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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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煙舟？”林予安瘋狂給煙舟打了幾十個電話，煙舟終於接了，“餵？”
“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又給我玩消失。”林予安松了口氣，“幹什麽呢不接電話？”
“沒幹什麽。”煙舟垂下眼，聲音很輕，“輔導員找我？”
“沒，就是看你起挺早，如果有空的話明天幫我提前去圖書館占個位置，我不想掛科。”
“騙你的。”煙舟笑了一下，“我昨天就坐飛機回四中那邊了。”
“誒？”林予安楞了一下，“沒事回去幹嘛？這兩天你不是還有課……”
“今天是他生日。”
林予安張了張嘴，啞火了。
“我就看看他。”煙舟的聲音很低，“你不用擔心我做什麽。”
“……註意安全。”林予安嘆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煙舟平靜地收好手機，敲了敲面前的門。
門裏過了好一陣子才有動靜，女人打開門，看到煙舟還楞了一下，然後勃然大怒，“怎麽又是你？”
“阿姨好。”煙舟鞠了個躬，“是我，我來求婚。”
“你給我滾出去。”女人眼眶紅了，指著門外，“滾得越遠越好！我兒子本來就夠不幸了，你還來幹什麽！”
“對不起。”煙舟又默默鞠了個躬，“阿姨，他生前答應過我的。”
“滾！”女人已經情緒失控，用力推了煙舟一把，“你給我滾！越遠越好！”
大門在煙舟面前用力關上，煙舟咳了幾聲，搖了搖頭，轉身去了隔壁花店。
“老板。”煙舟很平靜地推開門，“您這裏有一千三百一十五朵玫瑰花嗎？”
“哪有這麽多。”老板搖了搖頭，斜了他一眼，“小夥子，和女朋友表白啊？”
煙舟也搖了搖頭，“求婚。”
他給老板轉過去一千塊錢，“有多少給我多少吧。”
*
煙舟抱著一大捧玫瑰花出來，打開手機叫了車。
下雨了。
“小夥子，去哪啊？”司機師傅看到他手上那捧花，忍不住打趣，“去找女朋友啊？”
煙舟笑了下，把花換了只手抱著，“去日邊墓園。”
師傅不說話了，半晌長長地嘆了口氣。
忽覆乘舟夢日邊。
就像幻境，觸手可得的遙不可及。
墓園很安靜，今天不是什麽特殊的節日，又碰上下雨，這裏一個人也沒有。
煙舟抱著花撐開傘下了車，向司機師傅道了謝，靜靜看著那輛車駛走。
他的右耳依舊戴著那枚平平無奇的黑色耳釘，左耳卻多了一枚閃著光的赭石色耳釘。
*
幾年前，這個位置的墓碑剛建起來的時候，林予安陪他來看過。
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剛高考完不久的男生一動不動站在碑前，雙手都在發抖。
林予安站在他身後給他撐著傘，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十八歲的煙舟在淮緒的墓碑前站了半個小時，久到林予安都想勸他先回去，才聽見他輕聲說了一句。
“我考上M大了。”
*
“下午好。”煙舟把花放在墓碑旁邊，將傘往前送了送，“飛機晚點了，抱歉。”
寬大的傘往前，罩住了墓碑上淮緒的照片，他笑得很燦爛。
“你笑得真好看。”煙舟蹲下身，伸手撫上那張照片上淮緒的嘴角，“生日快樂。”
照片不會說話。
煙舟用力閉了閉眼，頭輕輕靠在了墓碑上，“二十二歲生日快樂。”
“你說我是不是活該，因為一個含糊的體檢報告不敢和你表白。”煙舟的聲音帶了些鼻音，但總歸還是平靜的。
他把傘收起來，扔到一邊，雨落到身上，冰的。
“後來我高考完後又去拿了新的報告，發現那個醫生是誤診，我什麽事都沒有，很健康。”
煙舟苦笑一聲，想起來聽不到淮緒的回應，便自顧自往下說，“你猜怎麽著？那個誤診我的醫生一點事都沒有，我卻因為這種虛無的顧慮一拖再拖，失去了和你光明正大告白的機會。”
“淮緒，那天你要是考完就老老實實在門口等我多好。”
“我其實不想吃什麽冰激淩，如果知道該死的廣告牌又會砸下來的話……”
“高一的時候我被砸了沒出事，這就報應到你身上來了嗎？”
“這不公平，我們還一點關系都沒有……”
煙舟抹了把眼睛，聲音有點哽咽，“早知道你就不要喜歡我，我就是徹頭徹尾的不幸……”
他慢慢平靜下來，沒看淮緒的照片——可能是根本不敢看他，“M大很好，林予安也去了。”
“我快畢業了……你想從事什麽職業的工作？我可以……”
煙舟靜了一瞬，笑了，“原來我這麽不了解你啊，難怪你選擇走掉，連搶救的機會都沒留下。”
“畢竟看到喜歡的人對你無動於衷，是個人都會很失望吧。”
煙舟嘆了口氣，也不管現在下大雨，找出一個打火機，小心護著點了根香，插到一旁土地公的香爐上，“打擾了。”
煙舟把手收回來，默默看著牌上淮緒的照片。
怎麽沒用黑白照片呢。
讓人覺得他好真實。
“淮緒，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煙舟仰起頭，聲音很啞，“你是不是我想像出來的？但連我的想像中都要這麽淒涼。”
“如果不是……又怎麽會有人愛我呢。”
煙舟的肩膀開始發抖，單薄得好像還是一個剛剛高考完的十八歲少年，還沒來得及和愛人好好道別，就被迫分離。
“你還記得嗎，你還沒成年的時候就答應過我的。”煙舟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你二十二歲的時候要和我結婚，你娶我，或者你嫁給我也行。”
他有些痛苦地眨了眨眼，眼眶通紅，後退了兩步，對著墓碑跪了下來。
“跟著我。”煙舟聲音都在發抖，帶著壓不住的哭腔，“你看我，跟著我做。”
“一拜天地。”他俯下身，長長地拜了一拜，“二拜高堂。”
煙舟已經壓抑不住哭聲，還是強行笑著，“我去拜訪了你爸媽，他們很好，都很喜歡我，你放心。”
靜默一會，煙舟用發抖的聲音詢問，“我好像還沒問過你願不願意。”
“四年了，你說不定都不記得我了。”煙舟用盡全力笑著，“看一個陌生人對著你說這麽多，很奇怪吧。”
“那我再介紹一下我自己。”煙舟哽咽著，偏頭吻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
“淮緒同學你好，我叫煙舟。”
“現在我們都二十二了…我還可以嫁給你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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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舟？”林予安瘋狂給煙舟打了幾十個電話，煙舟終於接了，“餵？”
“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又給我玩消失。”林予安松了口氣，“幹什麽呢不接電話？”
“沒幹什麽。”煙舟垂下眼，聲音很輕，“輔導員找我？”
“沒，就是看你起挺早，如果有空的話明天幫我提前去圖書館占個位置，我不想掛科。”
“騙你的。”煙舟笑了一下，“我昨天就坐飛機回四中那邊了。”
“誒？”林予安楞了一下，“沒事回去幹嘛？這兩天你不是還有課……”
“今天是他生日。”
林予安張了張嘴，啞火了。
“我就看看他。”煙舟的聲音很低，“你不用擔心我做什麽。”
“……註意安全。”林予安嘆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煙舟平靜地收好手機，敲了敲面前的門。
門裏過了好一陣子才有動靜，女人打開門，看到煙舟還楞了一下，然後勃然大怒，“怎麽又是你？”
“阿姨好。”煙舟鞠了個躬，“是我，我來求婚。”
“你給我滾出去。”女人眼眶紅了，指著門外，“滾得越遠越好！我兒子本來就夠不幸了，你還來幹什麽！”
“對不起。”煙舟又默默鞠了個躬，“阿姨，他生前答應過我的。”
“滾！”女人已經情緒失控，用力推了煙舟一把，“你給我滾！越遠越好！”
大門在煙舟面前用力關上，煙舟咳了幾聲，搖了搖頭，轉身去了隔壁花店。
“老板。”煙舟很平靜地推開門，“您這裏有一千三百一十五朵玫瑰花嗎？”
“哪有這麽多。”老板搖了搖頭，斜了他一眼，“小夥子，和女朋友表白啊？”
煙舟也搖了搖頭，“求婚。”
他給老板轉過去一千塊錢，“有多少給我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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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舟抱著一大捧玫瑰花出來，打開手機叫了車。
下雨了。
“小夥子，去哪啊？”司機師傅看到他手上那捧花，忍不住打趣，“去找女朋友啊？”
煙舟笑了下，把花換了只手抱著，“去日邊墓園。”
師傅不說話了，半晌長長地嘆了口氣。
忽覆乘舟夢日邊。
就像幻境，觸手可得的遙不可及。
墓園很安靜，今天不是什麽特殊的節日，又碰上下雨，這裏一個人也沒有。
煙舟抱著花撐開傘下了車，向司機師傅道了謝，靜靜看著那輛車駛走。
他的右耳依舊戴著那枚平平無奇的黑色耳釘，左耳卻多了一枚閃著光的赭石色耳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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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這個位置的墓碑剛建起來的時候，林予安陪他來看過。
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剛高考完不久的男生一動不動站在碑前，雙手都在發抖。
林予安站在他身後給他撐著傘，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十八歲的煙舟在淮緒的墓碑前站了半個小時，久到林予安都想勸他先回去，才聽見他輕聲說了一句。
“我考上M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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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好。”煙舟把花放在墓碑旁邊，將傘往前送了送，“飛機晚點了，抱歉。”
寬大的傘往前，罩住了墓碑上淮緒的照片，他笑得很燦爛。
“你笑得真好看。”煙舟蹲下身，伸手撫上那張照片上淮緒的嘴角，“生日快樂。”
照片不會說話。
煙舟用力閉了閉眼，頭輕輕靠在了墓碑上，“二十二歲生日快樂。”
“你說我是不是活該，因為一個含糊的體檢報告不敢和你表白。”煙舟的聲音帶了些鼻音，但總歸還是平靜的。
他把傘收起來，扔到一邊，雨落到身上，冰的。
“後來我高考完後又去拿了新的報告，發現那個醫生是誤診，我什麽事都沒有，很健康。”
煙舟苦笑一聲，想起來聽不到淮緒的回應，便自顧自往下說，“你猜怎麽著？那個誤診我的醫生一點事都沒有，我卻因為這種虛無的顧慮一拖再拖，失去了和你光明正大告白的機會。”
“淮緒，那天你要是考完就老老實實在門口等我多好。”
“我其實不想吃什麽冰激淩，如果知道該死的廣告牌又會砸下來的話……”
“高一的時候我被砸了沒出事，這就報應到你身上來了嗎？”
“這不公平，我們還一點關系都沒有……”
煙舟抹了把眼睛，聲音有點哽咽，“早知道你就不要喜歡我，我就是徹頭徹尾的不幸……”
他慢慢平靜下來，沒看淮緒的照片——可能是根本不敢看他，“M大很好，林予安也去了。”
“我快畢業了……你想從事什麽職業的工作？我可以……”
煙舟靜了一瞬，笑了，“原來我這麽不了解你啊，難怪你選擇走掉，連搶救的機會都沒留下。”
“畢竟看到喜歡的人對你無動於衷，是個人都會很失望吧。”
煙舟嘆了口氣，也不管現在下大雨，找出一個打火機，小心護著點了根香，插到一旁土地公的香爐上，“打擾了。”
煙舟把手收回來，默默看著牌上淮緒的照片。
怎麽沒用黑白照片呢。
讓人覺得他好真實。
“淮緒，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煙舟仰起頭，聲音很啞，“你是不是我想像出來的？但連我的想像中都要這麽淒涼。”
“如果不是……又怎麽會有人愛我呢。”
煙舟的肩膀開始發抖，單薄得好像還是一個剛剛高考完的十八歲少年，還沒來得及和愛人好好道別，就被迫分離。
“你還記得嗎，你還沒成年的時候就答應過我的。”煙舟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你二十二歲的時候要和我結婚，你娶我，或者你嫁給我也行。”
他有些痛苦地眨了眨眼，眼眶通紅，後退了兩步，對著墓碑跪了下來。
“跟著我。”煙舟聲音都在發抖，帶著壓不住的哭腔，“你看我，跟著我做。”
“一拜天地。”他俯下身，長長地拜了一拜，“二拜高堂。”
煙舟已經壓抑不住哭聲，還是強行笑著，“我去拜訪了你爸媽，他們很好，都很喜歡我，你放心。”
靜默一會，煙舟用發抖的聲音詢問，“我好像還沒問過你願不願意。”
“四年了，你說不定都不記得我了。”煙舟用盡全力笑著，“看一個陌生人對著你說這麽多，很奇怪吧。”
“那我再介紹一下我自己。”煙舟哽咽著，偏頭吻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
“淮緒同學你好，我叫煙舟。”
“現在我們都二十二了…我還可以嫁給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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