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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白日夢與冷笑話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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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白日夢與冷笑話 3

一身白色西裝,看上去斯文俊秀的林默聲完全沒有把目光放在葉戈身上,他靜靜地站著,仿佛葉戈像是空氣一樣透明且稀薄。

李管家朝著林默聲彎腰致意,將葉戈的手機和那個棕紅色的小木盒交給了林默聲。

林默聲輕聲說:“辛苦你了李伯。”

李管家應了下來,他轉過臉看了一眼滿臉怒氣的葉戈,謹慎道:“少爺,好不容易才再見面的。”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林默聲說:“我會好好處理的,您先走吧。”

李管家無奈,只好離開了。

這下,只剩下林默聲與葉戈相對而立,他沈默地掃視過葉戈的面孔,冷淡道:“為什麽不收下我的禮物?”

葉戈說:“因為我不想要任何來自於你的東西,別說是禮物了,你的一切都最好不要跟我有關聯。”

林默聲聽了並沒有什麽反應,他摩挲了一下手機光滑的表面,說道:“密碼呢?”

葉戈說:“我已經把手機給你了,為什麽還要密碼?”

林默聲冷漠地盯著他看,淡棕色的眼睛有點微微的泛紅一般,他可以變得很冷漠,說道:“因為我需要知道你在逃出去的時候都認識了什麽人,遇到了什麽事情,以及你如果再跑一次,我得去哪裏才能找到你。”

“上次發生的事情,只是一次意外,但是那個意外讓你離開了三年,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既然你不願意說,那你的手機對我而言也沒用了。”

當著葉戈的面,林默聲猛然將手機一甩向潔白的墻壁,聽一聲悶悶的破碎聲音。

葉戈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回過神來他就怒吼道:“你特麽有病是吧!”

林默聲說:“對於你的事情,我向來沒有什麽耐心,我以為你應該已經習慣了。如果記不起來了,那麽可以試著從現在開始重溫。”

林默聲瞟了一眼屏幕碎裂成蛛網的手機,漫不經心道:“至於你的手機,我會再給你買一個新的。”

葉戈拒絕道:“我就要我的手機,你給我修好。”

林默聲頓了片刻,說:“條件你是得把你的密碼告訴我,同時允許我在你的手機安裝一切我需要的軟件,你答應嗎?”

他很高興看見葉戈勉強地點了點頭,

他把自己的險惡攤開在葉戈的面前,上面放滿了各種作料,葉戈知道這是一塊價值千金的餅,但是他得吃下去,因為饑餓的人沒有談判的資格,只有接受的權力。

高昂的代價。

哪怕是葉戈改口說要新的手機,結果也還是一樣的,他仍會全然地暴露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的窺視之下。

不過是繞得遠一點的路而已,林默聲在自己執著的事情上從來不加吝惜。

葉戈雖然已經很餓了,但是他吃著那些飯菜只覺得如鯁在喉。

林默聲十指交叉,他一口也不吃,琉璃般的眼睛清澈地看著葉戈。

葉戈沒話找話,說:“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一直幫我照顧我的父母。”

林默聲說:“因為只有他們還在,你才會再回來。”

他的語氣也好、態度也好,都是讓葉戈琢磨不定的冷淡,就像是在暗暗地沖著他發火,但是卻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葉戈懶得說話了。

林默聲的聲音清澈如水,問道:“不合你的胃口嗎,吃得很少。”

葉戈放下了筷子,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模糊地答道:“我吃飽了,現在想要睡覺。”

林默聲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說:“你的房間還是之前的那一間,我帶你去。裏面的裝潢我換了一些,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再換回去。”

葉戈跟在林默聲的身後,能夠清楚地看到對方修剪整齊的發尾和反襯著的冷色皮膚,他說道:“你這一次還會把我鎖在房間裏不讓我出來嗎?”

林默聲側過臉,表情模糊,說道:“我鎖起門是為了保護你,從來都是為了保護你。”

葉戈說:“哪怕我有一次餓得昏死在房間裏你依然不開門,這就是你采用的方法?”

林默聲說:“如果你不想要,那我就不會逼迫你,這一次選擇權在你的手上,除了你不能離開我之外,你可以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我不會拘束你去看望你的家人,或者去做一份工作。”

“只要你答應跟我結婚,答應永遠跟我在一起,你想要的我也都可以滿足你。”

葉戈說:“你說的保護,我從來都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四年前騙到我來這裏,把我像條狗一樣捆在這棟房子裏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個借口。跟你呆在一起,才是讓我置身於危險之中。”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我什麽也做不了,我只是想要保護你。”林默聲的聲音輕飄飄的,漂浮在半空之中,有種聽不真切的迷霧籠罩在他們之間。

言語之間,林默聲領著葉戈走到了一扇門之前,打開門,房間裏的布置清晰地展現在了兩人的面前,裏面的墻漆顏色換成了葉戈最愛的淺黃色,臨近小陽臺的地方布置了一張極寬大舒服的搖椅,風格都向著溫馨舒緩的方向靠攏。

葉戈抿著唇,這間房間可以說已經不覆曾經的樣子,他在這間房間裏經歷的痛苦和恐慌都仿佛跟著一並地被油漆塗在了底層,但是記憶如潮水,永遠都是一波停歇一波又起……

林默聲觀察了一下葉戈的表情,他打斷了葉戈的沈思,用一把從鎖上取下來的鑰匙,放到了葉戈的手中,說道:“鑰匙僅有一把,現在它是你的了。”

林默聲說:“進去吧,你今天累了,明天我會載你去看看叔叔阿姨,他們老了不少,因為一直沒理由,所以我沒怎麽看望過他們。“

葉戈說:“我只想知道,你這次又打算留著我陪你玩你的控制欲游戲玩多久?”

林默聲歪了歪頭,似乎認真地思考了起來,他看上去很真摯,說道:“直到你再次喜歡上我為止?”

葉戈:……他能指望這家夥的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呢。

林默聲溫柔的目光一直落在葉戈的臉上,以前他會覺得溫暖,現在只覺得虛偽。

他無法忍受地撇過臉,說:“你現在只讓我感覺害怕。”說著,他就一把甩上房門,把自己跟林默聲隔絕開來。

林默聲看著緊閉的門,嘴角的弧度一點變化也沒有,喃喃道:”就算是害怕也好,你會因此而留下就足夠了。“

他在門前又停留了一會兒,才離開。

葉戈聽著林默聲的腳步聲淡去,有些頹唐地滑坐在地上,如果說世界上有一個人讓他既恐懼又無法拒絕,那就只有林默聲了。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對彼此的了解勝過世上的其他人。

林默聲的媽媽一共生育了四個孩子,但活下來的唯一一個孩就是林默聲。

林默聲的大哥、二哥和三姐都在長到三歲的時候就夭折了,經過這樣的打擊,他的媽媽幾近崩潰,在生下林默聲之後還試圖掐死當時仍在繈褓之中的林默聲。

但最後是找到了一個算命的大師,算命大師說,有辦法可以給林默聲避災。

於是,林家就聽從算命大師的指令,把林默聲送到外地,在一個寧靜的小鎮裏養大。

只是撫養,但不是養育,因為照顧林默聲的傭人都無一不害怕他身上纏繞著的靈異色彩。

算命大師當時說的是:這孩子命裏自帶一股煞氣,需要一樣東西給他沖煞,尋常的命牌起不了作用,得找一個生辰八字都跟他相合的人,充當一塊“命牌”護著他,才有可能撐過成年前的早夭命數。

而算命大師說的那個人,很不湊巧的,正是葉戈。

不過這是葉戈後來才知道的事情,兩人初次見面的時候,都還是只會哇哇大哭的嬰兒。

對於林默聲來說,葉戈就是他的命,無論是字面意思,還是實際上來說都是如此。

他們從沒分開過,至少在葉戈記事起,他就跟林默聲在一起,小時候的林默聲身體極病弱,而他總會被母親吩咐多去陪鄰居的小孩玩玩,那孩子很可憐的,他病得很嚴重,又沒有朋友。

葉戈最記得的是,每次他按響林家的門鈴,開門的阿姨就會滿臉笑容地請他進屋,還會拿出一盒盒黃油餅幹,巧克力,水果糖,都是對那時還是小孩子的他來說不啻於珍饈一般的零食。

林默聲的房間是房子裏最大且正好朝陽的臥室,但房間裏似乎一直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灰色陰霾,陽光也照不透滯重的陰霾。

葉戈就是在這個房間裏無數次見到林默聲,蒼白消瘦的小男孩比同齡人瘦弱得多,就像一道黯淡的光影。

葉戈有一段時間在看到林默聲的時候,只感覺到可憐,這個跟他相同歲數的孩子擁有好吃的零食和玩不完的玩具,但是卻只能孤孤單單地待在床上。

為了讓對方感到一點快樂,葉戈會帶著玩具爬上床,擠在林默聲的旁邊,跟對方玩碰碰車和變形金剛。

在偌大的房間裏,葉戈以逗得林默聲露出一點笑容為動力做著各種搞怪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當時小屁孩的自己哪來的那麽多精力,可能就是單純的不忍心吧,從小就開始當傻白甜,也不怪會被林默聲吃定了這麽久。

如果葉戈早一點明白一個道理,對於從未感受過溫暖的人來說,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溫暖都足以釀出翻江倒海的癡迷,那他就會更早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在讓林默聲對他產生一種扭曲的執拗。

這是註定的,誰靠近冷僵的人,誰就會被拖進雪裏。

更何況,他還是林默聲的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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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無形的沈重壓力落在李管家的肩膀。

林默聲冷淡地說:“他受傷的原因查到了嗎?”

“查到了,醫院方面說葉少爺是被人砸傷,人昏迷了一天一夜。”

“昏迷?”

林默聲半闔著眼,那個算命的說過一定要小心護著“命牌”,本來“命牌”作為擋煞的存在,就一直處於危險之中,更是不能讓“命牌”碰見什麽磕磕碰碰。

他原本一直把葉戈保護得很好,一直很認真地去做,拔除掉葉戈身邊的一切危險因子,放在他一手打造的溫室裏護著。

但葉戈跑了這幾年,他所沒有照看到的這幾年裏,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用力地折斷了筆,聲音裏帶著冷意尖銳得駭人,“把砸傷他的那個人弄死,他在那座城市裏留下的所有痕跡全部都處理幹凈。“

痕跡,就是朋友、工作、房子等等的一切證明葉戈曾經在那裏生活過的證明。

屬於葉戈的家只有一個,葉戈屬於這裏,也屬於他,除此之外不需要在別人那裏留下任何一點存在痕跡。

葉戈曾說過林默聲這樣的想法太過偏激,是在把人逼上絕路。但這確實就是林默聲想做的事情,把葉戈的一切退路都封死,只剩下一條路可以通往他。

……

林默聲緩緩地撫過熟睡的葉戈頭上的紗布,看看沒有我在保護的時候,你到底有多容易受傷。

葉戈在沒有察覺中喝了一杯混有安眠藥的牛奶,所以現在睡得很熟,不然他絕對不可能在這間房間裏安心地睡著。

林默聲執著於讓葉戈在這個房間裏住下是有原因的,這裏的布局就跟以前他們兩人一同玩耍的那間臥室的布局一樣。他特意在林家的宅子裏布置出來的這麽一間房間。

只是可惜葉戈似乎對此沒有什麽感想,也似乎一點也沒有想起過去的歡樂時光。

林默聲很輕地揉著葉戈的眉心,葉戈似乎被噩夢纏上了,眉頭皺得很緊,嘴裏也嘟囔著一些零碎的詞語。

這三年,他一直在想,為什麽葉戈要離開他,他學著別人做的那樣,對葉戈告白,占據葉戈的身邊,保護葉戈,他自認為自己做得很用心。

但葉戈卻只對他怒吼著:我不想要成為你的“命牌”,你願意死哪裏就死哪裏,就是別再對我的身邊人下手了。

那些人對你有什麽重要的,你不是說過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嗎。

林默聲靠在葉戈的胸膛上,靜靜地聽著心跳聲,以及血液流經血管的聲音,是真實的,是溫熱的。

他纏上葉戈的胸膛和手臂,就像一張網似的緊密地罩在葉戈的身上,毫無節制地汲取葉戈的溫暖,仿佛凍僵了的肢體現在才又開始變得有一些暖意。

就像那個老道士說的那樣,你的一股煞氣是命裏自帶的災厄,沒有了命牌鎮著,你還以為自己能活嗎。

現在他的“命牌”回來了。

……

葉戈又進入了那個怪異的空間,本應該跟隨著任務的完成而消失的空間此時又一次包圍了他。

他這次很清楚自己是在做夢。

圓球還是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中,散發出淡藍色的幽光。

【你……你來了……你不應該來這裏的……】主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朽壞了的彈簧一樣,帶著渾濁的銹色。

葉戈看著閃爍的圓球,更加相信這只是一個夢了,主神從來沒有用這種聲音跟他說過話,但他也不介意調侃一下這個病弱版的主神,【你怎麽了,聲音聽起來像是快要死了。】

【我給你提一個醒……他們已經找到你了……如果不想死的話……快點逃——】主神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好像說到一半然後被某種鋒銳的東西猛地劃斷了。

葉戈嚇得後退一大步,因為眼前的圓球驀地中間裂開了一道裂紋,看起來像是血液一樣的黏稠液體從中流了出來。

但他的後退卻是一腳踩進了虛無的漆黑中,連尖叫都被哽在喉嚨中,他就開始了下墜。

葉戈嘗試抓住一些東西,這個夢境太過真實,仿佛要將他吞噬一樣,純粹的黑色中湧出斑斕的色彩。

瞳孔極度地收縮——看見的景象讓他嚇得頭皮發麻。

那些被他拋下的人以一種近似於圖像的形式出現在他的面前,這些面孔都是他在醫院裏醒來的一刻就決定全部舍棄的記憶。

此時就這樣鮮活地又再次出現,激活著他的神經,以及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慌。

紅發的惡魔一瞬不瞬地註視著他,嘴邊勾起邪異的笑容。

高大而沈默的棕發貴族一句話也沒說,眼神裏卻閃爍著執拗的光澤,他垂下的手裏捏著一個破碎的表。

黑發的惡棍嗜血地舔了一下唇邊,這是個狩獵的信號,殘忍而又赤裸。

艷麗而病弱的妖如此不詳,圍繞在身側的妖氣幾乎要化為實質一般的漆黑濃郁。

他們就像法官一樣,圍著犯下了罪過的葉戈,表情和肢體動作都如此冷漠又炙熱。

葉戈勉強地在想,主神剛才說了什麽來著……對了,它好像說的是——快逃。

他能逃到哪裏去……?

……

葉戈驚慌失措地醒來,滿額冷汗,睜眼的一瞬就看見面容冷淡的林默聲。

林默聲伸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探著他的體溫,帶有一絲關切地問道:“做噩夢了嗎?”

噩夢?

這可不像只是一個夢這麽簡單,如果就只是一個夢就好了。

林默聲敏銳地察覺到葉戈的情緒不對,道:“你做噩夢了?”

葉戈無法抑制地發抖,明明並不感到寒冷,卻仿佛靈魂被某種恐懼卷入了漩渦一般。

林默聲抱住葉戈,堅實的的手臂牢牢地鎖著葉戈,既是枷鎖,也似乎是葉戈現在唯一可以倚靠的港灣。

葉戈顫聲地說:“你是不是說,你想要把我藏起來,讓所有人都找不到我?”

“那就這樣做吧,把我藏到一個誰也不會找到我的地方,我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好,只要你願意接受。”林默聲暗啞地說,他巴不得得到葉戈的依賴,但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你這麽害怕。

葉戈徹底睡不著了,他也不是說有多麽怕那些人……好吧,他承認他是有一點怕,誰做了虧心事會不怕啊。

他都是那種走在路上被人撞到了肩膀還得原地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走的路不對的好人,得知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原來可能一直是把自己當附身符的時候,他也頂多是覺得心情有點覆雜,但沒有對林默聲發過火。

而現在,他攤上大事了。

主神似乎跟死了一樣沒有回應他的任何呼喚,小八也是不知所蹤,但是夢裏的景象如此真實,他很難不懷疑主神自身也是麻煩纏身。

但葉戈的內心還是抱有一絲最後的希望,就算那幾個人已經知道了他在哪裏,要來找他也應該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吧。

他當時要穿梭到不同的世界裏都還需要一個神明的力量才能辦到,他們想要來到現實世界來找他,肯定也要耗費上不少時間。

如果真的有哆啦A夢的時光機,他希望可以一下子就穿越到二十年前,然後爭取在那些家夥捅破次元壁出來跟他尋仇之前把自己活到安樂的年紀。

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葉戈只能提心吊膽地開始畏畏縮縮的每一天,能宅在房間裏就一步都不出房門。

而且真的要說起來,其實他對於林默聲的偏執一直都很能忍耐,因為一起待了這麽多年,更因為遷就別人本就是他的性格。

只是唯一不能忍受的是林默聲幹得太過分而已。

葉戈真的感覺自己成了一條鹹魚,每天的生活就剩下吃吃喝喝和睡覺。

葉戈表示一切都在接受範圍之內。

同時他也敏銳地註意到林默聲為他找來了很多人,他身邊圍著的人越來越多。

這讓葉戈奇異地感覺到了一點安心感,雖然他也知道這只是杯水車薪的安慰而已。

林默聲笑意盈盈地給葉戈夾了一筷子魚肉,說:“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嘗嘗這魚,我已經把刺給挑幹凈了。”

葉戈也不是小孩子了,林默聲照顧他的細致總讓他無所適從,當他想要拒絕的時候,對方卻往往可以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然後微笑著把菜塞進他的碗裏。

就跟他的愛意一樣,滿到盛不下,卻還是一往情深地不斷投入,緊密地包圍著他,仿佛要叫他喘不過氣來。

“默聲,你不問我是在躲什麽人嗎?”

林默聲停下了筷子,認真地看著葉戈:“我問的話,你會全部都告訴我嗎?”

葉戈尷尬地移了視線,說:“說不了全部,但是能告訴你一部分的內容。”

他也不是故意想要說一半藏一半的,只是主神的存在和時空穿越什麽的太過驚世駭俗,他不想成為別人眼裏的怪胎。

“那我不問也可以,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林默聲表情溫柔得不可思議,仿佛在描繪著春天一般,說,“你不拒絕我給你的東西,也不拒絕我陪在你的身邊,這樣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葉戈耳朵尖發紅了,他怎麽記得三年前的林默聲壓根不是這樣子的,怎麽情話一套接一套的,膩得讓人心裏發癢。

林默聲似乎看穿了葉戈的想法,淺笑著說:“小葉,已經三年了,在你離開之後,我反思了很多。”

他的笑意並未觸及眼底,“你想知道我都反思了什麽嗎?”

葉戈下意識打了個冷顫,直白地搖頭拒絕,說實話,他不覺得會聽到什麽想聽的話。

林默聲表露出一點可惜的神色,又給葉戈夾了一筷子菜,“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就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傷害到你。”

葉戈相信這句話,但前提是,要傷害他的得是人才行。

吃過了晚飯,葉戈躺到沙發上一邊看電影,一邊吃水果,林默聲挨在他的旁邊,有點過分的親昵。

超級英雄的大片,五顏六色的特效和轟炸讓畫面變得很熱鬧。

葉戈看了一眼林默聲,斑斕的色彩映在林默聲的臉龐,莫名多了一種迷幻的色彩。

他們上一次這樣呆在一起,沒有爭吵也沒有流血事件,都似乎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為什麽看我?”林默聲靜靜地看著葉戈,聲音很是輕柔。

葉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林默聲,說實話,這不是他對於回到現實世界後的幻想,沒有一點是屬於的。

他原本想的是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回家見見爸媽,其樂融融地吃一頓飯,坐在電視機前聊聊天。

他沒想過再見到林默聲,至少他沒想過兩個人會有現在的一刻。

他鬼使神差地問道:“如果我這一次還是要跑的話,你真的會對我的爸媽做些什麽嗎?”

林默聲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什麽一樣。他極具壓迫感的淺色眸子就好像要看進葉戈的心裏。

葉戈莫名有點心慌,摸了摸心窩,他又沒幹什麽虧心事,為什麽要心慌。

林默聲看出葉戈的心虛,又淡淡一笑道:“你膽子太大了,我不會告訴你我原本打算幹什麽的,保持神秘才能讓你更害怕我。”

他說著,手指摸過葉戈的唇邊,一寸一寸的。

葉戈不安地掐緊了手,但看起來就只是為了說服自己一樣,“但你還是不會傷害他們的,對吧。”

林默聲笑著說:“如果還要再一次失去你,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他揉搓得葉戈的皮膚已經泛紅了,就像是成熟到一碰就破的桃子,真想一口咬下去。

葉戈知道林默聲很認真,就像以前切斷他跟所有家人朋友的聯系,關在房子的時候一樣認真。

林默聲攥住葉戈的手,用力得就快要扯斷葉戈的手腕一樣,說:“你還是想要離開嗎?從我的身邊,從這個房子裏?我以為我們已經相處得不錯了。”

他的表情認真得似乎只要葉戈稍微有一點想要擺脫的意向,就會失控一般。

離開,這個詞語對於他來說,是最大的禁忌。

“你抓疼我了。”葉戈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林默聲也意識到自己扯得太大力,松開了葉戈,他看著葉戈手腕上的一圈手印,聲音輕得有如喃喃自語:“你走不了,這一次你如果要走,除非你殺了我。”

你不在身邊的每分每刻,我都仿佛活在地獄裏一樣。

“葉戈,你想殺了我嗎?”他淺棕色的眸子以往是冷漠的代名詞,而現在卻盛滿了深郁的情緒,如此專註,一點也不放過葉戈的表情。

葉戈覺得自己似乎要被林默聲的眼睛吸進某種迷幻的漩渦,有點暈乎乎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議。

他一直都知道林默聲長得很好,小時候是白皙病弱的“白雪公主”,現在則是成為英俊非凡的……斯文敗類。

葉戈伸手擋住林默聲的逼近,在他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對方已經得寸進尺地以沙發左側為中心,對他所在的沙發右側發起了討伐,再不制止他的領地都要被林默聲全部侵吞了。

好一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八個鴨肉!

他緊張得額頭出了細汗,聲音像是堵在喉嚨,悶悶地說:“別這樣……”

“我這三年裏,一直在想,是因為我做到了什麽程度你才會那樣崩潰地逃跑,留下我一個人。”

“讓你不能聯系你的朋友是我的不對,用你的親人來威脅你也是我越界了,打斷你的腿也一定讓你很疼覺得很煩吧。”

葉戈聽著聽著臉上褪了血色,因為這都是他的隱痛,現在林默聲說著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往他的心臟上刨,他忍不住出言打斷道:“你為什麽突然說這些?”

林默聲輕輕地說:“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沒有這樣對你,你或許不會討厭我,但是我有一個問題,如果你能自由地選擇,你會為了我而留下來嗎?”

葉戈知道自己的答案,糟透了,他還是不會留下。

“你離開之後,我沒有一天能夠入睡,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我都能聽到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林默聲摟住了葉戈,深深地埋在頸間,“但只要你陪在我的身邊,我就不會再感覺到痛苦了。”

葉戈渾身僵硬,只能被動地接受林默聲的索取,他一直只認為被拘禁被迫逃跑的自己活得很悲催。

但錯的人真的只有林默聲嗎?

他從來都沒有嘗試過接受對方不是嗎,無論對方表露出了對他多麽濃烈的愛意,但一次也沒有想過回應。

要看著對方去死的是他,詛咒對方下地獄的也是他,把對方逼上絕路的也是他。

葉戈心中的某一塊塌陷了,他也攀上了林默聲的肩膀,安撫似地撫摸著。

……

房間裏靜悄悄的,葉戈回過頭看了一眼睡得深沈的男人,對方沒有說謊,已經很長很長的時間裏沒有睡過一場好覺。

葉戈披著一張毯子,沈默地坐在床邊。

房間的時間從某一刻起停滯了,如汙泥般的漆黑物質出現在地板,這熟悉的一幕。

葉戈的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直到熟悉的藍色圓球再次出現在視線中。

主神語氣中帶著疲憊地說:“好久不見了,我忙到現在才有時間回應你。你已經想好了嗎?”

葉戈:“他們什麽時候會找來這裏?”

主神一想到那些不按規則行事的家夥就恨得牙癢癢,要不是這樣,它還在舒舒服服的度著假,“按照我的計算,1024個小時48分,這是最樂觀的情況,也有可能會更快,取決於他們還會不會找到更多的時空漏洞。”

才12天,這情況何止是不妙,簡直是米奇進了米奇不妙屋,完全妙不出來了。

葉戈撓了撓頭,說:“我是已經想好了,這個世界雖然也說不上有多完美,但是這裏有我的家人,有我喜歡的電視劇和明星,對於這個世界,我負有一定的責任。”

“你想好了,那我就會支持你,因為他們要的就是你而已。”

主神話音剛落,漆黑的物質中湧出了一扇門,“門會一直為你而開,等你完成了任務,你就能夠回來這裏了。不同世界的流速不一樣,你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會照常。”

葉戈看著這扇門,又回過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只是會離開一段很短的時間而已。

所以,會沒事的。

明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故事還沒有結束,只是會在另一個世界裏繼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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