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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酒與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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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酒與吻

似乎看到樓上開了窗,邁巴赫的車主不再擾民。

路段的燈光暗淡,只在燈柱腳下,留下一圈規則的圓形。

朝朝瞇著眼睛怎麽也沒看清,豪車裏的有錢人長得什麽模樣。於是轉頭去問身後的男人:“樓下那個,什麽來頭?”

許言清坐姿閑散,只掃了眼窗外,而後淺色的眼眸瞧向朝朝,忽地笑了一下。

似春風拂過柳梢頭。

“是你的委托人?”朝朝移開視線,喝了口水,“你這有錢的委托人,還上不上來了?”

許言清站起身,撫平西裝上的褶皺。

他說:“要打個賭麽?我賭他不會上來。”

“那我——賭他上來。”朝朝見狀,也心血來潮地應下:“賭註怎麽算?”

賭註?

許言清下樓的腳步頓了頓,朝朝趴在樓梯扶手上,聽他語氣略帶幽怨:“打開冰箱冷藏區,記得把門側,你的東西,從我的茶葉區挪走。”

她的東西?

朝朝想起來,她今天下班特意去了趟超市,把空蕩蕩的冰箱填滿了。

她是幹了什麽惹他忌諱了?

趁著許言清下樓招待客人的功夫,朝朝迅速跑去廚房打開了冰箱門。

門側,琳瑯滿目的各色辣醬蒜蓉醬占據了半壁江山,將幾盒帶著英文標簽的大吉嶺茶罐擠到了邊邊角角。

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朝朝總算良心發現,把他那幾罐茶葉挪到了冰箱的中間層去了。

挪之前,有點好奇,打開罐子聞了聞。

清新的茶葉香裏,好像混雜著不知名的嗆鼻味。

“這是串味了?”

*

樓下,邁巴赫的車主並沒有下車。敲門的是,又當司機又當助理,加班到九點的冤種打工人——陸一鳴。

許言清似笑非笑:“有事?”

明顯問的不是他。

盡管怨氣要凝成實質,但誘於高額加班費,陸特助依然面帶專業微笑,遞上黑色絨布裹著的紅酒:“許先生,這是我們Boss給您的謝禮。”

絨布上滑,露出瓶身標簽的一角。

——1945年,羅曼尼康帝。

可真是大手筆。

他這個弟弟,向來和自己算的清清楚楚。在紫金地產上,他又怎麽可能願意欠著自己一個120億的人情。

這不,後腳就把自己珍藏的紅酒送來了。

陸一鳴:“紫金地產大跳水那天,許先生您走得太急了,Boss本來那天就要送的……”

許言清沒有任何反應,一雙眼睛淡然無光,像是在看陸一鳴,又好像是魂游天外,在看著一團空氣。

事件堆疊在一起,紫金地產大跳水好像也才發生在前天。

也是他把顧朝朝帶回朗博路的那天。

猶記得江敘濃烈俊逸的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回答他,關於心動的問題。

他說:“如果是別人問我這個問題,我會告訴他,他愛上了那個女孩。但是,如果這個人是許言清,我只會告訴他——醫院掛胸外科查個心電圖。”

“你別忘了,江越安做過的事。”

許言清自討沒趣。

心下陡然升起一股煩躁,凝固成更深刻的厭惡。

*

而令他心緒翻湧成潮,百般不得解答的人,正沒心沒肺地坐在小茶幾的另一側,把羅曼尼康帝的英文名輸入手機搜索引擎。

玻璃高頸的醒酒瓶裏暗紅色的液體,靜靜地散發著馥郁持久的單寧香,仿佛材質上成的紅絲絨。

“蘇富比拍賣會上,兩瓶羅曼尼康帝,就拍出了七百萬!”

朝朝倒吸一口涼氣。

心裏計算著,她喝一口是多少雪花銀。

等過漫長的醒酒期,對面的男人才慢條斯理地給她面前的高腳杯,倒了半杯。

朝朝聞了聞味道,喝下一口,而後直皺起了眉:“沒我想象中的好喝。”

這倒是實話,她覺得還比不上研究室聚餐,渺渺師妹帶的精釀啤酒。

但是,秉持著貴有貴的道理,爾等凡人沒有品味的心態。

她還是把杯中剩餘的酒,一口飲盡。

彼時,許言清才抿了一口。

他沒察覺到顧朝朝微妙的心態,見她酒杯空了,便又給她續上了一杯。

朝朝:“……”其實並不想喝了。

她緩了緩,決定找些東西下酒吃,於是把客廳剩下的披薩端了過來,一口披薩一口酒,吃得倒是歡快。

許言清覺得,如果江敘知道他的酒,被當成街邊二鍋頭就花生米的架勢喝掉了,估計是寧願把酒倒臭水溝裏,也不肯給他的。

朝朝見許言清杯中的酒沒怎麽動,以為他和她是一樣的心態,索性大方地給他分披薩。

“你也別不好意思。”

許言清沈默地接過披薩,也沒明白他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酒過半晌,兩人居然真的就著披薩,把那瓶三百五十萬的紅酒喝了個幹凈。

相比許言清,顧朝朝喝得更多些。

“喝醉了?”男人湊近她,沈聲問。

說話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朝朝紅潤的臉頰,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朝朝這才意識到,自己喝酒容易上臉,總會被人誤會喝醉。

不知出於什麽心態,她故意支支吾吾地說:“我……沒醉……”甚至還伸出了一只手指,湊到許言清面前,“你看,我認得這個是——二!”

許言清,果然楞了兩秒,無奈嘆息。

以為她是真醉。

借著酒意,顧朝朝向許言清洩露出幾分少女情思的控訴,她罵他:“許言清,你沒有心!”

沒有心……

許言清的確沒有心。

這控訴,令他短暫的失了神。

“是麽?”許言清笑了,平緩地問,“是我對你還不夠好?”

——處處順著她,收留她,還給她自己的卡,不夠好嗎?

相反他對她很好,但是……

朝朝有些郁郁:“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對我好。”

許言清定定地看著她。

許久,他苦笑,輕聲:“那我,是因為什麽對你好呢?”像是他自己都沒弄明白這個問題,在問她,也在問他自己。

顧朝朝並不是心思敏感的女孩,甚至她還很遲鈍。

所以,她察覺不到,男人話語中的動搖和茫然。她也沒有抓住這點動搖,高歌猛進,把人收入囊中。

她只是郁悶又小聲地說了句,“又被你帶溝裏了。”

不想爭辯了。

顧朝朝準備回房睡覺,她坐得太久,猛地站起來頭暈乎乎的,差點摔倒。

許言清以為她酒意上頭,站不穩,微微躬身,攔腰把朝朝抱了起來回臥室。相較於之前她腳受傷的那次不得已的公主抱,這次朝朝甚至沒有推拒。

纖長的胳膊交叉搭在他的脖後。

大約真是喝醉了。

一直乖乖地任由他抱著放在了臥室的床上,許言清本要離開,衣角卻被朝朝拽住了。

她問:“高中畢業典禮,我沒去參加,你最後和誰一起跳的畢業舞?”

那時,朝朝告白失敗,被許言清冷眼拒絕,遠走北市,同學聚會畢業典禮什麽都沒去參加。

早就忘了自己軟磨硬泡纏了他好幾個月,最後才讓他應下了當她畢業舞的舞伴。

“朝朝,”許言清叫她的名字,目光沈靜,“是你爽約了。”

衣角被拽得死死的。

顧朝朝垂著腦袋不放手,脾氣倔得跟驢一樣。

許言清才說:“我沒有其他舞伴。”

“那我要和你跳畢業舞。”顧朝朝說完,快刀斬亂麻似的,點了點桌面的小音箱,放了首清緩的鋼琴曲,還朝許言清伸出了手。

沈吟片刻,許言清帶著點哄孩子的語氣,對顧朝朝說:“你喝醉了。”

顧朝朝擡著頭,就這麽看著他。

是的,她喝醉了。

所以,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因為第二天睡醒了,就可以當作喝斷片什麽也沒發生過。

“畢業舞,我一個人練習了很久很久。”

久到音樂一起,閉著眼睛都不會跳錯的程度。

在音樂播放到快一半的時候,許言清終於握住了她的手,他的一條手臂摟在女孩的腰側,兩人貼近時,呼吸的節奏都漏了一拍。

這場舞,許言清沒有練習過,因為記憶過於遙遠,他的腳步也幾乎是亂的。

在不大的房間裏,他只是跟隨著醉酒的朝朝,緩慢地轉動。

他心裏百味雜陳。

無法想象,曾經的顧朝朝為了和他跳一支舞,有多麽期待,又付出了多少精力。

舞蹈的步伐到了轉圈推拒的環節,許言清的手腕微微用力,朝朝轉著圈從他懷中撤出,又靠近。

因為過於接近,她的唇瓣從他的臉頰處擦過。

許言清一怔。

他們不知何時,移動到了門邊的墻壁上。

然後,只聽“啪嗒”一聲,不知誰的後背抵住了燈的開關。

燈滅了,音響裏的鋼琴曲也停止了。

房間頓時陷入了寂靜的黑暗。

黑暗中,朝朝的手指穿過許言清微長的墨發,凝視著他的嘴唇,而後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拉下他系好的領帶。

唇瓣相貼。

清冷淡漠的男人,唇瓣竟是這般灼熱,相貼的熱度燙得她心慌。

他沒有退,亦沒有進。

朝朝知道,他不想吻她,可她偏偏不讓他如意。

抱著明日裝斷片什麽都不記得的打算,濕.熱的舌.尖毅然決然撬開了許言清的唇,他們都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

只有絲絨口感的紅酒味,逐漸溫柔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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