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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新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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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新娘4

元遇卿見林執神情悵然,似有難言之隱,便體貼道:

“姑娘若不願透露,也不必勉強。”

“我叫尋——”林執話到嘴邊又臨時改口,他不方便暴露真名,“你叫我阿尋吧,尋尋覓覓的尋。”

“阿尋、阿尋,”元遇卿像是含著一顆蜜糖在口中細細品嘗,不由得心生甜蜜和歡喜,“好生特別的名字,你可是在尋找何人?”

林執的回答模棱兩可:

“也算是在找人吧,這是什麽地方?”

林執環視四周,室內擺設有些許不同,但整體看來和元氏兄妹祖宅的正房並無太大區別……難不成是同一座府邸?

“這兒是我家,我醒來就看見你躺在我身邊,”元遇卿羞得面紅耳赤,不知道還以為林執是什麽登徒子輕薄了他這個良家少男,“阿尋大方放心,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無事發生。”

林執被元遇卿的反應逗得直笑,換個角度想,回到彼時還是上元村的下元村,他可以借此機會調查畫中女子的確切身份。林執再次抓住元遇卿,認真地問:

“你有老婆嗎?”

“阿尋何出此言?我年方二十,自是還未嫁娶!”元遇卿激動地否認。

還沒娶老婆?林執比手畫腳地生動描述:

“那你們村有沒有出現一個身著奇裝異服的女人,那女人又高又瘦,長相……待定。”

元遇卿炸了眨眼,手指指向林執,林執拍掉他的手,正色道:

“別搗亂,我是認真的。”

“可你的衣裳就很奇異呀。”

被元遇卿一提醒,林執也覺得自己該換身行頭:

“麻煩你給我一套衣服,跟你這身差不多就行。謝謝了。”

“好。”

元遇卿轉身出門去了,林執百無聊賴地倒進床裏,卻被什麽硬物硌到後腦勺,他掀開枕頭,是個扁扁的、巴掌大的方形木匣,木匣上掛著一把頗為袖珍的銅鎖。林執偷偷把木匣拿起來掂了掂,很輕,搖又搖不出聲音,不知道裝著什麽貴重物品。

此時走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執手忙腳亂地把木匣又放回枕頭下,下一秒房門被重重推開,進來一名手持折扇的清秀少年,身後跟著個紮丸子頭的嬌俏女童。

少年手中的折扇橫指向林執,正氣凜然道:

“美人畫皮、徒生媚相,哪來的鬼狐精怪妄圖蠱惑大哥!”

小女孩也用稚嫩的腔調幫腔少年:

“蠱惑大哥!”

這兩個孩子的五官還未完全長開,然則這似曾相識和相似的面容——分明是小時候的元秀慈和元秀棠!難道是元氏兄妹的前世?林執並不願相信前世今生,否則他前世必定作惡多端,今生才會落得家破人散、至親分離這般淒涼下場。

這倆活寶一唱一和跟演戲似的,唬得林執一楞一楞。

“小慈小棠不得無禮,”元遇卿捧著一套衣裳匆匆進門,“你們別嚇到人家!”

少年不服氣地爭辯:

“她來路不明,又美得不似凡人,恐怕是妖孽所化!”

在那個民智未開的時代,動輒就是天有異相、妖物禍世,不過林執倒也能理解,他出現在百年前的上元村也不屬於科學能解釋的範疇。元遇卿與少年講道理:

“若阿尋真心要害我,大可趁我熟睡之際下手,為何還要等我醒來?”

“哼,誰知道她安的什麽心?”少年憤憤甩袖,“說不定她要你的錢、要你的心、要你的命!”

小女孩對林執又害怕又好奇,她用以為林執聽不到的音量奶聲奶氣地問少年:

“二哥二哥,可她真的好生美麗,這麽漂亮的人兒都是狐貍精變的嗎?”

少年遮住小女孩的眼睛,唉聲嘆氣:

“唉!連小棠你也著了這狐貍精的道,可見這精害法力之高強,此時不除,日後必定禍患無窮。”

元遇卿左右為難:

“小慈你別再鬧了,還請阿尋你不要見怪,家弟家妹酷愛閱覽志怪話本,年紀尚小口無遮攔,我替他們向你賠不是。”

林執當然不會和小孩較真,反倒元遇卿的反應很是有趣,讓他難得壞心眼地生出欺負老實人的心思,誰叫元遇卿長了張和奇美拉一樣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呢?

於是林執拉住元遇卿的衣袖,柳眉低垂,擺出可憐兮兮的無辜模樣,但他眉眼天生帶媚,似水柔情,和那些志怪小說裏引誘男人墮入美人鄉的鬼狐精怪如出一轍:

“那遇卿也覺得我是精怪所變嗎?”

元遇卿似只受驚的貍兒瞪圓眼睛,連連擺手否認:

“阿尋怎麽會是精怪所變,我看她是、是天上來的仙女……”

少年在一旁直翻白眼:

“還說不是狐貍精,以色惑人,大哥也真是,那些聖賢書都讀進狗肚子裏去了。”

聞言林執大笑不止,或許是被少年這副小大人的口吻逗樂,亦或是被元遇卿單純的態度打動,總之讓他感受到暌違已久的快樂。

元遇卿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打發走少年和女孩,他向林執介紹,少年叫元遇慈,是元遇卿的二弟,小女孩叫元遇棠,是元遇卿的小妹。

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上元村的元遇慈和元遇棠與下元村的元氏兄妹是否存在某種聯系?這條線索目前尚不明晰,但也許日後會派上用場。

“阿尋你千萬別把小慈的話當真,你怎會是狐貍精,你不是狐貍精,倘若你不是凡人,也應該是天上的仙女。”

元遇卿嘴笨,說出的安慰話語只叫人牙酸肉麻,又惹得林執一陣苦笑:若他真是狐貍精倒還簡單省事,操縱玩弄人心易如反掌,哪裏還要他枉費心神想著該怎麽接近元遇卿。

為了盡快通過試煉,林執自是使盡渾身解數,他低眉垂眼,對元遇卿依依柔柔道:

“遇卿,我有一事相求,這件事,只有你能幫我。”

林執本就天生媚骨,一雙桃花眼勾人心魄,加之刻意裝出楚楚可憐之態,元遇卿良善單純,直接著了林執的相:

“只要是我能辦到的,定為阿尋在所不辭!”

要是元遇慈在場,肯定又要大鬧,林執好笑地想。

“要是有一天村裏來了奇怪的女子,你一定要告訴我。”

“好。”

“還有,現在是什麽朝代?”林執在心裏飛快過了遍朝代表,“漢?唐?宋?明?”

元遇卿歪了一下頭:

“朝代是何物?漢唐宋明又是何物?”

難不成下元村是什麽“不知有漢、無論晉魏”的世外桃源?可以時空穿越的桃花鐲也是真實存在的?會不會藏在枕頭底那只掛鎖的小木匣裏?林執越想越頭疼:

“沒關系不重要,先把衣服給我吧。”

元遇卿畢恭畢敬地把衣裳捧到林執面前,林執攤開一看,是件水藍色的羅裙,散發著恬淡的花香味,竟和畫中女子所著衣裙如出一轍!

元遇卿註意到林執的表情古怪,小心地解釋:

“阿尋你不喜歡嗎?這是我娘的衣裳,我都有洗凈收好,用槐花香包防腐貯存,若是顏色不合你心意,我再去尋一套衣裳來……”

這一刻林執如遭雷劈,久久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畫中的女子竟然是他!

“阿尋、阿尋?”

林執驀然回神,元遇卿那雙燕子般漆黑靈動的眼睛,正小心地棲落在他臉上:

“阿尋你怎麽魂不守舍,是不是身體抱恙?還是我哪裏做得不當,害你心傷?”

元遇卿說著,眼皮越泛出憐人的薄紅,再襯上那顆清冷的淚痣,更叫林執心有不忍,便草草打發元遇卿離開:

“行了行了我能有什麽心傷的,我要換衣服了,你請便。”

聞言元遇卿哪敢停留,像只被餓狼追趕的驚兔落荒而逃。

林執的心緒異常混亂,元遇卿既定的生死是被因果所寫就,偏偏是林執被選中,陰差陽錯成了這樁悲劇的元兇,想找林著就必須通過試煉,在林執的價值天平上,哪怕另一端放著全世界,天平也會毫無懸念地向林著傾斜。

林執換好衣服便出門去尋元遇卿,不得不提這身衣服於他而言實在別扭,他不會穿,索性襦裙裏套長褲。

這裏的天氣好得非同尋常,太陽溫暖又不刺眼,白茫茫的像打了層柔光。

林執途經回廊,後院中央栽著的桃樹正開得泛濫,灼灼桃花張揚地傾軋在枝頭上,滿目繁華。這棵亡木也曾有過這般美好蓬勃的燦漫光景,樹有枯榮,亦如人有生死,興衰不過須臾一瞬。

林執穿過後院來到前廳,看到元遇卿正站在天井賞蓮花。

半人高的石缸中蓮花叢生,娉婷的花葉悠然地隨風擺拂,元遇卿如瀑的青絲也輕盈翩飛,林執心想元遇卿還有這雅興,便好奇地上前探看。

原來元遇卿是在投餵缸裏的錦鯉,魚兒爭相搶食,兇悍地甩尾濺起零碎的水花,元遇卿笑話道:

“一群饞鬼,再晚些可要餓死了……啊,阿尋!你、你來了……”

此時的元氏家宅還一派生機盎然,甚至桃花和蓮花能在同時節盛開,如一場真假莫辨的美妙幻夢。

“這缸蓮花和魚是你養的?長得可真好。”

“是我爹娘生前養的,我自然要好好打理,”元遇卿笑盈盈地向林執介紹,“這只是紅白相間的錦繡,這只橘紅的是花旦,這只紅的叫胭脂,這只沒這麽紅的叫赤兔,這只紅黑的叫將軍,這只金黃的叫柿餅——”

“為什麽它叫柿餅?”

“因為是小棠取的名。”元遇卿笑得寵溺。

“那其他的魚都是你取的名?”

“嗯。”

林執勾了勾嘴角:

“你還挺可愛的嘛,給魚取名字。”

“阿尋莫要尋我開心了,對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元遇卿紅著臉從袖子裏取出一支發簪,簪首是兩朵岫玉雕刻的並蒂蓮,由於緊張,元遇卿的手指都握到發白,繃得指骨如蒼竹節節分明:

“阿尋若不嫌棄,這發簪你、你收下吧。”

林執倒也沒想太多彎彎繞繞,純粹是順心而為:

“不是我嫌棄你的簪子,是我不會用它。”

元遇卿情深意切,沈沈的瞳水淹過林執的眼睛:

“我會!若是阿尋願意,往後每日我都為你挽發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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