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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美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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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美拉(10)

林執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奇美拉用如此卑微可憐的態度那樣央求他,他耳根子一軟就答應了。

事後冷靜想想,其實問題並不算真正的解決, 奇美拉每次無法面對林執就會切換到菲尼克斯人格來解決問題,就好比吵架冷戰時通過[盤古]來傳遞信息, 側面反映出奇美拉有著頗為嚴重的逃避心理。

只能盡量下次避免了。

由於城市內禁止燃放煙花,林執和奇美拉驅車兩小時到海邊放煙火。冬天的海尤為猛烈洶湧,數米高的海浪嘩嘩地沖撞著礁石, 發出一種單調且令人恐懼的水花碎裂聲。

在林執精神狀態最差的前幾年,他天天晚上開車到海邊, 獨自坐到天亮。夜晚的海與白天看起來截然不同, 一望無垠的漆黑, 湧動的狂潮之下是另一個陌生世界, 是一個對於林執具有強大誘惑力的死亡陷阱。

比起跳樓吞藥上吊這種多少會給陌生人帶去不便的自殺方式, 跳海是林執認為能自我結束生命的最優選擇。古今中外關於大海的傳說都蒙著一層神秘詭魅的悲情色彩, 為了心愛王子用聲音交換雙腿上岸最終因為王子另娶他人而心碎化為泡沫的小美人魚, 用具有蠱惑人心的天籟之聲引誘航船水手觸礁沈船的海妖塞壬, 人類對於未知總抱有恐懼和綺艷相交織的奇思妙想——死亡也不例外。

林執徹夜失眠, 坐在海邊放空自己, 直到天亮時都看到了朝陽從海平面後徐徐攀升, 看著金色的海洋,讓林執覺得要是死在今天有些煞風景,因此他心想如果明天是陰天再死吧——然而接下來每天太陽照常升起, 這個世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轉移,因此林執最後沒能死成, 就這樣每天行屍走□□無目的地活著,為了活著而活著, 直到與奇美拉相遇。

奇美拉把煙花從後備箱裏搬出來,忽然說,我沒放過煙花,林執說我也是,但我知道就是點燃引線。

兩人一起把煙花推到沙灘上,天黑得很快,他們剛把煙花擺上夜幕便壓到頭頂。林執先點了一支煙,吸了兩口再用煙頭去點煙花,煙花是奇美拉買的,不知道這小子通過什麽門路搞到的,比林執之前看過的煙花都要高級,剛升上天是一朵大煙花,炸開的煙花又會二次炸開變成數不清的小煙花,林執的臉被絢爛的花火光亮染得五顏六色。

——為什麽漂亮的東西總是稍縱即逝呢?或許世界上本就沒有永恒。

林執要把煙遞給奇美拉,讓他也放個煙花,結果一轉頭看到奇美拉竟然沒有在欣賞絢麗煙火,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林執,看得林執怪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脖子:

“你看我做什麽?”

“你比煙花好看。”

林執哭笑不得:

“你每天都在我看,沒看夠?”

“沒看夠。”

奇美拉真誠地說。

“那在家裏看不就好了,還特地跑來海邊吹冷風。”

煙火的尾焰在漆黑的夜幕中徹底消逝,風很大,天空黑得純凈,空氣中只有清冷鹹腥的、海洋的氣息,奇美拉的聲音很輕,卻在單調無盡的洶湧海浪聲裏格外清晰:

“我想看在不同場景下的你。”

“那拍照片留個紀念唄!”

林執攬過奇美拉的肩膀甜蜜地依偎在他懷中,剛舉起手機要自拍,奇美拉條件反射地要躲閃,林執按住他:

“那我們以後拍結婚照怎麽辦?”

奇美拉被說動了,他接過林執遞來的煙,點起一支煙花,然後兩人跑了好遠好遠,才勉強能把頭頂的煙花拍到,但角度很刁鉆,把兩人都拍得面目全非,奇美拉無語,林執看著照片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而奇美拉則默默掏出手機拍下這幕,被林執發現了,快活地轉身跑開,很有偶像包袱地對奇美拉大喊:

“要把我拍得好看點啊!背後的煙花也要拍進去!”

林執在燦爛夢幻的花火下宛若輕盈的鷗鳥,長發被海風牽引著淩亂飛舞,圍巾和裙擺也都隨風在他身後擺蕩,仿佛下一秒林執便會展翅飛走——奇美拉沒由來地產生了一陣“如果不抓住林執就會失去他”的強烈恐懼感,於是他驚慌地追上林執,將他緊緊抱擁。

林執幾乎要被奇美拉按進他的血肉裏與之融為一體,兩人都被冷冽的海風吹得冰涼,連帶奇美拉的懷抱都是冷的。

“好了啦,又不是小孩子,撒什麽嬌。”

明明奇美拉那麽大一只卻還極度缺乏安全感,可見人在脆弱時都是同樣的狼狽。

年後林執便調整好狀態投遞簡歷求職,然而目前投遞的公司全都拒絕了他。林執明白在一封封拒絕郵件背後的潛臺詞,他們絕不會允許一個能夠引起軒然大波導致對公司產生負面影響的不穩定因素出現。

林執坐在電腦桌前,望著郵箱裏開頭大差不差的郵件出神,那場風波給他帶來的心理壓力其實並沒有很大,即使他由於揭發公司高管卑劣無恥的行徑反被倒打一耙,他從前途無量的黑馬新人一夜之間淪為破壞上司美滿家庭的男婊子,在業內遭到封殺斷送自己的職業生涯,最終去做了酒吧銷售。

然而對於林執而言,人生總會有出路——應該說人生總要有出路,你如果不想囿困於當下的困境就必須強迫自己往前走,讓痛苦穿過身體丟給時間去降解。

只不過當這個事實赤裸裸地呈現在林執面前時,他多少還是感到憤怒,他當然也知道並不會事事都有報應不爽、大快人心的結局。

“哥哥是不是不開心?”

林著的小臉蛋貼在電腦屏幕前關心林執,恨不得腦袋伸出顯示屏和林執來個愛的抱抱,林執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傳染給弟弟,便強打起精神來對他笑:

“沒有不開心,哥哥在想事情。”

“是很難的事情嗎?”林著眨著好奇的大眼睛,像只熱情的小狗,“哥哥可以問我,讓我幫你解決。”

“你還小,不會明白的。”

林執隨口敷衍道,然而林著如同一截小彈簧,不依不饒的急得蹦蹦跳跳:

“說嘛說嘛,哥哥你說嘛!”

林執拗不過林著,只好跟他簡單地描述:

“哥哥最近找工作,但是都沒有公司要哥哥。”

“為什麽他們不要哥哥?”

林執很難和林著描述前因後果,五歲的小孩哪裏懂這些?他連分辨最基本是非對錯的能力都不具備。

“因為哥哥之前上班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大家覺得哥哥是壞人。”

“哥哥是做壞事了嗎?”林著害怕地問。

“不,不是我做壞事。”

“那為什麽哥哥是壞人?哥哥沒做壞事才不是壞人!”

林執笑容隱隱發苦:

“嗯,是啊。”

奇美拉躺在林執身側觀察他許久後,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是不是哪裏沒做好?”

“沒什麽,”林執搓搓臉,“我只是還沒緩過來,”

“你在騙我。”

奇美拉篤定地揭穿林執的謊言,林執確實因為工作問題而焦慮,甚至連在床上都能走神,他自己也對奇美拉深表歉意,因此翻身騎到奇美拉身上主動了一次。

林執的體力比不過奇美拉,兩次過後他完全脫力,反觀奇美拉仍在興頭上,抱著累癱了的林執給他“上刑”,鍥而不舍地拷問他,看似乞求實則威脅,如果你不說我不拔出來,我們就這樣黏在一起死掉好了,聽得林執膽戰心驚,奇美拉不是會開玩笑的人,他敢這麽說就證明他真做得出來。

於是林執只能把自己求職四處碰壁的尷尬窘況告訴奇美拉,至於過去背負的那些汙名,以奇美拉的能力,早就把他的過去全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也省去再揭一次瘡疤。

聽完奇美拉沒發表任何意見,林執也猜不出他的想法,是感到可憐呢還是慶幸呢或是幸災樂禍。

“我雇傭你。”

“不要。”

林執拒絕得斬釘截鐵,奇美拉感到無法理解:

“為什麽?我不是包養你,也不是輕視你,我會根據你的工作成果支付你相應的報酬。”

萬一分手了林執怎麽辦?感情沒了工作也丟了,這種情況林執絕對不允許發生。

“禁止辦公室戀情。”

“我的辦公室裏只有我跟[盤古]。”

“夫妻作坊的性質也差不多,反正我不要。”

在奇美拉看來林執也是油鹽不進,他是個低自尊的人,因此無法理解使林執吃盡苦頭卻還要硬撐的廉價自尊心,但他不敢說,否則避免不了大吵一架。

這次以奇美拉的退讓而告終,氣氛逐漸冷卻,突然[盤古]向奇美拉匯報:

“主人,有兩名訪客到來,通過身份信息比對,是聯合國A息部人員,澤拉·A·金娜,下川宏樹。”

難道奇美拉擅自研發數字生命的事情敗露了?要被有關部門上門調查?林執緊張地抓住奇美拉的手臂,不住地搖頭:

“不要去。”

“哇哦,好激烈,”奇美拉起身下床,[盤古]為他送來衣物,“那小子看著是個書呆子,玩得倒是挺開。”

林執一聽奇美拉的語氣就知道他切換了人格:

“為什麽他們會找上門?是不是洩露了什麽線索?林著會不會有危險——”

“放心,這不是第一次了,”菲尼克斯隨性地披上外套,內裏卻是真空的,“只是例行詢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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