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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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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噬丁本想說不用,可一股新的疼痛從腿骨上傳來,讓他拒絕的話剛到口就被咽了回去。

“那王師給人治療的時候,就是像其他巫醫那樣,只用一些藥罐子來治療是吧?”噬丁想了會,終於問出了這個稍顯直白的問題。

“是的……”媿庚怔了一下,不知道噬丁長老為什麽會問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

但她還是作為一個對王族長老們懷著無比崇敬之心的小輩,如實答道:“師盤所用的醫術,跟外面的巫醫,別無兩樣。”

“那就煩請阿媿你,讓師盤再為我走一趟吧。”噬丁咬牙忍著痛,說出了這個請求。

“是。”媿庚轉身離去。

別人若是看了噬丁這番糾結,或許以為噬丁只是因著高貴的王族身份,瞧不起路邊常見的巫醫,所以才有了這些質疑和猶豫。

但只有噬丁自己知道,他內心尚存一絲對這新王師的不信任,害怕對方用什麽奇怪的卦術來給自己治療,而不是什麽正經的醫術,所謂的巫醫身份只是個幌子。

既然媿庚都說了師盤是用跟外面巫醫一樣的藥罐子來治療,而不是什麽卦術,噬丁這才覺得可以讓這位新王師過來試一試。

得到傳召的王師很快在媿庚和一眾下人的陪同下,來到了噬丁所在的這間屋子。

噬丁聽到動靜聲,掀了掀眼皮,看見王師從一個新的黑衣罩中伸出雙手,接過旁邊奴仆遞過來的一個表面印有暗色花紋的褐色陶罐。

比起王師此刻和外面巫醫治療時如出一轍的動作,王師雙手上血淋淋的表皮更能引起噬丁的註意。

噬丁皺起了眉頭。

王師這是真的受傷了,而且受傷了也要來為通庚和他來治療?

這老婦,對他們這幾個王族,當真是一片赤誠之心?

師盤似乎察覺到了這位丁族長老表情的異樣,順手從奴仆的手中接過一片白布,把自己的雙手擦了擦,力求不讓手上的血汙臟了這些高貴王族人的眼睛。

雙手變得稍微潔凈之後,師盤又拿起陶罐,讓蠱蟲從罐中走出,爬上這位難搞的噬丁長老的雙臂和雙腿之上。

噬丁閉著眼睛,忍受著從四肢傳來的不絕的疼痛感。

伯妤自然也沒閑著。

她“咚”地一下猛烈地踩了王宮的地面,然後拼力回想之前北萼給她喊來的那個巫醫跳舞的模樣,開始手舞足蹈起來,一定要跳完這個據說配合蠱蟲治療效果奇好的舞蹈。

王宮裏的人都沒怎麽見過街邊的巫醫是怎麽治療的,此刻見了,皆是一臉嚴肅中透著好奇的神色,以及想笑卻不敢笑的扭曲之意。

因為這配合蠱蟲治療的巫舞,跳起來實在讓人像個傻子。更何況伯妤現在是個身上裹著黑衣的兩米高的老婦,跳起來頗像是個會扭來扭去的黑長陶器。

媿庚和奴仆們方才在小王子那屋已經見過了一遍,此刻再見還是有些不適應。

做戲要做全。

伯妤強忍著不適,內心對自己說道。

這是她來並國之後,對自己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以防萬一有人知道真的巫醫是怎麽看病的,所以她必須得跳這外面巫醫都要跳的巫舞。

哪怕自己在別人眼裏看起來像是個十足的傻子,自己也要把這一出戲給演完了。

只要是有利於她的事情,她就必須要去做。

等王師終於跳完了巫舞,那些由二級坎術幻化出來的小蟲子,也一一乖巧地往回爬,爬進了王師手裏的陶罐中。

當王師把陶罐遞給旁邊的奴仆時,媿庚見並王的父親仍是愁眉不展的樣子,就上前一步道:“噬丁長老,這番治療之後,您的病不會立即就好,但是很快您的身體就能恢覆到平常的狀態的,您相信我,通庚也是這樣的!”

伯妤內心腹誹道,之所以這老頭子病還沒好,是因為她安排在外面的風影還沒收回所用的五級坎術呢。

噬丁繼續躺了一會,方才覺得身子骨好了很多。

“果真如此。”他說完,輕輕瞧了一眼旁邊的媿庚,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不遠處的王師一眼。

王師此刻乖巧地把雙手垂下,但手臂上隱隱又滲出血珠來,可見王師的外傷並沒有恢覆好,甚至離完全恢覆好,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王師對他們一家的忠誠,和巫醫身份的真實性,一覽無餘。

噬丁斂了眼,對媿庚說道:“阿媿,如今甲族、乙族人日益狂妄,已經接連安排了兩次針對我兒的刺殺,甚至在大殿之上行此猖狂之事。且趁我等不註意,安排刺客在我隨行的奴仆中,安排他們散播病毒,致使我和通兒差點一病不起。這些事,我們絕對忘不了!我們也絕對,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媿庚見噬丁長老發話,不禁激動地流出眼淚,奮昂道:“噬丁長老,就等您這句話了!”

“這些日子,我們實在是活在心驚膽戰之中,如果沒有師盤相助,我都不知道我們會變成什麽樣子……誰曾想,我們還是王族呢?”媿庚泣不成聲,這幾日的害怕、委屈和憤怒在長輩的安慰下徹底爆發。

“好,好。”看到自己為兒子精心挑選的王妻也落下眼淚,想到兒子這兩日的遭遇,噬丁不免也情緒被帶動起來,想起甲族、乙族人這麽多年對他們丁族的所作所為,不由地氣得連說了兩個“好”字。

但他很快平覆心情,再次安慰道:“阿媿,你先別哭。這些日子,我們先積蓄我們的勢力。你們這些人把傷養好,然後我們也請王師好好教導我們的通兒。至於反擊的事情,我們明天可以慢慢聊,你們先把身子養好才是正經事。”

“是,噬丁長老。”媿庚用華貴的袖子抹了抹自己的眼淚,“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誒。”噬丁滿是擔憂地看了一眼這個小輩,又充滿希冀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師盤。

這一眼,再沒有懷疑和排外之意了。

而是把保護氓丁一家責任交待給王師、希望王師不要辜負他的期待的意思。

伯妤心領神會,終於獲得了這個最難搞的老頭的信任。

有他示意,那丁族必然會騎上去攻打歌城的戰馬。

“我會誓死保護好並王殿下,王妻和小王子的生命安全。”伯妤躬身,恭敬地說完這一句,在噬丁逐漸安詳放松的目光中,隨著媿庚和一眾奴仆離去了。

-

這一夜發生了很多事情。

王子通庚和丁族長老先後得病,又被王師以巫醫之術治好。

丁族的人經過懷疑和確定真相之後,開始決定謀劃以全族之力反擊一直挑釁他們的甲族和乙族。

並王一家子還在幸存下來的惶恐情緒中,難以入睡。

不少卦術師和奴仆都受著傷,勉強也先休息了,準備養養身體。

伯妤也想先養養傷來著,可是這種所有人忙著休息,沈浸在他們自己情緒裏的大好時刻,更是她探索王宮的好時機。

她便留出一個風影,繼續在宮裏溜達著。

冬日午夜的王宮,燈火幽微,冷風簌簌。

風影在寬大的宮殿裏瞬移來瞬移去,躲避著夜間巡邏的低階卦術師和奴仆。

好在她這些天晃久了,早就習慣了怎麽在宮裏避著人走,那些低階卦術師和奴仆們根本沒有辦法發現她。

只是偶爾她在油燈後看見自己映在宮墻上的影子,差點被自己的影子嚇一跳。

但伯妤好歹已經是五級卦術師,心性也磨練得差不多了,平覆之後,又是更加精準地搜尋。

終於,她左拐右拐之後,到了一個和那些王族休憩的屋子裝扮得差不多的屋子旁邊。

風影側耳傾聽,只聽得兩個年輕女子的交談聲,其中不乏“王妻”“辛族”這樣的字眼。

伯妤一陣納悶。

她本以為,在這座王宮裏還有其他的王族之人,可能是並王的其他王子王女什麽的。

這麽一聽,似乎這個神秘的屋子裏,只是住著另一位平時不太露面,或者說不受寵,存在感比較低的王妻罷了。

這位王妻似乎也沒有子嗣,只有她和她的侍女在屋內聊天。

聽了半天,伯妤確信她是來自辛族的王妻。

只要是來自王族的人,伯妤都願意嘗試一下,驅使他們移動到反對甲族、乙族的陣營中去。

等到侍女走了出來,屋內燈火愈加幽暗了些,似乎女主人滅了好幾盞燈,只留了一盞燈,準備休息。

風影緊貼外面的墻壁,正準備掏出衣服裏的卦盤,施展可以轉換人心的五級坎術。

誰料裏面的女子竟還未睡,一副已經知道外面有人並且準備幹啥的樣子,氣定神閑地對著門外說道:“別對我使用你那什麽卦術,有話你就進來說吧,我未必不是可以好好坐下來商量的人。”

外面的風影一楞,權衡之後,還是走了進來。

坐在床上身著白衣的女子,面容清秀,裝扮十分素雅。

但袖口處金線繡成的回龜紋,以及頭頂透著圓潤光澤的白玉簪子,都向來者告召她顯然不低的身份。

“你就是那個最近在外面鬧騰了好幾天的卦術師?”女子狹長好看的眼睛笑得發彎。

風影在黑衣罩裏緊緊握著卦盤,沒想到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被這個來自辛族的王妻看了個透徹。

這位王妻足不出戶,卻能了解這麽多消息。

更讓風影感到驚訝的是,這個王妻的頭頂上,亮著“三級”這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她立馬覺得之前對王族之人的判斷有誤。

之前,她接觸過的王族女子,因為家裏人不願其受到求問卦道之苦的想法,大部分都無法求問卦道,所以跟一些入不了卦道的王族男子一樣,只能靠身邊卦術師和奴仆的保護。

少部分王族人入了卦道,卻也只有一級、二級,跟現在並國的小王子一樣。

正在伯妤思考這個王妻是通過看卦象,還是通過其他的手段獲取有關她這個新王師的消息時,對面的女子又對著她嫣然一笑。

“不過我可沒有其他人那麽蠢。”

說完,她便拔下頭上的白玉簪子,往風影這邊甩了過來。

白玉簪子飛來之際,伯妤感覺自己和所有的風影突然間重新合為一體,自己的眼前也變得模糊。

她這才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簪子,而是一個了不得的法器。

明明這麽靠近其他屋子的一個王妻的屋子,她卻找了好半天,是有原因的。

這個表面上不受寵的王妻,可是有著自己主意的一個人,不是如她所說可以“好好商量”的一個人。

等伯妤想明白這點時,她的眼前已經是另一幅和並國王宮截然不同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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