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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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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雖然, 距離這個孩子能夠開口,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呢。

起碼在今年的天子封禪之前,是必然見不到這個場面了。

能見到的大概只有好奇心作祟的安定公主, 繼續“欺負”還只會哭的太平公主。

“我出生的時候阿姊也是這樣的嗎?”李旭輪眼看著姐姐對小妹伸出魔爪,在她的威名震懾面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母親問道。

“……那倒是沒有。” 武媚娘回答他。

雖然這大有可能是因為對弟弟和妹妹的差別待遇, 但不知道為什麽,李旭輪還是覺得, 自己忽然松了一口氣。

更讓這個還算年幼的孩子覺得心中壓力驟減的,是母親已從此前的生死危機中恢覆了過來。

或許也因春日到來, 長安城中的暗流湧動同樣告一段落, 讓一個未曾親自涉足政事的人都能從中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平靜。

唯獨不太平靜的,竟然只是在這個時候又爆發出來的一陣嬰兒啼哭。

“阿娘,妹妹應該是餓了。”李清月轉頭露出了一副無辜的神情。

這可不關她的事情!

武媚娘扶額, 覺得大女兒好像因為小女兒的緣故,久違地有了幾分童心, “把她交給保傅照看吧,你別玩了。”

若非知道清月不是尋常的孩童, 不會真幹出什麽沒輕沒重的事情,武媚娘也不會放縱著她在這裏如此折騰。

李清月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從那頭的嬰兒床邊走回到了母親邊上。“我就是看到她的時候在想,自己小時候是個什麽樣子。”

別人又不知道她能有在如此年幼之時的記憶,李清月自己卻在看到太平躺在嬰兒小床裏的時候, 想到了她當年還得以嬰兒床為領地謀生的時候。

她印象可深刻了, 當年她的領土只有一個【宮廷禦制嬰兒床】而已, 氣得她在心裏不知道罵了多少句系統。

但現在,她早已習慣了這個從不出聲、只負責提示壽命值的系統, 也已在不知不覺間,有了太極宮、蓬萊宮、東都洛陽宮中的宮殿,有了洛陽買的宅地,還有了泊汋的兩千戶之地,以及,大概是因被她騙來的緣故,並未因新羅出使大唐而消失的北漢山城。

合計三十五年的壽命。

不過,別看這個年份很長,李清月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在從一千戶到兩千戶的增長中,她增長的壽命從十年變成了九年,這意味著,後面的情況可能並沒有那麽樂觀。

何況,遼東那邊的情況已被盧照鄰在信中告知,他們真正上報的封地邊界……囊括了遠不止兩千戶的人。

這意味著,這個從10到9的遞減,可能比她起先預估的還要更大。

在大唐的規章律令之下,她若要從實封兩千戶變成三千戶,甚至是萬戶,需要面對的阻力,都比現在所經歷得大得多!

除非……

“你又在發什麽楞呢?”武媚娘發問,打斷了李清月的思緒,“在想兗州那邊折沖府兵提前開路的事情?算起來你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那倒不是,”李清月搖頭,“有賈長史和劉博士協辦,出不了大問題。我是在想,妹妹要取個什麽名字?”

李清月自己當年是在敕封為安定公主的時候,以“絳河分彩,清輝皎月”為名,算起來距離她出生已過去了六個月,但太平既然能因阿娘的堅持早早定下這個公主封號,想來也該早點將名字敲定才是。

總不能真跟她之前瞎說的那樣,因為做姐姐的是乳虎,妹妹便是小狼了。

在宮中這麽喊喊也就算了,對外說……便不夠體面了。

“名字啊,我其實已有些想法了。”或許是因此刻不需記掛朝堂之上的種種,武媚娘的神情也比平日裏柔和不少,“我倒不強求太平能如你一般——”

畢竟能征善戰這種事情,真的還是要看天賦與機遇的。讓另一個女兒也變成對外征討的將領這種事情,說出來恐怕都沒人會相信。

“但我希望,她雖為公主,也能不止於尊奉詩書禮教,而是做個合格的上位之人。”

見太平真如安定所說是因為餓了才啼哭,現在已安靜了下來,武媚娘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早年間我讀《荀子》的時候很喜歡一句話,叫做:上者,下之儀也。”

“阿娘!我學到過這句,”李旭輪聽到這裏,當即插話,“徐師說,這是君王公卿要做臣民的表率。”

“對,就是典範表率。”武媚娘道,“所以,我想為她取名叫做——”

“李長儀。”

李清月喃喃:“李長儀嗎?這還真是個好名字。”

從封號到姓名都很適配!

至於取名這種事直接由皇後敲定有沒有問題?等到休息兩三個月,皇後便要重新回到臨朝稱制的位置上,只是要給女兒取一個合適的名字有什麽關系。

反正李治是肯定不會提出反對意見的,畢竟他給兒子起名的水平有目共睹。

能讓他不必再為皇後的安危擔心,也能讓他少花點腦子思考,怎麽說都是一件好事。

在他行走於宮中的時候也不難看到,因這個孩子的出生,宮中各處都已是一片歡騰氣氛,並不僅僅是帝後與皇子公主為這個新成員而欣喜,儼然一派讓人隨之心神舒暢的景象。

只因有皇後下令,六局二十四司宮人各自領到了一份賞賜津貼,作為慶賀小公主誕生的同樂之禮。

就連……在去年被罰沒入宮的宮人也不例外。

“哎哎哎,你先別起來,我幫你將賞銀拿回來了,若是要托人添購一些補身子的東西,我幫你去說。”

剛剛踏進屋門的宮人瞧見了邊角床榻的動靜,連忙擡高了音調。

躺在上頭的婦人停止了動作,倒是她身旁的嬰兒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吵鬧動靜被驚醒了過來,發出了一陣聲響。

在將孩子安撫妥當後,這尚且年輕的婦人這才向著進門來的姑娘看去,鄭重地道了聲謝。

這張因產後虛弱而略顯蒼白的臉上,並不難看出她過人的美貌與早年間教養出來的貴氣,只是如今,已被生育之苦以及掖庭做事的辛勞消磨去了一半。

大約已很難看出,她出身滎陽鄭氏,丈夫上官庭芝與公公上官儀也都曾經是陛下面前的紅人。

她接過了那宮人遞來的荷包,奇道:“你不是說,只有因太平公主出生慶賀而發的賞錢嗎,怎麽還有一個?”

不難察覺到,這個特殊的荷包,比起裝著賞錢的那個,還要分量更足一點。

宮女湊到她身邊,輕聲說道:“長樂門內的那位托我帶給你的,十幾年前我剛入宮的時候她幫我說過話,如今她有東西想要求我幫忙帶給親戚,難道我還能拒絕不成。”

“啊……”鄭紜不由一驚。“這太危險了。”

鄭紜很清楚,長樂門內幽居的不是別人,正是玄武門之變後身死的李建成的妻子鄭觀音,因同出滎陽鄭氏的緣故,她與自己確實有些血緣關系。

“沒事的,今日宮中都在討論太平公主的誕生,哪裏會顧得上這個。何況,那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宮女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若真是過於冒險的事情,我難道不會避開嗎?我又不是因為她的關系才跟你交好的。”

她話未說完,就已興致勃勃地朝著那床上的小嬰兒看去,“你女兒長得真可愛,但可惜……”

可惜生在了這掖庭之中。

相比起出生時間相差不久的太平公主,當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太平公主剛出生便有一個坐擁李唐江山的父親,一個臨朝稱制的母親,一個官居上柱國的姐姐,還有太子、雍王、周王這三個兄長,哪怕還在繈褓裏也能看得出,她的未來會是何等的光輝燦爛,可這個孩子,在家族一夕破滅之後會過上怎樣的人生,便誰也不好說了。

“算了,不說那些打擾心情的事情,”這宮女又忽然露出了個笑容,好奇問道,“你給她取了個什麽名字?”

鄭紜沒有猶豫地答道,“婉兒,她叫上官婉兒。”

“婉……”宮女覆問,“是希望她溫順處事,免得遭遇災禍嗎?”

鄭紜搖了搖頭,“不,不是和婉的婉,是取自對《春秋》的兩句讚譽,叫做婉而成章,盡而不汙,我希望她身處掖庭之中,也莫忘先人精於文辭,能學有所成。”

她說到這裏又嘆了口氣,“只是不知,她能不能真如我所願地長成。”

她們已落到這樣的處境裏了。

“為何不能呢?”宮女打斷了她的唏噓,“前太子遺孀尚且能在宮中安居度日,看著女兒出嫁宮外,這麽算起來,她如今都已有六旬高壽了,更何況是你這樣的情況。你再看看澄心好了——”

“她早年間也是罪臣之後,如今已成安定公主身邊的得力之人,在往廣州去了一遭後,還為公主督辦起了那四海行會,讓宮女被遣放出宮後有處可去。若這個孩子真能如你所說,有一日能寫下我大唐春秋,婉而成章,必有前途可言。”

鄭紜面色一怔,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當說,面前的宮女是因長居深宮,善於調解心情,還是她此前因身懷有孕又在坐月子的緣故少有對外走動,這才對這宮中多有誤解。

她還未曾回過神來,就見那宮人已跳下了榻去,小步跑到了這屋子的另一頭,將窗戶給推開了,“你看,外頭正是春光大好了,難道這唐宮春日,是罪人不可享有的嗎?”

霎時間,晴日的春光隨著她的這個舉動自開啟的窗扇間穿過,一直投照到了床前。

鄭紜幾乎是下意識地便伸出了手去,接住了這一縷陽光。

明明在這須臾間,外頭日光的溫度還不足以滯留在她的手上,她依然有種恍惚錯覺,春日確然已經抵達了她的指尖。

她目光微動:“早年我還沒出嫁的時候,這個時候都該約上三五好友一起出去踏青了。”

“然後呢?”宮女自窗邊回頭問道。

“然後啊……然後便是趁著東風放紙鳶了。”

在掖庭這個宮人聚居之地,為了避免驚擾天子自然是沒這個放飛紙鳶的機會,但當春光臨照於堂前屋後,也將一叢紅花催開在窗前的時候,鄭紜覺得,自己原本因丈夫被殺、自己也沒入掖庭變得一片死寂的心,好像也漸漸被吹開了一道縫隙。

在風中,她好像還隱約聽到了一陣笑聲。

那是長安西市附近的四海行會修建完成了大半,已能將這些遣放出宮的宮人給接應入內了。

又或許,還有更遠處的笑聲傳入了她的耳中。

那是她曾經聽過的,長安城郊紙鳶漫天之下的笑聲。

大唐對於女子的約束本就沒有那麽多,自皇後將冪籬的遮掩從前方掃去後,仿佛也將其引領成了風尚,在她走上前臺後更是如此。就連長安城中的貴女也多以這等不加拘束地行走在外為美。

更別說是那些想要效仿李清月與阿史那卓雲的。

便如李清月策馬行出長安城時所見,沿路遇到了三兩結伴踏青歸來的女郎,分明有一番踏馬賞春的瀟灑。

只是她這路出行的隊伍跟著不少精兵,大概還是太有威懾力了一點,讓人下意識地便避開在了一旁。

“你說我要是去放紙鳶的話,是不是跟我這個大將軍的形象太不相稱了。”李清月朝著身邊的侍從問道,也向這一碧如洗的天空望去。

城郊的空中飛著數只紙鳶,讓李清月下意識地放慢了馬速,甚至遙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的童年。

還怪讓人懷念的。

彼時的風箏比起現在的這些自然是要飛得更高一些,長得更加獵奇一些,但大概並沒有現在的這些,更符合紙鳶二字。

最靠近她的那兩只風箏一個是燕子的形狀,一個是只鷂鷹,這會兒就因風箏線靠得太近扭打在了一起,真像是兩只鳥兒在空中搏鬥。

那侍從剛想回答,就聽安定公主已看得入神,忽然懊惱嘆道,“哎呀,那鷂鷹的線沒綁緊。”

她話音剛落,那只“鷂鷹”就已從空中斷開了線。大約是因骨架做得稍顯沈重的緣故,直接一個倒栽蔥,往地面摔了下來。

也不知算不算是趕巧,它被一陣風托舉了一陣,竟是朝著她這一方隊伍摔了過來。

沒等侍從阻攔,李清月已一夾馬腹往前了數步的距離,伸手將這只鷂鷹風箏給接了下來。

細看之下才發現,她之前誇這風箏像鳥好像是誇早了。

這鷂鷹的眼睛與羽毛,在畫工上真可謂是粗糙,有點像是……

像是小孩子的塗鴉畫作。

但在飛在天上的時候,倒還真像那麽回事。

“去問問這是哪個孩子的風箏,去把它還回去吧。”

侍衛努力忍住讓自己不要在聽到“孩子”兩字的時候直接笑出聲來,連忙應了聲“好”。

只是這剛一轉頭,隊伍中便有人提醒了一聲“公主,好像不必讓人去尋了。”

這個失主已經找上門來了。

李清月循聲望去,就見在侍從指示的方向,從遠處跑來了個七八歲的女孩。

她快速地撥開了從遠處草坡到官道這邊間隔的灌木,一點沒帶猶豫地跳了出來,直沖到了這列旁人避之不及的騎兵面前,用一雙發亮的眼睛瞧著李清月手中的那只鷂鷹風箏。“抱歉抱歉,這是我的東西。”

“你……”

李清月這一開口,這女孩好像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跑過來得實在是太過著急了一點,以至於她的袖口還因方才和人以紙鳶較勁被挽了起來,看起來著實是有點失禮,便趕緊將其重新放了下來,也將自己頭上的草屑給快速拍了兩下,擺出了個乍看起來還挺端莊的樣子。

就是她年紀有些小,再怎麽讓自己看起來舉止沈穩,也總有那麽幾分不倫不類。

李清月暗道,像她就不會有這種問題,誰讓她長得高呢。

但見對方似乎在一番目光逡巡間反應過來了她的身份,將起先對於找到風箏的驚喜變成了見到人的驚喜,李清月又收回了這一點調侃,舉著風箏問道,“在還回風箏之前,總得讓我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吧?萬一還錯了人可就不好了是嗎?”

在這風箏的尾端,其實是有一個字的。

她在“欣賞”著這些兒童塗鴉痕跡的時候,也沒漏掉這個標記。

那是一個“韋”字。

……

“餵,你都拿到紙鳶了怎麽還在這裏傻站著不回去,我們還以為你找東西找出事了呢。”

一個比起先前那個女孩年長上三四歲的姑娘從那頭跑了過來,朝著手執風箏還在恍神的女孩拍去。

這一下輕拍,讓她頓時回過了神來。“啊,我沒事。”

“你看起來確實是不像有事,不過,你在看什麽呢?”後來的高個兒循著她目光朝東看去,就見一隊騎兵正逐漸消失在她們的視線之中,只還能隱約瞧見因奔馬疾行而掠起的煙塵。

她的臉色頓時一變,“你不要告訴我,你的紙鳶是掉到了行軍的隊伍裏你還敢去撿。阿淳,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不是不是。”被稱呼為阿淳的女孩子連忙將同伴往回去的方向拉扯,解釋道,“不是行軍的隊伍,是……是安定公主!”

她眼神裏一片炯然明亮之色,語氣裏難掩雀躍之色:“你看這多有緣啊,年初的時候我還在同你說,這朝堂百官之中若說我最為敬佩什麽人,必定是她,今日便這樣巧地遇到了!她還問我叫什麽名字。”

“好了好了,你說歸說,看著點路!”同伴無奈地又伸手拉了她一把,免得她在心神激動之下,直接被前頭的土坎給絆倒了。“她問你的名字又未必能記得你,要知道安定公主在朝上都已是正二品了,你爹都才只是個參軍呢。”

“那又怎麽了。”她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答道,“你知道嗎,方才我回答那個問題的時候,告訴公主我出自京兆韋氏,結果公主直接說,她問的是我的名字,我答自己的身家背景幹什麽。”

韋淳扯住了同行之人的袖口,方才沒緩過勁來才顯得有些呆楞的臉上,笑容一點點擴大了開來,連帶著那一雙眼睛裏也更顯光華熠熠,“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大概也只有安定公主這樣的人,才能直接將不在乎京兆韋氏說得如此直白。”

“然後你就將自己的名字告知於她了?”同伴問。

“那是當然,”韋淳認真答道,“就算現在她還不知道我是誰,說不定將來我還有站在她面前說起名字的機會,屆時兩廂映照,那將會是何等的緣分!”

“我可是想去安定公主那大都督府裏做女官的!”

在她看來,這並不是個因為公主有此等敕封官職時的風光表現,才讓她有了這樣的決定,也並不是孩提時代與密友往來,總會將自己的志向往大一點說,而是真有這樣的一份展望。

她也很覺慶幸,她的好友沒覺得她這是在說什麽大話,而是提醒道:“若真是如此的話你得再努力一點了,畢竟,這長安城裏有這樣想法應該不在少數。”

韋淳嘟囔道:“你真是擅長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打擊我的話。但你……你起碼還支持我的夢想。”

跟她那個一心想要升官,卻沒太大本事的父親不一樣。

“我還能再給你提個建議呢,”那高個兒姑娘忽然彎了彎眉眼,伸手指向了韋淳手中的紙鳶,“你不如就把這個紙鳶掛在書房裏吧。古有懸梁刺股,今有見鷹奮起。可見你剛才鬥紙鳶不是輸給了我,是這鷂鷹本就該當往安定公主的手裏走一遭。”

韋淳翻了個白眼:“……你這話到底是在激勵我還是在損我呢!”

同伴沒有作答,而是朗聲一笑,便朝著遠處跑去。“那你自己體會好了。”

韋淳氣急跳腳:“顏真定,你給我站住!”

但她在急追而上的時候,被這城郊的清風吹拂在臉上,又覺得好友給自己提出的那個建議可能並沒有錯。

在長安城裏有這等想法的同齡人不在少數。

偏偏,她不像是顏真定一般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在十一歲的稚齡便已將國史與禮經基本通讀研修了徹底,也不像是已經在安定公主麾下任職的那些人一般,有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好處,唯獨能算是長處的,便只有她向來敢想敢做了。

那麽用今日的這出偶遇,用安定公主那句不問身家而問名字的話來激勵自己,可能真是她唯一的出路。

但她並不知道的是,將鷂鷹風箏交給她後便揚長而去的安定公主,並不是那般不在意她的存在,而是在行出一段路程後,又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京兆韋氏,普州參軍韋玄貞之女,還是這個年紀……”

李清月心中思量,對於對方的身份隱約有了個猜測。

這大有可能是歷史上唐中宗李顯的妻子韋皇後。

但想想李顯這個人都不存在了,那她應該也做不成皇後了。倒是這敢上前來討要紙鳶的大膽做派,讓人看著很是喜歡。

只可惜,李清月她如今要做的事情越來越重要,不需要一個真正只有七八歲的孩子來做她的伴讀,那麽起碼在短時間內,她們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也不知道下次再見的時候會是何種場合。

畢竟,她現在得盡快趕回兗州去了。

為了防止她繼續“摧殘”自己才出生不久的小妹,也為了讓六月裏的封禪能夠順利進行,她還是盡快折返回去規訓府兵、監督修橋鋪路為好。

而且為了防止劉神威的炸藥使用出現什麽問題,或者是被人發現後引發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在她折返長安期間都是將其禁用的,再不回去,估計會耽誤不少進程。

好在,阿耶已批準將河北道折沖府的部分府兵也臨時征調進來,起碼不會面臨工期緊迫、人手匱乏的問題。

因兗州距離黃河不遠,部分河北道的府兵來得很快。

當李清月這一行人趕赴金鄉大營的時候,便在行將歸營休息的一行人中,看到了幾個讓她很覺熟悉的面孔。

那正是當年曾經協助她在百濟故地作戰的大唐將士。

這些人的名字曾經被她讓人一個個刻畫在板材之上,這些人的面容曾經在她於臺上的反覆宣講中正面相對,又怎麽可能會在短短的兩年多時間裏就將其遺忘。

但讓李清月覺得有些奇怪的是,她明明看到這其中有人在看到她後滿懷驚喜地想要上前來打招呼,卻又被人給攔了下來。

若不是她有急事要找劉神威,要確認一下她離開期間此地的情況,她還真想去問個究竟。

現在便先暫時管不上了。

“你攔著我做什麽?”那河北道過來的隊正很覺無語地朝著邊上的人看去。

對方確實是比他早來到兗州做事,但別忘了,他和安定公主是曾經一起作戰的關系,剛才他都看到公主朝著他們這邊以目光致意了,正該趁機上前去先敘舊,後表一番忠心的。

這人平白無故地將他給攔下來算怎麽回事。

“你太放肆了!”那人一板一眼地答道,“安定公主有神靈庇佑,豈是你能這樣隨便在軍營中以這等方式問好的。”

“……”隊正卡殼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沒毛病吧?”

什麽叫做他不能隨便以這種方式問好?公主此時又不是在執行公務的狀態,難道還要他三跪九叩地上去行禮不成。

他正想看看對方是不是被連日的晴天朗日曬暈了腦袋,就被對方先一步給拉扯到了一邊,神神秘秘地叮囑道,“你才來你不知道,我們這些兗州本地的人最清楚,從此地到泰山要將官道拓寬需要打通多少處障礙。”

“可經常是我們白日裏還在說前頭需要花費多少天的時間,晚上那邊的大石小山就統統沒了蹤影。安定公主總說這是她手底下的精兵幹的,但我看,只有天兵才能有這樣的本事!”

他說得很是篤定:“而且別以為我和其他同伴一般睡得熟。前幾個月我偶爾會在夜半聽到一種很奇怪的悶雷之聲,必定與那頭的變化有關!”

隊正:“……可這也未必一定就與安定公主有關啊,說不定你只是想太多了。”

“我想多?我一點都沒想多!”那人面色一沈,仿佛對於對方提出的質疑很覺不滿,“那你要怎麽解釋,公主回去長安的這一個月裏,這頭就再也沒出現這樣的神異情況?”

“若不信的話,就看這幾日的變化好了!”

隊正啞然。

又聽對方繼續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不過這種話你可千萬別對外說。”

“這又是為何?”

這河南道的隊正言之鑿鑿:“你不知道,歷來修路都要死不少人的,此次封禪只有半年的籌辦時間,還是修路到泰山去,怎知不是如此。現在有安定公主暗中引神明相助,才有我等今日的太平,萬一說出去,給公主惹來麻煩怎麽辦?”

“那……”

“所以我們偷偷給公主建了個祈福的長生牌位,你要不要一並去拜拜?拜完之後,再往公主面前走就安心多了。”

“我——”

不是他覺得對方在說謊,而是他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胡扯。

可在夜半之時,當他從夢境中驚醒過來的時候,他當即驚覺,在北面真的傳來了一陣悶雷之聲!

……

“你是不是又對這個炸藥做了點改良?”

李清月朝著爆炸煙塵逐漸平息的方向看去,確定自己的眼睛應該沒有出錯,這次爆炸的效果比起一個月前還要好上不少,但剛才被劉神威送到那頭的炸藥分量,卻很明顯不如上一次多。

“正是!”劉神威興致勃勃地解釋道,“難怪說實踐尤其重要呢,之前在遼東那邊我都不敢加大分量實驗,便覺得研究中總有點什麽轉不過彎來,現在方知到底是缺了什麽。”

也正是趁著他在這一個月中能停下來休息的時間,他又靈光迸現,做出了不少改進的操作。

現在正到了測試的好時候。

他往前挪了一步,滿肚子的激動都變成了此刻的摩拳擦掌:“公主,你離開的這一個月裏,我們標示了幾十處需要用爆炸代替挖掘的地方,要不——”

“一口氣全炸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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