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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亡魂法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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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亡魂法器4

鬼童後退幾步,他臉上的表情茫然,顯然不明白老道長是何意。

老道士擡頭看著小韓拾一邁步頭也不回走進了福利院的大門,旋即意味深長道:“成為我的法器,你將擁有真身,可以與凡人一同生活,外形看上去也與凡人無異。”

在鬼童的印象中,自己作為人並沒有活多久便死去了,但他卻作為鬼活了數十年。他已經忘卻自己短暫的生平中經歷過什麽了,但卻保留了不少成為鬼魂後的記憶。作為一個上了年紀的鬼,他自然明白一個鬼魂擁有真身是什麽意義——靈體找到了寄宿的真身,便可以化形,變得如同人一樣,能夠感知寒冷與炎熱,能夠觸摸堅硬與柔軟,能夠聞得見花香吃得出滋味,像人一樣活著。

這便是真身對於鬼魂的意義。

而面前這個老道士,卻說自己能夠給鬼童提供一具真身,不論那是何樣的真身,對於沒當過幾天人的鬼童來說無疑是極具誘惑力的。

鬼童心裏癢癢的,但還是有些懷疑:“我只是一個孤魂野鬼,怎麽能擁有真身,又成為你的法器呢?”

“貧道自有辦法。”老道士見鬼童已然心動,自己也變得有些急切了,將自己的目的悉數告知,“賦予你真身,貧道只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鬼童警惕道:“何事?”

“此事不難。”老道長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轉了個話題,再度望向韓拾一身影消失的方向,“你也想幫他,對嗎?”

鬼童垂下頭去,不作答。

“想辦法潛入他的夢裏,問他,如果讓他擁有一位親人,他想要誰。”

鬼童還是不明所以:“什麽意思?”

老道士目光飄遠:“或許我該問問你的意向,如果讓你成為他的親人守在他身邊,你願意嗎?”

·

銀瀝的指尖正在摩擦著下顎的弧線,他輕輕皺著眉,頗為不解地自言自語:“這個老道長,看起來不像是時聞雪啊,他怎麽是個人?”

其實不怪銀瀝驚訝,這位老道長走來時,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散發出神仙的魂氣,簡直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銀瀝修為很高,向來對法力靈氣尤其敏感,通常來說,如果對方的法力足夠強大,相距百米之內銀瀝肯定早就察覺出來了,比如先前在產房外,銀瀝就對十八年前的“自己”十分忌憚,急匆匆趕韓拾一離開。

再看這位老道長,此時都已走到鬼童跟前了,銀瀝還是全然不覺威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只能說對方到底只是個普通凡人罷了,根本不能發現銀瀝和韓拾一這倆穿魂一事。

鬼童的軀體很小,容下他們兩個魂魄已經屬實不易,所以韓拾一緊緊挨在銀瀝身邊時,連肩膀都不敢輕易挪動,生怕礙著他的銀瀝哥想事情。

“我遇到老道長的時候,他就是這副模樣的,我都說他很老了,如果是神仙,應該不會輕易衰老吧?至少……至少和銀瀝哥你一樣,全身上下不管哪裏都那麽年輕漂亮,大概永遠都不會老去吧……”說這話時,韓拾一一直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戳自己的手指,實際上他腦子裏早已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不久前給銀瀝沐浴更衣的畫面,他根本就不敢擡頭看銀瀝,生怕被發現自己心裏齷齪的想法。

“你說得有道理。”銀瀝繼續托著自己的下巴思考,他發現自己對於時聞雪這位前輩知之甚少,關於時聞雪的許多事情他都是從夜浮光口中得知的,但再深入一些,比如時聞雪去了哪裏,又是為什麽離開神界……諸如此類,夜浮光也不曾向他提起。銀瀝向來不是個喜歡尋根問底的人,對其他神仙的私生活更加不關心,見夜浮光不願細說,銀瀝便也不再追問了。

“可是不對啊。”幽谷鬼神沒必要對銀瀝這個不認識的人說謊——韓拾一身上帶有時聞雪的魂氣,那三道天書咒封印如果不是時聞雪親手所為,銀瀝實在想不到其他解釋了。

“韓拾一你還記得我們在鎮魂塔中遇到的那團黑霧嗎?”

“記得,怎麽了?”

“他自稱是時聞雪的弟子,並且,他感應到你身上帶有時聞雪的魂氣,你說這個老道長會不會是時聞雪的轉世?”

聞言,韓拾一抿了抿唇,語氣有些不高興道:“怎麽一會兒時聞雪一會兒又是你師父?銀瀝哥就不能將我看成韓拾一嗎?”

銀瀝不明白這孩子為什麽突然之間就不滿起來,“噝”了一聲,反問回去:“我也得搞明白你身上到底有什麽不是?你自己能將你身上的封印的來歷一五一十和盤托出嗎?不能吧,你壓根就沒有這份記憶。”

“可是銀瀝哥,我希望你把我當成韓拾一。不要把我當成其他人,好不好?”韓拾一轉過頭與銀瀝對視,眼裏竟盡是委屈,換成別人瞧見,肯定要懷疑銀瀝欺負他了。

銀瀝瞧了他這委屈巴巴的模樣一眼,更加心煩意亂了:“好了,別哭了,我知道了。”銀瀝心想你要是沒有生得這樣一張臉,沒有被修改過記憶,沒有被天書咒封印,我才懶得理你,只不過是萬花叢中過目就忘的一介凡人,哪裏值得他三番四次地費盡心神?

韓拾一原本還想說些什麽,但就這樣被銀瀝的話堵了回去。韓拾一不是傻子,其實不用銀瀝說出來,這些時日他也從銀瀝的只言片語中猜出來個大概,銀瀝來到自己身邊,無非就是為了找尋他死去的師父的蹤跡。

那位名叫夜浮光的神,大概是位非常了不起的神明吧,才使得銀瀝對他念念不忘數百年。

對此,韓拾一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為什麽他會長得和夜浮光一模一樣?曾經被修改的記憶、被封印在體內的東西,到底又是什麽?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兒無解,他只好將疑問寄托在鬼童和老道長身上,繼續跟隨鬼童的腳步回溯那些與自己息息相關卻又無比陌生的記憶。

·

白天老道士對鬼童說的那番話,鬼童依然雲裏霧裏,但是老道士讓他進入韓拾一的夢中,問問韓拾一的想法,鬼童想也沒想便飄來了。

其實長期流連在韓拾一周圍的鬼魂並不在少數,但大部分都是慕韓拾一身上的陰陽瞳之名而來的,時不時逗一逗能見鬼的小孩,也是這群老鬼的生活樂趣。

但鬼童留在韓拾一身邊的原因顯然與眾不同。

多年前他在目睹韓拾一出生時,與他的母親有過一面之緣。準確來說,是韓拾一的母親在臨死時對自己展露出了笑容。一個將死之人,對著一只鬼微笑,那不是很詭異嗎?但鬼童不這樣認為。那是鬼童第一次在一個凡人母親的臉上看到屬於母性的慈愛,那一刻他雖然是一個飄忽的鬼魂,但他覺得自己能感受到淡淡的暖意。

自那次之後,鬼童便開始不遠不近地飄蕩在韓拾一的周圍,一路看著他從嬰兒成長為一個四肢健全能跑能跳的健康孩子。

不過,鬼童能看出來,這個孩子雖然身體上沒什麽毛病,但卻不怎麽快樂。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人關心他,沒有人在乎他。命運對他向來都沒有偏袒,他還有一雙能見鬼的眼睛。所有人都害怕他,疏遠他,躲避他。

這還不夠,他們還要團結一致地排斥他,欺負他,羞辱他。

凡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他們分明很懼怕他,但如果一群人都懼怕的話,他們的膽子反倒壯了起來。因為他們突然明白,在這裏只有那個孩子才是異類,他們作為正常人,擁有對異類施行一切的權力。

鬼童親眼見到過,那群孩子拿韓拾一的牙刷去刷馬桶,將韓拾一的漱口杯扔進還沒沖水的骯臟的便池裏……

他們用水桶蓋住韓拾一的頭,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圍著他拳打腳踢,導致他身上全是淤青……

他們還剪碎了韓拾一的棉被,把裏面的棉花抽了出來,塞了幹枯的樹葉進去,讓他在寒冬臘月裏冷得縮成一團……

後來他們實在受不了與韓拾一再共處一室,便將韓拾一的床和書桌都搬到了小黑屋,從外面給他上了鎖……

鬼童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但他卻不明白,為什麽敢於對鬼魂呼來喝去的孩子,卻甘願默默忍受如此多的不公平對待。

偶爾鬼魂們也會看不下去,時不時幫韓拾一嚇一嚇那群欺人太甚的小鬼,看見小孩們被嚇得屁滾尿流時,所有鬼魂都笑得前仰後合,但站在鬼魂堆裏的小韓拾一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就算有鬼來替他出氣,他也並不高興,總是拉著一張臉,像有人欠他百八十萬似的,也不怎麽愛笑。

怎麽樣他才會快樂呢?鬼童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鬼童覺得凡人真的很奇怪,還是當鬼更自在些,他們當鬼的行事做派只要讓自己開心便可,反正只是一縷飄蕩的游魂,想再多也沒用,根本不會像那些凡人一樣,喜歡庸人自擾。

鬼童聽了老道長的話,這晚他又飄到福利院裏尋找韓拾一,試圖進入那孩子的夢裏問個究竟。

這晚他基本每層樓都逛了一圈,找了好久都沒找到韓拾一。路過二樓廊道盡頭,樓梯轉角處的小黑屋時,他聽到了小孩在裏面拍門叫人的聲音。

“有人嗎?有人嗎?幫我開開門!”韓拾一在裏面拍門,聲音很急躁。

鬼童湊到門邊上去,貼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回答他:“要我幫你開門嗎?”

韓拾一也不知道自己在裏面被鎖了多久,又等了多久,好不容易總算有了回聲!

“對,勞煩你幫我開開門吧!我很急想上洗手間,拜托啦!”

“好,那你等一等。”鬼童是個半透明的游魂,沒有實體,觸碰不到門上的鎖。不過幸好當鬼多年,鬼童也積攢了一些靈力,他後退幾步,屏息靜氣鉚足了勁兒,終於憋出來一星半點的靈力,“哐”地將門鎖打開了。

韓拾一從裏面開門出來,一眼便瞧見了鬼童,心裏又有些郁悶,沒想到等來等去,最後等來的還是一只鬼。

但是他心裏還是對鬼童充滿了感激,道了謝後,他馬上沖出小黑屋,往洗手間走去。

鬼童寸步不離地跟在韓拾一身後,毫不客氣地看著小孩子解手……

韓拾一:“……你跟著我幹什麽?”

“沒什麽。”鬼童歪著腦袋看他,“你打算什麽時候睡覺?”因為他還要進入韓拾一的夢裏,去問問韓拾一喜歡什麽樣的家人。

“你問這個做什麽?”其實今天韓拾一在外面玩時,被子又被別的小孩倒了臟水,現在還晾在屋頂,他冷得睡不著。

“沒什麽沒什麽。”鬼童覺得韓拾一真難伺候,想了想又換了個話題,“你不是喜歡玩球嗎?我們去外面玩?”

“玩球?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我是人,我還是要休息的。”小韓拾一說得一板一眼的,把窩在鬼童魂體裏的銀瀝給逗笑了。

成年韓拾一的靈魂:“……銀瀝哥你笑得太大聲了,小心吵到鬼魂。”

“知道了知道了,小大人。”銀瀝掩著嘴,終於強忍住了笑容。

這晚小韓拾一還是跟著鬼童偷跑出了福利院,他們在福利院前的小型足球場上,借著明亮的月光踢了一晚上的球。其實皮球是不適合拿來當足球踢的,但是小孩子哪裏懂這些,他只不過是平時見別人玩得多了,自己也想玩罷了。

鬼童憋著一肚子的靈力,一來一回地和韓拾一玩耍,快樂得一時間幾乎要忘記自己是只鬼。

踢著踢著,皮球竟然“嗖”的一下洩了氣,再也彈不起來了。

“啊……壞了。”韓拾一拿著破皮球,臉蛋也像皮球一樣癟了下去。

“壞了再買一個唄。”鬼童沒心沒肺地說。

月亮剛好被烏雲遮住,夜晚的操場一下子陰沈了下來,只見韓拾一垂頭喪氣道:“我只有這一個,不會再有了。”

福利院裏所有東西都是院長和老師給的,大部分小孩分到的東西都只有一樣,而他沒有朋友,玩具基本都沒人分享,自己的玩具玩壞了自然也就沒有新的了。

“那……我換了紙錢給你買個新的?”鬼童從兜裏掏出一沓紙錢,這是他攢了許久的冥界紙幣,他們當鬼的如果想買些什麽東西,可以到鬼市上用紙錢來換。要想換些人間的東西也是可以的,不過他得從鬼市裏換人間的錢,到時再給韓拾一。

韓拾一眸光黯淡:“不用了。”

“你累了嗎?要睡了嗎?”鬼童全然沒想到,自己完全可以直接問韓拾一那個問題的,潛入他的夢裏,不過是老道長的小小提議,但只要達到目的,換個方式也未嘗不可。

但是鬼童終究太傻了,他想不到這些。

鬼童的軀殼內,銀瀝不鹹不淡道了句:“傻裏傻氣的,倒是與你家那位爺爺有幾分相似。”

韓拾一:“……”

“為什麽呀?”鬼童見小韓拾一又不高興了,火急火燎跟在他背後問。

“沒為什麽。”小韓拾一頭也不回。

“你別走嘛……”鬼童喊他。

“你不是讓我睡覺嗎?我回去睡了。”韓拾一前進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問鬼童,“對了,跟你玩了一晚上,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鬼童嘿嘿一笑:“我死得早,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小韓拾一撓了撓後腦勺,“有人和我說,我出生的當天正好是十一月十一日,也不知我媽聽了誰的意見,隨便給我取了個名字叫韓拾一。”

“你的名字好聽。”鬼童鼓了鼓掌。

“嗯,確實好聽。”銀瀝也跟著拍了兩下手掌,神情頗為驕傲。

韓拾一滿臉無奈:“就是你取的吧……”

“要不我給你也取個名字怎麽樣?下次找你玩的時候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小韓拾一一臉真誠。

“好啊,你說?”鬼童期待地看著他。

“嗯……我想想。”韓拾一托起腮幫子,認真想了一圈名字,最終得出一個,“你這麽輕飄飄地飛來飛去,叫你小風怎麽樣?”

“小風?好聽是好聽,不過我姓什麽呢?”鬼童歪了歪脖子。

“唔……那就跟我姓韓吧!韓小風!”

“小風……韓小風……”魂主身體裏的韓拾一臉上蒙上了一層疑色,“這名字,怎麽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不是在陰陽路上,而是在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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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了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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