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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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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薛仁貴可不是個尋常的名字啊……

武清月雖然不是研究唐史的,但本著了解偶像的想法,對高宗武皇時期的文臣武將,她還是大致有數的。

更何況,薛仁貴還在民間作品的塑造下又助長了一番聲名!

就算沒聽過薛仁貴這個名字,總聽過那“三箭定天山”的傳說。

光這短短五字之中,就是說不出的風雲動蕩,無端令人熱血沸騰。

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就是薛仁貴領兵抗擊九姓鐵勒打出的戰績。

不過此時的薛仁貴還並未得到南征北討的機會,只在貞觀十九年唐太宗征討高麗的戰場上,有過一次展示武將之才的機會,隨後便鎮守於玄武門了。

而李治此番移駕萬年宮,既是要臨時跳出長安搭建一個能聽他話的“小朝廷”,在額外帶上的文臣武將上便必然有著自己的考量。

薛仁貴雖溯其根源可歸並於河東薛氏,但到他這一輩早已成貧賤門戶,就連參與的高麗之戰也是依靠著募兵制度進去的。

如此出身,若在尋常時候還難出頭,此時卻得了李治的任命,先令其以右領軍中郎將一職,拱衛聖駕和妃嬪宗室的安危。

盡管比起領兵一方,對峙敵軍,這只能算是個看家護院一般的職務,但若說有什麽位置能在陛下面前露臉,卻莫過於此了。

武清月不知此刻正在奉公守衛的薛仁貴對此到底是何看法,她只知道——

她可算是見到一個有名有姓的武將了。

嗯……隔著車簾見到的,也勉強可以算見到吧。

不過說起來,薛仁貴,萬年宮,這兩個放在一處,是不是還有點什麽奇聞趣談來著?

糟糕,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她還真有點不太記得了。

“你這小東西怎麽對什麽都感興趣?”武媚娘低頭就看到懷中的孩子,正對著車窗發出聲音的方向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眸光,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她前兩日才同母親楊氏說,這孩子像她才好,今日便瞧見了這膽大的表現。

早前王皇後來安仁殿中尋她,並未讓幼女驚恐,已讓人意外。

今日將其抱於外間,所見之人不知凡幾,竟也有這等渾不認生的模樣,好像已能窺見長大之後會是何種樣子了。

然而自她的角度看去,這小小嬰孩可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只無辜地瞪圓了眼睛作為回應。

方才自安仁殿出行至此,殿外的冷風多少還是吹得嬰孩的小臉有些發冷,好在馬車之內和暖,又已先用炭火烘過一輪了,現下還因衣衫厚重而覺微熱,在額角藏著點汗,面上便呈現出一片白裏透紅來。

這份看來就很健康的可愛,讓人說不出什麽其他話來。

饒是武媚娘素來行事沈穩,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同在車廂內的另一個孩子並未留意到母親對妹妹的“偏私”。

他出生至今的年頭也不長,幾乎沒有出門的機會。

故而他也從未見過車輿寶馬轔轔出行的景象。

方才薛仁貴前來通傳之際,因勒馬而發出的馬嘶,好像就在咫尺距離,讓他一面對於未知事物有幾分恐懼,一面又生出了些好奇來。

見阿娘並未做出反對,他便在宮人的攙扶下小心地在車中站了起來,用小手將窗扇給推開了一半。

此刻風向正好,在這窗扇半啟之間,並未將冷風自外頭灌入車內,而是讓外間愈加齊備的儀仗場面映入了李弘的眼睛裏。

還有被母親縱容抱到窗口的小公主眼中。

武清月早前就發覺,她的視力變化情況很快,也遠比她認知之中嬰兒的視力強上不少。

此刻導駕的龍旗隊正在此時自後頭策馬往前,經過她們的窗口,就讓她看得清清楚楚。

十二名精銳騎兵分列兩側,從這一邊瞧見的,就是其中六面朱底玄邊的大旗!

旗上紋章以鎏金彩繪,好不風光。

“哇!”李弘當即驚呼出了聲。

今日日光不盛,但映照在勁卒甲胄之上,依然泛著一層銀金交錯的輝光,自旌旗招展的縫隙之間紮進人的眼睛裏。

緊隨其後就位的引駕儀仗裏,衛兵手持橫刀弓箭而過。

有薛仁貴那位統領指引,禁軍士卒早在各方車駕之前形成了一道攔阻屏障。

若有行刺之人想要混入其中,對車輿之上的貴人做出冒犯之舉,那是絕無可能。

更不用說,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大唐精兵!

哪怕是李弘這樣不知刀兵的孩童,都近乎於本能地感到,在這些士卒的身上有著一種奇異的精氣神,令人不由為之所懾。

像是……像是一把無形的利刃。

倘若他們的面前真有什麽敵人,也絕不可能抗衡這大唐精銳。

“把頭縮回來些。有些人手已在前頭了,從此地瞧不見。”武媚娘出聲提醒,“你若真想看的話,等行在半道上休憩時候帶你去看。”

見李弘的腦袋被按了回來,她解釋道:“鼓吹樂隊和幡幢儀仗都已過去了,此番陛下不願過分擾民,本當至少有百人的鼓吹樂隊,節省掉了一半。倒是留下了個和先帝一樣的習慣,在青龍白虎旗陣裏,帶上了他的禦馬。”

李唐宗室子弟大多擅騎射,李治的身體不算太好,也不影響這一點。

禦馬自有專人看管,平日裏只在馬場中走動,到了今日這樣的大陣仗,才有了出來展示風采的機會。

這好長一段話,以李弘的年齡其實不能全理解。

但他還認得幾個詞。

“馬……剛才那個?”李弘目光發亮。

“比剛才的要好得多,”武媚娘摸了摸他的腦袋,“只是你眼下還騎不得,還需先坐在馬車上了。”

一番連指帶比,加上說話,讓李弘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是騎不得……

他還太小了。

李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了看那車窗外坐於高頭大馬之上的騎兵,一看便知相差好大一截,頓時沮喪地垂下了腦袋。

可再一轉頭看向妹妹,他又覺得自己有些信心了。

怎麽說,他也能比小妹早日騎上大馬才是!

他剛想到這裏,忽聽一聲擂鼓重響,活似晴空一聲霹靂,驚得他連忙在車中坐好。

緊接著便聽到大鼓後頭跟著鐃鼓、小鼓之聲,長鳴橫吹齊響,形成了一片震天的鼓樂之聲。

那些經由專人操縱的馬匹,可不會在這等嘈雜聲響裏搞出亂子。

隊列啟動的聲響發出,從開道的清游隊、白鷺車和騎兵衛隊開始,到後頭的陣仗車駕,盡數從朱雀門魚貫而出,朝著這長安城南邊的明德門方向行去。

沒有人以口令的方式指揮。

但在這一刻,此地已被一個聲音所統治——

啟程!

“將窗子關上吧。”武媚娘朝著侍女示意道。

眼見自己窺探外間的門戶要被關上,李弘連忙伸手擋在了那裏,小聲抗議道:“要看。”

“看什麽?”武媚娘笑了笑,將懷中的嬰孩早已撈回了平躺的狀態,“你一會兒只能看到路邊的墻。等出了城再說看看風景。”

武清月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是哦,唐代的城市和後世的不同。

除非他們能如鳥兒一般飛在長安城的上空,否則從車窗看到的只會是朱雀大街兩側的坊市圍墻。

在這寬數十丈的朱雀大街上,本當絡繹不絕的行人也早因天子儀仗出行,被清空了個幹凈,暫時被阻遏在了裏坊街巷之間。

所以此地並無沿街商鋪和圍觀民眾可言,只有高低秩序的圍擋,將一座座唐風樓閣、長安民居都給圈在了其中。

除非深入裏坊之內,進入那以商業功能劃定的東市西市之內,才能見到種種市井風貌。

不過要武清月這個外來戶覺得,能看到點從坊市院墻上頭冒出來的飛檐瑞獸,也挺好的。

否則便像是現在這樣了,在車中之人瞧不見外頭是何種情況,只能聽到車輪、腳步、馬蹄的種種聲響裏,朱雀門重重關閉,還是發出了一道巨響。

宮門合攏就像是一個信號,只在極短的時間裏,開道的鼓樂也比方才的聲音輕了不少。

等到出得長安去,這個聲音還會再小些……

武媚娘朝著兩個孩子安撫道:“行啦,先睡吧,我們這段路程可不短。”

別看長安和萬年宮都在關中,天子儀仗出行與急行軍的速度是不能比的。

這三百裏的距離,因隊列之中還有步行的鼓樂與玄武幢等隊伍,加之途中不免落腳休憩,怎麽也得走出個七天來。

正因如此,留守長安的官員要想轉居萬年宮來,才沒有想象中的容易。

李弘聽不明白什麽叫路程不短,起先還有些坐不住地想要往外張望。

但等車行小半個時辰後,這搖來晃去的車廂就將他給搖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沒過多久,他就已在照看他的宮女懷中睡了過去。

而等到行路三五日,饒是他起先還對父皇的駿馬良駒、開道的精銳騎兵、隊伍前後的樂隊極感興趣,到了此時也只想尋個地方安頓下來了。

真是好無趣啊。

所幸有母親在側安撫,車廂之中也有他平日裏擺弄的小玩意,這才並未在路途中哭鬧。

更讓武媚娘松了一口氣的是,小女兒睡著的時候遠比清醒的時候多。固然車行於官道之上,與她平日裏所處環境大不相同,也同樣安分得驚人。

幾乎讓人忘記,她此前還因床榻之故撒潑耍賴過。

但即便如此,當武媚娘聽到“請昭儀移步下車”之時,許是因車中久坐的緣故,她還是有一瞬的恍神,這才在宮女的攙扶中走下了馬車。

終於到了。

她們自長安出發之時乃是早晨,抵達這萬年宮,卻已是第七日的傍晚。

薄暮之中,這座位處山中的行宮難以在打眼間看清全貌,只隱約見得,幾叢錯落的高枝之上,棟下金虬正在夕照之中生光。

玉獸吞脊,高閣朱楯,好一派壁砌生光的模樣。

就是……

“還真是有些冷啊。”澄心踩實了地面,就忍不住跺了跺腳。

難怪此地是“避暑行宮”。

陛下為了在山下的岐州田地上舉辦那籍田禮,提前落腳到此地來,真是來得早了。

得虧入了三月,氣溫一日暖過一日,在來此地的路上,寒氣早被東風驅散過半,若不然她們真是來找罪受的。

“少說閑話了,”武媚娘也沒怪責這些宮人在此時的失儀,“將東西都搬去宮中仙居殿。拖到入夜就不便了。”

這話一出,眾人當即忙碌了起來。

皇子公主不能挨凍,更是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了屋中。

武清月早在車駕繞山而上的時候就睡迷糊了,這會兒竟沒能強撐著看看,這座避暑行宮到底是何種樣子。

昏昏沈沈之間,她已被放在了一張大床之上,又隱約聽到有人在說,這是歸屬於她的新床。

新床?

她一個激靈。

有新床好啊!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一連串的系統提示音給潑了一盆冷水。

【領地面積已變更,壽命值提醒,剩餘80+2+(-15)點能量(每日減少能量值1點),請盡快拓展所屬領土,防止壽命值歸零。】

【檢測到擁有同類品種,將采用逐級遞減方式累積能量值。】

【系統提示,請不要嘗試捷徑,按照正確的占據領土方式操作。】

武清月:……啊?

要不是沒有鍵盤在手,她非得敲出一排問號給這系統看看。

她都已經是從一個小嬰兒開始奮鬥了,居然不能讓一讓她的嗎?

這突然跳出的數值,比起她在之前霸占了母親那張大床之後的,僅僅多出了10點,和上次的60點收益相比,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可當她朝著周遭看去的時候,卻見她此時躺臥的床,比起宮中的還要大上些許。

就算她之前還沒想過,可以通過開造床廠來實現自己延壽的目標,現在在這冷酷的提示音面前,她也不用多問了——

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或許桌椅櫥櫃也能給她提供少量的數值,但在逐級遞減的影響下,並不會起到根本性的改善。

真是好一個打擊。

但怎麽說呢,大概是之前有過12天倒計時,武清月的抗壓能力早就已經大幅上升了,現在的這一點……

算了算了,這或許是系統讓她更有動力真正占領地盤吧。

好歹把她從長安城趕路到此地的消耗給覆蓋了呢。

比起去跟這個從未開口過的系統較真,她還不如好好睡上一覺養精蓄銳,尋找能讓她發揮的機會。

連日車馬顛簸,對一個小嬰兒來說,還是太過勞累了。

其他的事,都等明日再說吧。

大概只有好體魄的武媚娘能有這樣的本事,在將子女、宮人以及運載抵達萬年宮的行裝都給安置妥當後,又朝著宮人吩咐道:

“替我做一件事。”

“往此番籌備籍田禮的有司走一趟,不必遮遮掩掩的,就像你等去尚服尚食局領取物事一般,去取兩件農耕器具來。”

得了吩咐的宮人訝然,“昭儀主子是要親自嘗試一下耕作事宜?”

按說天子行籍田禮,隨行官員按照文武品秩每人犁地數下,最後輪到庶民,也就夠了。

這其中並無多少武昭儀的事情。

五皇子李弘年歲尚小,只從旁圍觀,也無人會說閑話。

可她聽著武昭儀這篤定口吻,竟像是非要將此事做到極盡完備才好?

武媚娘眸底流轉過一縷幽光,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陛下籍田親耕,我既有伴駕之幸,又怎能缺席呢?”

她比誰都清楚,機會是不會憑空落在頭上的。

它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所以此刻,還不到她休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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