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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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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則通

越重霄的聲音被吞進喉嚨,戛然而止,潮濕的雙眸仿佛剛下過一場細雨。

“娘子。”

越重霄松開手,躬身貼住水面,濕漉漉的目光避開虞雁書落到地上。

“沒做什麽。”

虞雁書伸手擡起他的下巴,讓他面向自己,在他眼中搜尋情動的證據。

“真的沒做什麽……需要我幫你嗎?”

“不……不用。”

越重霄掙脫虞雁書的掌心,匆匆把水撩到身上:“我還沒有泡完藥浴,娘子還是離我遠些吧。”

虞雁書被拒之千裏,意興闌珊地收回了手。

“好吧。”都不讓碰了呢。

滿庭芳仔細檢查越重霄帶回來的藥渣,這副藥方並不陌生,其中的藥材清晰可辨。

“是用來治療痢疾的。”

感染痢疾者腹痛難忍,畏寒發熱,若與其同飲還有可能被傳染,犽族軍中有這種藥,豈不是說明他們之中爆發了痢疾?

若是如此,便能解釋王得全出戰那日犽族為何節節敗退了。

“這種病能治,不會要人性命,但是十分折磨人。得了痢疾的人別說作戰,生活都成問題。”

滿庭芳翻動藥渣,若有所思。

“阿魚,我們應該此事告訴譽王,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

*

“下官明白,只是……”王得全面露難色,邊說邊打量譽王的神色,“下官雖然小勝了犽族幾場,但要我殺入敵營奪回彎月五塞,還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吧?”

譽王端坐案後,手邊放著一封密信,聞言將信遞給王得全。

“王知州不要急著否定自己,先看過這封信再說。”

“是。”

王得全雙手接信,火漆已拆,信中內容展露無遺。

看罷,王得全驚疑不定,眼中湧出喜色:“這條消息可靠嗎,犽族軍中真的爆發了痢疾?”

“當然可靠,這是我親自安插在犽族的眼線送回來的消息,現在王知州可以重新考慮我方才的提議了嗎?”

譽王想出一步險棋,派出小隊人馬吸引躲在彎月五塞的敵人,趁機將大部隊繞到犽族在後方大本營,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兩面包夾奪回彎月五塞。

如今犽族軍中痢疾肆虐,平日那些舞刀弄棒的莽夫個個上吐下瀉,面如土色,信中表明他們已經虛得爬不起身,絕對沒有一戰之力,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什麽?

王得全用力捏緊手中信紙,巨大的誘惑面前他很難保持冷靜。

“王爺的計策天衣無縫,下官願為王爺鞍前馬後,萬死不辭——但我們需要更多的兵。”

“這個你不用擔心,姜同光受傷至今,已經形同活死人,將軍府的人都開始準備白幡了。我會奏請聖上事急從權,把靈州的士兵交到更可靠的人手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王知州?”

譽王要把靈州兵權給他?王得全心中狂喜,幾乎就要開口答應,屋外卻在此時傳來巨大的拍門聲。

“李渡!出來見我,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王得全被這聲音喚回神智,聽出來人乃是虞晚照,忍不住為她捏了把汗。她怎麽如此大膽,竟然敢直呼譽王名諱。

“李渡,你開門啊!”

拍門聲還在繼續,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王得全抹抹額頭:“既然王妃有急事要見殿下,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正好回去再考慮一下帶兵的事,方才他被沖昏頭腦,要是真答應了可就草率了。

譽王面色稍冷,揮手放走王得全。門一打開,虞晚照直接沖了進來,王得全被撞得腳下趔趄也不敢出聲,沿著墻邊溜之大吉。

“你為什麽要騙我?阿娘根本沒有給我寫信。”

虞晚照快馬趕回府中,這才發現所謂的家書只是譽王的謊話。

面對質問,譽王不疾不徐:“我若不那麽說,愛妃又怎麽會乖乖隨我回來?”

“無恥,卑鄙!”虞晚照被氣得眼泛淚花,“你做了那種事,怎麽還好意思騙我?”

“你說元淳?”譽王不以為意,“不過是借她的嘴一用罷了,娘子若是不樂意,下次換你來做。”

“你!”虞晚照怒火攻心,胸口泛起針紮般的疼痛,“李渡,我真恨我瞎了眼,竟然嫁給你這種人。”

譽王起身走到虞晚照面前,細細凝視她姣好的面容。因為憤怒,她的眸子異常生動。

“回去吧,別鬧脾氣了。”

譽王聲音溫柔,帶著包容:“怪我最近太忙了,忽略了你,等我解決犽族一定好好補償你。”

虞晚照的憤怒就像打在了棉花上,無論她怎麽吵鬧,譽王都不會因為她有情緒波動,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虞晚照無能狂怒,他根本就不像個人類!

一瞬間,虞晚照如同洩了氣的皮球,連和譽王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走出書房的時候,譽王在她背後開口:“對了,元淳的病好了,我會讓她過去見你,想怎麽處置她由你決定。”

元淳......虞晚照恍惚回了房間,元淳跪在她的面前,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娘子。”元淳剛一開口,眼淚便滾落下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有幸得了夫人賞識,得以在您身邊伺候,只想攢些銀錢以後出府嫁個良人,根本不敢有攀龍附鳳的心思。”

虞晚照靜靜看著元淳,不知在想什麽。

元淳的眼淚流得更兇,膝行到虞晚照面前,小心拉住她的裙擺。

“娘子,那天我是想跟著你走的,可是譽王命令奴婢留下來,我沒有辦法,我不敢忤逆他......娘子求你信我,如果我有一句假話,就讓我穿腸爛肚,不得好死......”

虞晚照的眸光動了動,伸出手:“起來吧。”

元淳睜大眼睛,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麽,虞晚照竟然這麽輕易原諒了她?她最恨的不就是自己這種人嗎?

虞晚照看著元淳,想起了阿耶阿娘,也想起了虞雁書。

她貴為尚書千金,堂堂王妃,不也拿譽王沒有辦法?元淳又要怎麽拒絕譽王的逼迫呢?

說來說去,她的身份地位都是依附於男人得來的,所以譽王看她生氣,就像看一只貓一只狗齜牙一樣,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今日的元淳,好比從前的翠微。但是今日的虞晚照,不想做從前的虞夫人了。

“元淳,我們回家吧,回晟京。”

虞晚照握住元淳的手,拉她起來,想要掙脫的念頭盈滿她的胸腔。

元淳不敢置信:“王爺會同意嗎?”

“我回我家,憑什麽需要他同意?”

話雖如此,“可是沒有公驗,我們能離開靈州嗎?再說回京之路千裏之遙,只有我們……”

譽王不肯放人,不下命令,兩人哪裏都去不了。

一旦做了決定,虞晚照只覺得心胸頓開,元淳說的這些問題她都不怕。

“我會解決的,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多帶些錢,再偷偷租一輛馬車,不要驚動任何人。”

*

“謝謝滿大夫。”韓郴趴在床上,上身赤裸,感受著銀針一根根離開他的身體,肩膀的酸痛也隨之消退許多。

滿庭芳收起銀針,囑咐他:“近期註意不要用力過度,七天後再來找我針灸一次。”

“好。”韓郴操練的時候不小心扭了肩膀,養了兩天越來越痛,只好來看大夫。好在滿庭芳醫術過人,幾針下去效果明顯,韓郴終於不用再擔心自己胳膊會廢。

看著滿庭芳收拾好了準備出去,韓郴趕緊爬起來披上外衣,問她:“你不給我開藥了嗎?”

滿庭芳轉頭覷他一眼:“治腦子嗎?”

“啊?”韓郴試圖為自己解釋,“我不是不相信你的醫術,我只是想好得更快一些,最近靈州不太平,可能馬上就要打仗。”

“那就按我說的做。”

韓郴老實了,跟著滿庭芳來到濟世堂二樓,越重霄和虞雁書各自坐在桌子一側。

“霄兄,嫂嫂,王知州那邊我一直盯著呢。”韓郴撿了塊點心丟進嘴裏,向二人匯報他的所見所聞。

“王知州常去譽王那裏,一待就是一天,回來的時候表情一會兒嚴肅一會兒狂喜,還通過比試在衙衛中挑選武功高強的人,不知道想做什麽。”

譽王那裏有林闊盯著,王得全那裏有韓郴盯著,兩人給的信息結合起來,越重霄也能猜出七七八八,譽王可能要對犽族動手。

“我知道了,還要麻煩你繼續留意王知州的動向。”

越重霄望著韓郴的肩膀:“你的傷嚴重嗎?”

“沒什麽大礙,滿大夫說再針灸一次就好了。”韓郴不敢再對滿庭芳的醫囑提出任何質疑,“反正王知州也不會帶我上戰場,不會出事的。”

滿庭芳又掃了一記眼風過來,韓郴立刻抿住嘴唇,點心塞得他的嘴巴鼓鼓囊囊,難道他這麽說也不對嗎?

“阿魚,那副藥渣我還要再研究一下,你來幫我吧。”

滿庭芳喚走虞雁書,韓郴這才松了口氣,繼續狂塞點心:“真好吃,這是城北那家鋪子的吧,我每次路過都看見隊伍排得很長。”

越重霄對點心沒有興趣,目光落在虞雁書方才坐的凳子上。

韓郴瞇起眼睛:“霄兄,你不對勁。”

“哪裏不對?”

“味道不對。”韓郴吸吸鼻子,“你的身上彌漫著一股頹廢之氣。”

越重霄不肯承認:“哪有這種味道。”

“當然有了,嫂嫂沒來靈州之前你就是這樣的……啊!”韓郴說著,忽然驚覺一個大問題,“你和嫂嫂方才一句話都沒說過!你們吵架了?鬧矛盾了?”

韓郴那叫一個操心,滿庭芳都會嗆他呢,小兩口不說話能正常嗎?肯定不能。

“沒有。”越重霄不得不承認,意識到自己不行之後他受到了極大打擊,原來男人的自尊心這麽脆弱。更大的打擊是虞雁書為了照顧他的自尊心,竟然還要陪他演戲。

韓郴摸不著頭腦,越重霄這反應不是欲蓋彌彰嗎?

“嫂嫂人那麽好,有什麽事不能直接說呢?藏著掖著問題不會消失,只會越來越嚴重。”

不得不說,韓郴有的時候說話確實很有道理。

越重霄擡眸看他,似乎有所觸動。

韓郴攬住他的肩膀,大有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語重心長勸他:“看待問題不要那麽死板,辦法總比困難多。就比如我這扭傷,右手不能使劍我可以換左手,左手不行可以換腿逃跑,腿不行還可以換嘴,大喊救命總可以吧。”

越重霄若有所思,他不行,也可以換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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