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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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這不是宋澤禮第一次聽姜虞那麽說。
對於姜虞來說, 擁有一個好爸爸確實很值得炫耀，可對於宋澤禮來說，這並不算一段很好的回憶。
從初中進入高中，似乎連風都刮得比尋常更急了些。
虞高的體育課是隨機兩個班一起上的, 這一節課, 剛好是姜虞班和宋澤禮班輪到了一起。
說是一起上, 其實也只是男生和男生一起，女生和女生一起。
大多時候都隔著大半個操場，距離遙遠得只能大概看到一個輪廓。
教女生的老師身體有些不舒服，沒安排什麽教學, 女孩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散步，像是春天裏被風吹開的藤蔓，延展到了男生這一邊。
“你看什麽呢？”餘昂做完俯臥撐, 走過來，便看到宋澤禮定定看著側方。
宋澤禮：“沒什麽。”
餘昂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表情一樂：“不會是在看什麽女生吧？哎喲，我聽說上個星期咱們校花給你表白了？”
“誰？”
“就那個徐婷呀。”
“徐婷是誰？”
餘昂：“……”
他略顯無奈地戳了下男生略顯肌肉的手臂：“就是那個每天早操結束都會跟你打招呼的黃頭發女孩。”
宋澤禮：“……她算校花？”
他的視線越過操場奔跑吵鬧的人群，落定到不遠處坐在樹蔭下那帶著淺淺笑容的面靨上。
“我去跑一圈。”
“餵！等下還要長跑呢, 你還是保持一下-體力啊——”
男生卻似沒聽到一般，邁開長腿往操場邊緣跑去。
進校以來，只要宋澤禮在的地方總能吸引很多的視線。
中考分數第一名，全國三好學生，奧數比賽金獎等等頭銜, 在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孩子眼裏, 都是金光閃閃的。
“宋澤禮”三個字，象征著牛逼與高不可攀。
忽略過那些看過來的, 帶著各種意味的視線，宋澤禮緩緩在球門邊停下來。
五六米遠的地方，女孩黑色的長發挽成一個馬尾，不施一點粉黛的白皙臉孔靈秀可人。不知前面說了什麽，她突然捂住臉，肩膀聳動著大笑了起來。
那雙清亮的眼眸也彎成了漂亮的小月牙。
笑了好一會，她擡起頭來：“好了好了我說，我的夢想啊就是找一個像我爸爸那樣的男朋友，又勤快又會哄人。”
一旁，笑容殷勤的男生腦袋湊過來：“這不就是說我麽？”
“做飯搞衛生一把手，還嘴甜會說好話！”
旁邊的女生立刻呿他，他卻似沒有聽到一樣，又往女孩那邊湊了一些，“阿虞，你說是不是？”
大概是被念煩了，女孩把他的腦袋推遠了一些：“是是是，你最勤快最會哄人！”
“嘿嘿，還是我們阿虞最好了。”
夕陽無盡暖，男生臉上的笑容又亮又刺眼。
手背一熱，宋澤禮收回思緒。
不知什麽時候，姜虞又低頭下去，很輕地在他的傷口上又吹了一口氣。
她的氣息很輕，很軟，又帶著溫度，那麽一個瞬間，宋澤禮像是又回到了那節體育課。
三十度的風一樣柔柔包裹著他往前奔跑的雙-腿，讓他想要掙脫卻又無法掙脫。
再然後，女孩拿起繃帶，圍著他的手背饒了幾圈，確定將傷口都包裹好後，剪斷繃帶，然後擡手給他系了一個很漂亮的蝴蝶結。
“怎麽樣，我的手藝是不是比你的好多了？”
宋澤禮垂眸。
姜虞還沒有將褲子拉下去，白皙的皮膚在路燈下瑩潤如玉，姜虞的腿型很漂亮，是那種略微受過鍛煉，線條非常漂亮的腿。
宋澤禮的目光順著那柔美的線條往下，在腳裸位置頓住——
他猛地收回視線，他擡起眼：“我系的也挺好。”
姜虞：“……行吧，你說挺好就挺好。”
說完又低下頭去，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眼宋澤禮打的結，自我安慰那樣子褲子扯下去會比較方便。
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姜虞臉一熱，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你什麽都沒聽到！”
想象中嘲笑沒有來，宋澤禮擡手幫她把褲子扯下來，然後站起身：“走吧。”
姜虞：“我們去夜市吃東西嗎？”
宋澤禮瞥她：“你這樣子能去？”
姜虞很想反駁，可是——
她的褲子實在是不允許。
這幅樣子去夜市，怕是東西沒吃到，各種怪異的眼神都“吃”飽了。
宋澤禮：“我看過了，夜市很多小吃都可以點外賣。”
也行吧。
總之能吃到就行了。
姜虞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
一踏到地上，伸直受傷的那條腿，膝蓋上的傷口帶來的刺痛讓她瞬間蹙起眉頭。
男人彎下身。
姜虞：“你——”
宋澤禮沒有回頭，路燈將他的肩膀照的異常寬闊結實：“上來。”
姜虞還是猶豫，她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麽疼，這麽一點小傷就要讓人背著走，有些太矯情了。
宋澤禮像是知道她在猶豫什麽：“如果你明天走不動，怎麽去見蘇老？”
姜虞抿了抿唇，雙手攀上那寬闊的肩膀。宋澤禮扶了扶，穩穩將她背了起來，站直的身姿挺拔，她的重量似乎完全沒有對其產生什麽影響。
姜虞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後很快又有了新的難題。
就算她很努力，也難以避免胸膛緊緊貼著男人寬闊的背，折騰了一會，怕影響到宋澤禮走路，姜虞放棄般，腦門磕在了男人肩膀上。
她的耳朵帶著熱，一點一點蔓延，直至整個臉龐都紅透了。
相貼的地方仿佛染上了這種熱，讓她口幹舌燥，心跳加速。
姜虞又一次擔心起來，靠這麽近，宋澤禮會不會聽到她已然不規律的心跳聲，要是他聽到了，還出聲調侃怎麽辦？
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把她的大腦塞得滿滿的，姜虞豎起腦袋來。
男人步子很穩，一步一步往前，兩人的身影完全交融在了夜色裏。
“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在騙你？”
宋澤禮沒有回答。
姜虞的頭換了一下位置，側臉完全貼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明明是初冬的天，她卻覺得自己t好像快要被燒著了。
一定是宋澤禮身上溫度太高了，這家夥掌心那麽燙，身上肯定也一樣燙！
都是他的錯！
姜虞吸了吸鼻子，瓦聲瓦氣地開口：“有件事我很確定我沒騙你，我從小到大說的喜歡，都貢獻給你了。”
那一直徐步往前的身影頓了頓，片刻後“哦”了一聲。
就這？
沒別的表態了？
姜虞往前伸出脖子想去看宋澤禮的表情，男人的手臂微微往上，將她托了一下。
“別亂動，小心摔下去。”
低沈的聲調裏，是怎麽也藏不住的擔心和無奈。
姜虞不由彎起了紅-唇。
她的註意力很快被眼前的東西吸引：“宋澤禮，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誒。”
“你耳朵紅了。”
下一瞬，一聲很輕的喟嘆飄至耳邊：“你再說話，我就松手了。”
姜虞立刻收緊手臂，將宋澤禮摟得更緊：“我不說話了，你穩著點走。”
以前總覺得，這家夥是高山上淩冽的雪，遙遠又冰冷。
相處之後才明白，這家夥其實是月光。
姜虞擡起頭來。
連續好幾天下雨，天空被層層疊疊的雲壓著，一點兒都見不得月光。
但不管如何被遮掩，月亮總是在那，過了惡劣天氣之後再次覆蓋大地。
誰都趕不走月光。
這麽想著，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
連綿了幾天的雨終於停歇，太陽從雲層後面露出了紅色的臉頰。
久雨後的風裏，帶著青草和泥土的香味，露面上滿是落葉，雙腳踩在上面又能感覺到綿軟。
休息過一晚後，傷口結疤，姜虞行動自如了很多。
宋澤禮攔過一輛出租車，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開了一段路後，姜虞想起一件事情，臉上掛起大大的笑容：“今天這好天氣，我可總算放心下來了。”
“放心？”
姜虞笑瞇瞇：“肯定不會下雨了！”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麽一樣，宋澤禮黑眸含笑：“也是，就算被趕出來也不會淋成落湯雞了。”
姜虞：“……”
她嘟起唇，“餵，我可是你帶去的人，他怎麽都會顧著你，不會甩臉趕我走吧？”
男人濃眉挑了一下：“不一定。”
姜虞：“……”
姜虞坐正身體：“我不管，如果他趕我走，我就——”
宋澤禮回頭看她。
姜虞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就拖著你一起走！”
等等——
姜虞想起一件事來。
她好像從頭到尾沒說過之前自己是被蘇鳴趕走的吧？
宋澤禮怎麽會知道她是“被趕走”的？
正發著楞，出租車抵達目的地，男人已推門下了車。
見姜虞還坐在裏面不動，宋澤禮微微探身進來：“但如果遲到了，說不定他也不會給我面子了。”
姜虞甩開腦子裏的疑惑，跟著推開車門：“來了來了。”
那邊兩人往蘇鳴住的地方走去，而這一邊，周三的編輯部裏，一如既往的忙碌著。
張潔瓊把一疊資料放到沈潛桌上：“副主編，我剛才聽她們聊天，那個宋澤禮也去坤城了？”
沈潛“嗯”了一聲，翻開資料頁簽字：“嗯，去幫蘇老辦點事。”
張潔瓊臉上布滿了八卦的神情：“說起來，這兩人都是江大的吧？”她拍了拍手，“副主編，你要不要給他們牽個線，這兩人郎才女貌的，又一起出門在外，很容易就能發展出感情來的！”
姜虞這姑娘一進來，她就很喜歡，而宋澤禮也是編輯部一致看好的小夥子。如果能將他們湊成一對——
想到這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張潔瓊嘴角不由自主地咧起來。
沈潛：“不可能。”
宋澤禮這小子，除了那個他喜歡的姑娘，眼裏根本裝不下其他女孩子。
沈潛也挺喜歡姜虞這種姑娘，看起來像是花一樣嬌美，卻非常有韌性，又努力。他一點兒都不想姜虞去踩自家表弟這個坑。
“那讓他照顧一下姜虞。”
一道女聲cha-進來，沈潛和張瓊潔同步往聲音來源處看過去，臉上帶著驚訝。
梁南梔：“看我做什麽？”
張潔瓊搖頭：“沒什麽，就是——”
梁南梔挑起眉。
張潔瓊：“原來你也這麽關心小姜呀？”
梁南梔收回視線，邊往自己的工位走，邊說：“那種能量滿分的笨蛋，是不撞南墻不回回頭的。”
那就在她沒有撞到墻，全力往前奔跑的時候，努力幫幫她吧。
-
年紀大的人，對於居住環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執念，蘇鳴在坤城的居所和江城差不多，也在一個比較老舊的小區裏。
“這是他的老房子。”宋澤禮解釋。
姜虞一點都不意外地點點頭。
與江城房子不同的，是這個房子在小區外面，穿過小區大門走了一分多鐘，就到屋門口了。
宋澤禮按響門鈴，很快，裏面傳來開門的聲音。
一開門，蘇鳴的目光就定在了姜虞臉上：“你來做什麽？”
姜虞：“我——”
沒等她解釋，老人就毫不客氣地轉過身：“沒事找事。”
雖然態度不好，他還是把門開著，讓姜虞進了屋子。
大概是看到姜虞著實不高興，連帶著，他對宋澤禮的態度也很冷淡。只是到底是有求於人，老爺子一個人生了一會兒悶氣，又自己走了回來，拉著宋澤禮去看自己的電腦。
兩人湊在電腦前。
蘇鳴突然壓低聲音：“不是說很忙麽？怎麽又不忙了？”
宋澤禮：“又有一些空了。”
蘇鳴：“我這個老家夥不值得你坐好幾個小時車特地來吧？”
宋澤禮揮動鼠標，點開軟件安裝包：“您不用過於自矜。”
蘇鳴瞥向一旁的姜虞，直接點破他：“為了小姑娘來的吧？”
宋澤禮：“……”
蘇鳴：“剛才我說那小丫頭的時候，你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宋澤禮：“……”
“哼。”老爺子冷哼，“就這點骨氣！”
男人臉色未有變化，他微微垂眸，姿態放得很低：“既然您都看出來了，那就麻煩不要太為難她。”
“我那是為難麽，我就是——”
話語戛然而止，老人臉上浮現出一種說不出來的覆雜表情，他花白的眉頭狠狠擰到了一起，垂在身側的拳頭也握緊了。
“算了，你先裝著。”
他說著轉身往外。
“蘇老，”身後傳來男人低沈的聲音，蘇鳴回頭過去，宋澤禮深深看著他，無比虔誠，“拜托您了。”
蘇鳴吹著胡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出了書房。
兩人進來的時候直接去了書房，姜虞則留在了外頭。這會兒出來了才發現，那姑娘已經把他吃了午飯的鍋碗丟在那的鍋碗全部洗幹凈了，正彎腰用力擦著廚房的臺面。
聽到腳步聲，姜虞回身。
兩人視線撞上，小姑娘立刻彎起雙眼，臉上滿是討好的笑意。
這姑娘怎麽這麽不識擡舉，明明被討厭被拒絕了還是厚著臉皮來他這？
誰要她洗碗收拾了，這種事情阿姨會做！
盤旋在蘇鳴心裏頭的斥責的話，梗在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
誰能對著這麽一張笑臉說難聽話呢？
不能說她，蘇鳴只能對著自己生悶氣，憤憤轉過身，往客廳裏走去。
身後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姜虞跟著他一起來了客廳：“蘇老師，我剛才整理的時候發現您有一罐茶葉快要過期了，我爸以前教過我一種專門煮泡老茶的方法，味道很特別，您想不想試試？”
試什麽試，快過期就扔掉！他又不缺買茶的錢！
小姑娘追上他，歪著腦袋俏皮道：“這可是獨門秘訣哦，別人我都不泡給他們喝。”
獨門秘訣，只有他有。
小姑娘看著他的眼睛裏，仿佛有光。
蘇鳴猶豫了片刻，這很短的一瞬讓他失去了拒絕的機會，姜虞已經歡快地往廚房走去了：“您不說話我就當你要啦！”
很快，廚房裏傳來櫥櫃拉開的聲音。
蘇鳴閉了閉眼。
他確實不喜歡姜虞。
從見到第一眼就不喜歡。
姜虞和其他那些來和他接觸的編輯都不一樣，那樣的笑容，那樣滿含期待的表情，還有她身上那種朝氣，讓他忍不住想起——
想起那個明明什麽都不懂，卻盲目崇拜相信他的人。
這樣的人，就應該一開始就與她保持距離。
蘇鳴一點都不想要這個編輯部的新人來做他的編輯。
大概是“吃人的嘴軟”，喝了茶後，蘇鳴沒再對姜虞說些什麽，轉而開始避開她了。姜虞也不在意，老爺子不想和她說話，那她就做點別的好了。
蘇鳴這邊的房子外面有個小院子，裏面種了不少的月t季，風吹過，枝葉搖晃。得益於外婆的喜好，姜虞對花花草草也頗有心得。
看得出來，這些月季已經養了很多年，而且是一直精心養護著的。
如果蘇鳴真如外界所說那樣，和以前的太太感情很差，就不會在太太過世之後依舊找人精心照顧這一院月季。
老爺子根本就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刀槍不入。
不提那個小號，姜虞也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如何打開那道鎖的鑰匙。
-
夕陽昏黃中，兩人一起離開了蘇鳴的家。
姜虞走在前面，宋澤禮跟在她後面。
這會兒的風比白天更大一些，女孩垂落的長發被風卷起，又被她擡手按住。
宋澤禮喉結滾了滾，加快步子走到姜虞身側：“你——”
女孩同一時間轉身過來，微笑著問：“我們去夜市逛逛怎麽樣？總覺得外賣還是不夠盡興誒！”
宋澤禮凝視著她：“你還好吧？”
姜虞疑惑：“我哪裏看起來不好麽？”
見宋澤禮欲言又止，姜虞明白過來，這家夥是誤會她心情不好了。
也是，剛才蘇鳴不想和她多說話，她就一直當自己是個壁花小姐，保持著沈默。
宋澤禮會那麽想也是正常。
姜虞一哂：“這有什麽可難過的，我也沒想著第一天來就能和他搞好關系啊。”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本以為又會被打趣，未料宋澤禮看著她：“嗯。”
這下子，輪到姜虞不好意思起來。
對上那雙認真盯著她看的灼灼黑眸，臉頰不由自主地發起熱來。
濃長的眼睫連著扇動了好幾下，視線掠過天空，像是看到什麽救星一樣，姜虞指著天空：“哇，宋澤禮你看，月亮出來了！”
宋澤禮轉過身。
深藍色的天幕上，一輪淺淺的月牙映在其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他身後，姜虞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最近老下雨，好幾天沒看到月亮了，可就算看不到，我們也知道月亮一直都在那。”
她迎上宋澤禮的視線，接著說道，“對我們來說，月亮是永恒的，人都是會變的。”
“所以別為我擔心啦，蘇老不會一直這麽抗拒的，我很快就能夠扭轉蘇老對我的看法！”
雖然平時總把“喜歡”掛在嘴邊，但真的剖白自己內心真實想法的時候，姜虞反而害羞起來。
說完後，她抿起嘴，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她把被風吹落的頭發挽到耳後，借著這個動作輕盈地轉了一個圈，往夜市裏走去。
走了十來步，一直沒聽到身後人的動靜，姜虞又轉身過來。
“餵！”她搖著手，“我已經說完了，我們現在能不能快點去吃東西，我要餓死了！”
姜虞說，月亮是永恒的，人不是。
宋澤禮卻覺得，此刻姜虞回身看過來的畫面——
像是一個小小的，獨屬於他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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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宋澤禮第一次聽姜虞那麽說。
對於姜虞來說, 擁有一個好爸爸確實很值得炫耀，可對於宋澤禮來說，這並不算一段很好的回憶。
從初中進入高中，似乎連風都刮得比尋常更急了些。
虞高的體育課是隨機兩個班一起上的, 這一節課, 剛好是姜虞班和宋澤禮班輪到了一起。
說是一起上, 其實也只是男生和男生一起，女生和女生一起。
大多時候都隔著大半個操場，距離遙遠得只能大概看到一個輪廓。
教女生的老師身體有些不舒服，沒安排什麽教學, 女孩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散步，像是春天裏被風吹開的藤蔓，延展到了男生這一邊。
“你看什麽呢？”餘昂做完俯臥撐, 走過來，便看到宋澤禮定定看著側方。
宋澤禮：“沒什麽。”
餘昂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表情一樂：“不會是在看什麽女生吧？哎喲，我聽說上個星期咱們校花給你表白了？”
“誰？”
“就那個徐婷呀。”
“徐婷是誰？”
餘昂：“……”
他略顯無奈地戳了下男生略顯肌肉的手臂：“就是那個每天早操結束都會跟你打招呼的黃頭發女孩。”
宋澤禮：“……她算校花？”
他的視線越過操場奔跑吵鬧的人群，落定到不遠處坐在樹蔭下那帶著淺淺笑容的面靨上。
“我去跑一圈。”
“餵！等下還要長跑呢, 你還是保持一下-體力啊——”
男生卻似沒聽到一般，邁開長腿往操場邊緣跑去。
進校以來，只要宋澤禮在的地方總能吸引很多的視線。
中考分數第一名，全國三好學生，奧數比賽金獎等等頭銜, 在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孩子眼裏, 都是金光閃閃的。
“宋澤禮”三個字，象征著牛逼與高不可攀。
忽略過那些看過來的, 帶著各種意味的視線，宋澤禮緩緩在球門邊停下來。
五六米遠的地方，女孩黑色的長發挽成一個馬尾，不施一點粉黛的白皙臉孔靈秀可人。不知前面說了什麽，她突然捂住臉，肩膀聳動著大笑了起來。
那雙清亮的眼眸也彎成了漂亮的小月牙。
笑了好一會，她擡起頭來：“好了好了我說，我的夢想啊就是找一個像我爸爸那樣的男朋友，又勤快又會哄人。”
一旁，笑容殷勤的男生腦袋湊過來：“這不就是說我麽？”
“做飯搞衛生一把手，還嘴甜會說好話！”
旁邊的女生立刻呿他，他卻似沒有聽到一樣，又往女孩那邊湊了一些，“阿虞，你說是不是？”
大概是被念煩了，女孩把他的腦袋推遠了一些：“是是是，你最勤快最會哄人！”
“嘿嘿，還是我們阿虞最好了。”
夕陽無盡暖，男生臉上的笑容又亮又刺眼。
手背一熱，宋澤禮收回思緒。
不知什麽時候，姜虞又低頭下去，很輕地在他的傷口上又吹了一口氣。
她的氣息很輕，很軟，又帶著溫度，那麽一個瞬間，宋澤禮像是又回到了那節體育課。
三十度的風一樣柔柔包裹著他往前奔跑的雙-腿，讓他想要掙脫卻又無法掙脫。
再然後，女孩拿起繃帶，圍著他的手背饒了幾圈，確定將傷口都包裹好後，剪斷繃帶，然後擡手給他系了一個很漂亮的蝴蝶結。
“怎麽樣，我的手藝是不是比你的好多了？”
宋澤禮垂眸。
姜虞還沒有將褲子拉下去，白皙的皮膚在路燈下瑩潤如玉，姜虞的腿型很漂亮，是那種略微受過鍛煉，線條非常漂亮的腿。
宋澤禮的目光順著那柔美的線條往下，在腳裸位置頓住——
他猛地收回視線，他擡起眼：“我系的也挺好。”
姜虞：“……行吧，你說挺好就挺好。”
說完又低下頭去，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眼宋澤禮打的結，自我安慰那樣子褲子扯下去會比較方便。
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姜虞臉一熱，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你什麽都沒聽到！”
想象中嘲笑沒有來，宋澤禮擡手幫她把褲子扯下來，然後站起身：“走吧。”
姜虞：“我們去夜市吃東西嗎？”
宋澤禮瞥她：“你這樣子能去？”
姜虞很想反駁，可是——
她的褲子實在是不允許。
這幅樣子去夜市，怕是東西沒吃到，各種怪異的眼神都“吃”飽了。
宋澤禮：“我看過了，夜市很多小吃都可以點外賣。”
也行吧。
總之能吃到就行了。
姜虞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
一踏到地上，伸直受傷的那條腿，膝蓋上的傷口帶來的刺痛讓她瞬間蹙起眉頭。
男人彎下身。
姜虞：“你——”
宋澤禮沒有回頭，路燈將他的肩膀照的異常寬闊結實：“上來。”
姜虞還是猶豫，她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麽疼，這麽一點小傷就要讓人背著走，有些太矯情了。
宋澤禮像是知道她在猶豫什麽：“如果你明天走不動，怎麽去見蘇老？”
姜虞抿了抿唇，雙手攀上那寬闊的肩膀。宋澤禮扶了扶，穩穩將她背了起來，站直的身姿挺拔，她的重量似乎完全沒有對其產生什麽影響。
姜虞稍稍松了一口氣，然後很快又有了新的難題。
就算她很努力，也難以避免胸膛緊緊貼著男人寬闊的背，折騰了一會，怕影響到宋澤禮走路，姜虞放棄般，腦門磕在了男人肩膀上。
她的耳朵帶著熱，一點一點蔓延，直至整個臉龐都紅透了。
相貼的地方仿佛染上了這種熱，讓她口幹舌燥，心跳加速。
姜虞又一次擔心起來，靠這麽近，宋澤禮會不會聽到她已然不規律的心跳聲，要是他聽到了，還出聲調侃怎麽辦？
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把她的大腦塞得滿滿的，姜虞豎起腦袋來。
男人步子很穩，一步一步往前，兩人的身影完全交融在了夜色裏。
“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在騙你？”
宋澤禮沒有回答。
姜虞的頭換了一下位置，側臉完全貼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明明是初冬的天，她卻覺得自己t好像快要被燒著了。
一定是宋澤禮身上溫度太高了，這家夥掌心那麽燙，身上肯定也一樣燙！
都是他的錯！
姜虞吸了吸鼻子，瓦聲瓦氣地開口：“有件事我很確定我沒騙你，我從小到大說的喜歡，都貢獻給你了。”
那一直徐步往前的身影頓了頓，片刻後“哦”了一聲。
就這？
沒別的表態了？
姜虞往前伸出脖子想去看宋澤禮的表情，男人的手臂微微往上，將她托了一下。
“別亂動，小心摔下去。”
低沈的聲調裏，是怎麽也藏不住的擔心和無奈。
姜虞不由彎起了紅-唇。
她的註意力很快被眼前的東西吸引：“宋澤禮，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誒。”
“你耳朵紅了。”
下一瞬，一聲很輕的喟嘆飄至耳邊：“你再說話，我就松手了。”
姜虞立刻收緊手臂，將宋澤禮摟得更緊：“我不說話了，你穩著點走。”
以前總覺得，這家夥是高山上淩冽的雪，遙遠又冰冷。
相處之後才明白，這家夥其實是月光。
姜虞擡起頭來。
連續好幾天下雨，天空被層層疊疊的雲壓著，一點兒都見不得月光。
但不管如何被遮掩，月亮總是在那，過了惡劣天氣之後再次覆蓋大地。
誰都趕不走月光。
這麽想著，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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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了幾天的雨終於停歇，太陽從雲層後面露出了紅色的臉頰。
久雨後的風裏，帶著青草和泥土的香味，露面上滿是落葉，雙腳踩在上面又能感覺到綿軟。
休息過一晚後，傷口結疤，姜虞行動自如了很多。
宋澤禮攔過一輛出租車，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開了一段路後，姜虞想起一件事情，臉上掛起大大的笑容：“今天這好天氣，我可總算放心下來了。”
“放心？”
姜虞笑瞇瞇：“肯定不會下雨了！”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麽一樣，宋澤禮黑眸含笑：“也是，就算被趕出來也不會淋成落湯雞了。”
姜虞：“……”
她嘟起唇，“餵，我可是你帶去的人，他怎麽都會顧著你，不會甩臉趕我走吧？”
男人濃眉挑了一下：“不一定。”
姜虞：“……”
姜虞坐正身體：“我不管，如果他趕我走，我就——”
宋澤禮回頭看她。
姜虞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就拖著你一起走！”
等等——
姜虞想起一件事來。
她好像從頭到尾沒說過之前自己是被蘇鳴趕走的吧？
宋澤禮怎麽會知道她是“被趕走”的？
正發著楞，出租車抵達目的地，男人已推門下了車。
見姜虞還坐在裏面不動，宋澤禮微微探身進來：“但如果遲到了，說不定他也不會給我面子了。”
姜虞甩開腦子裏的疑惑，跟著推開車門：“來了來了。”
那邊兩人往蘇鳴住的地方走去，而這一邊，周三的編輯部裏，一如既往的忙碌著。
張潔瓊把一疊資料放到沈潛桌上：“副主編，我剛才聽她們聊天，那個宋澤禮也去坤城了？”
沈潛“嗯”了一聲，翻開資料頁簽字：“嗯，去幫蘇老辦點事。”
張潔瓊臉上布滿了八卦的神情：“說起來，這兩人都是江大的吧？”她拍了拍手，“副主編，你要不要給他們牽個線，這兩人郎才女貌的，又一起出門在外，很容易就能發展出感情來的！”
姜虞這姑娘一進來，她就很喜歡，而宋澤禮也是編輯部一致看好的小夥子。如果能將他們湊成一對——
想到這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張潔瓊嘴角不由自主地咧起來。
沈潛：“不可能。”
宋澤禮這小子，除了那個他喜歡的姑娘，眼裏根本裝不下其他女孩子。
沈潛也挺喜歡姜虞這種姑娘，看起來像是花一樣嬌美，卻非常有韌性，又努力。他一點兒都不想姜虞去踩自家表弟這個坑。
“那讓他照顧一下姜虞。”
一道女聲cha-進來，沈潛和張瓊潔同步往聲音來源處看過去，臉上帶著驚訝。
梁南梔：“看我做什麽？”
張潔瓊搖頭：“沒什麽，就是——”
梁南梔挑起眉。
張潔瓊：“原來你也這麽關心小姜呀？”
梁南梔收回視線，邊往自己的工位走，邊說：“那種能量滿分的笨蛋，是不撞南墻不回回頭的。”
那就在她沒有撞到墻，全力往前奔跑的時候，努力幫幫她吧。
-
年紀大的人，對於居住環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執念，蘇鳴在坤城的居所和江城差不多，也在一個比較老舊的小區裏。
“這是他的老房子。”宋澤禮解釋。
姜虞一點都不意外地點點頭。
與江城房子不同的，是這個房子在小區外面，穿過小區大門走了一分多鐘，就到屋門口了。
宋澤禮按響門鈴，很快，裏面傳來開門的聲音。
一開門，蘇鳴的目光就定在了姜虞臉上：“你來做什麽？”
姜虞：“我——”
沒等她解釋，老人就毫不客氣地轉過身：“沒事找事。”
雖然態度不好，他還是把門開著，讓姜虞進了屋子。
大概是看到姜虞著實不高興，連帶著，他對宋澤禮的態度也很冷淡。只是到底是有求於人，老爺子一個人生了一會兒悶氣，又自己走了回來，拉著宋澤禮去看自己的電腦。
兩人湊在電腦前。
蘇鳴突然壓低聲音：“不是說很忙麽？怎麽又不忙了？”
宋澤禮：“又有一些空了。”
蘇鳴：“我這個老家夥不值得你坐好幾個小時車特地來吧？”
宋澤禮揮動鼠標，點開軟件安裝包：“您不用過於自矜。”
蘇鳴瞥向一旁的姜虞，直接點破他：“為了小姑娘來的吧？”
宋澤禮：“……”
蘇鳴：“剛才我說那小丫頭的時候，你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宋澤禮：“……”
“哼。”老爺子冷哼，“就這點骨氣！”
男人臉色未有變化，他微微垂眸，姿態放得很低：“既然您都看出來了，那就麻煩不要太為難她。”
“我那是為難麽，我就是——”
話語戛然而止，老人臉上浮現出一種說不出來的覆雜表情，他花白的眉頭狠狠擰到了一起，垂在身側的拳頭也握緊了。
“算了，你先裝著。”
他說著轉身往外。
“蘇老，”身後傳來男人低沈的聲音，蘇鳴回頭過去，宋澤禮深深看著他，無比虔誠，“拜托您了。”
蘇鳴吹著胡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出了書房。
兩人進來的時候直接去了書房，姜虞則留在了外頭。這會兒出來了才發現，那姑娘已經把他吃了午飯的鍋碗丟在那的鍋碗全部洗幹凈了，正彎腰用力擦著廚房的臺面。
聽到腳步聲，姜虞回身。
兩人視線撞上，小姑娘立刻彎起雙眼，臉上滿是討好的笑意。
這姑娘怎麽這麽不識擡舉，明明被討厭被拒絕了還是厚著臉皮來他這？
誰要她洗碗收拾了，這種事情阿姨會做！
盤旋在蘇鳴心裏頭的斥責的話，梗在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
誰能對著這麽一張笑臉說難聽話呢？
不能說她，蘇鳴只能對著自己生悶氣，憤憤轉過身，往客廳裏走去。
身後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姜虞跟著他一起來了客廳：“蘇老師，我剛才整理的時候發現您有一罐茶葉快要過期了，我爸以前教過我一種專門煮泡老茶的方法，味道很特別，您想不想試試？”
試什麽試，快過期就扔掉！他又不缺買茶的錢！
小姑娘追上他，歪著腦袋俏皮道：“這可是獨門秘訣哦，別人我都不泡給他們喝。”
獨門秘訣，只有他有。
小姑娘看著他的眼睛裏，仿佛有光。
蘇鳴猶豫了片刻，這很短的一瞬讓他失去了拒絕的機會，姜虞已經歡快地往廚房走去了：“您不說話我就當你要啦！”
很快，廚房裏傳來櫥櫃拉開的聲音。
蘇鳴閉了閉眼。
他確實不喜歡姜虞。
從見到第一眼就不喜歡。
姜虞和其他那些來和他接觸的編輯都不一樣，那樣的笑容，那樣滿含期待的表情，還有她身上那種朝氣，讓他忍不住想起——
想起那個明明什麽都不懂，卻盲目崇拜相信他的人。
這樣的人，就應該一開始就與她保持距離。
蘇鳴一點都不想要這個編輯部的新人來做他的編輯。
大概是“吃人的嘴軟”，喝了茶後，蘇鳴沒再對姜虞說些什麽，轉而開始避開她了。姜虞也不在意，老爺子不想和她說話，那她就做點別的好了。
蘇鳴這邊的房子外面有個小院子，裏面種了不少的月t季，風吹過，枝葉搖晃。得益於外婆的喜好，姜虞對花花草草也頗有心得。
看得出來，這些月季已經養了很多年，而且是一直精心養護著的。
如果蘇鳴真如外界所說那樣，和以前的太太感情很差，就不會在太太過世之後依舊找人精心照顧這一院月季。
老爺子根本就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刀槍不入。
不提那個小號，姜虞也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如何打開那道鎖的鑰匙。
-
夕陽昏黃中，兩人一起離開了蘇鳴的家。
姜虞走在前面，宋澤禮跟在她後面。
這會兒的風比白天更大一些，女孩垂落的長發被風卷起，又被她擡手按住。
宋澤禮喉結滾了滾，加快步子走到姜虞身側：“你——”
女孩同一時間轉身過來，微笑著問：“我們去夜市逛逛怎麽樣？總覺得外賣還是不夠盡興誒！”
宋澤禮凝視著她：“你還好吧？”
姜虞疑惑：“我哪裏看起來不好麽？”
見宋澤禮欲言又止，姜虞明白過來，這家夥是誤會她心情不好了。
也是，剛才蘇鳴不想和她多說話，她就一直當自己是個壁花小姐，保持著沈默。
宋澤禮會那麽想也是正常。
姜虞一哂：“這有什麽可難過的，我也沒想著第一天來就能和他搞好關系啊。”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本以為又會被打趣，未料宋澤禮看著她：“嗯。”
這下子，輪到姜虞不好意思起來。
對上那雙認真盯著她看的灼灼黑眸，臉頰不由自主地發起熱來。
濃長的眼睫連著扇動了好幾下，視線掠過天空，像是看到什麽救星一樣，姜虞指著天空：“哇，宋澤禮你看，月亮出來了！”
宋澤禮轉過身。
深藍色的天幕上，一輪淺淺的月牙映在其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他身後，姜虞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最近老下雨，好幾天沒看到月亮了，可就算看不到，我們也知道月亮一直都在那。”
她迎上宋澤禮的視線，接著說道，“對我們來說，月亮是永恒的，人都是會變的。”
“所以別為我擔心啦，蘇老不會一直這麽抗拒的，我很快就能夠扭轉蘇老對我的看法！”
雖然平時總把“喜歡”掛在嘴邊，但真的剖白自己內心真實想法的時候，姜虞反而害羞起來。
說完後，她抿起嘴，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她把被風吹落的頭發挽到耳後，借著這個動作輕盈地轉了一個圈，往夜市裏走去。
走了十來步，一直沒聽到身後人的動靜，姜虞又轉身過來。
“餵！”她搖著手，“我已經說完了，我們現在能不能快點去吃東西，我要餓死了！”
姜虞說，月亮是永恒的，人不是。
宋澤禮卻覺得，此刻姜虞回身看過來的畫面——
像是一個小小的，獨屬於他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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