭快要飄遠的意識拉回。

在水流之下,明明應該什麽都聽不到了,可澤蘭居然聽到了心臟如鼓的跳動聲。

那是卡洛斯的心跳。

懷裏的蟲還有溫度,可就連最後一絲溫度都即將被冥河奪走。

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蟲了,他得讓懷裏的蟲活下去。這個想法猛地在澤蘭心頭升起。

澤蘭又被灌入一口水,超強的求生意識使他的腎上腺素飛速激增,身體又重新湧現出一股力量。

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卻絲毫沒有阻礙澤蘭向上的速度。

他還不能死在這兒,起碼不是現在。

直到他的頭部再次遭到重創,在即將看見天光的最後一刻,澤蘭徹底失去了意識。

*

“咳咳——”澤蘭猛得咳出一口河水。

此時此刻,澤蘭的眼前是一片夜空,他早已被沖到了岸上。

背後粗糲的灘塗砂礫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等等,管教蟲呢?卡洛斯現在在哪裏?那個亞雌現在在哪裏?在有知覺的第一時間,澤蘭便被腦海裏的想法驚醒。

他拼盡全身力氣動了動指頭,才逐漸感受到了肢體的存在,以及躺在他懷裏的重量。

直到最後一刻,澤蘭都沒有松開卡洛斯。

“卡……洛斯,卡洛斯。”

澤蘭的嗓子已經嘶啞到說不出話了,就連這麽幾個詞,都好像要用光他全身的力氣。

“咳咳咳,醒醒,我們……我們上岸了。”

懷裏的“亞雌”卻沒有絲毫反應,一點動靜都沒有。

卡洛斯在他懷裏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連痛苦的表情都沒有了,一絲一縷的黑發貼在他耳畔,襯得面色也愈發慘白。

細看,甚至連胸腔都沒了起伏。

“卡洛斯。”

仍然沒有蟲回應他。

澤蘭連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擱,他迅速將卡洛斯放平在沙灘上,靠著身體重量按壓著“亞雌”的胸腔,一遍又一遍地做著心肺覆蘇。

可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

蟲神似乎總愛跟他開玩笑,在給予他希望的時候又將之奪走,在他快要看見光明的時候又再次拉上帷幕。

他早該想到的,亞雌根本沒辦法承受冥河的沖擊力。

卡洛斯是選擇相信他,這才隨他跳入了冥河。

一陣巨大的恐慌幾乎要將澤蘭吞沒。

如果不是他,管教蟲也不會和他一起被追殺。

如果不是他,管教蟲此時或許正在夢鄉裏安眠。

如果不是他,卡洛斯也不會這樣冰冷地躺在泥地上。

這個奇怪的蟲,就像是蟲神落在他身邊的一個神跡,不論在什麽時候,卡洛斯似乎總能化險為夷。

明明是那麽聰明的一個蟲,卻因為他而躺在這裏。

這個奇跡般的蟲絕不應該死在這裏。

“卡洛斯,別開玩笑了,快醒醒好嗎。”

卡洛斯那雙如黑耀石般的眸子看向他時,總是閃著光的,可面前的蟲現在卻緊閉著雙眼,生死不知。

一定還會有辦法的。澤蘭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

他長吸一口氣,捧著卡洛斯的臉慢慢俯下了身子。

澤蘭的唇緊緊貼向懷裏的‘亞雌’,氣被他一點有一點地渡了過去。

澤蘭身上的傷勢其實很不容樂觀,自從被河水沖上岸,他頭部受的幾道傷口根本沒有止血,滿頭滿臉的血看起來極為猙獰。

汩汩的鮮血順著他的額頭與下巴滑落,滴落在澤蘭胸口,也滑向兩蟲唇齒交合的位置。

猩紅的血液成了這夜色中最奪目的色澤,鐵銹的血腥氣息也逐漸充斥整個口腔。

澤蘭甚至都無法分辨這是他的血,還是懷裏‘亞雌’的血,血液交融間似乎連生死的距離都可以跨越。

“唔!”

卡洛斯驚醒地時候便嘗到了這鐵銹般的吻。

所有的感知都好像匯聚到了那柔軟的唇上,他的身體本是被冥河給浸泡到涼了個徹底,說是跟僵屍一樣都不誇張。

唇上的一把火卻在頃刻間燃盡了他身上的寒意。

單身20年,卡洛斯還是頭一次被人做人工呼吸,這也是他第一次與“人”唇齒相接。

明明他才是被渡氣的那個,可卡洛斯現在卻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

是血液太燙,還是唇上雌蟲的體溫太燙,頭暈腦脹間,卡洛斯怎麽也想不明白。

“澤……”

他想告訴雌蟲,他醒了,可他剛想念出一個詞,就又被吞沒回去。

“唔!澤蘭!”

卡洛斯伸手猛地推開雌蟲的胸,這才將兩蟲徹底分開。

“咳咳咳!澤蘭,我沒事了,你看,我沒事了。”

卡洛斯撐著地,瘋狂咳嗽,直到猛地咳出一口河水,這才又能正常說話。

此時,雲開霧散,填天上掛著的月亮也終於顯現出身影。

月光輕輕籠罩在兩個蟲身上,也讓卡洛斯得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面前的雌蟲簡直狼狽到了極致。

澤蘭五對龐大雪白的翅翼本該是最有威懾力的存在,可在經歷冥河的折磨後,就像十根沾了水的雞翅膀,每一根羽毛都濕噠噠地貼在根部,它們生怕傷了蟲,便小心翼翼地耷拉在兩邊,看起來可憐極了。

雌蟲的胸腔還有四肢,更是被亂石撞擊的沒有一塊好皮膚,乍一看就像是個血蟲。

當然最為觸目驚心的,還是澤蘭的臉。頭上的血順著雌蟲的臉流下,滑過雌蟲毀容後斑駁交錯的傷疤,看起來簡直可以嚇哭蟲崽。

準確的說,任誰見了都能被嚇暈過去。

“澤蘭別那麽嚴肅,你看,我還好好的。”他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想安慰一下雌蟲。

卡洛斯覺得他現在是那個快被嚇哭的蟲,可聽了他的話,那個表情猙獰到快哭的蟲卻成了澤蘭。

“對不起。”

面前的雌蟲似是想伸手碰碰他,可雌蟲似乎註意到了自己手上的泥與血,又猛地縮了回去。

“對不起……”

“好了,你什麽時候成了覆讀機?”卡洛斯看著眼前垂眸不再看他的蟲,一下子也有些束手無策。

他將雌蟲縮回去的手又抓了回來,用指尖輕輕擦掉了澤蘭掌心的泥汙,又拂開澤蘭亂成一團海藻的白發,隨即把他的臉掰了過來。

“我就知道,信你準沒錯。你看,我們倆現在不都活下來了嗎?”

因為卡洛斯的動作,澤蘭只能和管教蟲四目相對。

柔柔的月紗下,卡洛斯的黑色的眸子就像是最美好的月石,那雙眼裏沒有責備,也沒有任何埋怨。

卡洛斯相信他,也是毫無保留地相信他。

一陣微妙的酸澀在澤蘭心頭冒起,可按理說冥河裏的石頭不會傷害到他心臟,他也不應該產生這種未知的情緒。

“這裏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我們得先撤離。”卡洛斯拍了拍澤蘭,輕輕示意。

“好。”

與其深究原因,澤蘭最終選擇忽略心頭的異樣,他兩手環過“亞雌”的膝蓋,動作利索地將蟲抱了起來。

被輕松公主抱的卡洛斯: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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