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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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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劉勝宗微怔,隨即解釋,“你父親考完試之後,獨自出去閑逛,誰知不小心被人偷了盤纏。我要借錢給他,他說什麽都不肯,非要去山上寺廟借住。可能是半夜出來賞景才不小心墜下山。”

這話毫無破綻,可張希瑤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她繼續追問,“劉世伯,我爹去山上之前有沒有異樣?”

劉勝宗仔細回想,“考完試後,大家都出去放松。只有你爹特立獨行,一個人去逛街。回來後,他丟了錢財大發雷霆。把我們都嚇住了。不過這也能理解。”

張希瑤沒得到有用消息,t劉勝宗見她不再問,轉身走了。

老道士想緊隨其後,卻被張大伯抓住胳膊,“你個老道士,招搖撞騙,明明答應我們不往外傳,現在又出爾反爾。沒有一點信用。我要把你扭送到官府,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害人?!”

老道士只是個普通人,哪是張大伯這種成年壯漢的對手,胳膊被他掐住,不得動彈,被逼無奈,只能不停求饒,“我也不想的。我賠錢!我賠錢還不行嘛!”

他當然不想去官府,他都這把年紀,坐了牢,還有命活嗎?

張大伯聽他肯賠錢,有些心動,問他能給多少錢。

老道士見有戲,麻溜從寬大的道袍中抖出一個錢袋,就要拿銀子。

卻被張二伯劈手奪過來,舉起錢袋沖他搖了搖,“這些銀子就當是你的賠禮。趕緊給我滾!”

老道士有點肉疼,他那裏可是有五兩多銀子,居然一個也不給他留。

他盯著錢袋猶豫要不要奪回來,張大伯已經松開手,張二伯朝他屁股踢了一下,老道士得以解脫,也顧不上要錢,擠開人群跌跌撞撞跑了。

張婆子也不管他,只顧著招呼老瞎子到堂屋歇一歇,又讓大郎端上茶水。

陸氏一臉諂媚的詢問,“那我家阿瑤以後是不是能當皇後?”

想到老皇帝已經五十多歲,而且皇後還健在,她又覺得這個可能性很低,“要不然就是王妃?”

官家的幾個成年兒子都已經封了王,有的已經娶妻,有的還未。難不成阿瑤真有如此好命?

老瞎子還是那句話,“以後自然知曉。”

張婆子回了裏屋將之前交給陸氏的背簍,從中數了五十個銅板遞過去,“多謝你能來一趟。要不然咱家阿瑤真要沒命了。”

老瞎子嘆了口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送走老瞎子,村民們也都陸續撤了。

孩子們歡歡喜喜圍著張二伯的筐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張婆子拉著張希瑤問她剛剛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你爹的死是不是有蹊蹺?是不是劉勝宗幹的?”

她聲音都拔高了,眼睛一直盯著張希瑤。

張希瑤只是懷疑,沒法給她答案,“阿奶,劉勝宗是見風使舵的小人。我們兩家已經定親,我爹成了秀才,他只會高興。怎麽可能會對我爹下殺手。我只是覺得我爹半夜從山上墜亡有蹊蹺。聽完劉勝宗的解釋,可能是我多想了。”

張婆子緊緊盯著她不放。張希瑤肯定地點頭,張婆子這才信了,嘆了口氣拎著背簍回了屋。

張老頭正躺在床上,臉頰消瘦,眼窩深陷,正艱難地想要撐起身體,可多日沒進食,他身體虛得厲害,掙紮半天,還是跌落在床榻中,看到老伴來了,他張了張嘴,“剛剛外面什麽聲音?怎麽鬧哄哄的?”

他聲音聽起來有些幹啞,張婆子也顧不上報喜,就要給他倒水。張希瑤已經端著溫水進來了,“阿奶,阿爺怎麽樣了?”

張婆子看到孫女,立刻讓她進屋。

外面的小孩子見背簍裏只是一些菜,沒有好吃的,失望地耷拉眉眼。

二房的四郎今年才六歲,正是愛吃的時候,扯著親娘的手哭鬧。

二伯娘許氏被兒子鬧煩了,看著自家男人就有點不高興,“不是說好了給四郎買半斤江米條嗎?”

張二伯擺擺手,一副你別提的架勢,“我哪還顧得上買江米條。回來的時候被人盯上了。我能平安回來就不錯了。”

聽到這話,許氏也顧不上責備丈夫,忙問怎麽回事。

張二伯怕孩子們嘴不嚴,就攆他們出門。

大伯娘陸氏見他們背著空背簍回來了,就知道他們把蘑菇賣了,不管賣了多少錢。總歸有個進項,於是也把孩子們轟出家門,“去山裏再撿些蘑菇。”

孩子們呼啦啦全走了。

張二伯就讓大房也跟著一塊進裏屋,“蘑菇賣了好價錢。是阿瑤賣出去的。咱們也聽聽怎麽回事。”

之前張婆子只是粗略說了一遍,沒有細講。這會兒平安無事,他肯定要聽個詳細明白。

於是大人們全聚集在張老頭的屋子。這是主屋,面積比較大,這麽多人進來,也不顯得擁擠。

張老頭喝了一碗溫水,張婆子將他扶起來,他半靠在床頭,就問她怎麽一回事。

張婆子這次不再隱瞞,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一遍,“還真叫阿瑤算準了。那個老道士肯定是劉家找來的。”

張老頭久久沒有說話,除了三位知情人,其他人皆是一頭霧水。

陸氏脾氣急,率先開口詢問是怎麽一回事,她怎麽聽不懂呢。

張婆子把之前阿瑤的猜測說了,“劉家這是想讓我們主動退親。所以才說阿瑤克父克母。我就找了老瞎子說和。”

陸氏之前還以為張希瑤真有當皇妃的命,聽了老瞎子是婆母找來的,她心裏隱隱有些失望。

張大伯沒想到人還能這麽壞,“居然是他們搞的鬼!娘,你剛剛怎麽不戳穿那老道士?!省得他們到處害人!”

張婆子無奈搖頭,“你以為我不想嘛。要是真告到官府。你認為官府會聽誰的話?再說無憑無據,你怎麽確認老道士就會說真話?!”

那劉勝宗是秀才,見官可以不跪。張家有什麽?張家就是泥腿子,哪敢跟這樣的人家對上!

張大伯依舊憤憤不平,心裏只覺得憋屈。三弟一走,劉家就這麽欺負人,這是看不起張家!

張希瑤怕大伯沖動,就幫忙打圓場,“阿奶也是有考量的。那老道士一開始沒有到處瞎嚷嚷,估計也是想讓咱們家主動退親。他們不是奔著我的命而來。阿奶也只能借著瞎半仙將我的身份擡高,算是雙方得償所願,沒有撕破臉。”

在劉勝宗看來,如果張家得知她是個災星,還不主動上門退親,說明張家也不是積善人家。那他再把事情鬧大,也不會有心理負擔。

幾人面面相覷,張二伯把剛剛他從老道士手裏奪回的銀子交給張老頭,“總共五兩多。也是一筆進項。”

他笑道,“我覺得瞎半仙算得還是有點準的。”

幾人紛紛看向他。什麽意思?那老東西分明是受了劉家指派故意想毀婚。哪裏準了?!

張二伯笑嘻嘻看向張婆子,“娘,你快跟大家說說那蘑菇是怎麽賣的吧?”

張婆子繪聲繪色把張希瑤怎麽賣蘑菇的事說了。

一開始張二伯得知蘑菇是阿瑤賣的,以為是後娘給阿瑤臉上貼金,想讓阿瑤留在家多住幾年。可是當後娘說起紅菇的效用,他們就信了。因為張婆子大字不識一個,根本說不出那些文縐縐的話,只有阿瑤,跟著父母讀過幾年書,識得一些字。

得知幹蘑菇一斤能賣五十文,陸氏和許氏全都大張著嘴,不敢置信。

許氏拍了下旁邊之人的胳膊,想問對方自己有沒有聽錯。見無人應答,她就掐了一下,然後張二伯嗷的一嗓子叫出聲。

所有人都看過來,許氏臉頰微紅,忙打圓場,“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張二伯也沒跟媳婦計較,看著張婆子拿出的十一個小銀錠,他眼睛已經直了。

他搓著手,面皮抖動,期盼地問,“還能再賣一回?”

“是啊。一個月後,那個客商還會再到鎮上。我們已經說好了。”張婆子笑瞇瞇看著老頭子,“老三沒了。但咱們還有一大家子。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只要有了錢,小一輩還能繼續讀書,咱們就接著供。老三留下那麽多書,不能浪費了。”

張老頭剛剛油盡燈枯的臉像是吃了長生不老藥,瞬間煥發出生機,他緊緊握住張婆子的手,老淚縱橫,“你說得對!只要有人,咱們就不能失去希望。”

張大伯搓了搓手,想到滿山遍野全是沒人要的紅蘑菇,他就覺得天上有銀子朝他腦袋砸過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開口,“那咱們全家都去撿蘑菇。”

張婆子覺得壯勞力不能跟著去撿蘑菇,“要是你們也去撿,村裏人肯定就知道這蘑菇能賣錢。”

對農民來說,土地才是最關鍵的東西。沒看最近進山撿蘑菇的人都變少了嘛。

張大伯和張二伯對視一眼,不得不承認,娘說得挺有道理。

張希瑤卻持不同意見,“阿奶,這蘑菇不等人,眨眼幾天就開傘。別家就是知道也沒事。咱們可以用低價收購。五文錢一斤。”

村裏人除了交糧食,平時不怎麽出山。正好方便他們賺差價。

張婆子倒吸一口涼氣,居然收這麽便宜。這也太黑心了吧?

她面露遲疑,“萬一村裏人知道紅菇真正的價錢,上門鬧怎麽辦?”

在他們這兒,紅蘑菇一直被人視為毒蘑菇。他們在鎮上賣蘑菇賺了大錢,估計鎮上這會兒已經傳開了。

一個村子住著,明明能賣五十文一斤,他們收購時卻只給五文錢一斤。村裏人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一文錢能難倒英雄漢,他們不可能吃這麽大虧。

張希瑤卻覺得t這並不算難事,“還有一個月就收糧食,村裏人忙著夏收。哪有功夫出村。等他們出村時,這事的熱度估計也降了下來。再退一萬步,就算村民真的找上門來,咱們也可以否認這事。就說咱們也是賣給二道販子,錢全被別人掙了,他們要是不信就讓他們自己去賣。那個客商只是途徑此處,他們找不到買主,自然還會賣給我們。”

所謂無奸不商,想要發大財,沒一點壞名聲配叫奸商嘛。

張二伯覺得侄女說得對,“娘,你管那麽多作甚。三弟死了,村裏那麽多人說風涼話,誰同情我們家了?!咱們先顧自家要緊。就算他們找上門來,咱們也不怕。咱們抵死不認,他們又能拿我們怎麽辦!”

張婆子覺得還是不靠譜,“萬一村民們把蘑菇藏手裏,一直等客商回來呢?”

當時那客棧好多人都聽到了,他們可不會為張家保密。

張希瑤失笑,“阿奶,你不會以為咱們可以一直這個價收購吧?”

眾人打量她,什麽意思?

“咱們也就是賺個信息差。”張希瑤說完,意識到他們聽不懂,就揉碎了解釋,“當所有人都知道賣價,咱們再這按這個價收購,就不可能了。到時候咱們就只能賺微薄的差價,就像二伯賣雞蛋一樣,一趟也就賺二三十文。”

聽完張希瑤的話,張婆子心裏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遺憾。她看向老頭子,讓他作決定。

張老頭在思忖片刻後,終是下定決心,“就按阿瑤說得辦吧。咱們先緊著自家,不能讓村民看咱們家的笑話!”

一家之主都發話了,吃完飯,老大老二也不下地拔草了,一家人除了張老頭還有點體虛,其他人就徹底忙開了。

不是所有紅蘑菇都能吃,張婆子和張希瑤教他們怎麽辨認。

家裏的筐子不夠,他們將冒尖的紅蘑菇背下山,再返回山上。

村裏人很快發現他們家的動靜。

之前說阿瑤吃了沒事,村裏人覺得這孩子可能體質特殊。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吃韭菜就惡心,有的人卻頓頓離不開韭菜。興許這毒對阿瑤不起作用。

但看著他們將一筐筐紅蘑菇背下山,他們再傻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就算阿瑤吃它無毒,也用不著家裏的壯勞力放著田地不管,親自上山給她采吧?!

再說老三都走了,他們留阿瑤在家已經仁至義盡。

有人嘀嘀咕咕小聲討論,“你們說他們這一趟趟運蘑菇,就為了給阿瑤添個口糧,這是真拿她當祖宗供了?”

“難不成阿瑤真是富貴命?他們現在就開始討好她了?”

正好張老頭的大哥經過,有人就叫住他,把張家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說了。

張老頭與親哥張滿貴關系並不好。兩人已經二十多年不來往。當初老三沒了,張滿貴第一個嘲笑親弟弟,“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這村民問張滿貴,也是存心想看他們家笑話。

張滿貴嗤笑一聲,“拿她當祖宗供著?卻讓她一天三頓吃毒蘑菇?這說得通嗎?!”

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真是!

等張二伯回屋卸下蘑菇,從家裏出來,就被村民們叫住,問他摘這麽多蘑菇幹什麽。

張二伯就解釋,他今天去了趟鎮上,蘑菇有人收,一斤幹蘑菇能賣六文錢,“我家那地交完租子就不剩多少錢了。還不如多撿點蘑菇,賣了錢買糧。你們要是也想撿,我一斤收你們五文錢。”

這麽一解釋,村民們也都懂了。他們能不能這麽幹呢?

不行!他們的地是自家的。只用交官稅就行。撿蘑菇確實能賺點錢,可是一斤幹蘑菇才五文錢。六斤鮮蘑菇曬一斤幹蘑菇,一天撿個一百斤,差不多也能值……

他們腦子打結,算不明白賬,也就不再算。

而有些村裏家裏地少,用不著老人和孩子幹活,就讓他們也跟著進山撿蘑菇。雖然蘑菇不值什麽錢。可紅蘑菇山裏多的是。一撿一大把。曬了就能賣錢。他們憑啥不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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