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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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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關上車門,坐在副駕駛座的寧姿笑得花枝亂顫,停不下來。

霍辭斜眼瞄著這位不顧及形象的小女子,“你是不是病了?”

寧姿饒有興致道:“特意打扮過才來的,勝負欲這麽重啊?”

他從鼻端哼了一聲,“你惹出來的禍。”

“這回我可是很乖的,一有情況先向上級報備,不過實在沒想到,你會這麽……隆重。”寧姿咧著唇,故意盯著他看,“這車我都沒見過。”

“這年頭,商業合作也需要包裝。”霍辭淡道。

她意猶未盡,繼續笑瞇瞇逗他,“不怕我吃小籠包的時候不小心把汁水濺得到處都是?”

“涼了就不好吃了。”霍辭幫她把紙袋打開。

她捏起一個小籠包,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霍辭看著女孩的臉頰被初升的朝陽映得紅彤彤的,輕道:“我也嘗嘗。”

寧姿把紙袋往他那邊低了些,他卻一眼都不看,低下頭,貼著她的唇吻了下去。寧姿被纏得渾身發軟,氣息急促,唇面被吻舐得發熱,即便沒照鏡子,也猜得到自己臉頰通紅。

松開後,她害羞地垂下眼皮。

“味道不錯。”霍辭低笑。

到地方後,兩輛車一前一後停到廣場旁的露天停車場,所有人下車搬東西。剛過九點,廣場上行人稀疏,多是上班族匆匆趕往車站,旁邊的早餐店門口倒是排了些人。

“寧姿的男朋友看起來瘦瘦的,沒想到那麽有力氣。”葉麗佳捏了捏董筱的手,示意她看,只見霍辭雙手扛了四把塑料凳子,腳步生風。

董筱輕笑搖頭,“快來分宣傳單,別饞別人的男朋友了。”

霍亦辰原本獨自杵在攤位旁無所事事,見霍辭忙前忙後搬東西,寧姿抱著宣傳冊跟在他身後,當他回頭時,二人相視微笑,心裏頭一股火驟然躥上來,難受得很,立時不甘示弱搬起兩張桌子,胸膛起伏,像跟誰賭氣一樣,註意不到周圍的聲音。

一輛電瓶車快速掠過,騎車人走了神,正好撞到霍亦辰右手提的桌子,沖擊力使車主連人帶車滑倒在地,發出一聲響。霍亦辰右手吃痛,被帶得踉蹌倒地,手上提的便攜桌子也跌到不遠處。

他滿腹郁憤瞬間找到了發洩口,爬起身沖到車主跟前提著領口將人拽了起來,怒目而視,吼道:“眼睛長在前邊當裝飾嗎?”

車主不服氣,反駁罵道:“我一直叫你讓開,是你自己像聾了一樣往我車頭撞,找死你去馬路上撞汽車。”

“我看找死的人是你!”霍亦辰罵罵咧咧,捏起拳頭,手臂上青筋暴突,眼見就要朝車主臉上砸,嚇得對方下意識抱住腦袋。

霍亦辰的胳膊被人從後方桎梏住了,霍辭沈默地來到他身後,拉住他。見是霍辭阻攔自己,霍亦辰更是怒火中燒,眼中浮上紅血絲,目眥盡裂、神態可怖。車主被他這樣子嚇得不輕,大氣都不敢出,一動不動。

“走。”

霍辭低沈的嗓音傳來,車主如夢初醒,掙開霍亦辰的手,連忙爬上車,加速騎走了。

霍亦辰使了力甩開霍辭,緩緩直起身,轉過臉冷笑,滿眼怨怒。霍辭依然面若冰霜,沒開口,轉而提起跌倒的桌子走向攤位。

布置妥當後,廣場上的人流逐漸壯大,霍辭同寧姿幾人一起分發宣傳冊,給肯駐足的人講解活動內容,引起了不小反響,許多周邊的熱心住戶返回家中取書來捐贈,還有不少人表示想捐款。寧姿和對接學校的負責人聯絡後,分享了合作募捐基金會的賬戶信息。

廣場附近幾條街分別設有一所小學、兩所高中,片區內還有一座大學城,往來學生很多。臨近午時,許多熱心學生也來響應活動捐書。寧姿幾人忙得不可開交,雖然累,內心卻十分充實。

到了十二點過,來的人漸漸少了,大家終於有了休息時間,坐在小凳子上喝水。寧姿關心文成,問:“你昨天那麽難受,怎麽今天還來?”

“醫生說是受了涼,吃了藥,也敷了熱水袋,一點事都沒有。怎麽好繼續偷懶白拿學分?”文成說話,擰上保溫杯的蓋子。

霍亦辰獨自坐在一旁,目光低低垂落在不遠處地面上的一粒小石子上,不知在想什麽。

霍辭捏著一瓶藥油走過去,遞到他面前。霍亦辰擡頭,霍辭淡道:“摔倒的時候手扭傷了吧?”

霍亦辰下意識把手往身後背去,表情漠然,沒有回應的意思。霍辭並不在意,轉手把藥瓶放在桌板上,“藥放在這裏,自己抹。”說完話,他走去幫寧姿整理登記表。

霍亦辰冰冷的目光掃向深棕色藥瓶,眼底晦暗一片。

午後,寧姿去了商場裏的洗手間,出來後在走廊遇見迎面走來的霍亦辰,她移開視線,霍亦辰忽然停步,擡起手臂阻擋她的去路,“我的手受傷了。”

寧姿目光微移,落在他袖口露出的右手腕,皮膚顏色發青,面上還有一道深紅的口子,沒有滲血了,依然醒目。她冷道:“霍辭買了藥給你送去。”

“他買的藥我已經扔了。”霍亦辰答,左手捏著一罐白色軟膏,“這是我剛買的,你替我塗。”

寧姿不肯看他,緩緩轉開頭,“我不願意。”話說完,迅速推開他的手臂,快速離去,沒有半分遲疑。

他不情願,轉身想朝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追去,然而,霍辭的現身如同一座橫亙在他與她之間的高山,充斥他的視線。

叔侄間有親密的血緣,此刻對視的目光卻是漠然,霍亦辰下頜線緊繃,如同隨時準備迎戰的青狼。霍辭眉宇淩厲,一雙深暗的眸子晦色莫測,重重地問道:“消停了一段時日,你又忘記母親對你的敲打了。”

霍亦辰勾了下唇角,涼薄又固執,“祖母的心始終偏向我,這一次也不例外,她總會原諒,然後成全我。”

霍辭猛地皺眉,目光變得銳利,“母親向來對你偏愛,你本該心懷感恩與敬意,更加約束自己,而不是肆意妄為,令她蒙羞。當初至親離世,家道艱難,最苦最痛的日子裏她從不落淚,以柔弱的肩膀挑起霍氏的重擔,為的就是不讓任何人輕視霍家。”

“而你,她最看重、親自教養出的繼承人卻擯棄倫理道德,但凡有一絲羞恥心,對待撫育你長大的祖母有一份恭敬心,都不會這樣做。”

霍亦辰依然不甘,愧惱難當,哆嗦著唇道:“你不配用祖母壓我,全世界最令她氣憤的人就是你。”

“這話說對了,我的確算不得什麽孝子,但最基本的界限,我還是比你清楚。”霍辭直視他,冷淡道,“我問你,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隱瞞母親和關元明走得那麽近的?”

霍亦辰瞳孔一顫,生硬地撇開臉,“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霍辭冷道,“關元明野心勃勃,在他提交的規劃裏,預計在下一季度新增酒店配套服務板塊,在這件事上,他與母親分歧嚴重。而在股東大會上,關元明精準打擊所有反對派的方案薄弱點,致使最終配套服務提案以微弱的票數優勢被定下實行。他關元明不是神,顯然是出了叛徒。”

“這些只不過是你的臆測,況且就算出了叛徒,也無法證明是我。”霍亦辰換了一副臉色,目中陰惻偏狹,咬牙道。

霍辭冷笑,“原本只是猜測,你的反應告訴我,我猜對了。”

霍亦辰長目微瞇,哀恨地看著他。霍辭繼續說:“近年來,江城內新建飯店、酒店數量增多,就連老字號的紅鼎軒都面臨虧損,險些倒閉,你以為霍氏一家獨大的局面還能維持多久?在資金鏈本就緊張的情形下,再投入資金發展配套服務項目,無異於拿整個霍氏的未來去賭。賭贏了,方便他關元明在內部安插心腹,與母親分庭抗禮,也有助於他中飽私囊,廣撈油水。一旦輸了,霍氏就完了。”

霍亦辰不服氣,“你少說話來嚇我,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霍辭隱怒點頭,“你當然不是,在母親傲慢地以為她將你教養管束得很好時,你早有了自己的歪曲心思。你的心裏沒有承擔霍氏的責任,沒有飯店上上下下數百名員工,沒有親情和感恩,甚至忘記了你的父母,否則你不會站在外人那邊對抗你的親祖母。”

霍亦辰放大聲音,“我不甘心處處受到管制,是祖母用霍氏的繼承權逼迫我放棄寧姿在前,她的思想太過古板陳舊,不論是在私事還是公事,都是這樣。關元明的想法我非常清楚,他想要什麽並不重要,我能得到什麽才重要。”

霍辭不屑地嗤了一聲,“權衡之後,你認為值得冒險?”

“我是一心為了霍氏好,依照祖母那樣傳統保守的經營方式,霍氏一直在走下坡路。如果前怕狼後怕虎,總有一天,霍氏會被取代,甚至徹底消失。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讚同關元明提出的改革方案。”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霍辭捏著手指反問,毫不動搖。

霍亦辰恨透了他好似看穿一切蔑然至極的神情,語氣越發激動,“霍氏正面臨時代大潮下必要的轉型階段,一旦成功,不僅如今經濟危機帶來的困境會得到改善,度過寒冬,還能增大規模體量,迎來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霍辭反唇相譏,“有去類似飯店、酒店實地考察過嗎?有沒有結合實際情況認真比較,細致分析出霍氏的優勢和劣勢?有沒有數據作支撐?如果這些都沒做到,那你就不配這樣輕描淡寫說自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不僅在拿霍氏的未來去賭,還有那麽多霍氏員工的飯碗都可能因為你一時的沖動而毀掉,而他們的身後是一個又一個被小心支撐起來的家庭。只為了一己私欲,企圖掙脫母親的控制,奪得話語權,像你這樣的繼承人,哪裏配得員工們的信任?”

霍亦辰被貶得面紅耳赤,急道:“我不配,難道你配?霍辭,你從來就不是霍家的‘自己人’,有什麽資格對霍氏飯店的事指手畫腳?”

這一刻,他想到了什麽,憋不住內心的疑慮與恐慌,質問道:“你離開了霍家,仍對霍氏的情況、對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這是為什麽?你是不是從沒死心,想要和我爭奪霍氏的繼承權?”

霍辭仿佛聽見了什麽極其可笑的話,暢快地笑了幾聲,激得霍亦辰氣憤質問:“你笑什麽?被說中了是不是?”

“錯了。”霍辭斂起笑容,擡手輕拂去眼角笑出的淚,淡聲道,“霍氏飯店不是我的目標。”

他停頓片刻,朝霍亦辰睨了一眼,輕道:“我想要的是徹底超越霍氏。勝過你霍亦辰沒什麽意思,我要對你全方面的碾壓。讓母親親眼見證她嘔心瀝血培育出的繼承人是怎麽被她厭棄的我狠狠擊潰,讓她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你做夢!”霍亦辰憤慨呼喊,猛然上前揪住霍辭的衣領,卻被重重推開,靠在墻面。

霍辭依然身形挺直,嘴角上揚,“我會實現,這一點我很清楚,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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