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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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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雨後的院子裏彌漫著清新的泥土氣息, 墻角的青苔在雨水的滋潤下,愈發顯得碧綠。

慕秋淮手中拿著一包東西,大步跨進院子裏。

江義和梁齊看到他, 急忙迎上前給他行了一禮。

梁齊因為假山之事,直到現在都還在心虛, 大公子越是不懲罰他,他越是害怕。

慕秋淮推門進了房間,目光落在慕秋涼的身上, 他走到床前,並未說話。

慕秋涼坐直了身子, 低聲道:“大哥請坐。”

慕秋淮扯了張椅子坐下來, 把手中的東西扔給他, 沈聲道:“這個東西可以盡快退熱,以前我們在戰場上的時候經常用。”

慕秋涼伸手接住,只是應了一聲也沒道謝。

慕秋淮盯著他手腕上的佛珠手串, 一雙眼睛暗沈下來。

二弟自幼就不喜在身上戴東西, 今日突然戴了一串佛珠,倒顯得突兀了, 來的一路上他都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此刻看到這串佛珠後, 他有些繃不住了。

是不是過於明顯了。

昨晚他留宿在將軍府, 今日一大早父親就差人告訴他蘇家母女要來,讓他前來招待,他本來不想過來, 但是頂不住父親的施壓, 於是一早收拾完畢就往這邊趕,可是走到半路, 親王府的人就攔住了他,說父親母親要招待重要客人,不必他再來,讓他回去。

於是他又返回了將軍府,但是後來他的隨從告訴他,雲初念隨著她的母親來了親王府,說是與父親母親提了退婚的事情,他聽後又匆忙趕來。

結果,他到了親王府,下人們告訴他,雲初念和她母親已經回去了,並且母女二人還來了華居軒看望二弟。

他心裏又難受又憋屈,他不知道二弟何時與雲初念好上的,又為何非要裝作不認識。

他更不理解,既然雲初念鐘情於二弟,為何還要答應與他定親,現在倒好,都跑到親王府裏來求退婚了,還明目張膽地過來看二弟。

他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怎麽不算是二人定情信物呢。

慕秋寒心中愈發難耐,也覺得自尊心受辱,他自幼就疼愛這個弟弟,能讓的他都會讓,能忍的他都會忍。

可這一次,他有些忍不了。

“撫州那邊出了些亂子。”他移開目光,看了一把掛在墻上的弓箭,語音又低沈了一些,“我請命前去處理,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請命?慕秋涼略微吃驚。

這個時候請命離開京城?他與蘇家的親事還未定,與雲初念那邊的婚事還說不清道不明,突然請命離開,很明顯是在躲避,不打算處理。

也準備一直拖著雲初念。

他剛征戰回來,皇上也許他休養半年,並且朝中那麽多將軍將士,哪個不能前去,偏偏他為何要請命?

大哥依舊是糊塗,連自己的婚事都處理不好,現在還想著逃到外地去。

慕秋涼深吸了口氣,蹙眉問道:“去多久?此事可與平南王有關?”

慕秋淮搓了下掌心,說起話來嚴肅了許多,那雙本來還存有溫潤的眼睛此刻卻滿是陰翳,開口嗓音低沈深厚:“皇上猜測多半與他有關,他在幾個縣區都設了埋伏,也在偷偷招兵買馬,可能確實有造反的意圖。”

慕秋淮最後這句話似乎也在認可慕秋涼那日給他提到的平南王造反。

慕秋涼掀開被褥下了床。

慕秋淮見此動了下身,道:“幹什麽,還病著。”

慕秋涼攏了一下衣衫:“我還沒有那麽脆弱。”

他說罷,走到桌案前,掏出幾張紙遞給他:“這上面有我畫的撫州地圖和一些地理趨勢分析,尤其是雲山那片地方,地勢覆雜,常年多雨,平南王若是想攻打撫州,必然會從這裏進攻,你先派一批人埋伏至此,阻斷他的去路。”

慕秋涼說到這裏,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慕秋淮接過他手裏的紙,翻了翻,然後收了起來,對他道:“回去我會好好研究,你快去上床歇著。”

他說著,走到桌前拿起他方才帶來的那包東西,打開後從裏面掏出一片像果幹一樣的東西遞給他,沈聲說:“快吃下這個,可以驅熱止咳。”

慕秋涼接過來,含在嘴裏,然後走到床上坐下。

兄弟之間也無需說什麽客氣話,雖然氣氛不算好,又各懷心思,但是在親王府裏自是不敢起爭執的,尤其是父親在的時候。

慕秋淮站起身,一會也不願多待,沈聲道:“你休息,我待會還要去宮裏清點隨兵,就不坐了。”

慕秋涼應了一聲,待他走到門前時,清聲道:“盡快回來。”

慕秋淮聽聞這話,頓了一下腳步,垂著頭沒有回應,大步出了房間。

守在門前的梁齊見慕秋淮出來,往後退了兩步,急忙行了一禮。

他以為大公子會大發雷霆,甚至會與二公子大打出手,結果他現在的神情看起來非常的……平靜。

平靜?

梁齊與江義互望一眼,眼看著慕秋淮出了院子,心裏更加忐忑了。

江義猛地瞪了一下眼睛,迅速地向房間裏沖去,說了一句:“大公子不會把二公子給殺了吧!”

梁齊聽聞這話,一把抽出佩劍,隨著江義沖進了房間。

房門“哐當”一聲被他們兩個重重地推開,正在換衣服的慕秋涼手上一抖,驚得打了個冷顫。

二人看到慕秋涼相安無事,均是常常舒了口氣。

慕秋涼蹙眉,詫異地看著他們,冷聲問:“怎麽回事?撞門做什麽?”

“……”江義咿呀了一聲,回答不上來,撞了一下梁齊。

梁齊傻呵呵地一笑,說:“沒……沒事,公子你換衣服,我們出去。”

梁齊說完急忙拉著江義往門外走。

“站住。”慕秋涼冷冷喊了一聲。

梁齊和江義立馬站住。

慕秋涼脫下剛穿上的素色衣衫,赤著上身走到衣櫃前,翻了翻滿櫃子的素凈衣裳,問江義:“阿義,訂做的衣服還沒有做好嗎?一件都沒做好?”

江義松了口氣,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笑回道:“回公子,我估摸著現在應該是做好了,我現在就去給你取。”

慕秋涼應了一聲,隨意扯了件衣服穿在了身上,然後吩咐梁齊:“大哥傍晚要出發去撫州,你去調一批身手好的暗衛跟上他。”

梁齊聞言驚問:“公子,要……暗殺大公子嗎?”

不至於吧!因為一個女人要弒兄?

慕秋涼轉過身來,蹙眉看他,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你這腦子裏都裝的什麽東西?誰讓你暗殺呀!我是讓你保護他。”

“保……保護,好的公子,保護。”梁齊連忙回道。

看來是他陰暗了,這哥倆好著呢!

——

雲初念和母親剛回到雲府就被大夫人和雲漓攔住。

周韻自看到這娘倆以後就知道今天是躲不過了,只是要怎麽與她們說慕秋淮有意迎娶大學士女兒這件事呢?

那二人還沒有真正訂婚,從親王府裏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不能從她們口裏說出來的,否則依雲漓的性子,萬一再鬧出個麻煩。

看蘇家母女那架勢,蘇怡嫁進親王府定是容不下妾室的,那麽雲漓日後也不一定能如願嫁進親王府,就算嫁進去也不一定會好過。

這門婚事變得越來越覆雜,無論如何都要先讓初念脫身。

“二嬸,姐姐。”雲漓激動地跑上前,一把抓住了雲初念的手,“怎麽樣?可有見到慕將軍?你們有沒有說退婚的事?”

雲漓性子開朗倒是值得讚許,但是一點沈不住氣的毛病挺讓人擔心的,這要是嫁進親王府,指不定會如何。

雲初念抽出她握著自己的手沒說話。

周韻領著大家往屋裏走,笑說:“王爺王妃說他今日有事,不在府上。”

“沒見著他?”雲漓緊追著周韻的腳步,“那二嬸可是見到了王爺王妃?他們如何說?”

周韻斂了下笑容,回道:“王爺王妃是見到了,但是慕將軍不在府上,我們也不好說退婚的事。”

雲漓眉頭一擰,哼了一聲道:“那就是白去了一趟?”

周韻望她一眼沒說話,不願與她再聊此事。

大夫人姜珠要比雲漓沈t得住氣,她拉住雲漓的手,笑說:“這事確實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弟妹能親自跑一趟實在辛苦了,我和漓兒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快歇歇。”

姜珠今日的態度要比以往好的多,雲初念這婚一日退不下來,他們一日不安心。

周韻應道:“好,大嫂先帶漓兒回去,好好與她講講,莫要再沖動,也別心急,祖母那日說給她找個先生學習學習,若是大嫂找不到合適的,可以把念兒以前的先生請來,這先生教得好,不僅教讀書識字,還會教一些心性禮儀。”

周韻這話在暗諷什麽,姜珠聽得出來,她面容僵硬片刻,瞥了一眼雲初念,拒絕道:“那倒不必了,有些先生也不是什麽都教得好,老祖宗已經尋了個先生,說是先前教過一些官家大戶的孩子,自是比普通先生強得多。”

雲初念聽到這裏,接了話:“大娘說笑了,莊稼地裏的苗子同樣澆水施肥還參差不齊呢,那些個天生沒慧根的苗子施再多的肥澆再多的水也不見得能比其他苗子長得好。曾祖母能請這樣一位先生過來教漓妹妹,可見是真的上心了,說明曾祖母更疼愛漓妹妹,還挺讓人羨慕的。”

雲初念陰陽怪氣起來想是整個雲府裏也沒幾個能比的。

姜珠不願與她多言,拉著雲漓離開了。

以前雲初念多半時間都在畫畫,很少與外人交涉,今日走了一趟親王府,當真把她累得夠嗆,那種被人居高臨下蔑視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以前她以為嫁到高門大戶,只要恪守禮儀,與夫君相輔相成就好了,結果,今日她算是開了眼,嫁到這種人家,若是沒個夫君庇佑,那真會過得非常艱難。

為了緩解煩悶的心情,她先是在房間裏小憩了一會,然後又來到書房準備畫一會畫。

她坐在桌前,從抽屜裏掏出畫的那幅慕秋涼,靜靜地看著,心中莫名的傷感。

畫中的慕秋涼就是她昨晚夢中的慕秋涼。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多次夢到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在夢中看到墳墓,更不知自己為何會被三次帶到尼姑庵。

她嘆了口氣,心想著是不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才會做這樣的夢。

她把畫卷了起來,然後放進抽屜裏,準備畫一會畫。

可是剛畫了沒一會,就聽到外面一陣喧鬧聲。

她起身出了房間,來到院子裏,只見趙管家和玲月正拉著雲嶸一陣攔阻。

雲嶸手中拿著刀,憤恨地說著:“你們誰都別攔我,今日我定當將那個畜生的手給剁了,我們家媮姐姐那麽嬌貴的人,豈是他個沒用的東西惦記的,以前就有丫頭說被他占過便宜,現在倒好,膽子大了,竟然欺負我家媮姐姐來。”

趙管家死死抱著他的腰,憂愁地勸解道:“少爺息怒,怕不是其中有什麽誤會,您別太激動,先把刀放下。”

“我呸!”雲嶸啐了一口,“手都摸到腿上了,還敢說什麽誤會,我今日不光要剁了他的手,我還要殺了他。”

趙管家一聽“殺”字,嚇得連忙懇求道:“少爺呀!這話可說不得,二夫人外出采買去了,您先消消氣,等她回來再商議。”

雲嶸哪壓得住這火氣,甩了一把趙管家就往院外沖。

雲初念算是聽明白了他為何發火,跑上前一把拽住他,低喝道:“二哥這麽大嗓門怕是別人聽不到?這事可是你隨意在院子裏嚷嚷的?傳出去日後讓媮姐姐如何自處。”

雲嶸消停了一些,煩悶地一把將刀摔在了地上。

雲初念拉著雲嶸往屋裏走,趙管家和玲月急忙跟前。

幾人進了屋,趙管家把房門關上,對雲初念道:“小姐,這事已經傳到老祖宗耳朵裏了,想必很快整個雲府都知道了。”

雲初念蹙眉問:“到底怎麽回事?哪個天殺的欺負了我雲姐姐?”

趙管家嘆了口氣回道:“是窯房裏一位拉坯的師傅,名叫張景,今年三十歲,他是張師傅的兒子,因著拉坯手藝甚好,仨月前老祖宗便把他招進來到後院裏做瓷器。這不大小姐因為做宮瓷與他分配到了一組,誰知這小子手腳不幹凈,借著幫大小姐拉坯的由頭,對大小姐……上了手。”

“狗日的。”雲初念破天荒地大罵一回,一拍桌子問道:“我家媮姐姐呢?可有受傷?”

趙管家回道:“事情發生的突然,大小姐嚇壞了,大喊著從房間裏跑了出來,當時周圍人全都知道了,窯房裏管事的立即押住了張景,張景說……只是摸了摸大小姐,沒做其他的,大小姐受了驚嚇,現在躲在窯房裏的一個房間裏不肯出來。”

雲初念一聽這話,慌忙向門外走去,對雲嶸道:“二哥,帶上刀,去把那狗崽子的手給剁了。”

趙管家急忙道:“小姐,萬萬不可沖動,那張景妻子的娘家人有在衙門辦事的,咱們可不能在雲府裏頭鬧了亂子,畢竟宮瓷還沒有做完,傳到皇家耳朵裏不太好。”

雲初念冷笑一聲,並沒有理會趙管家,帶著拿刀的雲嶸氣沖沖地跑到後院裏。

這時候後院裏正熱鬧著,圍了不少人,張景正被幾個人圍著審問。

雲嶸到了後院,幾個大步沖上前,照著張景的肚子就狠狠地踹了一腳,嘴裏罵道:“你個狗日的東西,我家媮姐姐豈是你能欺負的,今日我定要剁了你的手。”

張景毫無防備地被他踹倒在地,捂著頭大喊著:“少爺饒命,少爺饒命。”

張景的父親張師傅眼看雲嶸舉刀就要砍下去,一把撲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他的雙腿,懇求道:“少爺息怒,是老夫教兒不當,少爺要殺就殺了我吧!”

張師傅是雲家做瓷的老師傅,從雲嶸祖父那一輩就跟著雲家做瓷,他做瓷手藝精湛,也教出了不少徒弟,雲家每年的宮瓷制作他都有參與,可以說他是雲府不可缺少的一位做瓷師傅。

並且他也算的上是雲嶸的老師,雲嶸自從接手二院的陶瓷生意以後,在他這裏學到了不少東西,平日裏雲嶸也十分尊敬他。

時下他突然跪在雲嶸面前,雲嶸一口氣沒提上來,把臉憋的通紅,眼淚都快要出來了,他憤怒道:“張師傅,我們雲家待你不薄,上上下下都敬重您,結果您兒子做出這種事情,您難不成還要袒護他?這以後,該讓我媮姐姐如何見人?”

張師傅死死抱著他的腿不松手,繼續懇求道:“少爺您先消消氣,這事確實是我家景兒不對,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給大小姐一個交代,您先把刀放下。”

說來說去,還是怕雲嶸砍了他兒子。

雲嶸氣得冷哼一聲,又把刀摔在了地上,趙管家見狀,急忙把刀撿了起來。

張師傅見此,終是松開了雲嶸的腿,雲嶸得到自由一個大步沖上去,揪住張景的衣領,朝著他的臉狠狠地砸了幾拳。

張師傅氣還沒緩一下就急忙跑上前勸阻,雲嶸跟瘋了似的抓著張景好一頓拳打腳踢。

這邊還打著,雲初念已經找到雲媮躲避的房間。

房門前幾個丫鬟守著,見雲初念過來,急聲道:“二小姐,大小姐把自己關在屋裏好一會了,怎麽敲門她都不開,我們擔心……”

雲初念走上前,敲了敲門,輕喊道:“媮姐姐,是我,我是初念,你開開門。”

房間裏沒有應聲,也沒有動靜。

“媮姐姐,你別怕,雲嶸已經在幫你出氣了,你先把門打開。”雲初念又喊道。

房門依舊沒有打開。

雲初念擔心的不行,對她道:“姐姐,雲嶸氣得都要殺人了,你知道他的性子,他若是控制不住真殺了人怎麽辦?”

雲初念這話落下,房門終是打開了。

雲初念進屋把房門關上,看到雲媮已經哭得眼睛通紅。

“媮姐姐!”雲初念一把抱住她,“姐姐別怕,娘親和雲嶸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雲媮抱著她,哭得更厲害了,抽泣著說:“我沒事,你別讓雲嶸做糊塗事。”

雲初念拍著她的背,輕聲問:“姐姐,你告訴妹妹,那畜生都對你做了什麽,妹妹看看怎麽處置那畜生才好。”

雲媮嚶嚶哭著,回道:“他,他說幫我把拉好的陶胚取下來,我當時只顧得陶胚不被受損,就讓他幫我,結果他突然從身後抱住了我,然後……然後就開始撕扯我的衣服,摸我的腿,還……還想把手伸進衣服裏,嚇得我推了他一把就跑出了房間。”

雲初念聽了這話,氣憤地罵道:“不要臉的狗東西,剁了他的手都算便宜了他。”

她罵罷,又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姐姐別怕,我們必須好好處理才行t,千萬不能因為這事影響了姐姐的名譽。”

雲媮性子軟,出事後只是覺得委屈,也顧不得那麽多人在場就哭著跑出了房間,當時有人問怎麽了,她還說了一句“張景非禮我”,可能她不知,這句話將會給她帶來什麽。

當然受委屈了自是不能忍的,可眼下亂子大了,消息傳開了,最後吃虧的還是雲媮。

雲初念心疼又煩悶,她領著雲媮出了門,悄悄回了二院。

這時候周韻已經回來了,聽聞這事,差點氣暈過去。

雲初念讓玲月在家裏安撫著雲媮,又隨著娘親到了後院。

周韻火氣沖沖地走到後院裏,看到張景正被雲嶸揪著打,周圍人一邊喊著一邊攔著,場面一片混亂。

周韻疾步走上去,大喝一聲:“都給我安靜。”

眾人一看是二夫人來了,都停下來不敢作聲了。

周韻穿過人群,走到張景跟前,話也未說,擡手就是一巴掌,冷喝道:“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動我家姑娘,是等著上衙門吃官司還是等著我活剝了你?”

周韻恨得牙癢癢,話說完又是甩手一巴掌,繼續怒罵道:“自你父親進我們雲家門,哪一日虧待過他,瞧著你如你父親一樣的好手藝把你留在了府上,你倒好,敢在雲付裏做出這等子事來,我看你活的不耐煩了。”

周韻一邊說著,一邊氣的雙手顫抖,當真想要把眼前的畜生給活剝了。

張景自知自己沒理,垂拉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被雲嶸揍的不輕。

張師傅顫顫巍巍的一把跪在了周韻的面前,扇著自己的巴掌,痛哭流涕地道:“二夫人息怒,全都是我家畜生的錯,還請二夫人看在老夫的面子上饒了他一命。”

在自己家裏出了這等子事,任誰都難消這個火氣,周韻氣得捂住胸口,淚水也開始在眼睛裏打轉。

“我的老天爺!”這時候,老祖宗被嬤嬤扶著顫顫巍巍地走來,顯然被這事驚得不輕,一邊粗喘著氣一邊喊道:“你這天殺的,這是看我老婆子快要死了,欺負我家女孩兒來了,你這個畜生,今日非宰了你不可。”

老祖宗加快了步子,沖到人群中,瞅見張晉,拿著拐杖在他身上狠狠敲了幾棍。

由於老祖宗情緒激動,用力過猛,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嬤嬤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雲初念走上前扶住老祖宗,趴在她耳邊小聲道:“老祖宗別光顧著動氣,快把院子裏其他人都支開,把家裏大門關上,堵住這些人的嘴。”

雲初念知道,再鬧下去就要傳到外頭去了,回頭沒啥事也會被傳出事來。

老祖宗頓了一下,急忙吩咐王管家:“今個窯房的活全都停了,把大家夥招待窯棚裏去,沒有我的允許,哪裏也不許出去,再把這個畜生單獨給我關起來。”

王管家聽令,急忙領著家衛們把後院裏的工人都帶到了窯棚裏,然後把張景單獨關了起來,又把後院的大門牢牢鎖住,任憑任何人都插翅難飛。

此事並不是打一頓罵一頓就能完事的,定當要妥善處理,眼下最主要的是安撫住雲媮。

周韻帶著老祖宗趕回二院,周韻把旁人支出去,把院門鎖上。

此時雲媮還坐在閨房裏哭泣,老祖宗進屋,走上前,看著淚流不止的她,抓著她的手,淚光閃爍地道:“真的苦了我們家媮丫頭了,丫頭不哭,曾祖母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雲媮擡起頭,看到了雙眼通紅的雲嶸,情緒一激動掩著面又狠狠地哭起來。

雲嶸見不得她哭,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轉身跑出了房間。

周韻見狀,怕雲嶸氣出來個好歹,慌忙跑出去追他。

雲初念瞧著雲媮越哭越厲害,便對老祖宗道:“曾祖母,您先隨我來,讓媮姐姐一個人靜一靜。”

老祖宗“哎”了一聲,拍了拍雲媮的手,站起身,隨著雲初念出了房間。

到了前堂裏,雲初念扶著老祖宗坐下,又給她倒了茶,輕聲說:“曾祖母,這件事還請您多上上心,媮姐姐心裏定是有氣的,但是咱們又不能太聲張,惹惱了那畜生,就怕他出去亂講。”

老祖宗煩悶的不住嘆氣,唉聲道:“你說這是什麽事,雲家做了那麽多年的瓷器,還從未出過這樣的亂子,這下可好,正巧碰上趕制宮瓷,中間若是出了什麽差錯,這該如何向皇宮裏交代。”

雲初念聽了這話心中極其不悅,說道:“做瓷器雖是大事,但也比不上人的事大,媮姐姐為了雲家起早貪黑的幹活,更為了做宮瓷人都瘦成了一陣風,她是怕辜負了曾祖母的愛戴拼了命的幹,可是到頭來卻出了這般子混賬事,後院裏的工人都是老祖宗挑的,原以為老祖宗器重他們,能把他們管教好,也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在老祖宗的管教下,竟還能出這檔子事,若是外人知道了,該如何說曾祖母,說雲家,什麽汙垢的人都往府裏收,收來了也不好好管教。”

雲初念氣不打一出來,話裏話外都在怪罪老祖宗管教不嚴才讓雲媮受了欺負。

老祖宗自然能聽出她這話的意思,沈默著沒去接她的話,畢竟確實是她管理不嚴招了這麽一個混賬玩意進府。

房間裏安靜裏好一會,老祖宗問雲初念:“念兒覺得這事該如何處理?”

雲初念看她一眼,知道她定會為了大局能算則算,她思忖一番道:“這事一時半會也商量不出個結果來,先把那父子倆關著,尤其是張師傅,千萬別讓他出府,老祖宗去把與張師傅簽約的勞作合同改一改,時間改成無期,若是他不守約就千倍萬倍的罰,受罰處寫上張景的名字,兒子做了禍事父親要承擔,那父親不守約兒子也必須承擔。”

老祖宗沒太明白她的意思,問道:“為何不是張景,而是他的父親?”

雲初念回道:“張景年輕,家中又有妻兒,困他在雲府一輩子定不現實,況且我們怎麽還能讓這種人留在府上,但是又怕他出去亂說,若是他父親在我們這裏,他出去了定當不敢胡言亂語,張師傅為人不錯,家裏做瓷又缺不了他,並且他還念有一些情分在,你若讓他簽合同,他必然會簽,”

老祖宗沈思一會,道:“那好,先這樣辦,至於最終怎麽處理,回頭聽聽媮兒的意思。”

她說著站起身來:“那我現在就去安排,你去告訴媮兒讓她放心,曾祖母一定會為她做主的。”

雲初念應了一聲,把她送出了房間。

老祖宗走了後,雲初念又來到雲媮的房間裏,看她還在抹著眼淚,走上前,抓住她一只手,幫她擦著眼淚,溫聲道:“媮姐姐先不要哭了,哭壞了身子,受罪的還是自己,你放心,這件事一定會處理好的。”

雲媮點著頭,終是平覆了下來,問她:“妹妹,雲嶸呢?別讓他做傻事。”

雲初念幫她攏了攏臉側的頭發,回道:“雲嶸見姐姐被欺負肯定是忍不了的,換做是我,他也會像今天一樣沖動的想殺人,姐姐不用擔心他,娘跟著,他不會怎樣,就是姐姐……”

雲初念猶豫著要不要勸勸,畢竟今天這事,雲嶸的反應過大了些。

雲初念這邊還猶豫著,雲嶸就突然進了房間,兩眼通紅,好像剛哭過。

雲初念站起身,對雲媮道:“姐姐先休息,我回頭再來看你。”

雲初念走到雲嶸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衫,把他扯到了一旁,小聲道:“二哥凡事都要有個度,為了媮姐姐好,少說些話。”

雲初念提醒完就出了房間,這時候娘親周韻正站在門前嘆氣。

雲初念拉著娘親的手來到她的閨房,安慰她:“娘先別難過,我問過媮姐姐了,那畜生只是摸了她的腿,是媮姐姐反應太大,導致周圍的人都知道了,回頭你一定要囑咐院裏的下人丫頭,千萬別讓他們亂說。”

周韻胸口疼的厲害,重重嘆了口氣,點頭道:“娘知道,那畜生定然也不敢在雲府做的太過分,只是,媮兒本來性子就弱,心思又重,就怕她過不去這個坎再生了心病。”

“娘放心,回頭我會多陪陪媮姐姐,只是……”她猶豫了片刻,問娘親:“娘沒看出點什麽嗎?為何不攔著點?雲嶸和愈姐姐……”

周韻還不等她說完,閃躲了一下她的目光,起身道:“那念兒就多陪陪她,娘先過去交代一下下人們。”

周韻說完,都不等雲初念回話,就轉身離開了。

雲初念覺得不對勁,她不明白娘親為何會縱容這樣的事情發生t。

除非她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

這件事過去了一天,這一天裏雲府裏都很安靜,看來老祖宗是下了功夫處理了。

傍晚的時候周延恒來了。

這時候雲初念正在院子裏餵魚,周延恒進了院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身後,喊了一聲:“念妹妹!”

正在專註想事情的雲初念嚇了一跳,拍著胸口道:“你幹什麽?要嚇死我。”

周延恒嘿嘿一笑,奪走她手中的魚食,捏了一把往池塘裏撒,邊撒邊道:“我的好妹妹,你的未婚夫都丟下你跑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餵魚。”

未婚夫?慕秋淮?

雲初念沒理他,站起身,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周延恒看她一眼,問道:“你難道不知?”

雲初念:“知道什麽?”

“慕秋淮外出平亂的事。”周延恒起身走到她跟前,把魚食丟在桌子上,說:“昨日傍晚慕秋淮去撫州平亂,難道他走的時候沒有告訴你?”

“他去了撫州平亂?”雲初念有些驚訝。

周延恒瞧著她吃驚的表情,哈哈笑了,說:“看來念妹妹在他心裏也不過如此,外出平亂這麽大的事也不來告訴你一聲,我看你與他退婚算了,回頭哥哥給你說個更好的。”

雲初念皺眉問:“怎麽這麽突然?撫州出了大亂嗎?怎會派他前去平亂?”

周延恒揚了揚眉,回道:“他是請命去的。”

請命?主動要求去的?

周延恒繼續道:“本來這事皇上是打算派我父親去的,結果慕秋淮說他願意前去平亂,並且都等不到今早出發,昨日傍晚就走了。”

雲初念低頭琢磨著,有些不明白慕秋淮為何要這樣做,並且走之前連個招呼都不打。

“他這次要去多久?”雲初念問。

“至少也要一兩個月吧!”周延恒回道。

這麽久?看來他們的婚事還要再拖一段時間。

“媮姐姐呢?”周延恒問。

雲初念一聽媮姐姐,瞬間提高了警惕,回道:“媮姐姐在後院做瓷呢!你找她做什麽?”

周延恒笑呵呵地回道:“好多天沒有見到她了,想她。”

雲初念皺眉瞥他一眼,催他走:“表哥,天要黑了,別讓舅舅擔心你。”

周延恒挑唇一笑:“小丫頭又想催我走,我今個就不走了,我要在這裏用晚飯,上次姨母說要做好吃的給我,還要給我買甜葡萄。”

雲初念站起身:“那你在這待著吧!我要去忙了。”

周延恒也跟著她起身:“妹妹別走呀!陪我說說話。”

“周延恒。”這時候周韻走了過來,連名帶姓的叫他,“天都要黑了,你來做什麽?”

周延恒看了一眼周韻,冷哼一聲:“姑母也要趕我走?”

周韻抓住他一只胳膊往門外拉他:“不想再被你爹打就快些回去,姑母家裏事多的很,沒空招待你。”

周延恒不肯走:“姑母,我不需要招待,我就想陪媮姐姐和念妹妹說說話。”

周韻一聽媮姐姐,使勁往外推了他一把:“快走,大家都沒空陪你。”

周延恒踉踉蹌蹌地差點被周韻推倒,望著眼前冷漠的母女,冷哼一聲:“好好好,晚上不讓我來,那我白天來,我明早還來。”

他說完,一甩袖子出了院子。

周韻嘆了口氣,真是越瞧這個外甥越不順眼。

——

華居軒裏,江義抱著一個大箱子走進慕秋涼的房間,開心地喊道:“公子,都做好了,裁縫連夜做出來好幾套。”

正坐在案前看書的慕秋涼聞聲站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江義把箱子放到桌子上,打開箱子,一件件拿出來給他看,笑道:“公子,這是京城裏最好的裁縫做的,做出的衣服顏色溫和又比較顯氣質,聽說雲家幾個姑娘的衣服都是在那裏做的,包括雲初念姑娘的。”

慕秋涼一聽到“雲初念”三個字,本來還想對衣服挑剔幾句,話到嘴邊就變成了:“看著挺好,快讓我試試。”

慕秋涼今日氣色好了許多,自從昨晚退熱以後沒再燒起來,時下也有精神試穿衣服。

江義伺候他一件一件的試,紅黃藍綠紫各種顏色,每一種穿在他身上都非常好看,江義在一旁不住地誇讚,誇得慕秋涼開心的不行。

這邊倆人還在試著衣服,梁齊突然敲門進來,急聲說:“公子不好了。”

梁齊每次稟告事情都是一驚一乍的,慕秋涼說他很多次,他都不改。

慕秋涼蹙眉問他:“又是什麽事?”

梁齊回道:“公子,那個民間畫師去了雲府。”

去了雲府?

慕秋涼眸光一冷,忙問:“他可進府了?”

梁齊回道:“進府了,跟蹤的人說,還是初念姑娘出門把他請進去的。”

慕秋涼一聽“請”這個字,火氣瞬間上來了,從幾件衣服裏撈起那件他比較滿意的淡藍色錦衣,一邊穿,一邊道:“快去給我備馬,去趟雲府。”

江義忙問:“公子現在去嗎?”

慕秋涼抓起架子上的劍,冷聲回他:“現在不去難道還要等到明天去?”

大晚上的,死丫頭竟然讓他進家門。

慕秋涼說完提著劍出了房間。

江義急忙去追他,在身後喊道:“公子,不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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