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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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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子血

唇舌柔軟,鮮血流進口中,血腥味隨之蔓延開來。

虞雁書不喜歡這種味道,下意識咬緊牙關,然而她的下頜不知被誰扣住,迫使她張開嘴,被動承受侵入口腔的異物。

“唔。”

鮮血滑進喉嚨,虞雁書卷起舌尖拼命阻攔,終於吐出一些。

“娘子。”好像有人叫她,聲音低沈壓抑,虞雁書聽不清楚。

“娘子,把血喝了。”聲音又響了起來,虞雁書很想睜開眼睛看看聲音的主人,然而她的眼皮如有千斤沈重,只能徒勞地顫動眼睫。

滿庭芳交代過,每次以血入藥,鮮血不得少於三錢,虞雁書才喝了一口,並且還有一些被她吐了出來,顯然是不夠的。

越重霄托起虞雁書的下巴,再次含入鮮血,覆到她的唇上。

血是熱的,那點柔軟舌尖卻很冰涼,像是深海中的一尾游魚,躲避他,推拒他,不肯染上血腥。

越重霄追逐魚尾,將其禁錮在齒間。女郎小聲嗚咽,始終無法掙脫禁錮,胸腔中的空氣漸漸稀薄,逼得她無處躲避,終於將血咽了下去。

相較於喝藥,直接飲用鮮血藥效發作更快。

虞雁書好像吞了一只太陽進入腹中,熱浪很快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驅散蝕骨寒冷。

越重霄小心擦拭幹凈虞雁書唇邊的血跡,指尖觸到她的眉頭舒展開來,知道這是因為寒毒被壓了下去。

只是長夜寒冷,虞雁書又才經歷了一場折磨,越重霄不敢貿然將她放開,只讓她在自己懷中躺的更舒服些。

“睡吧。”越重霄收緊臂彎,默默地想,就這一次,明天醒來他會退回原地。

黑夜徹底安靜下去,洞中一雙人影相互依偎,連風都停在洞外。

*

虞雁書在熱意包裹中睜開眼睛,望見一張輪廓分明的側臉。

越重霄?虞雁書書眨眨眼睛,昨晚那道模糊的聲音真的是他。他怎麽……他怎麽沒穿衣服?

虞雁書被自己的發現嚇了一跳,郎君臂膀光裸,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她所感受到的那份溫度,就是越重霄的體溫。

虞雁書試圖搞清楚狀況,然而目光一瞥,猝不及防撞見一堆胡亂丟在地上的衣服,那是……她的衣服?

虞雁書大腦空白,低頭打量自己。沒錯,她現在正□□,裹著越重霄的外袍被他擁在懷裏。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虞雁書努力回想,記憶在她寒毒發作那裏便斷掉了。不過事情很好推測,多半是她冷得承受不住,越重霄便用身體為她取暖。

這可真是……虞雁書咬住嘴唇,每次她和越重霄睡在一起,醒來的狀況都會一次比一次難以言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咬得有些用力,虞雁書嘴裏泛起淡淡銹味,趕緊松了牙關,她不會把自己的嘴咬破了吧?

舔舔下唇,似乎沒有,銹味也不只存在她的口中,空氣中也略有一些。

虞雁書四處搜尋,最終目光落在越重霄的左手臂上。那裏多了一條新傷,與上次結了痂的傷口十分相像,仍舊沁著鮮血。

血……

“把血喝了。”

腦海中驀地響起一句低語,剎那之間,記憶從虞雁書的舌尖開始蘇醒。

原來,原來竟是這樣。

虞雁書盯住越重霄的唇,半晌之後,又將目光移到他的眼上。

郎君睫毛很長,微微下垂,像是沈睡的蝴蝶。

許久之後,蝶翼顫動,越重霄醒了過來。

虞雁書不閃不避,直勾勾地望著越重霄:“醒了。”

“娘子……你沒事了?”

“有事。”

越重霄頓時緊張起來:“你還覺得冷嗎?”

“我覺得熱。”虞雁書努努嘴巴,在越重霄懷裏輕輕活動了一下,“你的身體好熱。”

隨著女郎動作,裹在她身上的外袍滑落一角,露出一片潔白肩頸。

越重霄眼神一燙,仿佛被火燎到,匆匆避開視線。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虞雁書攏緊外袍,看著郎君發紅的耳根:“那你還不松手?”

“……好的。”

越重霄連脖頸都紅了,手忙腳亂松開懷中的人,低頭奔到洞外,始終沒敢再看女郎一眼。

虞雁書撿起自己的衣服,雖然還沒完全幹透,不過勉強能穿,只是……只是衣帶斷了。

“越郎君。”

女郎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越重霄嗯了一聲,仍舊面向洞外。

虞雁書繞到他的面前,遞出外袍:“你的衣服也不要了?”

“要。”越重霄伸手去接,誰知虞雁書動作一變,又把衣服收了回去。

“昨晚我寒毒發作,你是怎麽救了我的?”

“我沒做什麽,是滿大夫醫術高明,寒毒沒有之前那麽兇猛,你自己忍了過去。”

“是嗎?那你腕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腕上……”越重霄擡起左手,昨晚放血留下的刀傷清晰可見。

“不小心傷到的。”

“越重霄,你當我傻嗎?”還在騙她,虞雁書拔出越重霄腰間短刀,“根本就沒有火靈芝對不對?祛除寒毒的藥是你的血。”

寒毒唯有火靈芝可解,然而唯一一支火靈芝已經被越重霄服下。

滿庭芳深思熟慮,既然越重霄因為服了火靈芝體溫過人,那就證明藥效一直留在他體內,眼下虞雁書命在旦夕,唯有以他的血入藥放手一試。慶幸的是,那血確實對寒毒有用。

滿庭芳本打算和盤托出,是越重霄提出瞞著虞雁書。

“你是不是覺得默默犧牲特別偉大?”

虞雁書把衣服丟進越重霄懷裏:“可惜我更討厭被人欺騙。”

越重霄沈默以對,比起讓虞雁書知道解藥真相而感激他,他更希望虞雁書不知道,這樣她就不必心懷愧疚。

等不到越重霄的回答,虞雁書主動問:“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越重霄擡起眸子,嘴角熟練地彎出一輪弧度,就像從前那樣。

“娘子討厭我沒關系,我不討厭娘子就好,畢竟我還要靠娘子給的真金白銀過活。”

他又戴上了那副滿不在乎的假面,試圖以此逃避問題。虞雁書偏不罷休,她現在完全體會到了當初她因為哄騙姜松而受傷時越重霄憤怒的心情。

“但我有話要對你說。”

女郎雙眸清亮,步步逼近。

不要——越重霄想退後,雙腿卻不受他控制,牢牢釘在原地。她討厭他,所以無論他有多麽恐懼,她都會說出來。

越重霄被囚禁在虞雁書的目光中,等待對他的宣判。

“我喜歡你。”

虞雁書無比坦誠,從她認清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她就接受了自己的心意。

越重霄頭腦空白,用了很長時間,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慢慢重覆了一遍那四個字:“我喜歡你……”

她說她喜歡他。

越重霄呼吸困難,仿佛置身看不見的水底,只有虞雁書是他唯一的方向。

“我也——”

“嗖!嗖!嗖!”

飛鏢連發,勢如閃電,越重霄猛地驚醒過來,躲開攻擊將虞雁書護在身後。

“我就知道你們還沒離開白霧山。”

冷漠的聲音從林中響起,林闊緩緩走了出來,額角還有幹涸的血跡。

“越重霄,拿命來。”

林闊手握長刀,宛如一尊嗜血殺神。

“你是……”越重霄望著那張拼起來的臉,從前他和疤面賊只遠遠打過照面,唯一一次在百花廟交手是在夜裏,沒能看清他的面容,如今兩人正面相對,越重霄立刻認出了他的身份。“林闊,越家軍的一員。”

“閉嘴,不要在我面前提越家軍,那是我的畢生之恥!”

林闊怒火滔天,提刀殺來。越重霄手中只有一把短刀,於兵器上並不占優勢,然而林闊出手雖狠,卻都是越重霄萬分熟悉的越家軍招式,一時半會兒倒也不落下風。

林闊大開大合,橫劈豎砍,全被越重霄四兩撥千斤地避了過去,胸中怒火幾欲炸裂,瞥見一旁的虞雁書,當即調轉攻勢殺了過去。

危險!越重霄倒提短刀,以臂做盾,硬接下長刀一擊,頓時被震得手臂發麻。

“娘子快走。”

林闊咧嘴冷笑:“你這貪生怕死的鼠輩,原來也有以命相護的人嗎?”

“我們之間的事情跟她沒有關系,你沖我來,不要傷她。”

林闊不依不饒,長刀仍舊追著虞雁書而去:“我不在乎,只要能讓你痛不欲生,我什麽都不在乎!”

虞雁書退至石壁,身後已經無路,越重霄擋在她的身前,寸步不讓。

長刀再次舉起,林闊用力握緊刀柄,憤怒、仇恨、快意、痛苦一起在他胸腔翻湧,有道聲音大聲叫囂:殺了他,殺了越重霄你就能解脫了!

“住手。”虞雁書肩背挺直,忽然迎著刀尖走了出來。

“娘子?你做什麽?”

虞雁書仿若未聞,只看著林闊,那把長刀停在她的面前,虞雁書眨眼的時候,睫毛甚至能碰到刀尖。

“你不會殺我的。”

林闊握刀的手青筋鼓脹,虞雁書篤定道:“你是從趙明手中救了我的人。”

雖然那天虞雁書沒看見林闊的臉,但是他們握刀的姿勢一模一樣。

“是又如何?”林闊轉動刀尖,“我不是為了救你,我只是眼裏容不得奸細。”

“那你何必捆住趙明丟在那裏等我發現?如果你真的想讓越重霄死,只需袖手旁觀,讓他頂著罪名死在王得全手裏豈不更好?”

林闊咬牙切齒:“越含英叛國偷生,害得我等兄弟一同背上叛賊罪名,慘死刀下,只有我僥幸撿回一條命。我要親手殺了越重霄,用他的血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

“我阿耶不是叛賊。”

越重霄擡手握住長刀,以身擋住刀尖,任由掌心鮮血淋漓。

“你是我阿耶的近衛,隨他征戰多年,我阿耶的為人難道你不清楚?”

往事浮上心頭,林闊渾身顫抖,正是因為他相信越含英,所以他才更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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