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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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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霍家的餐桌是烏木制,專門請來國內頂級匠人定制而成,價值六位數。

尋常富貴人家用烏木打造成工藝品收藏,霍家卻制成了餐桌,實在奢華。但這桌子面積太大,即便有寧姿、鐘荔荔、霍老太、霍亦辰同桌而席,也顯得過於空蕩。

晚餐口味清淡,份量少而精。主食是菌菇煮的鮮粥,配菜是清炒茭白、涼拌木耳,唯一一道葷菜是烤乳鴿。

“姿兒,嘗一下茭白,這是自家培植的,剛摘下,新鮮著呢。”霍老太說。

寧姿依言夾了一根,品嘗後真心誇讚,“清嫩爽口,自然風味。”

霍老太見她喜歡,笑容慈和,“你喜歡就好。平常晚餐吃得清淡,今天是為招待客人才特意加了道烤乳鴿。”

鐘荔荔一直被無視,心裏不是滋味,急著想扭轉上次訂婚宴留下的壞印象,於是裝作乖巧的樣子捋了下頭發,說:“霍老夫人太有心了。乳鴿油香細潤,濃香不膩,想必是烤制前裹了層秘制調料。這口味在別處吃不到,今天我得多吃些。”

“是嗎,沒料到鐘小姐嘗出了這樣豐富的口感。”霍老太不鹹不淡說,眼光從她臉上掠過,“可老婆子年齡大了,調料一類對身體不好,所以我家廚子鮮少用調味劑,烹調方式都為保持食材原有的風味,這道烤乳鴿不過是上了層油就放進烤爐裏。旁邊味碟中放的是糖,為免口味單一,方便你們沾了吃。”

“是這樣啊……”鐘荔荔馬屁拍到了馬蹄上,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下去,埋下臉安靜吃飯。

寧姿吃得斯文優雅,並不刻意做作,自然讚道:“這鴿子體型比一般食用的更小,經炙烤後絲毫不柴,肉質鮮嫩,入口溢出汁水,香醇不膩、肥瘦相間、口感勁道,不像是本地產。”

“你是個懂吃的。這是深圳養殖基地的乳鴿,號稱天下第一鴿。”霍老太夾起一只,放到寧姿的餐盤中,“曾有位年輕人受過我一二指點,後來他去那邊做起了養殖生意,經營得風生水起。這人念舊,時常想著我老婆子,空運些食材過來。有時是乳鴿,有時是精制火腿,每年春季還會送來好些野雞、野兔。”

“您一定曾在他生命裏點亮一盞明燈,對那人來說意義非凡。”寧姿打心眼裏敬重霍老太。丈夫去世後,她一個女人挑起家族及飯店的重擔,低谷時摧眉折腰,強盛時不敢懈怠,日以繼夜兢兢業業,帶領霍氏一路乘風破浪。

唯有對待霍辭,她的態度與做法太過冷酷。今天這場飯局上零零散散聊了許多,有學校裏的生活、建築方面的心得交流、一些豐富的見聞及過往的回憶,話題裏唯獨缺少了霍辭。

寧姿放下餐具,拿紙巾擦了下嘴,輕道:“霍辭說過段時間他回江城來看望您。”

“你是個體貼懂事的孩子,但這話絕不會從他口中說出來。”霍老太微笑道,目光轉冷,“他從小就是個無心的人,不懂得關愛和付出,只知道掠奪和埋怨。想要他學會關心別人,簡直是難為他了。”

寧姿想到霍辭為自己包紮傷口時的樣子,忍不住反駁,“我覺得並不是這樣的。他曾為我受傷的事千裏迢迢趕回來。”

“那是因為你帶給他好處。他那雙陰沈的眼睛裏從小就藏著太多算計,權衡利弊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寧姿知道多說無益,不再辯解下去,拿起水杯安靜地喝了口果汁。

這頓晚餐吃得鐘荔荔憋屈無比,眼睜睜見霍老太對寧姿親切慈和,與對自己冷冰冰的態度比較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霍亦辰的目光更是幾次三番熾熱如火地落在寧姿臉上。鐘荔荔心內不平,她不信自己不如寧姿。

晚餐結束後,二人被家中仆人領去客房,走到半道上,一名身形豐潤的女傭懷中抱著只通體雪白的長毛貓正往樓梯下走,與她們相遇。

寧姿伸手掩鼻,鐘荔荔這才想起她從小對貓毛過敏,一個惡念驟然生出,打算趁機讓寧姿出醜。鐘荔荔揚起笑容看著白貓,“這貓好可愛啊!”

她伸手就要抱,胖女傭有些驚訝,抱著貓偏過身子,避了過去。鐘荔荔繼續裝作天真友善的模樣問:“這是霍奶奶養的貓嗎?”

“沒錯,它叫雪雲,今年8歲了。”胖女傭回答。

鐘荔荔禮貌問道:“可真是漂亮,我能抱一下嗎?”

“您是客人,當然可以,但要小心點,雪雲膽子小,受了驚嚇可就不好了。”

“放心吧,我是最擅長和小動物相處的。”鐘荔荔笑著從胖女傭懷裏接過白貓,小心翼翼抱住,伸手撫摸它的脊背,“真乖。”

“我先回客房了。”寧姿淡聲說,正打算擡步,卻被鐘荔荔叫住。

“姐,你別急著走嘛。你看雪雲多可愛啊,一聲都不叫,一動不動的像個玩偶,你也抱抱它。”話說完,鐘荔荔不等她反應,抱著白貓快步朝她走去,直接往她懷裏塞。

寧姿對貓過敏,從小就怕貓,只要她受到驚嚇把貓甩出去,白貓磕碰了,這事傳到霍老太耳中,一定會非常不滿。另一方面,寧姿過敏癥發,這裏是在山上,距離山下醫院有很長一段距離。她肯定會很受罪,最好再留下病根。想到這裏,鐘荔荔感到十分爽快。

“姐,你摸摸它呀。”鐘荔荔將白貓塞入寧姿懷中,猝不及防。

誰知寧姿面無表情地抱著貓,眼尾上挑,隨後擡手隨意地撫摸了兩下。白貓十分愜意地閉上眼,享受地冒出了咕嚕一聲。

“的確可愛。”寧姿氣定神閑地抱著白貓,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胖女傭,胖女傭會意,把白貓接了過去。

寧姿態度散漫,帶有鄙夷譏誚之意,問:“表妹還要留在這裏陪貓玩嗎?”

“怎麽會?你不是最怕貓,還對貓毛過敏嗎?”鐘荔荔實在太過訝異,心頭的疑問直接宣之於口。

寧姿從鼻端輕哼了一聲,維持清淡的笑容反問:“原來表妹都知道,即便是這樣還要把雪雲往我懷裏塞,安的是什麽心?”

“不,我……我剛才只是見到這麽漂亮的雪雲太激動,一時忘記了這件事,你抱著它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心裏就著急了。”鐘荔荔結結巴巴辯解。

寧姿輕笑一聲,單手扶住樓梯欄桿,“那你可以不用急了,對貓的恐懼,我已經克服掉了。至於過敏,我早就知道雪雲的存在,不忍心因為我的到來而限制它自由活動的範圍,所以每次來老宅,我都會服用抗過敏的藥物。”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鐘荔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心底暗嘆又讓她逃過一劫。

寧姿臉上掛著淺笑,眼底盡是冰霜。這一招鐘荔荔前世就用過,她和霍亦辰背著自己行茍且事,每回都會故意留下些貓毛在家中。一開始寧姿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過敏癥發終日難受,呼吸系統也受到損傷。

這次,自然留有後手。

“奇怪,雪雲怎麽不動了?”寧姿一臉疑惑地將白貓又抱過來,埋頭仔細察看。

鐘荔荔還陷在失望的情緒中,隨口問:“雪雲怎麽了?”

“不知道,好像精神不太好。表妹,你幫我抱著它,我檢查一下。”寧姿自然地把白貓塞到鐘荔荔手上,低頭察看,不動聲色露出藏在袖口的貓薄荷,伸到白貓鼻端。

它一嗅到那股氣味當即興奮起來,歡叫一聲,拍打前爪。鐘荔荔被嚇得撒了手,白貓的指甲在她小臂內側劃過,留下一道血痕,隨後跌到地面四處亂躥。

寧姿將貓薄荷收起,說:“哎呀表妹,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摔著雪雲了。”

“死貓,竟敢抓我!”手臂的傷口不算深,但很長,細細刺刺地泛疼,鐘荔荔又氣又惱,破口大罵。

此時,白貓已躥得沒影了。原本站在樓梯口靜觀一切的霍老太神色陡然變得嚴厲,強忍住怒氣走下來。

一見她老人家,鐘荔荔偃旗息鼓,埋下頭來,支支吾吾辯解,“我不是故意要摔它,是它突然發瘋,不,是突然興奮了,嚇到我。”

霍老太冷聲道:“是我老婆子沒管教好雪雲,先替它向鐘小姐道歉,希望鐘小姐不要跟個小畜牲計較。”

“霍奶奶,晚輩不是這個意思,我……”鐘荔荔慌忙擡眼,看到霍老太威嚴的表情,臉色唰的一下白了,話都說不利索。

“小張,你帶鐘小姐去處理傷口。小劉,去把雪雲找回來。”霍老太沈聲吩咐,“至於鐘小姐你……早點回房間休息,免得再被雪雲嚇到。”

鐘荔荔委屈地癟了唇,眼眶發紅。受點小傷不算什麽,但再次惹霍老太厭惡,簡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去往客房的路上非常沈默,氣壓很低。

“寧小姐住這一間,鐘小姐住旁邊那間。”客房外的走廊裏,女傭交代完後就離開了。

鐘荔荔垂頭喪氣,正打算進房間,寧姿假作關切叫住她,“荔荔,你的傷還疼嗎?”

鐘荔荔把滿腔怨懟壓制住,咬了下牙,裝作平靜道:“多謝表姐關心,小傷而已,不疼。”

“那就好,雪雲原本那麽溫順,也不知道怎麽到你懷中就突然激動了,還害你惹怒了伯母。”寧姿說風涼話。

鐘荔荔憋著氣,憤憤道:“是呀,真是莫名其妙。”

“可能是它不太喜歡你吧。”寧姿狀似無意地輕笑著說,故意氣她,“我看你就乖乖聽伯母的話,安分待在房間裏,早點睡覺,別四處亂逛亂走。畢竟你是我帶來的人,再惹出什麽動靜,不好收場。”

鐘荔荔有些勉強地回應,“表姐放心吧,你也早點休息。”

“晚安,好夢。”

寧姿又笑了一聲,推開房門走進去,留下鐘荔荔一人站在燈光昏黃的長走廊上,她的影子墜在墻角,後槽牙咬得很緊。

該死的寧姿,竟還故意諷刺她!

關上門後,寧姿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拿出手機說話,音量不大不小,音色卻比平時更甜美許多,“亦辰,你別心急,我答應過會給你一個答案就不會失約。不過不是現在,至少得等其他人睡了,我才能去見你。你在桂樹下乖乖等我,耐心點。”她語氣圓熟,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這番話落到門外偷聽的鐘荔荔耳中,一字不差。

好個寧姿,果然勾搭上霍亦辰了!明明已經和霍辭訂婚,還嫌不夠,竟還要夜晚私會。

鐘荔荔一掃先前陰霾,神清氣爽,臉上露出陰險的笑容,卻又遲疑了下。如果直接揭穿,且不說霍老夫人本就厭惡自己,或許根本不會信,況且就算抓住二人私會的證據,也會得罪霍亦辰。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霍亦辰的垂青,是和霍家繼承人交往,之後名正言順成為霍夫人。

思忖片刻,鐘荔荔眼底升起一片暗芒,轉了個方向,朝來時的路走去。

漆黑天幕上掛著一輪弦月,清輝皎潔,漾開清冷的光暈,映照著世間的一切。

鐘荔荔腳步匆促,心跳得很快,眼裏閃爍著貪婪的渴求。臨到那棵樹冠龐大規整的桂樹下,她頓下步伐,果然看見那夢寐以求的身影。心潮澎湃,她快跑了幾步到霍亦辰身後,伸手圈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背上。

霍亦辰等候許久,本已不耐煩,卻忽然被一把抱住,一股香水的甜味霎時鉆入鼻腔。他以為是寧姿,冷硬的五官松開,眉尾微挑。

還以為有多麻煩,平時裝得那麽清高,結果還不是他勾勾手指就迫不及待投懷送抱。

“怎麽突然這麽熱情?我都有點不習慣了。”他任她抱著,低聲道。

鐘荔荔不敢說話,身體緊貼著他,臉頰發燙。

“你就打算一直這樣抱著我?”霍亦辰笑了聲,配合她不動,調侃道。

鐘荔荔抿了下唇,臉頰在他背上摩挲了兩下。

霍亦辰受到激勵,慢悠悠舔了下幹燥的嘴唇,呼出重重的一口氣,暧昧道:“不肯和我訂婚,原來是想玩點更刺激的,那就滿足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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