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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行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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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行險

“小將軍,都準備好了。”

士兵以袖遮面,露出兩只眼睛,聲音攏在喉嚨裏低得快聽不清。

越重霄拉下他的手:“你幹什麽,像做賊一樣。”

士兵汗顏:“我們難道不是在做賊嗎……”

“當然不是,我們是要做大事……走吧去偷腰牌。”

士兵:“……”

犽族軍中最近出了一員悍將,名叫多哈,生得虎背熊腰,整日操著蹩腳的漢話在城下辱罵挑釁,叫囂著讓越含英出來跟他單挑。

越重霄嫌他聒噪,準備出去解決了他,卻被越含英攔住了。

“不必理會,他的目的就是引誘我們出城。”

有彎月五塞這道天塹在,犽族除了叫囂別無他法,然而無論他們罵的多麽難聽,越含英一概不予理會,反倒是叫罵的人被毒辣日頭曬得兩眼發黑口吐白沫。

可是越重霄很不爽,他已經忍了城下那只嗡嗡叫的蒼蠅很久,今晚就要摸去犽族大營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越含英仿佛提前一步猜到了他的想法,把越重霄從夜巡編隊裏踢了出來,下令無腰牌者一律不許出城。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越重霄叫上一隊關系好的士兵,趁著換防偷了一塊腰牌。

“走吧,出城。”

越重霄將腰牌掛在指尖繞了兩圈,美滋滋地揣進懷裏。身後無人應他,越重霄回頭一看,士兵個個縮著腦袋,像堆鵪鶉紮在一起。

“你們這是……怕了犽族?”

“當然不是!我們怕的是大將軍……要是被大將軍知道了,我們肯定吃不兜著走,通通軍法處置。”

越重霄嘿了一聲,摟住說話人的脖子:“別擔心,有我在呢。”

“你能讓大將軍不罰我們?”

“不能。”越重霄眉眼帶笑,得意道,“但是我已經跟霍七郎搞好了關系,他答應打軍棍的時候下手輕點兒。”

“……”

越重霄收獲了一片無語的目光,不由得苦口婆心勸說起來。

“幹什麽,挨頓軍棍而已有那麽可怕嗎?你們難道忘了那個蠻犽子是怎麽罵我們的?”

“縮頭烏龜。”

“膽小鬼。”

“藏好老婆孩子!”

眾人對最後一句話記得尤為清楚,越重霄再次問他們。

“能忍嗎?”

“不能!”

“去不去?”

“去!”

一行人熱血沸騰,接受檢查時個個裝的一本正經,越重霄面不改色亮出腰牌,順利出了彎月五塞。

暗夜之中,少年將軍目光灼灼,手握銀槍指向犽族所在的方向。

“隨我殺入敵營,活捉多哈。”

冷風卷著沙塵撲面而來,越重霄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馬蹄聲,只是他回頭看,卻不見當時人。

王得全裹著輕甲被林闊護在身後,見越重霄停了下來,登時緊張起來:“你怎麽不走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有。”越重霄拍拍飛雲,牽著它繼續走。

王得全環顧四周,他們已經跟著越重霄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眼前的景物越來越陌生,他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

過了彎月五塞,就沒有回頭路了。

大軍沈默著行進,在夜色中宛如一條蔓延的長河。為了避免被犽族察覺,所有人都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所以王得全的話格外清晰。

“你帶我們走的這條路安全嗎?”

越重霄沒有回答,他也無法回答。既是險招,又何來絕對安全。

譽王驅馬行到越重霄身後:“越郎君,我看腳下的路越發窄了,前面還能容納騎兵通過嗎?”

“可以。”

飛雲甩甩尾巴,噴出一聲響鼻,似乎是認出了眼前的路在回應越重霄,恍惚中回答他的,還有當時意氣風發的夥伴。

“小將軍真有你的,真讓我們從這裏穿過來了。”

士兵眉飛色舞,出了彎月五塞之後,一行人縱馬疾馳,由越重霄領著他們奔向犽族老巢。

本來大家還擔心會不會撞上巡防的犽族士兵,沒想到越重霄找到一條隱蔽小路,從四周的荒涼程度來看,犽族絕對不知道這條路的存在。

越重霄嘴角掛著笑:“一會兒就按我說的來,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很快,犽族營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與晟朝不同,犽族的農耕技術極為低下,基本上是靠天吃飯,或者說得具體一些,基本上靠今天運氣搶奪物資吃飯。

近來暑熱難耐,犽族又沒搶到東西,帳篷紮得七零八落,整個營地彌漫著一股蔫了吧唧的氣息,巡防士兵隨手領著酒囊,喝得東倒西歪。

越含英不理不睬的態度擺在那裏,讓犽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一支輕騎在深夜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營地之外。

越重霄牽出兩匹黑馬,將鞭炮綁在馬尾上,點燃引線之後一刀紮上馬的屁股,受到驚嚇的馬立刻嘶鳴一聲狂奔出去。

等到馬兒沖進營地,引線也燒得差不多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猝然炸響,震得夜色簌簌顫動。

醉眼蒙眬的巡防搞不清楚狀況,還以為是晟朝大軍打過來了,嚇得立刻吹號示警,睡夢中的犽族人紛紛驚醒,衣衫不整地四處逃竄,營地亂的像一鍋粥。

“哈哈哈哈哈看他們那熊樣。”士兵在哈哈大笑,反手抽出背後長刀,躍躍欲試,“小將軍,我們上吧。”

越重霄擡手制止了他,視線在營地中緩緩搜尋。

沒得到越重霄的命令,士兵不敢輕舉妄動。等到一聲格外粗獷的聲音響起時,越重霄瞬間鎖定了多哈的位置,手中長槍一振:“上!”

輕騎目標明確,猶如利劍刺入敵營,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哀嚎震天,犽族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利劍越刺越深,無一人能夠阻擋。

多哈手提鐵錘,定睛一看,正對上越重霄的眼睛,不由得心神一凜,他曾在彎月五塞下與那雙眼睛的主人對視過。

“你是……”多哈難以抑制地生出逃跑的心思。

越重霄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手中長槍如龍,第一槍挑飛多哈手中的鐵錘,第二槍便把他釘在地上。

多哈大驚,嘰裏呱啦地喊起救命,然而不等手下趕來,飛雲已經奔到他的身邊。多哈只覺得呼吸一滯,便被越重霄套住脖子,拖著他向營地外飛馳而去。

輕騎快馬,來去如風,越重霄把多哈捉了回去,如願領了一頓軍棍,然而霍七郎下手一點也沒減輕。越重霄找他理論,沒想到正好碰見越含英,喜提二次軍法處置。

越重霄的唇角溢出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已經忘了挨軍棍的疼,然而那份夜襲敵營的快意卻一直留在他的心中。

舉目遠眺,犽族營地已經可以望見。漆黑的夜色中火光點點,那是營帳前的火把,除此之外,營地再無聲息。

王得全咽了口唾沫,被林闊扶著下馬,盡力伸長脖子打量敵營。這還是他第一次離犽族那麽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王爺,您看......”王得全搓搓手,不敢下決定,轉頭詢問譽王的意見。

顯而易見,犽族的防備並不嚴密,畢竟占領彎月五塞之後他們就開始了高枕無憂的幸福生活,隔三差五出去燒殺搶掠,晟朝若是進攻他們就躲進彎月五塞龜縮不出,最後總是晟朝大軍先耗不起。

譽王眼底晦暗,目光快與夜色融為一體,輕聲下令:“準備發動突襲。”

他等今天已經很久了。

“等等。”越重霄突然開口,眉宇間凝著一層憂色,“殿下,可否讓我先行潛入敵營探查一番?我總覺得,我們這一路有些太順利了。”

“越郎君何出此言?”

譽王淡聲反問,王得全一聽便炸了起來,大聲斥責越重霄:“晦氣!你的任務就是帶路,其他的事與你無關。”

“殿下,王知州。”越重霄如實表明自己的擔憂,“犽族縱使狂妄,可這營地之外無一巡防也著實反常,還請殿下允許草民先行探查,摸清情況。”

“越郎君有所不知,犽族如今正被痢疾折磨,早已經不覆從前蠻橫,自然沒有精力再安排巡防,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可是……”

譽王擡手,示意越重霄不必再說。

“兵行險招,我們制勝的關鍵便是打犽族一個措手不及,越郎君孤身潛入敵營,若是暴露了行蹤不僅破壞進攻計劃,自身安危怕是也難以保證。”

越重霄的話被堵了回去,譽王看著他,意味不明道:“你若是出了什麽意外,虞娘子就要一個人了。越郎君,你也不想虞娘子為你擔心吧?”

虞雁書倚在窗邊,暮色四合,長街寥落。

“阿魚。”滿庭芳叫她早些休息,虞雁書沒有反應,思緒不知飄去了何處。

滿庭芳拍拍她的肩膀,歪頭問她:“你在想越重霄?”

“沒有。”虞雁書回過神來,胡亂答道,“我在看風景。”

滿庭芳探頭看了一眼窗外,天黑得連路都看不清了:“你指的風景是?”

虞雁書也覺得自己的理由太蹩腳了,不得不承認下來:“好吧,我在想他現在怎麽樣了。”

送別越重霄時,虞雁書只囑咐他註意安全,但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的思緒似乎也隨著越重霄一起離開了,盡管人在濟世堂內,卻總也無法集中精神。

“別想了,他答應過你不會有事,爬也得爬回來。”滿庭芳拉起虞雁書,“在這之前我要照顧好你,免得他回來了我只能把一個憔悴的阿魚交給他。”

虞雁書露出些許笑意,正要隨滿庭芳去休息,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呼喚。

“虞——”

這聲音又短又急,還未完全出口就被強行掐斷了。

虞雁書猛地轉頭看向窗外,只來得及看見一片一閃而逝的衣角。

“怎麽了?”滿庭芳問。

虞雁書凝著黑夜:“方才那人好像是……元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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