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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優勝的兩人小組前後腳抵達領獎臺。

醫研部與特能部的談佑、顧醒,行動部與神控部的餘賢、杜亦,器物部與止戈中心的竺闕、邱執。

顧醒在談佑的臉上比了個耶,餘賢自然地摟過杜亦的肩膀,竺闕與邱執隔了一個手臂的位置跟倆陌生人似的也不知道如何搭檔奪下的頭名。

這還不算,不知道看臺上啥時候來了個鬧事兒的家夥沖著下面喊:“獎能領照能拍,誰敢和邱執親嘴,我就幹死他大爺的。”

杜亦聞言掩面:誰能管管他的這位為老不尊的師父。

威脅的話沒把邱執的搭檔竺闕嚇到半點,倒是害得顧醒抖上兩抖。最後的娛樂性游戲是獲勝組之間的Pocky游戲,他可真怕給攪和黃了。

照拍完,竺闕轉身就走。沒搭檔,邱執自然放棄了參加接下來的游戲。

顧醒一張臉白得發涼,雙手來回搓,眼巴巴地望著餘賢和杜亦,把“拜托”兩個字直接掛臉上了。

杜亦握了握餘賢的手,回了顧醒一個善解人意的笑。

散場時已經過了晚飯時間,運動量過大,清晰入聲的饑腸轆轆就生出幾分尷尬。顧醒提議出去搓一頓當慶祝今天的勝利,談佑答應得挺痛快。

談佑換好衣服來找人的時候,顧醒拎著外套不知道在想什麽,見人來了原有的幾分猶豫一下打散了,顧醒把外套扔到一邊,推著人往外走:“你可真慢。”

“不冷?”

“熱壞了。”

是個好天,外頭確實不冷,小風一吹還挺爽。

顧醒哼哼了一路的小曲兒,談佑的五官緩和得讓顧醒有種錯覺——他現在上手搓幾下那張俊臉都不會挨罵。

興奮過勁兒,臟腑的病痛開始各就各位地重燃折騰的苗頭。

“下車。”

小曲兒停了,談佑的聲音變得近在耳邊又遙遠得朦朦朧朧聽不清,顧醒慣性地邁下車,呼吸聲淩亂得亳無規則,雙腿似游走在懸浮的空中。

談佑兩三步走到車的另一邊,沈聲詢問:“怎麽回事?”

“天……”喉嚨似被麻繩縛住,顧醒幾乎發不出聲音,一只手攥緊胸口,另一只手胡亂地抓著脖頸上的紅痕,“天涼……”

睜眼說瞎話。

“你發病了?”談佑提高音量伸手在他身上搜索藥物,“你藥呢?”

“不是……不是發病……”

眼眶急得發紅,談佑猛然想起顧醒留在局裏的外套——這家夥明明知道狀態不好,還故意把藥落在局裏!

“上車!”

談佑握住顧醒的手腕將人拖上車,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雙目沈得如同完全陰下來的暮色。

林橫披著漫天星辰驅動研測中心的智浮醫療車在審異局外林區攔下了疾馳中的談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將哮喘噴霧遞交過去。

“深吸一口氣,”談佑半抱著虛脫的顧醒快速說,“輕輕呼氣,好,張嘴。”

按下噴霧嘴上的按鈕,大掌擦過顧醒額頭上的冷汗,談佑靜靜等待藥物釋放。

抓在手臂上的纖細五指驀然用力,閉目的雙眼睫毛顫如抖動翅膀的蝴蝶,談佑的一顆心臟在一剎那被切成兩半。他沒有理智再去沈穩地計算時間,但他知道他與顧醒的觸碰定然超過了一分鐘,否則懷中的人不會突然痛到如此程度。

可他無法在此刻松手。

“顧醒,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就不疼了。”談佑穩穩拿著噴霧劑,耐心地一遍遍確認顧醒的情況,直到林橫將人抱到智浮醫療車上。

“談副……”林橫望著滿臉冷汗唇色白得快趕上他身上白大褂的談佑,“車鑰匙給我吧,我給你開回局裏,你狀態不好跟著智浮醫療車回去吧,再說……”他指了指縮在車上戴著氧氣罩的顧醒,“他需要醫生陪同,你更專業。”

林橫扔過去個大臺階,他就算擋住雙眼也能看得出他的這位副部有多在乎顧醒,但有些人需要循序漸進,說多說急都不好。

剛被推進研測中心,顧醒感覺自己就好了,又能蹦能跳了,他拽了拽跟在身邊的談佑:“我好了,回家就行。”

談佑把衣角從他手裏抽走,讓部員將人直接送進他的診室。

呼吸不暢導致發紫的雙唇漸漸恢覆到蒼白的日常狀態,顧醒輕輕咳了兩聲抹掉發作時流得滿臉的淚。

“你還帶不帶藥了?!”

剛喘勻氣就被忽如其來的呵斥嚇得一抖,顧醒的屁股離開床一段極小的縫隙又悄悄貼回去,他擡頭望向雙肩都在發抖的談佑,眼睫毛劇烈顫動幾下,掛在上頭的一滴眼淚就落了下來。

“帶……”顧醒把頭埋得很低,拽起衣角飛快地摸了一把眼尾,努力掩著聲音裏的顫意,“很晚了,談佑你還沒吃飯,會胃痛……”

談佑呼吸一窒,心跳幾乎漏掉了好幾拍,嗓子突然澀住了,老半天才發出聲音:“你在這休息一會兒,哪都別去。”

顧醒雙手抓著床沿乖乖點頭。

雙掌蓋住臉,談佑垂頭靠在白花花的墻壁上,他平生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嘶吼、咆哮、完全不帶思考的訓斥都砸向那個他日思夜想都找不到辦法該如何保護的人。

深吸口氣,仰頭再緩緩吐出,談佑整理襯衫領的手微頓,領口的第一枚扣子完全不知去向,順位的第二枚扣子扯著白色的線搖搖欲墜地維持著它與襯衫之間的聯系。

是顧醒方才痛到極點在拉扯中落下的戰後殘局。

勉強收拾好情緒並拽下第二枚扣子給它一個痛快的解脫,談佑調出工牌中的通訊界面輸入一行字:我要買一輛私用智浮車,越快到手越好。

路過止戈中心遇見還沒下班的餘賢提溜兩盒打包回來的夜宵,談佑倒退幾步用兩個字攔住人:“杜亦……”

餘賢停下等他繼續。

“他平時都吃什麽?”

“啊?”

“我是問體弱的病人需要怎麽保養。”

“你不是醫生嗎?”

“粥哪兒買的。”

“外林區小吃一條街最邊上那家。”

話剛答完人就剩下個背影,餘賢提起手上的打包袋,左一眼右一眼,瞅了老半天也沒感覺到自己買的粥有多特別,他不明就裏地回頭看了幾眼,忽然恍然大悟,但又想到他這粥也不是買給杜亦吃的啊……

談佑提溜兩個塑料袋走在長廊,想到顧醒剛進審異局那天等了他一晚上,他喜歡什麽食物什麽顏色什麽時候不舒服甚至聽了哪句話會不高興,顧醒從小就跟安了雷達似的能精準地捕捉到。

他們從遇見到現在,談佑最理智的人生階段就是顧醒離開他的那兩年。

不用害怕想要擁抱卻無法觸碰,腦子裏更不必每時每刻繃緊著根弦兒用來提醒他,提醒他顧醒只是一個實驗品,一個失敗的實驗品,卻被安裝了芯片,所有的感情都可能摻雜著人工成分,並被輸入絕對服從和親近主人的編碼。

而他就是顧醒的主人,被自己咒罵了千百遍的敗類。

在長廊站得猶如固定擺放的醫療器械,談佑雙臂垂著一動不動地駐足了很久,他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至於過分泛濫以導致手中的食物涼掉。

他向來可以很好地面無表情地面對所有人,從小就如此,從他父母死在那場大火裏,而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他以一個全新的身份誕生。

顧醒沒在床上躺著,而是枕著雙臂趴在談佑的辦公桌上,濕透的睫毛微微打顫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但似乎夢到了很開心的事兒,樂得直咯咯。

盯著他煞白的唇瓣看了會兒,談佑將白大褂摘下披在顧醒身上,睡夢中的人似是有感應硬是將自己拽醒,先撐起頭才睜開眼,最後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上面仿佛還留著對方的餘溫——Pocky游戲中輕輕觸碰到的那片甜到心底的柔軟。

談佑抵唇掩飾地輕咳一聲,取出餐盒坐到對面,將餐具一一拆開擺到顧醒跟前:“趁熱吃。”

紫瞳亮起一顆顆小星星,顧醒彎彎眉眼指了指放在眼前的小蛋糕:“談博給我買的?”

小星星一點點照亮談佑的瞳孔,他忽地有些不自在,胡亂把功德塞給毫無關聯的人:“是餘賢,”嘴上多解釋了一句,“餘賢給杜亦買吃的,我讓順手帶了一份。”

“哦,”顧醒點頭,因為這句對於談佑看起來贅餘的解釋而翹起唇角,他趁熱打鐵,“今天活動後我跟餘部打聽個事兒。”

談佑沒應,但雙目認真地望著他,顯然在示意他可以接著往下說。

顧醒吃了一小口蛋糕,讓甜味給自己打氣:“他和杜部之前去過淩絕山,”他說著趕緊解釋,“那裏不只是求姻緣的,他們說還可以看日出日落,可漂亮了,很適合度假放松。”

微微垂眼,顧醒蹭了下鼻尖。

談佑知道他在說謊,那是顧醒說謊後的下意識動作。

但他推測顧醒應該沒有完全在編造故事,實驗品不可以做出完全違背主人的事情包括欺騙,所以,顧醒大概真的是問了餘賢,只不過對方的回答可能與顧醒所說的有微小的偏差。

不過無所謂。

“你想去就去。”

“真的?”顧醒小腰一挺,“談博去嗎?”說完人又打蔫了,“談博這個月還有假嗎……”

“有,”談佑答得很快,“明天就是這個月的第一天。”

顧醒像放慢動作似的彎起眼。

是啊,過了今天就是下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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