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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改造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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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改造計劃

「每個人都值得擁有一座避難所,它只屬於我們自己。

從擁有的那一刻就想占為己有。

不過,從現在開始,我想與你共享。」

——《不夜港》

“馳妹,你怎麽帶這麽多東西?搬家啊!”羅子昂開著他的那輛蹦蹦車來找馳路,看著她把油漆桶往車上搬,地上還有一些木地板、滾筒刷子、鏟刀、膠水、手套之類的工具。

“這麽多,就算放座位上也放不下啊。”羅子昂從馳路手裏接過一捆用繩子紮起來的木地板,直接往車頂放,“馳妹,可以啊,你捆得還挺結實,去給哥找幾根繩子。”

“謝奶奶幫我捆的。”

羅子昂湊過去,小聲問:“謝奶奶知道舟爺的秘密基地了嗎?你沒告訴她吧?”

“你看我帶這麽多東西去,她能不知道嗎。”馳路說,“早晚都會知道。”

“馳妹,你能耐了啊,你是怎麽說服舟爺改造他那小破木屋的?”羅子昂去搬地上的木地板,繼續往車頂放。

“錢是我出的,他有什麽不樂意的。”馳路把工具放到蹦蹦車的後座上。

想要改造謝勁舟的那座湖邊小木屋並不是馳路的臨時起意,從她來到小木屋的第一天,就有一種想拆了小木屋重建的想法。

小木屋從外觀看,原生態,跟大自然融為一體,但你進去後,全是水泥地,坑坑窪窪,三個空間也都布置得極其簡陋,裏面放的家具都是破舊的二手貨,她根本待不習慣。

她完全可以不去,但謝勁舟每周六日的補習她應了下來,要整天整天地待在那裏,還要待四個周末。

馳路看了上次謝勁舟做的數學題,五道大題,竟然做對了三道,其餘兩道,解題思路都對,只是公式弄錯了。

他好像沒有那麽糟糕,如果他能分一點心給學習,也不至於成績墊底。

謝勁舟說他跟老馬又請了一個月的假,可以在小木屋養腿傷。

也許,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走路不利索的樣子,跟他爸一樣,一瘸一拐,少了些大佬的氣場。

馳路跟謝勁舟提出要改造小木屋計劃時,謝勁舟正抽著煙,靠在小木屋門前,斜睨她一眼,言語帶刺地問她:“你是我什麽人?有什麽資格改造小木屋?”

“這是人能待的地方嗎?”

“你不是人?”

一句話把馳路嗆得不行,想懟他,但忍住,用商量的語氣說:“錢我出,物品我買,你負責裝修、布置,怎麽樣?”

語氣是商量的,姿態卻是傲慢的,謝勁舟看不慣,狠狠抽了幾口煙,不屑道:“老子不需要!”

不過最後謝勁舟還是妥協了,這全靠馳路拿出了殺手鐧,用她那高超的演技征服了他。

那天臨走時,天邊懸著一枚夕陽,光很暖,溫和地落在她身上。

她換上了來時的那身衣服,緊身背心、短褲、黑色靴子,露出了最自然最溫柔的笑,狐貍眼往上挑著,魅惑勾人,極其漂亮。

馳路一步步往謝勁舟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像電影的慢鏡頭。

謝勁舟看到的便是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小姑娘,迎著落日餘暉朝他邁步。

她的鋒芒褪去了,她的傲慢歸隱了,她像花叢中飛舞的蝴蝶,那麽輕盈地朝他走來,每一步都仿佛走在他的心尖上。

馳路走到他身前,微微踮腳,在他耳邊說:“舟哥,小木屋改造計劃,你就答應我吧,我們一起打造一座漂亮的小木屋,一個溫馨的家。以後,就是你的資產了,留給你的子孫,也不錯,是不是?”

煙嗓變得軟軟的,卻不帶一絲討好,仿佛在跟最親密的人,商量一件小事。

謝勁舟說他考慮一下,當晚給她發了信息:阿馳,小木屋改造計劃,舟哥批準了!

馳路看到這條信息時,興奮得幾乎從床上跳起來,等興奮勁兒過了,她發現了不對勁。

不就是幫他改造小木屋嗎,她要出錢、要出力,要做的事不少,她怎麽就這麽興奮呢!

她平覆了下情緒,躺下來,想起了跟他在小木屋相處的兩天時間,恍然如夢。

那裏好像世外桃源,隔絕了所有的塵世喧囂,隔絕了一切暴力和煩惱。

她迷路時,謝勁舟去找她,為她撐傘;她害怕雷電時,謝勁舟將她抱在懷裏,告訴她“阿馳,舟哥在,舟哥不會離開”;她發燒時,他不停為她換涼毛巾,整夜照顧她……

他是別人口中的“壞學生”“社會敗類”,卻是她眼中的“舟哥”“謝勁舟”。

她從沒信仰過什麽,但在某個瞬間,卻甘願信仰她唯一的神明。

經謝勁舟批準“小木屋改造計劃”後,沒有任何裝修經驗的小白馳路,在學習之餘,會大量地刷裝修方面的知識,還特意問羅子昂哪裏有家居城。

羅子昂說:“去什麽家居城,我們這兒有批發市場,你去那兒,可以淘到不少東西。”

自從上個月面臨金錢困境後,馳路現在用錢不會那麽揮霍,能高性價買的,不會買最貴的。

但裝修不是小事,也不是住一天兩天,還涉及要環保材料、散味之類的,馬虎不得。

馳路沒去批發市場,而是提前跟老馬請了假,申請一個月不上晚自習。

老馬問她理由,她說,要回去督促謝勁舟好好學習。

老馬一聽,立馬同意,還語重心長地跟她說:“謝勁舟挺聰明的,就是心思不放在學習上,想來學校就來,不想來就不來,態度不端正。你們現在住一起,你要好好跟他說說,就剩一年時間了,現在學還來得及,別等到明年這時候,考不上了再後悔。”

老馬一番好心,馳路聽得有些愧疚。

五點半放學後,馳路會在學校提前把作業做完,再騎著她重新買的新自行車去家具城,從木地板開始,一家家地逛,一塊塊地選。

選好木地板後,本想讓對方送貨上門,奈何超過了送貨範圍,只好叫上羅子昂,一起去找謝勁舟。

*

羅子昂開著蹦蹦車往靜心山駛去。

其實,那是一座荒山,無名,靜心山、靜心湖、靜心小屋都是謝勁舟取的。

他說,那裏是他的靜心地,越少人知道越好,越少人來越好。

他想獨自,在他的靜心世界裏安住。

去的路上,頭頂的木地板哐當哐當作響,馳路怕會松動掉下來,好在一路有驚無險,安全地抵達山腳。

蹦蹦車停了下來,羅子昂下車,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看著的油漆桶、木地板犯了愁:“馳妹,舟爺沒點自覺嗎,他不下山搬?”他舉目望去,沒看到謝勁舟,“他不會是想把咱倆當苦力,自己去做他的大爺吧。”

“你要把這些都搬上去,也算把你的舟爺伺候好了。”馳路看了眼已經悄悄站到羅子昂身後的謝勁舟,神色淡定。

“這樣的伺候我才不要,保命重要。”羅子昂皺起眉,大吐苦水,“你不知道舟爺平時是怎麽對我們的,有啥苦力都讓我們上,上就上吧,你說這次他要整他那破小木屋,還拉上我,還不給一分工錢,真是剝削勞苦大眾的資本家、惡勢力!”

話剛落下,“啪”的一巴掌拍在了羅子昂的刺猬頭上,嚇得他跳開了,轉身看到了眼神冷冽的謝勁舟。

羅子昂面色忽然一變,眉開眼笑道:“舟爺,我來搬木地板。”說完,特別識相地把拖車解下來,又去卸放在車頂上的木地板。

吐苦水歸吐苦水,該幹活時羅子昂一點不含糊,誰讓謝勁舟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呢。

平時苦力活兒,謝勁舟不屑幹,但他在羅子昂一次次遭人威脅、圍攻、被打時,是謝勁舟一次次不顧生命危險地去救他。

上山時,羅子昂拖著拖車,其他兩人抱著木地板、油漆桶,負重上山之路難行。

羅子昂看著木地板斜到了一旁,眼看要掉下來,只好停下,重新規整好:“馳妹,你怎麽不讓別人送貨上門啊,這大熱天的幹這活兒,是想讓我們急著見閻王嗎。”

謝勁舟擡手給他腦門兒一巴掌,比剛才的那巴掌用力。

羅子昂揉了揉被打的地方,皺起臉:“舟爺,你怎麽又動手!我沒說錯吧。”

謝勁舟沈著臉,斂著眉,一副“老子不爽,你給老子閉嘴”的樣子。

馳路也不想親自上陣,抱著一摞木地板爬山。

人家不願意送貨上門,她添點錢,應該能成,但這話她沒提,因為謝勁舟跟她說過:“我要你親自給我送貨,頂多再加上羅刺猬。”

她知道,他不想見其他人,不想讓其他人打破他構建的靜心世界。

一路上,羅子昂拖得東倒西歪,時不時停下重新擺好木地板,馳路走得越來越慢,雙臂上被壓了痕,越來越重,越來越紅,只有謝勁舟,哪怕右腿走得不太利索,依然勻速地往上走,很少回頭,把兩人遠遠地甩在後頭。

他越走越遠,成了小小的背影。

羅子昂氣喘籲籲地說:“舟爺的體力還真不是蓋的,就是,你說他怎麽就不知道等等我們?真是累死我了。”

“少說話吧,保持點體力。”馳路把懷裏的木地板往上提了提,木地板的邊邊重重壓到她的手臂上,加深了痕跡。

羅子昂並沒有閉嘴,繼續輸出:“馳妹,你有沒有發現舟爺的狀態還不錯?”

“你上次叫我過來時,他什麽狀態?”

“那時的他啊,”羅子昂一向到那時的謝勁舟,悲從心中起,眉目間都不禁露出一絲哀愁,“煙,成盒成盒地抽;酒,成罐成罐地喝;晚上,整夜整夜地不睡。他的眼神又呆滯又無神,誰看了他都會覺得他是一具行屍走肉,一點兒平時裏的囂張氣焰都沒有,渾身都像覆蓋了一層死灰。唉,我真怕他想不通,做什麽對自己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馳路腦中浮現一周前的謝勁舟,確實給她一種對生了無興致的感覺,眼神空茫又仿徨,“比如,尋/死?”

這周馳路每天都會做同一個夢,夢裏的謝勁舟沈入湖底,越沈越深,她義無反顧地跳下去,想要找他,可是怎麽也找不到,她不停地呼喊著他的名字,卻沒有任何回應。

湖底滿是水草,見不到一點光,無盡黑暗,她一點點被黑暗吞噬,想再喊他的名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找不到謝勁舟了,他要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心一陣窒息般的疼痛,漸漸渾身被水草纏住,再無法掙脫,無法呼吸。

在意識消失之前,好像看見謝勁舟了,又好像沒有看見。

一切化為虛無,所有歸為塵埃。

赫然驚醒,發覺是一場夢,卻又是那般真實,擦擦臉,全是眼淚,枕頭也濕了一片。

每當這時,馳路會很想很想給謝勁舟發一條短信,一個表情也好,一句話也好,而後希望能得到他的回覆。

不過,她一次都沒做,只是睜著紅得像兔子的眼睛,看著床頭櫃上燃燒著的香氛蠟燭,聽著燃燒時的聲音。

她好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謝勁舟。

今天見到他,這一周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他的狀態確實比上次見時好一些,眼睛裏少了頹喪,又恢覆了冷然。

羅子昂長長地嘆口氣:“我苦命的舟爺啊,進入郁期,會自/殘,也會想死,我真怕有一天,突然就見不到他了。”

“我懂。”馳路往上走,腳步變沈重。

“馳妹。”

“嗯。”

“我發現自從你來這兒後,舟爺變了。”

“怎麽變了?”

“沒之前那麽暴戾了,對你也好得有些過分,比對我還好。”

“嫉妒我啊?”

“也不是,就覺得這樣好像也不錯。”羅子昂費力地拖著拖車,側頭看馳路,“尤其是這次,舟爺的病好得還挺快,我不得不說啊,你是舟爺的良藥。”

羅子昂繼續往上拖推車,卻發現一點也不費力了,扭頭一看,不知何時,謝勁舟竟然彎腰在後面推著。

“舟爺。”羅子昂沒想到謝勁舟會返回來幫忙,感動得快淚眼汪汪。

“走吧。”謝勁舟從馳路手上搬過木地板,拎在手上,另一只手幫羅子昂一起拉拖車。

*

行至小木屋,馳路看著謝勁舟手心被勒出的紅痕,還有他臉上的汗水,被汗浸透的黑色背心,走到他身前說:“舟哥,下次我們請人搬,好不好?”

謝勁舟沒說話,掀起背心擦臉上的汗,露出緊實性感的腰腹。

“錢我出”這話剛想說出口,又被馳路識相地憋回去,換了另外一句:“你腿傷沒好,這次是搬油漆桶、木地板,下次要搬沙發、床,你的腿難好。留著點力氣裝修房子,好不好?”

依舊是溫軟的商量語氣,謝勁舟沈吟片刻,終於從薄唇間吐出一個字:“好。”

*

這天先把墻面刷了,謝勁舟為主力,其他兩人輔助,間隙引發了一場油漆大戰,從馳路和羅子昂對戰,到三人混戰。

原本枯燥無味的刷墻勞動倒有趣起來,三人的衣服上、臉上沾滿了白的、淺綠色的油漆。

玩到最後,三人混戰變成了謝勁舟、馳路對戰羅子昂,引來羅子昂極力抗議:“舟爺、馳妹,你倆犯規!”

“犯什麽規?”馳路邊說邊又往羅子昂身上甩白色油漆。

羅子昂擡起胳膊一擋,油漆甩到了他胳膊上,他從胳膊間悄悄探出腦袋:“兩個人欺負一個人,不公平!沒人性!罰紅牌!”

“我想,怎麽著!”謝勁舟朝羅子昂甩了一把淺綠色的油漆,借住他的身高優勢,甩到了他刺猬頭上、臉上。

馳路看著滿臉如調色盤的羅子昂,不禁笑出聲。

謝勁舟的視線悠悠地往馳路身上瞥,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笑感染,冷漠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笑意。

他又集中攻擊羅子昂,換來羅子昂的連連哀號:“謝勁舟,你見色忘義!”“謝勁舟,你住手!”“謝勁舟,你有完沒完!”……

謝勁舟沒停,羅子昂都說了什麽,他一個字沒聽進去,耳邊全是馳路的笑聲,金屬質感的、好聽的笑聲,在耳邊回響。

刷完墻已近黃昏,三人躺在湖邊的草叢上閉目養神,羅子昂跟謝勁舟講江湖恩怨,謝勁舟聽了會兒打斷他:“來老子這兒,就別說這些了。”

羅子昂也就乖乖閉了嘴。

看飛鳥、聽湖水、感受夏日熾熱的風,時間慢了下來。

太陽漸漸西沈,快沈入地平線,羅子昂帶著馳路要下山,馳路卻說:“你走吧。”

羅子昂驚道:“你要陪著舟爺?”

上次他知道馳路兩天都待在這兒是沒辦法,被雨困住,這次呢,怎麽還主動要留下來?

“馳妹,你不會……”羅子昂大膽說出心聲,“喜歡上我們舟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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