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棋

東宮。

從李承乾被廢後，還住在東宮，周遭伺候的人也沒什麽變動，就好像廢太子一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李承乾在桌案後仔仔細細查看心腹帶回來的東西。

“就搜到這些？”

身前跪著的人不敢擡頭，“這些都是在那老宮女認的女兒家中搜出來的，就……只有這些。”

“哦。”李承乾點點頭，“人呢？”

“已經處理幹凈了。”

“哎，造孽啊。”李承乾把東西放好，“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跪著的人不敢接話，也不敢退下，埋首聽著上頭的主子站起來，在他面前來回踱步。聽聲音，離他很近，這人背後的冷汗幾乎浸透裏衣。

"你說，咱們這陛下聽到流言了沒？"

跪著的人根據聲音移動了個方向繼續跪著，"這流言如今只在民間流傳，屬下想，陛下應當還不知。"

李承乾頓住，"不知道？"

"應，應該是不知道吧？"

"嘖。"李承乾不滿，"既然陛下還不知道，那就趕緊讓陛下知道啊。這等荒唐的流言，怎麽能沒個章程呢？"

"殿下是說？"

李承乾親自蹲下將人扶起來，"身為臣子，就是要為君解憂嘛。這天下之事，怎麽能有天子不知道的呢？"

"屬下明白了。"

李承乾拍拍他的肩膀，笑的慈和，"這就對了。我這侍衛首領現在還空缺著，辦完這件事，你就去領腰牌把這差事擔起來吧。"

看著人出去關上門，李承乾隨便坐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扭著身子把桌子上的東西給夠下來，拿在手裏一點點又翻看一邊。

良久後，屋裏幽幽傳來一聲嘆息："可真是我的好姑姑啊……"

***

澹州。

把李承儒留下的護衛送回去，王啟年等人就不放心，好說歹說將高達從陳萍萍那裏給調了回來。

原本言冰雲是想讓費介也來一趟澹州，好好查查範閑的藥，被範閑給攔下了。

慶帝現在對他在澹州如何行事能不聞不問，正是因為他如今廢了。若是費介出現，為他調養身體，令他恢覆如初。那慶帝最大的依仗便沒了，日後不論他們有多少的布局，都將舉步維艱。

冬天了，他們離開京都已經快四個月了。

範閑盤算著，想著京都的棋現在該到哪一步了。

“散播流言，先一步攪渾京都的水。渾水中釣上太子這條魚，再借太子之手去查證所傳流言。下一步你準備做什麽？”

範閑給自己拉了毯子，這太陽曬得他都快睡著了。“不幹什麽，後面等著他自己走就行。”

言冰雲道：“第一次做掌棋的人，這麽肯定棋子能聽話？”

“嘖，幹嘛要把話說的這麽明白呢？”範閑睜開眼，“太子之位被廢，皇後被殺，如今這些證據不過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你覺得如今他還能走哪條路？”

“太子這些年受賄斂財不少，但他身在東宮，謀劃行事終究是沒有在宮外方便。他能養得起那麽多私兵嗎？”

範閑輕笑一聲，“那不是還有葉靈兒呢？”

言冰雲疑惑：“老二的人？”

院外有手杖敲地的聲音，二人向外看去，是範若若扶著老太太走進來。

老太太點了點範閑，“別起來，躺著。”

剛撐著身子要起來的範閑又心安理得的靠了回了，“奶奶，您怎麽來了？”

言冰雲見禮：“老夫人。”

“若若來找我告狀，說你不好好休息。”老太太樂呵呵的，瞧著範閑和範若若兩人打眉眼官司，“看起來好多了，有精神了。”

範閑拉住老太太的手，“那是，有您在呢，哪兒能不好。”

老太太輕輕拍拍他，“就會說好話哄我。”

“放心吧奶奶，棋局已定，接下來能好好歇一歇了。我保證，肯定聽範大夫的話，早日給身體養好。”

院子裏沒外人，老太太招手讓言冰雲和若若都坐下，正了正臉色道：“我方才在院外聽了一點，你謀劃如此之大，這就定了？”

範閑長出一口氣，“不出意外，是定了。老二與葉靈兒曾經也交心不少，葉靈兒懂他。他和太子之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慶帝才成了當初那副你死我活的處境。如今太子要反，葉靈兒和老二手下的人但凡對他還有些情誼，要麽出手送李承乾下去陪老二，要麽給李承乾逼宮的動作出份力。”

“你就這麽自信他們會幫廢太子？”

“不自信啊。”範閑笑道：“所以是不出意外嘛。——不過這意外出不出的了，都得先看太子能不能讓自己出京都。空在東宮坐著，可指揮不了那麽多私兵。”

第一次掌棋，對自己有點自信，但也不敢那麽多。

範閑歪著身子靠近老太太懷裏，心想，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在澹州過個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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