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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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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繾綣

“越將軍,久仰大名。”

越含英回京述職,正逢成王壽宴,他與虞連山都受到了邀請,抵達成王府時兩人恰好在門口相遇。

此時越含英剛在靈州打了勝仗,聖上對其讚譽有加,有意加官晉爵,而虞連山只是一個小小的禮部郎中,兩人地位相差懸殊,虞連山如此熱絡地貼上來,很難不令人想入非非。

越含英並未因此輕視虞連山,兩人簡單寒暄罷,一同進了王府。

見此情景,後面兩名官員小聲嘀咕:“那是虞連山,他怎麽也來了?成王殿下犯不著給他下帖子吧?”

身旁同伴答他:“這你就不知道了,虞連山聰明著呢。他知道成王殿下喜歡收藏字畫,不知從哪尋到了一副孟華堂的真跡奉上。成王見了字畫愛不釋手,這不就把他邀請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都知道虞連山心裏打的什麽盤算,但是誰也沒有挑明,只等著看他笑話,他該不會以為混進王府就能攀上高枝吧?

宴席之上,越含英自然是貴客,座位與虞連山相距甚遠,待到眾人酒酣耳熱之際,虞連山端著酒杯前來敬酒。

“此戰贏得漂亮,越將軍英明神武,猶如戰神下凡,有您鎮守靈州是我們晟朝之幸。”

越含英道了一聲謬讚,虞連山又誇道:“虎父無犬子,聽聞令郎驍勇善戰,一騎當千,第一次上戰場就活捉了犽族一員大將,立下大功,有子如此,實在是令我等欽佩之至、羨慕之至。”

對於越重霄,越含英自然是驕傲的,不過他的面上仍是一派平靜,只道:“虞郎中過譽了,非犬子一人之功,乃是眾將士們的功勞。”

虞連山點頭稱是,順著誇了一通靈州將士,末了嘆道:“我有一女,當作掌上明珠養大,如今正值豆蔻年華,聽聞靈州大捷,小女備受鼓舞,可惜她身為女郎,既不能考取功名,也不能上陣殺敵,只能做些施粥布善之事,總歸還是遺憾。”

越含英並不這麽認為:“我們守衛邊疆,正是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令愛兼濟百姓,扶危助困,此舉並不遜於我們半分。”

虞連山聽了仰頭飲盡杯中烈酒,眉間愁緒更濃。

“小女若是聽到您的這番讚譽,不知該有多麽開心。京中流言紛紛,指責小女身為女郎不在家中學做女工,反而出來拋頭露面,不成體統,以後誰家郎君敢娶?都怪我這個做阿耶的沒用,護不住她。”

越重霄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最看不慣名門貴族自命清高的做派,聞言有些不悅:“令愛行得正坐得端,如何輪得到別人說些閑言碎語?此等品性高潔的女郎,能夠與之結為連理的郎君才是三生有幸。”

虞連山微微一笑,藏住眼底幽深。

沛國公越含英為人板正,一諾千金,且放眼整個朝廷越重霄也是後起之秀中的佼佼者,若能與越家結成親事,對他的官途必定大有裨益,女兒嫁過去也絕對不會吃苦。

“越將軍說的是,有您這句話在下便心滿意足了。”

虞連山為越含英把酒滿上,整場宴席,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勸酒。越含英不記得自己究竟喝了幾杯,等他酒醒過來,已經稀裏糊塗地答應了與虞家的親事。

越含英大驚,並非因為他看不起虞家門第低微,而是因為他沒問過越重霄的意見。

可是話已出口,宴席上許多人都聽見了,斷沒有反悔的餘地,若是無故退親,要讓別人怎麽看待虞家女郎?

思來想去唯有懊惱,明明他的酒量不差,怎會醉得如此厲害?

越含英不能對不起虞家,那就只能對不起越重霄了。

述職過後,越含英第一時間返回靈州,消息早已傳到越重霄耳中,看著校場上練箭的兒子,越含英小心道:“阿耶打聽過了,虞家女郎相貌端正,心地善良,知書達禮,待她嫁入越家,你二人夫妻同心,定然能夠修成佳偶,舉案齊眉。”

那時的越重霄才過十五,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聞言松開弓弦,羽箭飛射出去正中靶心,輕飄飄地反問父親:“若是不同心呢?”

越含英本就覺得對不住兒子,聽了這話更是愧疚:“你有心上人了?”

“沒有。”越重霄生在邊關,長在軍營,女郎都不認識幾個,哪裏會有心上人。

越含英松了口氣,跟他商量:“既然如此,你何不去喜歡虞家女郎?”

越重霄被氣笑了,丟下弓箭離開校場,臨走之前丟下一句:“阿耶且寬心吧,孩兒不是那等拘於兒女情長的人,既然婚約已是板上釘釘,孩兒娶便是了——不過不是現在,犽族隔三岔五騷擾邊關,殘害靈州百姓,不滅犽族孩兒無心其他。”

越家認了親事,盡管越重霄的態度不算積極,但虞連山已是十分心滿意足,也不敢催,一心等著。

誰料世事無常,一朝風雲變幻,越重霄從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變成了背負血海深仇的戴罪之人。

可是現在,越重霄默默地想:“阿耶,我真的喜歡上虞家女郎了。”

*

燭影朦朧,望著虞雁書平湖般的眸子,越重霄逐漸被水淹沒。女郎櫻唇飽滿,近在咫尺,呼吸之間幽香清淺,蠱惑他低頭向女郎靠近。

咚咚,咚咚,越重霄聽見了劇烈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原來是他自己的心快要沖出胸腔。

女郎沒有推開他,也沒有躲避,他只要再靠近一點,就能貼上那柔軟的唇瓣。

虞雁書看得出來越重霄想親她,理智提醒她抽身離去,可是郎君眼睫低垂,輕輕顫抖,宛如一雙脆弱的蝶翼輕輕拂過她的心頭,令她心神恍惚。

為什麽他們還未觸碰彼此,卻好像已經用目光完成了一場纏綿的親吻。虞雁書呼吸不暢,胸口漫上隱秘的期待。

紗帳之上,就在兩道身影即將觸碰之時,院中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像是一塊猝然投進平湖的石頭,激起滿室漣漪。

虞雁書被這聲音驚醒過來,推開越重霄。兩人不敢再看彼此,面上俱是一片緋紅。

越重霄胡亂道:“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虞雁書含糊應了一聲,待他出去,房中空氣終於又開始流動。虞雁書輕觸自己的唇,好熱。

小院之中,木桶翻到在地,那條河裏捉的大魚正在地上活蹦亂跳。

越重霄哭笑不得,把魚放回桶裏。

“拜你所賜……”

越重霄看了半天魚尾,終於調整好表情返回屋內,女郎已經背對紗帳睡下,方才那場短暫的旖旎如同幻夢,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如此也好,越重霄久違地躺上長凳,虞雁書沒有當面指責他的僭越,於他而言已是最好結果......可是,越重霄按住心口,這股失落的感覺要怎麽才能消除……

這一夜過得格外漫長,翌日,虞雁書是被喧鬧聲吵醒的,再仔細聽,那些聲音似乎來自扈二娘所在方向。

她們靠近村外一向清凈,今日為何如此反常?虞雁書心頭存疑,速速起身穿衣,出了院門一看,扈二娘門前圍著烏泱泱一群人,正在七嘴八舌爭論不休。

難道是毛鐵匠又鬧事了?

虞雁書快步趕去,只見張先生面色鐵青站在最前,在他身旁,扈二娘眼神閃躲,指尖顫抖,強撐著把淚流滿面的月牙護在身後。

“我把大家叫來,是要揭發一件事情。”

張先生吐字鏗鏘有力,虞雁書一出現,便被他死死盯住。

“什麽事情,你倒是快說啊,我們等半天了。”

“難道是毛鐵匠要與扈二娘重修舊好?”

“不可能吧,只要腦子不傻,誰願意跟毛鐵匠在一起?”

“話說昨天毛鐵匠打完農藥好像沒走。”

“確實沒走,我看見他悄悄摸進二娘家了。”

“那也不稀奇吧,至於張先生來揭發嗎?”

……

眾人議論不出個所以然,再次催促張先生不要賣關子,有話快說。

是時候了,張先生擡手指向扈二娘:“我要揭發她謀害毛鐵匠的性命!”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嘩然,陸人甲當即跳出來質疑。

“怎麽可能!二娘什麽人我們還不清楚麽?誰家有事相求,二娘從不拒絕,都是能幫就幫,她怎麽可能害人性命?”

這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讚同,扈二娘在他們眼中一向老實本分,村裏誰都可能作惡,只有扈二娘不可能。

“張先生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呀,雖然我們都知道毛鐵匠不是個東西,死了也不可惜,但是二娘以前都沒殺他,現在和離了就更沒理由殺他了呀。”

張先生目光銳利,慢慢掃過眾人:“我既然敢揭發,當然不會沒有證據。”

聞言,扈二娘的臉色又白了一層,幾乎快要站立不住。

虞雁書心道不好,扈二娘這副形容,恐怕毛鐵匠確實出了事情,可是正如村民所說,扈二娘殺毛鐵匠沒有任何好處,其中到底藏著什麽隱情?

看著一張張或震驚或懷疑的面孔,張先生大聲道:“我知道扈二娘把毛鐵匠埋在何處,諸位若是不信,現在就可隨我過去挖出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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