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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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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這是張希瑤第一次在許家村過年。

許家村以許姓為多, 他們為了彰顯人口眾多,在過年這幾天舉辦兩場活動,僅限本姓村民參加。

張家人也都去觀望。其中一條最隆重的是祭祖。

許家人丁興旺, 族長念名字,念了好長時間都沒結束。

張希瑤就問張婆子, “他們村有沒有出息人?”

張婆子搖頭, “沒有!祖祖輩輩都在村裏種地。男丁很多, 也很老實本分,就是沒什麽大出息。”

張希瑤點點頭, 不過她也註意到好多村民其實沒有成婚。這也很正常,男女比例如此懸殊, 肯定有許多家庭絕了戶。

祭祖只能由家裏的男丁進去。

其他人也沒什麽意見。

第二條就是掃墓。其實跟祭祖一個意思,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要分兩次舉辦。

張希瑤看了一眼,覺得沒什麽意思,她就回來了。

大年初二的時候, 出嫁的姑娘要回娘家。

張希瑤母親沒了,舅家遠在縣城, 張希瑤自然不可能獨自走親戚。

她只能看著大伯娘和二伯娘帶著自家男和孩子, 拎著禮物離開家門。

張婆子再三叮囑, 他們不許把家裏的事往外說。

之前張老頭已經說過了。要是敢把甜菜往外說, 媳婦休棄, 姑娘不給嫁妝, 兒子不給蓋屋娶媳婦。

張老頭是一家之主,他說的話還是很有份量的。沒人敢不聽!

這會兒聽到張婆子的話,他們只能點頭附和。

他們都走了, 只剩下張婆子、張老頭和張希瑤。

張希瑤好奇,“奶, 你咋不回娘家啊?”

今天是走禮的日子。阿奶嫁了人,也得走親戚吧?

張婆子沈默良久道,“我走什麽親戚?他們配嗎?”

說完,直接走人了。

張希瑤見她發火,只覺得莫名其妙,看向張老頭。

張老頭給她解釋,“你阿奶跟你舅公關系不好。以後別提這事。也別往外說。”

張希瑤疑惑,“怎麽不好了?”

“你奶嫁了兩次,彩禮都被長輩們扣下了。你奶就恨上他們了。”張老頭向來言簡意賅,直截了當開口,“你舅公前些年一直想跟你奶恢覆來往,但你奶就是不肯原諒他們。”

張希瑤點點頭,這古代沒有嫁妝的女子到了夫家會被人瞧不起。但是阿爺對阿奶卻是很好。

她就笑道,“阿爺,你對阿奶挺好的。”

張老頭老臉一紅,差點嗆住,“你阿奶挺好的。”

張希瑤嘿嘿笑,張老頭面皮掛不住,故意咳了咳,“不許這麽笑。太不雅觀了。”

張希瑤才不在意呢,“這是我家,我想怎麽笑就怎麽笑。”

張老頭聽了也高興,“是是是!你以後要獨當一面,笑吧笑吧!”只要不笑他就中!

張婆子要帶張希瑤去t鎮上,買點東西,村裏有好多人家要一塊去,路上也能有個伴。

張老頭蹙眉,“你們也走,只留下我老頭子一個人在家?那春花回來,怎麽辦?”

“老大兩口子很快就回來。”張婆子頓了頓又道,“我們去找鐵匠打個鍋和爐子,很快就回來。不會耽誤時間的。”

“你倆咋去?”

“騎毛驢啊?”張婆子可不想走路,來回兩個時辰,要把她累死。

張老頭想了想,“你們倆又不會趕車,我來吧。”

張希瑤趴在張婆子耳邊小聲嘀咕,“阿爺也想出去溜達,他不好意思直說。”

張婆子打量張老頭幾眼,意味深長笑了笑,張老頭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輕咳一聲,將目光移向旁處。

張婆子這才笑瞇瞇道,“行吧!勞累你給我們趕車了。”

張老頭把韁繩套上毛驢,張婆子在村裏喊了一嗓子,有好幾個村民坐上車。

他們有的是回娘家,有的則是去鎮上買點東西。

上車後,有村民向張希瑤打探在汴京賣東西怎麽樣。

張希瑤是個低調的性子,她專挑貴的說,比如去一趟汴京,城門費要多少錢。住一晚要多少錢。客人有多挑剔等等。

村民們聽了嘖嘖搖頭,“這也太貴了。”

“這麽貴,你們還去?”

“沒辦法,咱家只有荒地,要靠這些荒地,遲早得餓死。只能去汴京擺攤,賣點小吃食,貼補一下家用。”張希瑤唉聲嘆氣。

村民們連連感慨,賺錢不容易。

就這麽一路說說笑笑到了鎮上。張老頭將毛驢停在外圍,這邊有人專門看牛車、驢車。

張老頭舍不得花錢,就在路邊等他們。

張希瑤挽著張婆子的胳膊與其他嬸子大娘們揮手。

張希瑤無聊,就問張婆子,“阿奶,你為什麽不原諒舅爺爺?”

張婆子翻了個白眼,“原諒他?!他配嘛。拿了我那麽多錢。跟我道歉,我就原諒他?他想得倒美!我恨人一輩子,到死都不會原諒他。”

張希瑤拍拍她的背,朝她翹了個大拇指,“阿奶,你真有個性。”

張婆子可不知道“個性”是什麽意思,她幽幽道,“我不能對不起我自己。我就是恨他。哪怕所有人都勸我原諒他,我也不能原諒他。”

張希瑤笑道,“書上有句話說得好‘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他們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張婆子沒什麽文化,她說不出這麽哲理的話,聽到孫女短短幾句話,她像是找到了認同感,“果然是讀書人,就是比一幫鄉下婆娘懂得多。原來書上早就有這個道理。”

張希瑤笑笑,“是啊。”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鐵匠鋪。

誰成想到了鐵匠鋪卻只看到百靈幡掛在門口。門口雪地裏跪著一個少年郎,他穿著單薄的棉衣,凍得瑟瑟發抖。

這少年郎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瘸腿鐵匠的兒子。

張婆子驚訝看著這一幕,“哎呀,咱們運氣不好,趕巧碰上他們家死了人。”

張希瑤蹙眉,向周圍的人詢問,“這家怎麽回事?”

路過的人被她叫住,看了一眼,直搖頭,“你們呀想打鐵具去旁處吧。這家兩個鐵匠不見了。聽說可能是惹了仇家,連夜逃跑了。前陣子發現他們的屍首泡在河邊的水裏。只留一個年幼的孩子。”

張希瑤看著那少年郎,“這不是他家嗎?為什麽他跪在門口?”

“他爹和二叔不見了,他娘改嫁了,還把鐵匠鋪也當了自己的陪嫁。那男人不是東西,嫌他是個累贅,三不五時就罰他。可憐!”路人唏噓少年郎的遭遇,可這是他們的家事,他們也管不著。

張婆子拉著張希瑤的胳膊,催促她,“走吧!這地方晦氣得很。”

張希瑤回頭看了一眼。

一直跪在門口的少年郎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他扭動有些僵硬的脖子,正好與張希瑤四目相對,他辨認一會兒,似乎是認出了她。

可惜張希瑤已經轉身,正要離開。少年郎在後頭喊,“你等等!”

張希瑤一開始以為對方不是喊她,直到對方喊“打谷機”,她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看到少年郎點了下頭。她才轉身,拉住張婆子,“阿奶,他好像在跟我說話。”

張婆子緊蹙眉頭,看著孫女小跑過去,蹲在少年郎身邊。

“你喊我有事?”

少年郎顫抖著身體,小聲說,“我會做那個打谷機。我已經做出來了。你……你要嗎?”

張希瑤大喜,“果真?在哪?”

少年郎舉起那只僵硬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腦門,“在這兒!”

張希瑤蹙眉,這少年郎在戲耍她?

“我沒騙你!”少年郎似乎猜到她所想,“我……只要你供我吃喝,我就幫你做一臺出來。”

張希瑤將信將疑,“可你家鐵匠鋪已經不屬於你了。再說你這身板也沒法打鐵吧?”

“我用到的鐵很少,到時候可以讓其他鐵匠來做。”少年郎很肯定道,“大多數用的是木頭。價格許多,你不虧的。”

他說話很艱難,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

張希瑤看向張婆子,“阿奶,我要帶他回去。你幫我想想法子。”

張婆子挑剔地打量這孩子,瞧著跟三郎差不多大,身上沒有二兩肉,瘦巴巴的,他能幹什麽呀?!

“阿奶,我要打谷機有用處。”張希瑤握住張婆子的胳膊,以示自己的急切。

到底是自己的孫女,再說孫女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點子,她輕咳一聲,朝屋裏喊人,“有人在嗎?”

沒一會兒屋裏走出一家三口。男的三十多歲,五大三粗,女的二十七八的年紀,有點姿色,那男孩和大郎差不多年紀。怎麽都不像這個女人生的。估計是她的繼子。

女人看到張婆子站在門口喊,有點不耐煩,“喊什麽喊!老東西,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我教訓自己的兒子,關你們什麽事。”

張婆子有一瞬間的不快,可是想到孫女交代的事,她又忍下這股惡氣,賠著笑臉,“兩位誤會了。我們是來打鐵的。”

女人擺擺手,再次不耐煩打斷她,“那兩個死鬼已經去閻王殿了。這不是鐵匠鋪,你們去別的地方吧?”

張婆子笑道,“對對!我知道。我們家缺個孩子燒火,我看你家這孩子正合適。你們簽不簽死契?”

女人眼睛一亮,生怕她反悔,迫不及待點頭,“簽簽簽!你們要簽多少年?二十年夠不夠?”

張希瑤倒吸一口涼氣。這麽點孩子居然想簽二十年,這是不打算讓他活著回來啊。要不是現在的契書最多二十年,她估計這狠心的婆娘能簽到死。

張婆子正要點頭,沒想到少年郎卻開了口,“我不簽死契!”

頌朝許多人都會外出做工。一般簽的都是活契。但身份還是良籍,不是奴籍。而死契,也是良籍,但主人家卻有生殺大權。但是不是明目張膽打殺,而是找了個借口將人處置了,又願意付一筆銀子收斂,就可以免除坐牢的風險。

女人恨不得給兒子一巴掌,可看著他瘦弱的小身板,又怕他受不住自己這巴掌,人再死了,那她的銀子就沒了,她賠著笑臉,示意張婆子等一等。

她矮著身子跟少年郎說了什麽,可他就是不吐口。最後女人氣個半死。拿他無計可施。

最終女人妥協,可以簽二十年活契,“你們至少給我十貫錢。”

張婆子直接跳腳罵,“他才十歲年紀,還病歪歪的,活契,還敢要十貫?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她牽著張希瑤的手,絲毫沒有拖泥帶水,轉身就要離開。

女人見她連價都不還,直接就要走,忙小跑上前,攔住她們去路,“哎哎哎,你們別走啊。咱們這不是正在討價還價嘛。便宜點也行。你給開個價!要是合適,我就賣了。”

張希瑤聽她恨不得要將這孩子當包袱甩開,心裏一陣厭惡。這親娘把兒子累贅,也配叫個娘!

張婆子直接一口價,“一貫。你愛簽不簽。誰知道他還能不能幹活。我們家離那麽遠,萬一死在路上,我不是很虧!”

女人嘗試加價。張婆子就是不吐口。

最終女人忍著肉疼,答應了。

大年初二,牙行也不開門。張希瑤就找了一家書肆掌櫃,請對方幫忙寫契書。

一式四份,還有一份要送到牙行,一份送到衙門。到時t候張希瑤會送過去存檔,並且交稅。

付完錢,兩人就帶著少年郎往鎮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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