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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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海市公安局城東分局。
陸聞回來的時候，林一然正好從詢問室裏出來：“陸隊你回來啦。”
“嗯，怎麽樣了？”
“聯系上江晴的父母了，老兩口知道消息之後立馬就買了回來的車票，韓法醫正在對屍體進行檢查。哦對了，那個報案人我也問過了，就只說到樓下收拾垃圾桶的時候發現屍體，然後報了警。沒了。”
說完，林一然打開手裏的杯子喝了口水。
陸聞走到林一然面前站定，一手撐著辦公桌，一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在江晴臥室的化妝臺上發現的貼紙，上面這個叫莫莫的，你去聯系一下。”
言罷，陸聞順勢靠在辦公桌上，擡手摸了摸下巴：“如果江晴真是自殺，她會在切了一半的西紅柿之後，跑到天臺上再跳下去嗎？”
“我覺得不會，至少在這段時間內不會。”一直在旁邊沈默不言的齊況突然開口道，見陸聞並沒有對此表示不耐煩，便繼續接下來的話，“目前從江晴家得到的線索來看，她應該是個很嚴謹和有強迫癥的人。”
“比如用便利貼紙記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避免會遺忘和不必要的麻煩。廚房裏的菜刀從大到小擺放整齊，沙發上的每只抱枕之間距離基本一致。”
“可你們有沒有註意到，江晴的屍體是光著腳的。而且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雙拖鞋，其實在江晴家我們也發現了同樣的拖鞋，且經過鑒定，這雙拖鞋和天臺上的鞋印基本吻合。這樣一個嚴謹有強迫癥又愛幹凈的女生，到底是有多著急自殺，才會連鞋都顧不得換呢。”
齊況頓了頓，面色凝重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覺得江晴墜樓之前，一定是去天臺上見一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只是她與這位很重要的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她從那裏墜落下去呢？
一陣沈默之後，陸聞才終於回過神來。他輕咳了一聲，擺擺手道：“具體還是先等蘇樂和韓法醫那邊怎麽說，畢竟現在也只是推測。”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的推測，和他想的基本一致。
聞言，那邊林一然才終於收回有些驚訝眼神，然後拿起照片丟下一句：“陸隊我先去找人。”就起身離開了這裏。
轉眼間，周圍除了正在低頭默默工作的警員之外，就只剩下陸聞和齊況互相幹瞪著眼。
“要不，”陸聞摸了摸鼻尖，首先開口道，“一起去韓法醫那裏看看？”
“好啊。”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法醫鑒定中心的法醫工作室門口，陸聞擡起手敲了幾下門，在聽到韓唐說了句“進來”之後，才轉動把手推開門走進去。
“韓法醫，忙著吶。”
看樣子韓唐是剛完成檢查工作，現下正站在工具臺前收拾東西：“陸隊。齊況，你好。”
“韓法醫好。”
一旁的陸聞有些奇怪：“你們……認識？”
韓唐搖搖頭，如實道：“只是看過一些案件的報道，鄰市的外賣投毒案，陸隊平時不看這些嗎？”
“額……”陸聞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心虛，“我自己隊裏的案子都夠多的了。”難得有回家休息的時間，他除了補覺還是補覺，看手機了解新聞的機會自然不多。
“對了，檢查的怎麽樣了？”
“死亡時間大概是在今天淩晨的十二點到兩點之間。不過從目前的結果來看，屍體上除了墜落導致的傷口之外，並沒有打鬥傷或抵抗傷的痕跡，且符合生前墜樓的特征。我覺得，自殺的可能性很大。”
陸聞倒沒有多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擡起頭認真的看著韓唐的眼睛，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是有人在旁邊誘導或逼迫江晴跳樓？”
案發第二天的案件討論會，陸聞提前來到了會議室，在白板上列出本案的線索之後，又在旁邊做了個簡單的案情梳理。
等到人都到齊，他才轉過身面向大家，首先開口道：“對於江晴案的調查，目前韓法醫給出的鑒定結果為自殺，但是對於案件的其他線索，我們現在有了新的發現。林一然，你先說。”
“好。”林一然拿起面前的記錄本，而後站起身說道，“根據線索，我們找到了一名叫莫莫的女孩兒。據了解，江晴的社會關系簡單，除了莫莫與她是從小長大，基本沒有其他的朋友。”
“之後我們聯系到了莫莫，因為最近她在外地出差，所以與江晴聯系頻繁。22號的上午十點左右，是莫莫與江晴的最後一次通話，據莫莫回憶那次的電話內容，因為再過兩天就是她的生日，所以江晴在電話中有明確提到，要在莫莫生日那天一起出去吃火鍋。當時兩人的對話輕松，莫莫並沒有聽出江晴有什麽異常。”
“以上是我了解到的情況。”
“好，”陸聞擺擺手示意林一然坐下，而後將目光移到了蘇樂身上，“監控那邊怎麽樣？”
“我們分別查看了江晴家樓下和電梯裏的監控。根據監控顯示，江晴在22號的晚上十點左右，提著便利袋進了單元門，之後再沒有出來。而電梯監控也確實拍到了江晴在進入單元樓之後直接上了11層，只是在晚上的十一點半之後，江晴又從11層上到了天臺，之後就再沒有下來。”
“根據樓下監控，我們排查了22號下午到23號早上之間所有進出單元樓的人，除了外賣員，基本都是樓上的住戶。只不過……”
蘇樂頓了頓，將早以投屏的監控視頻按了播放。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一遍之後，又將視頻暫停在了一名身著藍色外套的女性進入單元樓的地方。
“這名女性是在22號晚上的十一點進入的單元樓，而後又在23號淩晨的十二點十五分左右離開。據了解，她並不是這棟樓的住戶，而且我們在電梯監控中，發現江晴從電梯上到天臺的時間，和這名女進出單元樓的時間非常接近。”
“電梯監控有拍到她上了幾樓嗎？”
蘇樂搖搖頭：“沒有，不過不排除她走樓梯的可能。”
陸聞仔細盯著畫面裏的女性，而後走到會議桌前站定：“根據已有線索，我們合理懷疑畫面中的這名女性，與案件之間存在的關系，並將對其進行詢問和調查。蘇樂，聯系一下。”
“好。”
會議結束之後，其他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工作。齊況看了眼還在研究白板的陸聞，轉身走到他旁邊——
“她原本是可以和父母一起吃飯的。”
聞言，陸聞將目光移到那張拍有便貼的照片上，至始至終卻沒有說一句話。
對於有些人來說，下一瞬或許就是永遠。
“媽媽，你看我貼的花好看嗎？”
藍海市中心醫院，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兒身穿病號服，將一張貼畫舉了起來。對面坐在病床前的女性，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蔬菜粥，聽著小女孩兒的聲音，她擡起頭，眼下的青黑似是說明，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
“好看，我們媛媛越來越厲害了，貼的花都已經這麽好看啦。”
聞言，女孩兒咧了咧蒼白的嘴唇，滿臉驕傲的表情：“那我要給媽媽再貼個最漂亮的蝴蝶！”
“我們媛媛先吃……”
還未說完，放在旁邊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一串號碼，隨後按了掛斷鍵。誰知就在她準備給女孩兒餵飯的時候，手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仍是剛才的那一串數字——
“餵，你好。”
“你好，請問是陳藝女士嗎？這裏是藍海市公安局城東分局……”
“報一下個人信息。”
審訊室裏，陸聞坐在審訊桌前，旁邊是記錄證詞的蘇樂。而在他們對面坐著的，正是之前出現在監控視頻裏，那個身穿藍色外套的女性。
她揪著自己已經破舊了的外套袖口，有些猶豫的點點頭：“陳藝，女，今年32歲。”
“知道我們為什麽叫你來嗎？”
“不知道。”
聞言，陸聞稍稍擡起眼簾，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對面陳藝的表情：“22號晚的十一點，你在哪裏？”
“我……我應該是在去醫院的路上。”
“醫院？”
“對！”陳藝頓了頓，只與陸聞對視不到一秒，就匆忙地別開目光，“我女兒在住院，我每天都要去醫院。”
“有人能證明嗎？”
“證明……”陳藝木訥的搖搖頭，“沒有，我家距離醫院很近，我是一個人走過去的，路上沒碰見什麽熟人。”
“22號晚十一點，獨自去往醫院的路上，不過無人能證明，對吧？”
“……是。”
“嗯。”陸聞點點頭，低著腦袋在面前的記錄本裏找出一張照片，“那這個呢？”
他伸出手，指了指位於照片中心的藍色外套女性，這一幀清楚的將陳藝的臉記錄了下來，並且在照片的角落，顯示當時陳藝出的時間，正是22號晚的十一點零二分。
“這張照片，是錦陽小區的監控截圖，並不是市中心醫院的。”陸聞放下照片，雙手交疊撐在桌子上，“江晴，這個名字對於陳女士來說，熟悉嗎？”
“我……我那天確實有去找過她。”陳藝握了握放在桌上的拳頭，忽地擡起頭看向陸聞，急切道，“可我只是去她家天臺上見她一面，和她說了幾句話，僅此而已，真的！”
陸聞沒立刻說話，而是拿起桌上的手機，然後將屏幕對著陳藝，播放了一個視頻——
“就是你摸的對不對，你給我道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摸你了？”
“就是你，我都看到你伸手過來了！”
“我從上車就一直在玩手機，哪裏能空出手摸你啊？再說了，這車上這麽多人，或許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上來就說我摸你，你也太自信了吧。”
“這段視頻的內容，是一名女性在乘坐公交車時疑似遭遇猥褻，而後與人發生爭論的一段對話。”陸聞放下手機，而後身體前傾，緊緊盯著對面的陳藝，“畫面中的女性是本次案件的受害者江晴，而視頻的拍攝和發布者，正是你，陳藝。”
聞言，陳藝緊緊咬著嘴唇，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見狀，陸聞收回淩厲的目光，開口道：“說說吧，這件事情的全部過程。”
“我……”陳藝顫抖著低下頭，良久，才終於開口道，“那天早上我坐公交車，正好趕上人多，特別擁擠。突然我聽見一個女孩兒吵起來，說有人摸她，我就用手機拍了段視頻，然後隨手發到網上吐槽了幾句。”
“開始也沒什麽，後來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火了，人都在底下評論轉發，好多都是罵那個小姑娘的。我當時想刪的，誰知道正好有人過來找我要沒打碼的視頻，還願意出錢買，我想著有錢賺就沒舍得刪。”
“可我沒想到的是，那些人借著我的原視頻惡意剪輯顛倒黑白，還找到了江晴的聯系方式和住址，甚至跑去她的社交賬號底下罵她，說她太敏感，沒有證據就汙蔑別人，罵她穿的少活該被摸。後來，江晴就找到了我，讓我刪掉視頻並且作證她真的是被騷擾的。”
“起初我是想幫助她的真的，可是後來……我女兒病情加重了需要做手術，這些年為了給她治病我們欠了很多錢，可那些費用真的很高我們家負擔不起，該想的辦法我都想了可就是籌不到！”
“那天，我去她家天臺找她，只要二十萬，我立馬刪視頻幫她作證。可她跟我說沒有，她家住那麽好的小區，她跟我說她沒有錢！她說自己已經要被那些人逼瘋了，讓我幫幫她，可誰來幫我啊？二十萬我就只要二十萬，二十萬就能救回我女兒的命！”
“我本來想著，拿不到錢我就跳樓，一了百了。誰知道就在這時候，我女兒給我打電話，說她想見我，我馬上就回去了。”陳藝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擡起頭發了瘋似的大喊道，“我不知道她後來怎麽就死了，我下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真的！”
“警官，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殺人！”陳藝擡手捂住臉，悶著聲一直重覆這句：“我真的沒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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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林一然打開手裏的杯子喝了口水。
陸聞走到林一然面前站定，一手撐著辦公桌，一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在江晴臥室的化妝臺上發現的貼紙，上面這個叫莫莫的，你去聯系一下。”
言罷，陸聞順勢靠在辦公桌上，擡手摸了摸下巴：“如果江晴真是自殺，她會在切了一半的西紅柿之後，跑到天臺上再跳下去嗎？”
“我覺得不會，至少在這段時間內不會。”一直在旁邊沈默不言的齊況突然開口道，見陸聞並沒有對此表示不耐煩，便繼續接下來的話，“目前從江晴家得到的線索來看，她應該是個很嚴謹和有強迫癥的人。”
“比如用便利貼紙記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避免會遺忘和不必要的麻煩。廚房裏的菜刀從大到小擺放整齊，沙發上的每只抱枕之間距離基本一致。”
“可你們有沒有註意到，江晴的屍體是光著腳的。而且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雙拖鞋，其實在江晴家我們也發現了同樣的拖鞋，且經過鑒定，這雙拖鞋和天臺上的鞋印基本吻合。這樣一個嚴謹有強迫癥又愛幹凈的女生，到底是有多著急自殺，才會連鞋都顧不得換呢。”
齊況頓了頓，面色凝重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覺得江晴墜樓之前，一定是去天臺上見一個，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只是她與這位很重要的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她從那裏墜落下去呢？
一陣沈默之後，陸聞才終於回過神來。他輕咳了一聲，擺擺手道：“具體還是先等蘇樂和韓法醫那邊怎麽說，畢竟現在也只是推測。”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的推測，和他想的基本一致。
聞言，那邊林一然才終於收回有些驚訝眼神，然後拿起照片丟下一句：“陸隊我先去找人。”就起身離開了這裏。
轉眼間，周圍除了正在低頭默默工作的警員之外，就只剩下陸聞和齊況互相幹瞪著眼。
“要不，”陸聞摸了摸鼻尖，首先開口道，“一起去韓法醫那裏看看？”
“好啊。”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法醫鑒定中心的法醫工作室門口，陸聞擡起手敲了幾下門，在聽到韓唐說了句“進來”之後，才轉動把手推開門走進去。
“韓法醫，忙著吶。”
看樣子韓唐是剛完成檢查工作，現下正站在工具臺前收拾東西：“陸隊。齊況，你好。”
“韓法醫好。”
一旁的陸聞有些奇怪：“你們……認識？”
韓唐搖搖頭，如實道：“只是看過一些案件的報道，鄰市的外賣投毒案，陸隊平時不看這些嗎？”
“額……”陸聞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心虛，“我自己隊裏的案子都夠多的了。”難得有回家休息的時間，他除了補覺還是補覺，看手機了解新聞的機會自然不多。
“對了，檢查的怎麽樣了？”
“死亡時間大概是在今天淩晨的十二點到兩點之間。不過從目前的結果來看，屍體上除了墜落導致的傷口之外，並沒有打鬥傷或抵抗傷的痕跡，且符合生前墜樓的特征。我覺得，自殺的可能性很大。”
陸聞倒沒有多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擡起頭認真的看著韓唐的眼睛，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是有人在旁邊誘導或逼迫江晴跳樓？”
案發第二天的案件討論會，陸聞提前來到了會議室，在白板上列出本案的線索之後，又在旁邊做了個簡單的案情梳理。
等到人都到齊，他才轉過身面向大家，首先開口道：“對於江晴案的調查，目前韓法醫給出的鑒定結果為自殺，但是對於案件的其他線索，我們現在有了新的發現。林一然，你先說。”
“好。”林一然拿起面前的記錄本，而後站起身說道，“根據線索，我們找到了一名叫莫莫的女孩兒。據了解，江晴的社會關系簡單，除了莫莫與她是從小長大，基本沒有其他的朋友。”
“之後我們聯系到了莫莫，因為最近她在外地出差，所以與江晴聯系頻繁。22號的上午十點左右，是莫莫與江晴的最後一次通話，據莫莫回憶那次的電話內容，因為再過兩天就是她的生日，所以江晴在電話中有明確提到，要在莫莫生日那天一起出去吃火鍋。當時兩人的對話輕松，莫莫並沒有聽出江晴有什麽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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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陸聞擺擺手示意林一然坐下，而後將目光移到了蘇樂身上，“監控那邊怎麽樣？”
“我們分別查看了江晴家樓下和電梯裏的監控。根據監控顯示，江晴在22號的晚上十點左右，提著便利袋進了單元門，之後再沒有出來。而電梯監控也確實拍到了江晴在進入單元樓之後直接上了11層，只是在晚上的十一點半之後，江晴又從11層上到了天臺，之後就再沒有下來。”
“根據樓下監控，我們排查了22號下午到23號早上之間所有進出單元樓的人，除了外賣員，基本都是樓上的住戶。只不過……”
蘇樂頓了頓，將早以投屏的監控視頻按了播放。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一遍之後，又將視頻暫停在了一名身著藍色外套的女性進入單元樓的地方。
“這名女性是在22號晚上的十一點進入的單元樓，而後又在23號淩晨的十二點十五分左右離開。據了解，她並不是這棟樓的住戶，而且我們在電梯監控中，發現江晴從電梯上到天臺的時間，和這名女進出單元樓的時間非常接近。”
“電梯監控有拍到她上了幾樓嗎？”
蘇樂搖搖頭：“沒有，不過不排除她走樓梯的可能。”
陸聞仔細盯著畫面裏的女性，而後走到會議桌前站定：“根據已有線索，我們合理懷疑畫面中的這名女性，與案件之間存在的關系，並將對其進行詢問和調查。蘇樂，聯系一下。”
“好。”
會議結束之後，其他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工作。齊況看了眼還在研究白板的陸聞，轉身走到他旁邊——
“她原本是可以和父母一起吃飯的。”
聞言，陸聞將目光移到那張拍有便貼的照片上，至始至終卻沒有說一句話。
對於有些人來說，下一瞬或許就是永遠。
“媽媽，你看我貼的花好看嗎？”
藍海市中心醫院，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兒身穿病號服，將一張貼畫舉了起來。對面坐在病床前的女性，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蔬菜粥，聽著小女孩兒的聲音，她擡起頭，眼下的青黑似是說明，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
“好看，我們媛媛越來越厲害了，貼的花都已經這麽好看啦。”
聞言，女孩兒咧了咧蒼白的嘴唇，滿臉驕傲的表情：“那我要給媽媽再貼個最漂亮的蝴蝶！”
“我們媛媛先吃……”
還未說完，放在旁邊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一串號碼，隨後按了掛斷鍵。誰知就在她準備給女孩兒餵飯的時候，手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仍是剛才的那一串數字——
“餵，你好。”
“你好，請問是陳藝女士嗎？這裏是藍海市公安局城東分局……”
“報一下個人信息。”
審訊室裏，陸聞坐在審訊桌前，旁邊是記錄證詞的蘇樂。而在他們對面坐著的，正是之前出現在監控視頻裏，那個身穿藍色外套的女性。
她揪著自己已經破舊了的外套袖口，有些猶豫的點點頭：“陳藝，女，今年32歲。”
“知道我們為什麽叫你來嗎？”
“不知道。”
聞言，陸聞稍稍擡起眼簾，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對面陳藝的表情：“22號晚的十一點，你在哪裏？”
“我……我應該是在去醫院的路上。”
“醫院？”
“對！”陳藝頓了頓，只與陸聞對視不到一秒，就匆忙地別開目光，“我女兒在住院，我每天都要去醫院。”
“有人能證明嗎？”
“證明……”陳藝木訥的搖搖頭，“沒有，我家距離醫院很近，我是一個人走過去的，路上沒碰見什麽熟人。”
“22號晚十一點，獨自去往醫院的路上，不過無人能證明，對吧？”
“……是。”
“嗯。”陸聞點點頭，低著腦袋在面前的記錄本裏找出一張照片，“那這個呢？”
他伸出手，指了指位於照片中心的藍色外套女性，這一幀清楚的將陳藝的臉記錄了下來，並且在照片的角落，顯示當時陳藝出的時間，正是22號晚的十一點零二分。
“這張照片，是錦陽小區的監控截圖，並不是市中心醫院的。”陸聞放下照片，雙手交疊撐在桌子上，“江晴，這個名字對於陳女士來說，熟悉嗎？”
“我……我那天確實有去找過她。”陳藝握了握放在桌上的拳頭，忽地擡起頭看向陸聞，急切道，“可我只是去她家天臺上見她一面，和她說了幾句話，僅此而已，真的！”
陸聞沒立刻說話，而是拿起桌上的手機，然後將屏幕對著陳藝，播放了一個視頻——
“就是你摸的對不對，你給我道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摸你了？”
“就是你，我都看到你伸手過來了！”
“我從上車就一直在玩手機，哪裏能空出手摸你啊？再說了，這車上這麽多人，或許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上來就說我摸你，你也太自信了吧。”
“這段視頻的內容，是一名女性在乘坐公交車時疑似遭遇猥褻，而後與人發生爭論的一段對話。”陸聞放下手機，而後身體前傾，緊緊盯著對面的陳藝，“畫面中的女性是本次案件的受害者江晴，而視頻的拍攝和發布者，正是你，陳藝。”
聞言，陳藝緊緊咬著嘴唇，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見狀，陸聞收回淩厲的目光，開口道：“說說吧，這件事情的全部過程。”
“我……”陳藝顫抖著低下頭，良久，才終於開口道，“那天早上我坐公交車，正好趕上人多，特別擁擠。突然我聽見一個女孩兒吵起來，說有人摸她，我就用手機拍了段視頻，然後隨手發到網上吐槽了幾句。”
“開始也沒什麽，後來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火了，人都在底下評論轉發，好多都是罵那個小姑娘的。我當時想刪的，誰知道正好有人過來找我要沒打碼的視頻，還願意出錢買，我想著有錢賺就沒舍得刪。”
“可我沒想到的是，那些人借著我的原視頻惡意剪輯顛倒黑白，還找到了江晴的聯系方式和住址，甚至跑去她的社交賬號底下罵她，說她太敏感，沒有證據就汙蔑別人，罵她穿的少活該被摸。後來，江晴就找到了我，讓我刪掉視頻並且作證她真的是被騷擾的。”
“起初我是想幫助她的真的，可是後來……我女兒病情加重了需要做手術，這些年為了給她治病我們欠了很多錢，可那些費用真的很高我們家負擔不起，該想的辦法我都想了可就是籌不到！”
“那天，我去她家天臺找她，只要二十萬，我立馬刪視頻幫她作證。可她跟我說沒有，她家住那麽好的小區，她跟我說她沒有錢！她說自己已經要被那些人逼瘋了，讓我幫幫她，可誰來幫我啊？二十萬我就只要二十萬，二十萬就能救回我女兒的命！”
“我本來想著，拿不到錢我就跳樓，一了百了。誰知道就在這時候，我女兒給我打電話，說她想見我，我馬上就回去了。”陳藝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擡起頭發了瘋似的大喊道，“我不知道她後來怎麽就死了，我下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真的！”
“警官，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殺人！”陳藝擡手捂住臉，悶著聲一直重覆這句：“我真的沒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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