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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5章 還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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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5章 還擊(六)

春獵提前結束,一行人匆匆回宮。

本就是為了陰謀而設的局,如今大局已定,做什麽都無力回天,也如了沈武的意。

阿古勒不會突然去見故友,只有一種可能,這是沈武設的局。用的什麽騙術,稍稍細想就能知曉。

沈常安將虎符和傳位令收入懷中,與孫茂同坐一程,馬車輪子在地面轉得咕嚕響,途經泥濘,濺起一片水花。大雨淋著車頂,打得人心煩意亂。

他倒是忘了,年少時跟著外公走商的行囊,全都在沈府的宅院裏。

當初那枚狼牙,他將其隨手掛在劍穗上,替換了原本的玉飾。

難怪當初沈武會提醒他手腕上戴的信物,原是在那個時候猜到的。

利用領主找人支開朔羽,為的就是方便太子和二皇子相鬥,他們則好坐收漁翁之利。

沈武了解太子秉性,若有朔羽相伴,定不會讓太子胡來。太子一生雖做了不少糊塗事,可唯獨有一點好,義氣。

也正因如此,當沈武決心要提攜二皇子時,便算準了陛下會為了太子對二皇子下手,也算準了太子定會放不下從小帶大的弟弟,而出手相救。

吸蛇毒,這法子是誰教的?

沈武再能耐,怎的有這般算計?天時地利人和,算得分毫不差。

他如何知曉,陛下會用毒蛇計來謀害二皇子?等等。

沈常安捏眉心的手一頓,隨即將目光投向坐在對面的孫茂。

孫茂性子急且時常心直口快,這樣的一個人,理應比聞言昌更容易犯錯。

可太子一事,為何聞言昌出事,孫茂卻安然無恙?

聞大人做事謹慎,斷不會因墨仁順的死,沖動下與太子直言誰人謀反,即便要說,也定會找出些罪證。

顯然,是有人告密,才讓聞大人情急下說出實情。

而如今,陛下忌憚沈墨要謀反,為今之計,能信任的人屈指可數。陛下告知太子要如何誅殺二皇子,此事定是只能找孫茂商量。

世家子弟言語嘲諷激他上場,若他真的無奈下去春獵,即便受些委屈,至少也能為太子提點一二。可當時,恰巧孫茂幫他解圍,而後因著同席,這才無人敢冒犯。

如此,便是為了讓太子孤身一人,好方便情急下為救二皇子而死。實在是失算。

他算到了二皇子會出手,也算到了二皇子討不著好處,卻偏偏沒算到,陛下會殺子。

沈常安放下捏眉心的手,目光如炬:“孫茂,你何時投靠的沈武?”

孫茂聞言一驚:“沈大人何出此言?”

沈常安後仰著靠在車壁上:“太子不懂醫理,他如何會想到用吸蛇毒這種蠢法子救人?”

“沈武以退為進,把所有賭註都壓在二皇子身上。他如何能保證,一旦太子被廢,二皇子繼位,就定能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如果是因為沈皇後,大可不必。皇後雖為沈家人,可比起沈墨,她更願意幫自己的兒子。”

“沈墨一心要謀反,不是為了社稷,而是為了一己私欲。這樣的人,是不會全心輔佐二皇子繼位的。二皇子知道,皇後亦清楚,沈武也了然。如此,沈武又如何能將所有賭註壓在二皇子身上?今日春獵,凡有疏漏,都成不了一石二鳥之計。唯有,在其中落了一枚定能成事的棋子。”

孫茂原還露著驚訝的神情,聽沈常安說完,便幹脆改了嘴臉,笑道:“沈謀士說他的弟弟不足為懼,臣以為不然。常安公子,應當與沈謀士齊名。”

沈常安握緊拳頭。

孫茂生的一身正氣,雖三十有八看起來仍年輕精明。

他嘆了口氣,神情似有無奈:“抱歉,沈大人。考取功名之時,我想的的確是如何輔佐君王,治理好伽蘭,讓百姓安居樂業。可這麽些年在官場混跡,實在也是看透了人情世故。我十年寒窗苦讀,都不如幾兩銀子管用。孫茂清苦一生,卻不想將來子嗣重走老路。”

“我知曉沈墨並非良將,可放眼伽蘭朝政,又有何人適合?如今朝局已然明了,沈墨註定要登帝。既然如此,我也總要為我的兒女打算,給他們留條貴族後路。”

孫茂坐得腰桿筆直,望著沈常安時目露惋惜:“臣自知有愧,但無愧於伽蘭。”

無愧於伽蘭,此話刺痛了沈常安。

“當真無愧於伽蘭?”沈常安一字一句沈聲問道。

孫茂雙拳緊握:“人應當圓滑,不該只走死胡同。我自是感激朔大人提攜,若非朔大人,我如今還是個鄉野村夫,又何談兒女之路。”

他聽著車外雨聲:“沈大人,終究是要變天了,你若敗了還能回西麟,但臣,唯有伽蘭。”

沈常安閉上眼,覆又睜開:“孫大人隨大局而動,是覺得如今朝政再無變數。可沈某不這麽認為。我言他沈墨,定坐不上那把龍椅。”

言畢,沈常安起身,扶著車壁準備下車。

可人還未出去,便被孫茂拽住手腕。

沈常安轉身還擊,卻見孫茂將一柄匕首抵在了他腰間。

孫茂不敢與沈常安對視:“沈大人,你也是沈家人。定南侯曾言,若你願迷途知返,他便還認你這個兒子。我感激沈大人的知遇之恩,來日伽蘭換新帝,還望能與沈大人同朝為官。”

沈常安面色鐵青,目光堅決。

他一把握住孫茂匕首,利刃冰冷,稍稍用力,手掌上便滿是鮮血:“若沈墨是良將,若沈武是清官,我願拼死相助。可我深知,沈墨上任也是第二個崇宗帝,伽蘭百姓不過是從一個煉獄跳入另一個煉獄。我沈常安非善類,心中並無大義,只是不願看伽蘭百姓,重走燕爍公之路。”

說罷,用力將孫茂的匕首甩飛了出去。血沫子飛濺,落在了孫茂的臉頰上。

馬車應聲停下。

沈常安迎著大雨從車上下來。

馬車兩側事先安排好的打手作勢要上前抓人,還未來得及動手,便聽不遠處一道深厚的聲音傳來。

阿古勒一身暗紅騎獵服,高束的發辮在身後垂著,也不知在此處等了多久,渾身上下都淋了個透。

見一群打手要拿沈常安,便身手沈穩地從馬側拿起長弓,拉弓搭弦,利落地將一支箭射入馬車內。

此人箭術實在了得,且又力道精準。利箭穿透簾布,卻不見簾布翻飛,嗖的一聲,徑直將馬車壁穿透。

阿古勒再次搭箭拉弦,厲聲道:“孫大人,別來無恙。”

孫茂暗嘆,只好沖車外的打手示意放人。

沈常安微微擡眸,對上馬上的阿古勒,而後收回目光,往阿古勒的方向走去。

見人近了,阿古勒彎腰向沈常安伸手。

卻不想沈常安連看也不看,直接從他身側走了過去。

阿古勒翻身下馬,甩手將弓箭丟給另一匹馬上的阿珂,一言不發地跟在了沈常安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淋著雨走回特使府。*

沈常安前腳剛跨進特使府,便對出來迎人的沈四道:“關門,別讓閑雜人等進來。”沈四應了聲。

只是還沒把門關上,便見阿古勒伸手扒住了門板。

沈四哪裏敵得過阿古勒,連人帶門被一並推了回去。

阿古勒匆忙進來,面色陰沈,不比這雨天好多少。

“沈常安!”他沈聲叫道。

沈常安站定回首,人看起來倒是冷靜,可神情中卻滿是失望:“只是一個消息而已,就讓你不管不顧地離開。你的喜歡,不過如此。”

阿古勒似是心中有氣,言語間也沒什麽好態度,他道:“父親是有名富商,可惜後來犯事被抄了家底,家道中落,一家人搬離皇城去了偏遠之地。”

他雙眼目赤紅:“沈常安,耍我好玩兒嗎?我找了你十一年,你明明知道卻刻意相瞞。若不是我今日知曉,你是否到死都不願告訴我?”

沈常安沒再遮掩:“是,因為你不配。”

阿古勒幾步上前,一把捉住沈常安胳膊:“沈常安!”

沈常安看著他:“你不配知道。”

阿古勒的熾熱目光好似被涼水澆透,他惱怒地把人往屋裏拽。

沈常安被拽得踉蹌,掙紮著,卻擺脫不了鉗制。

阿古勒甩手把人扔進屋裏。

沈常安沒站穩,撞在了桌上,力道之大,將腳邊的方凳也一並撞倒。

兩人微微喘息,皆怒目而視。

阿古勒居高臨下,說得咬牙切齒:“你有膽再說一遍?”

沈常安嗆了一下,用濕透的袖子抹了把嘴:“再說一遍又如何?若我不是他,你今日之舉,便是將我踩在爛泥裏踐踏。”

他怒視著阿古勒,嗤笑一聲:“找我十一年?可你找的從來都不是我,不過是夢中少年,是你癡心妄想!”

阿古勒聲音發顫,別過臉,試圖讓煩躁的心緒平靜。

找了十一年的人,正是眼前喜歡之人,曾經喜歡,如今仍然喜歡。他該高興,高興喜歡的人皆是沈常安。可又控制不住地懊惱,他氣自己有眼無珠,明明人就在身邊,卻還滿伽蘭瘋找。

他抹了把臉,而後攬臂抱緊沈常安,也不知是這春雨凍的還是因為失而覆得,一雙手隱隱發顫。

他軟了語氣,“沈常安,先前是我不好,但那也是我不知情。”

沈常安試著把人推開,卻被抱得更緊。

沈常安:“你我終究不是一路人,我們到此為止,好聚好散。”

阿古勒收緊胳膊:“散不了,你既已答應了我,便一輩子散不了。”

沈常安拗不過,便張嘴往阿古勒的肩膀上狠咬。

阿古勒吃痛,卻仍不願松手,他側過臉,往沈常安的耳廓上親吻。

沈常安氣息不穩,嘴裏全是血腥氣。

阿古勒終於還是退開了些,只是並非放手,而是半蹲下身將他抱坐到桌上,兩手撐著桌沿,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喘了口氣:“沈常安,咬也咬了,鬧夠了沒?”

沈常安胸口起伏得厲害:“你我皆男子,本就有違倫常。若非你強行介入,我本該有妻有子,西麟領主也能尋得良人繁衍子嗣。如今倒好,也算是了了你我本願。”

聽到沈常安想娶妻生子,阿古勒搭在桌邊的手也跟著收緊,一雙紫瞳像是要吃人的狼。

“散什麽?我還沒答應就不作數!沈常安,我今生不會娶妻生子,你也休想!”

【作者有話說】

沈常安算不過沈武,其實是吃虧在不了解這些人,他遠在邊境被養在老宅院的一方天地裏,消息閉塞,能有如今算計已是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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