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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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陛下。”
另一馬車中, 同樣身著紅衣，袖口卻紮得緊實，高馬尾灑脫飛揚, 英姿颯爽的女孩子挺起下巴，對著身邊的母親，傲然道：“世人都說女子不如男，可陛下親身證明了這句話是錯的。”
她摸著手中長劍，一臉堅定道：“遲早，我也會向父親證明此事的！”
……
“見著陛下了？”一身黑白道袍裝扮的孔芙, 輕撫手中拂塵，漫不經心地問。
“見著了。”
她對面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孩乖巧回答。
“自陛下身上, 你看見了什麽？”孔芙又問。
女孩擡頭看了她一眼, 老師未曾出席, 怎地這話問得, 卻好像身臨其境，親眼見著了陛下的風采？
短暫的疑問在腦海中掠過，她決定回去再想, 眼下, 先回答老師的問題：“老師你說過, 陛下登基以前，像我一樣無人在意。母親勢微，父親不喜。可我今天瞧見的陛下，卻好似享盡人間美物，占盡天下人喜愛, 在富麗堂皇中長起來的富貴花。”
“那你可知, 她為何能有今日？”
孔芙並不點評她的回答，而是接著提出第三個問題。
女孩目光灼灼：“權。”
她說：“老師, 今天在殿上，我看見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我爹，遇上了他的頂頭上司，還不止一個。老師你知道嗎，我從未見過謙遜的父親，那名上官說話時，他聽得分外專註。上官身邊的夫人，擦了他最受不了的一種香粉，就是半月前，我給娘買的那一種。他當時怒斥我娘喜歡的東西上不得臺面，但在這位上官夫人面前，卻甘之如飴地聞了半刻鐘。”
女孩嗤笑起來：“他在家時，總是高高在上，說一不二。家中所有好東西，都要緊著他第一個用，所有人都敬著他，捧著他，他總是心安理得地看著眾姨娘，使出渾身解數去取悅他，爭奪與他，孩子們也有樣學樣，每人每天所想，就是要讓他看見自己。可原來，那只不過是在家中。
在家中，他是一家之主，我與母親，還有後院的妾室和他們的孩子，所有人的日子過得舒心不舒心，快活不快活，都要看他的臉色和心情。但在外頭，他也不過是聽命行事，反過來看其他人臉色與心情過活的人。”
“老師。”女孩還有話要說：“我還看見了一幕。夫人們問她們的丈夫，平日裏朝會，他們都站在什麽位置，距離龍椅，遠還是近。有那近的，便春風得意。有那遠的，便噤口不言。”
聽到這裏，一直神色冷淡的孔芙柳眉輕揚，來了點興趣。
“老師，這就是地位，與權勢。對嗎？”女孩終於反問：“生作男還是女，都不重要。身居高位，手握大權，那說話做事自然就有底氣。陛下，也是憑此，才走到今日的，對嗎？”
孔芙面露滿意之色，點點頭：“不錯。那現在，我再問你，你拜我為師，隨我讀書，所求為何？”
女孩看著老師，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也知道上回自己答得，想做個奇女子，才能嫁給好郎君的答案，終究是傷了老師的心。
便自座上起身，雙膝跪地。
“上回是弟子淺薄，辜負了老師的苦心。現在，弟子重新回答。”
她磕了個結實的響頭，少女清脆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異常堅定：“弟子拜您為師，隨您讀書，是為洞悉事理，明辨是非，也為學得本事，求心中所願。其願一，弟子求母親和老師安康順遂；其二，想憑此本事，立足於天地之間；為達此二者，弟子想求這世間高位，想求大權在握。願老師教我。”
望著再一次振作起來的女孩，孔芙滿意點頭：“這才是我徒弟。”
……
也有的馬車中，氣氛壓抑。
“你確信你看得不錯？”裴顯沈聲問：“周文之妻，就是嫡公主鐘離初？”
裴顯發妻陳卿篤定點頭：“張皇後出事那會兒，她已是個大人，至今不過七八年的時間，面容絲毫未改，氣質儀態也與從前如出一轍，我怎會認錯？”
若沒有認錯，那……
裴顯忽然有些看不懂鐘離婉的用意了：“她竟真的放過了鐘離初？不僅如此，還眼睜睜地看著她下嫁周文？”
其實他更想問，鐘離初是什麽時候嫁的周文？
是在周文來金陵城，入仕以前，還是之後？
鐘離婉事先知道嗎？又是怎麽敢在這樣的情形下，對周文深信不疑，予以重用的？
越想，越不敢置信，到了最後，他不自覺道：“真是個大膽的女人。”
陳卿隱晦地看了一眼自家夫君，語氣平淡地提點：“鐘離初摘下面紗時，包括我在內，不少人都認出了她，俱是滿臉震驚，不敢置信。唯獨陛下一臉平靜，若無其事。想來陛下早已知曉此事，恐怕這一回，更是她刻意要在眾人面前揭破鐘離初的身份。我想老爺接下來要琢磨的，不是其他，而是陛下為何偏偏要在此時，讓此事，過此明路。”
裴顯一滯。
不錯，他現在想起來了，周文應當是順寧三年以前就成了婚，畢竟來金陵城後，他便一直是女帝的左膀右臂，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著。似成婚這樣大的事，根本瞞不住人。
所有人都知道，周文有妻有子，只是他生性太獨，朝中除了湯法蕭易，從不與任何人為私事來往。
因此無人得見他妻兒真容。
卻沒想到，真正的理由，在這裏。
為何要隱瞞？
自然是因為先前女帝皇位不曾鞏固，婚事也還沒著落。
若被人知道曾被議儲的嫡公主非但沒死，還下嫁周文，先女帝一步有了子嗣。那有心人，豈會放過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
為何要在此時公開？
因為女帝不但成婚，或許來年就會為大越添一名皇子或公主。
且她吞並了北梁，開創了科舉，又使百姓富足，有切實功業在身。已是名副其實，大權在握的國君。於朝堂之上，也有了足夠的話語權。
皇位已固。
她自然容得下也保得住一個鐘離初。
甚至，裴顯大膽揣測，女帝真實目的，莫非是想用這位身份特殊的嫡公主充當魚餌，看有哪個不安分的，對她不滿的，迫不及待上去咬餌。
她好趁機除之。
不過裴顯又很快推翻了這個猜想。
周文對大越江山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只要他一日不江郎才盡，一日不生出野心，一日不結黨營私，那他在女帝面前，就等於擁有無數張免死金牌。他看重的妻子，陛下絕不會對其不利，免得與周文生出嫌隙。
嘶，那又是為何？
局勢發展到如今的地步，他算看明白了。
女帝鐘離婉，生來就該屬於朝堂，屬於這滿是爾虞我詐，陰謀詭計的名利場。
而這樣的人，若說她與嫡公主姐妹情深，才留她一命，甚至不惜打破平靜，也要讓鐘離初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
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只能是看在周文的面子上，順帶給鐘離初些許臉面罷了。
而讓鐘離初再現人前，所得的好處，一定要比讓她繼續隱姓埋名更大。
順著這個思路，他思量許久，卻怎麽都想不出，鐘離婉下一步棋要落在哪裏。
後知後覺地感慨，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帝心難測？
於是嘆息：“咱們這位陛下，真真是位下棋的好手。”
以天下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且這盤棋越往後，越無人配做她的對手。
只剩她一人，總攬全局，獨掌所有人生殺大權。
是唯一的棋手。
陳卿不語，心中也跟著生出一絲忌憚。
……
周府，後花園。
周文、鐘離初夫妻倆看完了睡得正香的兒子，便來到此處，著人溫了壺酒，一邊賞雪，一邊說話。
“還是在家中自在。”鐘離初感慨：“那麽多繁文縟節，行走坐臥、說話語氣，甚至連桌上從哪道菜吃起，要吃幾口，都有講究。不管他們信不信，打從離開那深宮，我反正一次都沒有後悔過。”
周文笑著給她續上第二杯溫酒：“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解釋：“待來年第二屆科舉落幕，陛下實力還會更上一層樓。到時能幫忙的人手多了，我與湯老也能輕松很多。等來年寒冬，我帶著你和林兒，咱們一家三口回原山府去過年。”
鐘離初喜上眉梢：“當真？你舍得拋下朝政？”
“國事是永遠處理不完的。”他飲了一杯酒，瀟灑地說：“該放手時，就得放手。勞逸結合才是正理。就如同陛下給西北軍的聖旨裏寫的一樣，這得之不易的太平，有無數人的功勞。我周文不才，大膽領一份功。那憑此功也去享受一番太平，有何不可？”
“那敢情好。”
鐘離初高興地多喝了幾杯，片刻後，雙頰粉紅，盈盈水眸中變得迷離，蒙上一層醉意。
她起身走到周文面前，大膽地往他腿上一坐，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白皙光滑的臉蛋在他頸肩蹭啊蹭的，吐氣若蘭：“夫君，我們再給林兒生個妹妹或者弟弟好不好？”
周文氣息不穩：“不是說好只生一個？”
“他已經長大，有些孤單了。”
她癡纏許久，周文只低頭回吻，並不作答。
最終還是她一句不滿的呢喃，讓他心軟：“親生骨肉間，總不能再生嫌隙，形同陌路吧？”
……
她到底還是不甘心的。
周文想，卻並非為了權勢，為了那至尊之位。
她只是舍不得曾經的姐妹之情。
原來今晚的重逢於她而言，只是看似平靜無波。
內裏，早已洶湧澎湃。
早知道兩人都回不去從前是一回事，真正對上了，那人若無其事地在自己面前談笑風生，熱情地將自己當成與其他貴客一般無二來招待的話，她心中還是會難過。
似乎從前所有過往，只有她一個人當真，只有她一個人，多年不曾釋懷。
周文的吻，愈發憐惜。
低聲應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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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著手中長劍，一臉堅定道：“遲早，我也會向父親證明此事的！”
……
“見著陛下了？”一身黑白道袍裝扮的孔芙, 輕撫手中拂塵，漫不經心地問。
“見著了。”
她對面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孩乖巧回答。
“自陛下身上, 你看見了什麽？”孔芙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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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疑問在腦海中掠過，她決定回去再想, 眼下, 先回答老師的問題：“老師你說過, 陛下登基以前，像我一樣無人在意。母親勢微，父親不喜。可我今天瞧見的陛下，卻好似享盡人間美物，占盡天下人喜愛, 在富麗堂皇中長起來的富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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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芙並不點評她的回答，而是接著提出第三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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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老師, 今天在殿上，我看見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我爹，遇上了他的頂頭上司，還不止一個。老師你知道嗎，我從未見過謙遜的父親，那名上官說話時，他聽得分外專註。上官身邊的夫人，擦了他最受不了的一種香粉，就是半月前，我給娘買的那一種。他當時怒斥我娘喜歡的東西上不得臺面，但在這位上官夫人面前，卻甘之如飴地聞了半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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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他是一家之主，我與母親，還有後院的妾室和他們的孩子，所有人的日子過得舒心不舒心，快活不快活，都要看他的臉色和心情。但在外頭，他也不過是聽命行事，反過來看其他人臉色與心情過活的人。”
“老師。”女孩還有話要說：“我還看見了一幕。夫人們問她們的丈夫，平日裏朝會，他們都站在什麽位置，距離龍椅，遠還是近。有那近的，便春風得意。有那遠的，便噤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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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這就是地位，與權勢。對嗎？”女孩終於反問：“生作男還是女，都不重要。身居高位，手握大權，那說話做事自然就有底氣。陛下，也是憑此，才走到今日的，對嗎？”
孔芙面露滿意之色，點點頭：“不錯。那現在，我再問你，你拜我為師，隨我讀書，所求為何？”
女孩看著老師，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也知道上回自己答得，想做個奇女子，才能嫁給好郎君的答案，終究是傷了老師的心。
便自座上起身，雙膝跪地。
“上回是弟子淺薄，辜負了老師的苦心。現在，弟子重新回答。”
她磕了個結實的響頭，少女清脆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異常堅定：“弟子拜您為師，隨您讀書，是為洞悉事理，明辨是非，也為學得本事，求心中所願。其願一，弟子求母親和老師安康順遂；其二，想憑此本事，立足於天地之間；為達此二者，弟子想求這世間高位，想求大權在握。願老師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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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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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沒有認錯，那……
裴顯忽然有些看不懂鐘離婉的用意了：“她竟真的放過了鐘離初？不僅如此，還眼睜睜地看著她下嫁周文？”
其實他更想問，鐘離初是什麽時候嫁的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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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婉事先知道嗎？又是怎麽敢在這樣的情形下，對周文深信不疑，予以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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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已固。
她自然容得下也保得住一個鐘離初。
甚至，裴顯大膽揣測，女帝真實目的，莫非是想用這位身份特殊的嫡公主充當魚餌，看有哪個不安分的，對她不滿的，迫不及待上去咬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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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裴顯又很快推翻了這個猜想。
周文對大越江山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只要他一日不江郎才盡，一日不生出野心，一日不結黨營私，那他在女帝面前，就等於擁有無數張免死金牌。他看重的妻子，陛下絕不會對其不利，免得與周文生出嫌隙。
嘶，那又是為何？
局勢發展到如今的地步，他算看明白了。
女帝鐘離婉，生來就該屬於朝堂，屬於這滿是爾虞我詐，陰謀詭計的名利場。
而這樣的人，若說她與嫡公主姐妹情深，才留她一命，甚至不惜打破平靜，也要讓鐘離初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
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只能是看在周文的面子上，順帶給鐘離初些許臉面罷了。
而讓鐘離初再現人前，所得的好處，一定要比讓她繼續隱姓埋名更大。
順著這個思路，他思量許久，卻怎麽都想不出，鐘離婉下一步棋要落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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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下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且這盤棋越往後，越無人配做她的對手。
只剩她一人，總攬全局，獨掌所有人生殺大權。
是唯一的棋手。
陳卿不語，心中也跟著生出一絲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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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家中自在。”鐘離初感慨：“那麽多繁文縟節，行走坐臥、說話語氣，甚至連桌上從哪道菜吃起，要吃幾口，都有講究。不管他們信不信，打從離開那深宮，我反正一次都沒有後悔過。”
周文笑著給她續上第二杯溫酒：“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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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初喜上眉梢：“當真？你舍得拋下朝政？”
“國事是永遠處理不完的。”他飲了一杯酒，瀟灑地說：“該放手時，就得放手。勞逸結合才是正理。就如同陛下給西北軍的聖旨裏寫的一樣，這得之不易的太平，有無數人的功勞。我周文不才，大膽領一份功。那憑此功也去享受一番太平，有何不可？”
“那敢情好。”
鐘離初高興地多喝了幾杯，片刻後，雙頰粉紅，盈盈水眸中變得迷離，蒙上一層醉意。
她起身走到周文面前，大膽地往他腿上一坐，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白皙光滑的臉蛋在他頸肩蹭啊蹭的，吐氣若蘭：“夫君，我們再給林兒生個妹妹或者弟弟好不好？”
周文氣息不穩：“不是說好只生一個？”
“他已經長大，有些孤單了。”
她癡纏許久，周文只低頭回吻，並不作答。
最終還是她一句不滿的呢喃，讓他心軟：“親生骨肉間，總不能再生嫌隙，形同陌路吧？”
……
她到底還是不甘心的。
周文想，卻並非為了權勢，為了那至尊之位。
她只是舍不得曾經的姐妹之情。
原來今晚的重逢於她而言，只是看似平靜無波。
內裏，早已洶湧澎湃。
早知道兩人都回不去從前是一回事，真正對上了，那人若無其事地在自己面前談笑風生，熱情地將自己當成與其他貴客一般無二來招待的話，她心中還是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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