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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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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綠野

(28)

17年的夏天, 於陸濯清而言短暫而又燥熱。他還沒來得及體驗夏天的來臨,就已經快要畢業。

只記得當時的同學錄還算流行,每逢畢業季, 校內外有賣同學錄的書店, 絕對會爆滿。

陸濯清就買過一本,在四月末的時候, 特意挑了一張最好看的托人送了出去,只不過遲遲等不到回信。

後來耳邊的蟬鳴聲逐漸消逝而去,剛畢業照畫面定格的那一瞬間, 他才猛然驚現,屬於他們的夏天, 就這麽永遠結束了。

只是好在後來能夠相逢。南川大學如此之大, 若不是彼此約定好, 想找到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

但是他還是找到了, 也如願和她來看了煙花會,雖然遲了整整三百多天,但也沒關系。

而於鹿莞爾而言,這個盛夏才是他們的初見,當年那張同學錄上邊到底寫了什麽已經完全不可考,只是聽著他數次訴說著17年時發生的事情, 總是難免不了震撼。

她此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唯有楞怔地看著他, 從煙花盛開直到緩緩熄滅。

晚風吹來, 輕輕打了個卷,送來他的聲音, “我能追你嗎?”

少年清潤的嗓音不知覺已經染上了幾分沙啞。

兩人周圍形形色色有人走過,還有小孩手裏舉著泡泡機在跑, 吹來了一堆泡泡,搖晃著煙火五彩的光從他們身邊飛過。

她用了許久許久的時間都還沒能夠做出什麽反應,而後像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躲避開了他的目光,低頭輕聲說,“萬一很難呢。”

明明只是一個模糊不定的回答,可是對於陸濯清來說已經很好了。

起碼不是拒絕,不是連朋友都沒有機會做。陸濯清輕握起來的拳頭緩緩送開,舒展開眉頭,似乎是很愉悅地笑了:“在此期間你可以隨便為難我。”

-

在天臺之上,同其他人一起圍觀在欄桿旁看完這場煙花秀,終於是意猶未盡地散去。

兩人並肩走下階梯,陸濯清手上的薄外套不知何時已經披在了鹿莞爾的肩膀之上。碰巧的是,他的外套顏色和她今天穿的衣服正好相配,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這場煙火秀讓許多人都聞到了無限商機,在廣場附近無數小攤販正在售賣吃食,處處熱死蒸騰,讓人熏了眼。

有家在賣熱乎乎的糖炒栗子,鹿莞爾只是偏頭看了一眼,下一秒炒栗子已經躺在了她的懷裏。

她下午的那碗魚粉只吃了小半碗,現在早就已經饑腸轆轆,這份小栗子對於她來說,自然是雪中送炭。

輕輕剝開栗子的外殼,吃了一口香噴噴的栗子,她倏爾覺得滿足。

不知不覺已經晚上十點半了,街上已經沒有什麽行人,他們都沒說話,心照不宣地保持沈默。

兩個毫無經驗的人,此時此刻都不知道說什麽,只覺得慌張,心中的小鹿早就已經啪嗒啪嗒跑過原野無數次。

他們最終趕在學校宵禁之前回到了學校。

本應可以在學校門口就分離,畢竟男女宿舍一南一北離得很遠,可是陸濯清卻很自然地提出送她回女生宿舍,走回去的路上,他將手插在衣兜裏,始終和鹿莞爾保持著一個肩膀的安全距離。

不至於太近,也不至於太遠。

陸濯清在女生宿舍前停下腳步,和她說了聲“再見”,這是從天臺下來之後,兩人第一次說話。

她點點頭,也低聲回了一句再見,而後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宿舍樓,她伸手摸了一下微微發熱的臉頰,果真燙得可怕。

跑到一半快到宿舍門口的時候,鹿莞爾才驚覺,陸濯清的外套竟然還穿在她的身上!只是適才太過緊張,根本沒有發現。

鹿莞爾趕忙脫下身上的外套,做賊心虛般的把外套團成一團,而後藏在身後,推門走進宿舍。

只不過好在宿舍裏其他三人都沒有在意到她的異常,倒是圍著一張大桌子,上邊擺滿了各種吃的,提拉米蘇、燒烤、各種奶茶飲料、水果撈……妥妥的就是犯罪現場。

在被她們三人“押”到桌子面t前時,鹿莞爾眼疾手快先把手中的外套丟進了櫃子裏。

今晚的大餐原來是為了慶祝傅恩琪成功脫單了,本來是等著鹿莞爾回來再一起慶祝,只不過給鹿莞爾發信息一直沒等到回信。

還好她們並沒有在意到鹿莞爾跑哪裏去了,畢竟今晚傅恩琪才是主角。

鹿莞爾覺得自己跟不上舍友的感情進度了,還以為和傅恩琪在一起的,是當初籃球場上匆匆一暼的那個姓賀的體育生。

鹿莞爾問,“體育生?”

傅恩琪則晃了晃手,“不是他,我早就另尋新歡了,這次是生物學專業的。”

“哦,老師啊!”鹿莞爾瞪大了眼睛,只覺得體育學和生物學這兩類的男生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吧!而這也沒過多長時間,又又又另尋新歡了!

阮蔓笑道,“不必大驚小怪,當初kiki喜歡計院那個大帥哥,不也是喜歡了兩天!”

只是阮蔓並不知道,她無心中的一句話,即使沒有明確地指名道姓。落入到鹿莞爾的耳朵裏,就像是投下一顆下雷,“砰”地一下炸裂來,迅速閃回了許多畫面,她不免又會想起今晚在煙花會上發生的事情。

頓時無言。

只是不免心想:喜歡這件事情,原來這麽容易就會被改變嗎?這樣的喜歡也可以叫做喜歡嗎?也許只是單純的多巴胺分泌、見色起意了吧。

傅恩琪本人卻絲毫不在意,只是說,“隨便啦,趁年輕多談點戀愛,畢竟人生就是貪圖幾個moment而已,只要在這個瞬間喜歡那就是喜歡!”

她高高地舉起啤酒,而後說,“幹杯!慶祝我脫單快樂!”

cheers過後,傅恩琪把手中的啤酒一飲而光,只有鹿莞爾註意到她的眼角邊閃爍著瑩瑩淚光。

後來經過了解才知道,原來傅恩琪這次是真的喜歡那個姓賀的體育生,兩人在手機上暧昧了不少天,甚至她也已經向他剖白了自己的心意,對方也給出了相對應的回應。

今晚本來約好一起去看煙花秀,可是轉頭就看到了那位體育生發的官宣朋友圈。傅恩琪如遭雷擊,失魂落魄地走回學校,碰到一個和她告白的小學弟,自稱自己默默暗戀她很久了。

傅恩琪頭腦一熱答應了下來。

結果卻在宿舍裏哭成了狗,幾瓶啤酒灌下去,一口一個渣男的罵,哭的那是一個聲嘶力竭。

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樣的反轉。

好好的喜慶慶祝會結果直接變成了現在這樣,本來準備好好慶祝的剩餘幾個人頓時熄火。

期間傅恩琪剛交的小男友打過一個電話,接通的瞬間,傅恩琪卻發瘋似的感謝體育生的名字,又朝著小男友說了一句滾。

對面沈默了一會兒,而後吐出兩個字“什麽?”,語氣聽起來格外不爽。

那當然會不爽了!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自然都會不爽。剛交的女朋友在和自己確認戀愛關系的同一天,卻在為另外一個男人傷心,換成誰都會氣憤。

阮蔓生怕兩人隔著手機吵起來,趕緊掛了電話。

天啊!這都什麽和什麽事!

戀愛的人都會變成傻瓜,就算是曾經暗戀對方多年的人,也可能會惡語相向。

-

第二天清晨,鹿莞爾離開了學校,踏上回家鄉的高鐵。

陸濯清來到了來送她,依舊是那輛粉色的小電驢,給她遞來一個粉色的頭盔,她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依舊坐上了車子的後座。

“你怎麽知道我這個點出發?”她戴好頭盔。沒忍住問了一下。

“我並不知道,忘記問了。”

“等了很久?”

他只雲淡風輕道,“沒有很久,剛等了一會兒。”

鹿莞爾微微彎唇,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只是突然記起來當時陸濯清在國際樓前面等她一起上課的場景,當時她也問他是不是等了很久,他也回答她“還好”。

當時她信了。

現在她不會。

行李箱被他放在車子前面,歪歪扭扭的,他的長腿根本就沒有地方放,看起來有些滑稽,好在他的車技不錯,在路上開得還算四平八穩。

學校去往高鐵站需要挺久時間的車程,她們在路上聊天,他們比往常還要更自然地聊天,就像多年不見的老同學。

她問他,“你國慶不回家嗎?”

“國慶要打兩天比賽。”

“你們專業真累。”

“適應之後就會習慣甚至麻痹自己,現在已經感覺沒什麽了。”

“你的外套我忘記拿了,等收假之後回來再還你。”

“好啊,沒什麽問題,你先拿著。”

“……”

他們只撿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聊著,避而不談其它的東西。

鹿莞爾說到一半沈默住,靜靜地望著剛涼透的遠天,忽而想起作業舍友的眼淚和桌面上的啤酒瓶。

經過一路的糾結,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對他有好感的,只是真愛瞬息萬變,她目前並沒有任何談戀愛的想法。

待到陸濯清送她進了高鐵站,她才回過頭來看著他,張了張唇想和他說清楚。

陸濯清卻從背包裏掏出一本牛皮紙本子遞給她,本子的表面看起來已經有點陳舊,不知裏面寫了什麽。

他用黑似深潭的眼眸看著她,並不知道她此時已經有了打算拒絕他的打算,還笑著對她說,“註意安全。”

拒絕的話就這麽噎在了嘴裏,上不去也下不來。

回程的路上長達四十分鐘的高鐵,鹿莞爾翻開手中的牛皮紙,首先看到的是扉頁上記錄的那段話——

“須知少時淩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落款是2016陸濯清。

她輕輕彎了彎唇,每個高中的小少年或多或少都會記錄一些激勵性的名人名言和詩句,用來激勵自己。

這句詩當時還曾經被她用來寫進了演講稿裏。

起初她並沒有把這句詩多麽地放在心上,只繼續往後翻閱,而後沒忍住,竟然已經緩緩地濕了眼眶。

因為在書裏,她好像能夠窺探到十六七歲陸濯清的內心,知道他是那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以及知曉了那場附屬於他青春的那場無聲、盛大的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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