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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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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姜樂

“哦?”鐘離婉來了興趣, 身子往前略傾:“誰家孩子,這麽大的能耐和口氣?”

孔芙依舊看著姜響,眼中笑意盎然。後者剛捧了一盞茶到嘴邊, 見狀有些遲疑,沒再動彈,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她名叫姜樂。”

姜響整個人都僵住了。

“正是,姜大人的愛女。”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到了姜響身上。

鐘離婉忍著笑道:“早聽說姜卿愛女抓周時便拿了金算盤,自幼善算學,是個管家的好手。卻不曾想還得了姜愛卿得天獨厚的聰明腦袋, 做起生意來,風生水起。她才多大, 十五?還是十六?竟賺足了數十萬, 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二十萬貫?”工部尚書汪策不愧是姜響多年至交好友, 瞬間就信了, 盯著後者不客氣地大笑:“好氣魄啊!哈哈哈……”

可跟她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老爹,一點都不一樣。

眾人聽出了汪策笑聲中的意味,也跟著忍俊不禁, 紛紛別過臉, 低笑起來。

姜響臉色漲紅:“笑, 有什麽好笑的,我生的女兒,自然隨我!賺錢的本事隨我,這大方的性子,也隨我!”

心中卻在破口大罵, 他就說, 那死丫頭近兩年怎麽一個勁地往外跑,明明他給每個孩子的月銀都是有數的, 獨她院裏吃穿用度一天比一天好,還時不時帶些新鮮玩意回來贈予其他兄弟姐妹。

原來是偷偷做生意去了。

死丫頭,有錢賺也不喊上他這個老爹分杯羹,反倒花錢如流水,如今更是要花二十萬貫,買個破名額?

反了她了!

二十萬貫,不是一萬兩萬,而是二十萬!

就為一個名額。

死丫頭一開口還想買倆,這加起來可就是四十萬貫,金陵城裏一個季度的稅收也不過如此!

出於對金銀的敏感,姜響心裏不由自主地就開始盤算,可是越盤算,他就越難受。

這敗家女!

扭頭迎上孔芙時,他又露出一貫和善的笑容,圓臉上的肉把眼睛都擠成了兩條縫:“到底是個孩子,不懂事。百藝閣是陛下為傳承各等技藝所設的學堂,最是清正不過,若她要舉薦的兩個人有真才實學,只要通過考核,自能入學,若是沒有,莫說二十萬貫,就是三十,四十,那也是不能夠走後門的,是不是?否則,咱們陛下的臉面何在,孔院長您的清名何存吶?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孔芙正要開口,一旁的汪策已經嚷了起來:“我聽出來了,你這是要孔院長分文不取,就給你家姑娘一個機會的意思。好你個不要臉的鐵公雞,為了省下那點子銀錢,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姜響怒視著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損友:“有你什麽事?就你長了嘴是不是?陛下面前,勁顯得你能了?”

汪策可不怕他,笑容越裂越大:“陛下的臉面要緊,百藝閣清名也要緊。可是姜響姜尚書,那四十萬貫如何不要緊?一旦事成,國庫又能多筆開銷,你回去盤算盤算,說不準周相要的船,就有了呢?”

“有什麽有,趕緊給我閉嘴,不懂的事情不要瞎說,丟人現眼!”姜響急了,按著汪策的腦袋逼他落座。

四十萬貫,還不知道是誰的呢。若真是死丫頭掙的,他還得回家查一番來路,看幹不幹凈,有沒有問題。別到時候只有一半是死丫頭的,另外一半來自他的小金庫,又或是家中哪位長輩,被臭丫頭忽悠瘸了,自掏的腰包。

沒搞明白這筆錢是哪裏來的以前,他決計不會促成此事。

在座都是聰明人,怎會不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感到好笑的同時,卻也能理解。

四十萬貫,不論放在誰家都不是小數目,任誰聽到家中甫一成年的小輩能瞞著自己,拿出這樣一筆銀錢來,都會和姜響一樣大驚失色。

何況姜響又是這麽的愛錢如命。

這也是為什麽大家看笑話歸看笑話,但除了與姜響交情不一般的汪策外,無人開口打趣這鐵公雞的原因。

“好了。”就在汪策、姜響兩個加起來都快八十歲的大男人即將站起來,繞著議事長桌一個跑一個追,場面越來越難以控制的時候,鐘離婉再度開口:“百藝閣與國子監收人的要求不變,只看其潛力天賦,不看家世背景,更不看家中財物幾何。二十萬貫一個名額雖是天價,但此風不可長,此先河也絕不能開。”

錢財與權勢,是天下人最趨之若鶩的東西。

或許有些人還要加上美色。

但在鐘離婉看來,對有權有勢者而言,錢財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追隨者。

就算擁有權勢者根本無心錢財,錢財也會找上門來。

百藝閣、國子監,是她培育人才的搖床,對大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一個是百藝的傳承;一個則有望進入官場。

都是國之棟梁,國之基石的起點。

這兩處地方的門檻絕不能放得太低,相反,她還要越拔越高,最好讓天下有才之士,都以踏足這兩處地方為榮。

錢財,還沒有資格成為這兩處的敲門磚。

沒必要舍本逐末。

在場諸人也是一樣的意思,抱手稱是的同時,也對鐘離婉這位君主報以更多崇敬。

畢竟時下讀書人更看重風骨。

而陛下對這兩處的看重,一再說明了她多麽求賢若渴,這簡直正中他們這群文人的下懷。

唯一一個愛錢的姜響也歡天喜地:“陛下聖明!”

省下了四十萬貫!

“不過。”不等姜響高興多久,鐘離婉故意看著他,拉長了語調,直把後者看得心裏直打鼓,才給出謎底:“小小年紀就能掙得家財萬貫,朕對你這天賦異稟的女兒著實好奇。再過幾天便是大年三十,你將她帶來宮中夜宴,朕想親自與她說說話。”

姜響的笑容有些勉強:“遵旨。”

小插曲告一段落,鐘離婉示意其他人繼續正經話題。

……

“老爺,今兒個怎麽回得這麽早?”

見到丈夫回來,項靈一如往常那般笑意盈盈地起身相迎,雙手習慣性地來解他大氅。

姜響卻無心思與賢惠體貼的妻子溫馨,眼觀六路:“姜樂那不讓人省心的丫頭呢?”

項靈說:“前腳才從外頭回來呢,說是給你帶了份南洋來的新鮮玩意兒,想來這會兒還在後頭更衣,一會兒就來了。誒,你去哪兒?”

姜響已經等不及地往後走:“算賬!”

“娘啊,爹是不是生氣了?”

小兒子姜惠睡眼惺忪地自屏風後轉了出來,他方才玩得累了,便歇在了後頭的軟榻上,醒來後正巧聽到了父親尋姐姐的口氣。

經他一提醒,項靈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丈夫方才,的確是滿臉不快,不由得驚訝道:“呀,還真是。不行,我得去看看,別是你姐姐又闖禍了!”

說著就往外趕去,姜惠打了個哈欠,不以為然:“她可是父親最疼的人,闖天大的禍,父親也會給她撐腰的。”

話裏話外都是不滿,畢竟尋常人家家中,向來是男丁最受重視。他在家中的風頭不但被長兄壓制,就連兩位姐姐,也全然不拿他當回事。

但架不住心生好奇,他毫不猶豫地小跑著跟上了母親。

這向來風風火火最古靈精怪的三姐,究竟做什麽了?

……

他到時,三姐姜樂的院子裏正上演著一場極為滑稽的好戲。

姜樂外衣的帶子尚來不及系好,發梢也還帶著水汽,腳上的軟鞋一只已經不翼而飛,僅剩潔白的長襪還在茍延殘喘。

她躲在原中央巨大的盆栽之後,另一頭是他同樣脫了鞋子的父親姜響。不過父親是將鞋拿在手上,還用鞋底對著人,一副要教訓人的樣子。

父女倆於是繞著這塊盆栽玩起了你追我趕的游戲。

“你給我站住!”

“你不打我我就站住。”

“那不行,今兒個我非得抽你!”

“那對不起了,我可不能站著不動挨打。”

姜響氣喘籲籲:“不孝女!”

“死囚行刑前還得被念一遍所犯何罪,你回到家來二話不說就要脫鞋底子抽我,我自然是要跑的。”

“你個死丫頭,好出息啊你,不聲不響在外頭做生意,掙了幾十萬兩,不想著孝敬你老子,卻要拿去買勞什子的百藝閣名額?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還是錢多燒的?”

姜樂先是一楞,隨後反應過來,卻是面露驚喜之色:“你怎麽知道的?是不是孔院長說的?她在哪裏說的,是在聖駕面前嗎?那陛下如今是不是也知道我了?”

炮仗似的一連問了好些問題,姜樂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眼中的期盼之色也在加深。

“何止,你現在可是名人了!孔院長在宣政殿中,當著左右丞相,陛下天顏,把你個死丫頭做的傻事全抖落了出來,你爹我這張老臉,今天算是被你丟盡了!”

說著就來氣,姜響又揚手:“現在知道你所犯何罪了?過來受死!”

他沖過去,姜樂卻仗著自己身材嬌小年輕力壯,反應極快地躲了過去。

父女倆又轉了兩圈,直到姜響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再次消耗一空,痛苦地喘著大氣,無暇顧及其他。

姜樂才給貼身丫鬟使了個眼色,讓她把自己的軟鞋送過來。

“爹爹,我怎麽可能給你丟臉呢?放眼天下,在我這個年紀就賺到這樣一大筆家業的,比鳳毛麟角還少。一般人知道了,羨慕您還來不及。陛下心胸寬廣,左右丞相也都是開明的人,怎麽可能因此嘲笑你?再說了,你們在宣政殿裏向來只談國事政事,怎會無端端扯上我這個小姑娘?怕不是剛說完什麽要用大錢的新開銷,您本性難移,又吝嗇了,孔院長才說起我的事,拿您打笑了兩句,是不是?”

姜響:……

完了,被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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