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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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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襲黛再次睜開雙目,額上又出了一層冷汗。

眼前的盤香縷縷上升,分毫不動。

她凝目良久,始才呼出一口氣,香煙彎彎繞繞,逸散了些許。

門外叩聲響起,聞弦音走了進來,恭敬道:“今日弟子過來,是到了‘那位’與您相約之期,特來提醒……”

江襲黛擺了一下手,聞弦音的聲音戛然而止。

“退下。”

聞弦音猶豫片刻,看起來有話要說。

江襲黛蹙眉道:“本座知你要說此行兇險。清虛派,神機閣,攬月閣以及浩然宗皆有響應。用得著還啰嗦一遍麽?”

“……門主知道,弟子就放心一些,”聞弦音啞然:“一切千萬小心。”

待聞弦音走後,江襲黛揉了揉額角,理所當然地又聽到了那來自天外的聲響。

【宿主,系統已經提醒您了。女主身負天道氣運,自帶反彈buff,無法被抹殺。本文劇情已經偏離航向,系統將與您達成合作,爭取將劇情早日引回正道,還請……】

江襲黛眸光微暗,輕聲念了一遍:“天道氣運,反彈……八福?如你所說,本座剛才碰見的那個,便是喚作燕徽柔的人?”

【是。】

如今碰上這位神秘少女,一連在她跟前死了兩次……

她心中,多少帶點惱意。

這世上竟有如此殊勝之體質,詭譎之功法。

江襲黛活了這些年,從未遇上能一招將她制命的敵手。她想著這人被清虛派藏匿於洞牢之中,懲罰是假,囚禁為己所用才是真。

清虛派——那群人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僅成天來找殺生門的麻煩,還攔著阿珂不許她找過來,與自己扯上關系。

既然於他們有利,留下此女,將來對殺生門、對自己的禍患無窮。

斷然不能留她。

第三次江襲黛也未曾聽系統勸告,而是直奔清虛派洞牢,沒有采取一招刺死她這般激進的法子。

她反而是一道袖風掀塌了洞牢,看著山石撲簌簌地落下,將整個洞牢埋成一片廢墟。

正屏息以待時,熟悉的痛感襲來。

再次睜眼,又回到了前一天。

江襲黛冷哼道:“這樣也算?”

系統:【……】

那邊傳來一些滋滋的聲響,像是機械冰冷的嘆息。這次綁定的宿主性情偏激,不是個好相與的。系統經過權衡選擇保持沈默,耐心地等待她回頭是岸。

這一等,便等了九十六次。

剩下的九十六次,這位宿主嘗試過但不限於雷劈火燒活埋窒息灌藥,但無論是間接謀殺或是直接謀殺,她都會在燕徽柔死後回到前一天。

第九十九次時,江襲黛活捉了一個清虛派的小嘍啰,逼著此人去給燕徽柔一個痛快。

此人當場暴斃,燕徽柔了無聲息。

江襲黛本以為是成了,結果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兩眼一閉又給晃了回去,並且聽到她的弟子聞弦音第一百次前來叩門。

聞弦音推開門進來,一個字兒還沒蹦出去,便瞧得江門主眉目冷淡,幽幽地瞪著自己,仿佛自個兒犯了什麽要命的事。

“門主——”

“滾。”那雙朱唇抿出一個字。

聞弦音不忍道:“弟子觀您這幾日瞧起來有些滄桑勞神,不若好生休息……告退了。”

她還沒有告退,又被叫住。

“聞弦音。”

榻上的女人翹起了一只腿,雙腿交疊著。素白的手指搭在床沿,摸著上頭雕成蓮紋的凸線。她面色冷過一瞬:“若有一人在敵方,身負神力,情況不明。你會如何?”

聞弦音果斷道:“弟子以為,除之而後快。”

“若是——”

江襲黛的指尖輕輕敲著,她曼聲道:“除不掉?”

“以門主的實力,這世上當真有如此之人?”聞弦音思忖了片刻:“如若是弟子,那弟子興許要避其鋒芒,省得殃及自身。”

“若是也不避呢。”

“……如此,”聞弦音低眉順眼道:“不如動之以情,加以利用。既然身負神力,也可握為手中的一把快刀。”

江襲黛的雙目落在聞弦音臉上。

聞弦音將頭放得更低了一些。

良久,她婉聲笑道:“到底是長大了些,也會為長輩分憂了。你說得不錯,只有一點本座不甚讚同。”

只是她也未曾明言,只挑眉道:“下去吧。”

聞弦音本想著告退的,但卻見江襲黛準備出門。於是聞弦音留在原地,她擡起頭,勸了一句:“門主。”

江襲黛回眸:“怎麽了。”

聞弦音的話哽在心口,她大著膽子對上江襲黛的眼睛。

那紅衣女人天姿自然,一雙眼眸狀若桃花,嬌媚中帶有鋒芒畢露。可若是凝眸瞧人,彎眼含笑時,卻會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而在很多年前也確乎如此,聞弦音見過她對展閣主微微笑的模樣,很是溫柔。

只是這樣的神情,在之後聞弦音再也未曾得見過幾回。

展閣主與她的事,聞弦音身為一個晚輩,只是不好摻合。前情後因一切不明,只模模糊糊聽到過一些傳聞。

兩人年輕時是至交好友,江襲黛尚在靈山派時常與攬月閣的展珂來往。

一夜之間靈山派滿門覆滅,此後世間多了一位殺伐果斷的“照殿紅”。

不知江襲黛是怎的變成了殺生門門主,又如何與展珂分道揚鑣。

人生不就一場鬧哄哄的戲,青絲轉眼白發,紅顏化作枯骨,故人不再,一點情誼也許還沒有門口的老枯樹活得長久。

這種事情戲本子裏說得多了,俗套得很,也許門主她自己也覺得沒什麽講頭,所以從來不談。

殺生門裏的規矩也是一樣,入門不問前塵過往,只看有沒有這個狠心,能夠斬斷一切。

可笑的是,門主本人斬斷了嗎?

“門主……”

“遇上她,一切小心為上。”

聞弦音頓了頓,恪守了本分。

待聞弦音走後,江襲黛又踏上了去往清虛派的雲中老路。

說實話,這條路她飛得倦了,連身邊的幾朵雲的模樣都記得太清楚。

想起那鎖在蟠龍柱上的某個死丫頭,江襲黛本已平和下來的心緒又不自覺打了個浪頭。

這般讓人生厭,真想掐死她——

只可惜辦不到。

洞牢之內,衣不蔽體的少女垂著頭鎖在柱子上,奄奄一息。

她叫燕徽柔,年方十八,自打有意識以來發現自己在此處,便從未見過天光,被人鎖在這裏,茍延殘喘地活著。偶爾有一些人過來在她身上弄出各種各樣的傷口,像是在嘗試些什麽。鐵鉤穿透了她的骨肉,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一個人浸沒在無邊的痛苦之中,不得解脫。

絕望長得像是江河,一直看不到頭。

今日只聽得轟隆地巨響,刺眼的陽光照滿了陰濕的洞牢。

頭一次地,照到了她的身上。

燕徽柔艱難地擡眼,恍惚之中,一襲瀲灩紅衣撐傘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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