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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國為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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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國為聘

順寧六年, 四月。

春暖花開,萬物覆蘇,大越百姓也播完了朝廷發放下來的“任務糧種”。

據說這是右相大人去年自西洋舶來品中, 淘來的特殊糧種,大名‘玉米’,畝產達到了驚人的千斤。

女帝陛下心系他們這些小民,核實過,發現此物確實畝產驚人後,便按戶籍給每一家發了一小批種子, 要每家每戶勻出一畝至三畝地來,種新糧食。

這是恩典, 也是法令。

今年夏收哪家若交不上百斤新糧, 陛下是要治罪的。

故而眾人才將此物稱之為“任務糧”。

有人甘心樂意, 高興地說:“陛下即位這麽多年, 哪年頒布的新令不是為我等小民謀利?不過一畝地,乖乖種了就是,不要叫陛下失望。”

種植方法便是通過各個義學的官報推行, 保證每家每戶都能學會。

也有人不信邪:“我見過西洋來的人, 金色頭發藍色眼睛, 長得稀奇古怪的,他們傳來的東西真能吃進肚子?別到時候把咱們也吃成那副鬼模樣吧?況且我看他們言行舉止,也不像日子過得多好的,他們的糧食,真能畝產千斤?”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 陛下讓你種, 你種就是了!”男人的老母親一聽這話,脫下鞋子便往他身上砸:“咱們家孩子吃了陛下那麽多年糧, 如今不過讓你種一畝地,哪來這麽多廢話!”

男人敗下陣來,連連討饒:“不廢話了不廢話了,我種就是了。”

推行新糧種的事便還算勝利。

不過這僅僅是在小民之間。

除了已經向她投誠的幾家,許多世家並未讓家中莊園的管事奉命去做,明晃晃地在陽奉陰違。

甚至還有兩家已經在替她物色皇夫人選了。

鐘離婉放下暗衛傳遞來的消息,冷冷一笑。

她是永康三十一年七月登的基,不過張皇後謀逆,造下種種殺戮的日子卻是在四月底,她的七年孝期,七年之約,本該是從永康帝下葬時算起,可這群老東西,卻非要說是從鐘離氏族人被殘殺那晚開始。

前後相差不過三個月,他們卻不肯再等,如此咄咄相逼。

可見自己這些年做得著實不錯,讓這些人深感忌憚,徹底不管不顧了。

想到這裏,鐘離婉又嗤笑了一聲,頗有些自得。

所幸她也沒閑著,這些時日來,也為自己物色了幾個人選,都是五官端正,性情溫順,但背景不深的世家子。

等這段時間有關於春耕的瑣碎閑事完了,她就拿去給老師過目,讓他幫自己拿個主意。

餘光裏瞧見,指甲似乎有些長了,蔻丹顏色也變得不甚好看,她微微簇起秀眉,喚來珍珠,讓其為她修剪,順道拿來新研好的蔻丹,給她塗上。

就在此時,小胖子笑瞇瞇地走了進來:

“陛下,北梁的使臣到金陵城了。”

鐘離婉一楞,隨即輕笑:“來得挺快。”

謝南岳這回竟然清醒了。

本以為他還會被那手足之情束縛,難以做出決斷,做出取舍呢。

卻不想他只用了月餘便平息了叛亂,拿回了皇位。

不過這人在軍中的威望可真是不低,膽色也是一等一的,聽說貿貿然便到了第一座城下,弓箭射程之內,堂而皇之地喊話,要人選擇擁戴他還是謝飛。

看似突兀無腦,但其實他這樣的坦然和氣魄,反而能喚醒城樓上那些士卒的梁人熱血,讓其打從心底的臣服。

幸好這人生在了北梁,若他是大越皇子,憑他這性情和能耐,這皇位怕是輪不到自己。

“那朕就於明日朝會時,接見他們。”

她輕飄飄地吩咐。

過了一會兒,一只手的蔻丹已染好,鐘離婉老神在在地闔眸,靜候其幹透。

不過謝南岳這人雖有勇有謀,卻也有其致命的弱點。

她想。

便是重情重義。

有時候甚至心軟太過,無法以大局為重,及時做出取舍。

並不適合做個帝王。

他若能狠得下心,當初剛回北梁時,就該趁著兵強馬壯,形勢一片大好時強硬地破城而入。便不會有如今北梁國力大損的局面。

這樣的他,即使生在大越,也未必是自己的對手。

除非這幾次的教訓,讓他明白了這一弱點,並將其改過。

可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這樣天生的弱點,是這幾次教訓便能根除的麽?

胡思亂想中,她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直到天色漸暗,李姑姑傳了膳,將鐘離婉輕聲喚醒,她才伸著懶腰,微笑著走到桌邊。

至於睡前的那些思緒,早已被拋諸腦後。

翌日朝會,接見北梁來的使臣依舊是頭等大事。

隨著小內侍尖銳的通傳,緩步上前的北梁使臣依舊是三人,只是臉龐俱不再是上回前來的三張。

比起上回渾身戾氣的三名使臣,這回來的三個竟透著一股越人熟悉的書卷氣。尤其是領頭的老者,慈眉善目,儒雅的氣質竟有三分老師湯法的風采。

“大梁特使,印慶,見過大越皇帝陛下。”

“特使不必多禮。”她笑得溫柔,大方道:“上任特使方岳眼下如何了?當時朕與他相談甚歡,可惜梁國境內叛亂突起,他匆忙離去,所談之事也沒了下文。不知他如今是否平安歸國?又是否向貴國皇帝轉述了我大越議和的要求?”

她與謝南岳本是私下會面,然而到了最後,那人一得知國內叛亂的消息,便不管不顧地登高離去,在金陵城中掀起了不小的動靜。

饒是她及時動作,壓下了那些動靜,並下旨準許謝南岳一行人安然無恙地出城,但那次見面,到底是被世家們所知。

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認,是自己拜訪湯夫人時,偶遇了來求見湯法的北梁使臣。

眼下也順便過一回明路。

“回大越皇帝陛下,方大人已平安抵達,謝陛下掛念。至於他與您的協議,吾皇說,一切照舊,答應您的事,他一定履行。不過吾皇陛下另有一求,請大越皇帝陛下恩準。”

印慶一邊遞上國書,一邊恭敬地說。

“何事,特使但說無妨。”鐘離婉不著急看國書,淡淡吩咐。

卻見睿智穩重的老者面露猶豫之色,躊躇半晌,方才一臉視死如歸道:“吾皇鬥膽,想求親與大越,與貴國修永久之好,請大越皇帝陛下首肯。”

“求親?”鐘離婉輕輕挑眉,感到有些好笑。

嫁女去北梁,定兩姓之好,自古就有先例。但讓自家女兒遠嫁和親,到底是低了一頭。

眼下形勢,分明是大越實力更勝一籌,而北梁有求於自己,她為何要低頭呢?

“好說,我大越好女子多的是,你大梁男兒來了,即便是上門女婿,也定會受到極好的對待。卻不知,貴國皇帝打算讓何人前來聯姻?年歲幾何,相貌又如何?仔細說了,朕一定親自給他挑門好婚事,尋個會疼人的好女子。”

此話一出,堂下登時傳來幾道輕微的偷笑聲。

汪策連忙給身側之人一手肘,讓他閉嘴。

姜響趕緊低頭,忍笑忍得十分痛苦。

就連站在最前排的周文都有些忍俊不禁。

上門女婿,虧她想得出來。

印慶將那幾聲偷笑聽得分明,老臉有些掛不住。

大越女帝,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女人。

但也因此他忽然有了勇氣,一口氣說完接下來的話:“大越皇帝陛下錯了,吾皇是想為他自己,求娶一人,此人更非旁人,正是皇帝陛下您。”

整座大殿陷入死一般的靜寂。

原來偷笑的一批人不笑了,楞楞地看著大殿中央的老者,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周文與湯法相視一眼,眸中笑意瞬間消散,取代而之的,是如萬載寒冰一般的冷意。

唯有個別朝臣,如裴顯,意味深長地勾起了嘴角。

滿殿之中,唯有印慶不疾不徐的說話聲還在繼續:“聽聞陛下年少即位,卻雄才大略,將大越治理得井井有條。對枉死的先父宗親,至情至孝。耽誤至今,身側還無一人噓寒問暖,實為天下第一奇女子。吾皇對陛下傾慕不已,願傾國之力,聘為正妻。兩國永修為好,結為連理,使天下太平,萬民安居。”

“使臣此言差矣——”湯法一臉肅穆地出列。

為臣為師,都不許他再袖手旁觀下去,任由外國使臣在此等場景,於文武百官面前,於眾目睽睽之下,將女帝,將他的弟子逼入難堪的境地。

他正要訓斥這出言不遜的梁國使臣,保住女帝的顏面時,卻聽龍椅上的人發出一聲輕笑,搶在他之前,不慌不忙地道:

“當真?朕也覺得,貴國皇帝英勇善戰,俊美無儔,不失為良配。難得他還願意奉上大梁所有國土,國民作陪嫁?想來對朕實乃一片真心。俗話說得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那你回去,讓你家國君備好國書,帶上陪嫁,前來金陵城成婚便是。”

“他既以江山作嫁,朕,自當以皇夫之位相侯。”

殿中氣氛霎時間又變得歡快起來。

諸人面色一變再變,悄悄換著眼色,卻無一人敢趁此機會發聲。

一國之君求娶另一國國君,本就是千百年來聞所未聞的奇事。

他們的陛下更是妙,張嘴就要另一國國君來做上門女婿,還是帶上江山作嫁妝。

一時之間,眾人竟不知心中熊熊燃燒的是啃瓜子看戲的火,還是在為他們的女帝陛下這一手漂亮的反擊而喝彩。

可最讓他們不敢置信的是那北梁來的使臣面對女帝如此要求,回應居然是沈穩地點點頭,繼續恭敬道:“回陛下,吾皇說,如此更好。”

眾人:……

真是一出好戲啊。

鐘離婉微瞇起眼,有種久違的,遭人算計成功,踏入他人陷阱,被捉個正著的感覺。

然而事已至此,回頭無路,她也不想回頭:“那就請使臣先回驛站等候,待朕與眾卿商議好如何安置大梁來的百姓,再予以回覆。”

“叩謝陛下。”印慶老老實實地行了禮,退出大殿。

望著外頭湛藍清澈的天空,這位睿智的老者深深嘆了口氣。

在內侍的指引下,他徐徐往宮外走去,腦中卻浮現與謝南岳那一日在禦書房中的對話:

“求親?替誰求?”

“替我。”

他有些意外,難掩促狹地問:“陛下此去南越,竟是遇上了心儀之人?不知是誰?”

謝南岳坦然回答:“南越女帝,鐘離婉。”

印慶臉上笑容凝固,又問:“誰?!”

“南越女帝,鐘離婉。”謝南岳微笑著重覆。

他不笑了,顧不上尊卑,伸出手去探謝南岳腦門。

怪哉,居然不燙。

那必定是得知真相後,遭受打擊太大,失心瘋了!

他無比確信地想,毫不猶豫轉身,高聲吩咐:“宣太醫!”

謝南岳好笑地將他拉了回來,若無其事地說:“印大叔,我沒病,我是認真的。”

“難道這是您與南越女帝事先說好的?”印慶猛地回頭,雙眼迸發出熾熱的光芒:“南越女帝,那可是同你一樣的一國之君,況且南越國力眼下遠勝我大梁,她同意下嫁?拋掉她女帝的身份?”

這,這,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啊!

雖然說女帝如此作為讓他心目中那運籌帷幄的明君形象大打折扣,甚至讓他生出一絲,即便尊貴如女帝,也不過是個女人的輕視來,卻不妨他仍然看好這婚事。

雙帝成婚,古無前例,必然要有一人除去帝號,隱於人後。

既然是男人求娶,必然為女兒外嫁,即使無法當即沾手大越江山,那兩人生下的孩子,融合了兩個皇室血統的孩子,卻合該是天生的帝皇,兩國最為正統的繼承人……

就在印慶無限遐想未來的時候,謝南岳毫不留情地潑了一桶冷水過去:

“她必然是不會答應的。那女人對她的皇位和權勢看得極重,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染指,即便是覬覦都不行。”

印慶只好收回自己的胡思亂想,順便沒好氣地白了不靠譜的年輕國君一眼。“那你想做什麽?難不成,你們議和的時候,她給了你氣受,你就要在朝堂上當眾求娶,讓她為難?”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女帝再如何高高在上,手握大權,終究是女子。

如遇男子於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求娶,她惱羞成怒也好,含羞露怯也罷,不論何等反應總會讓她的一降再降。

使所有人看出她與尋常男君主的不同。

卻聽謝南岳又道:“這點事情也能讓她為難?那你可是小看她了。這女人,最不怕的就是有人用婚事拿捏她,只要你敢提,她就敢露出伶牙俐齒,讓你招架不住。”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你究竟想做什麽?”印慶失了耐心。

“求親呀。”謝南岳笑著回答:“你信不信,只要你敢當眾替我求娶她,那女人就敢讓我入贅,去做上門女婿?”

印慶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家不省心的皇帝:“兩國邦交,豈能兒戲!”

“誰當兒戲?我就是要去給她當上門女婿。”

印慶獨自生了半晌悶氣,仍舊覺得他在耍著自己玩兒。

“不僅我自己去,我還打算,將大梁統統送給她。”謝南岳面帶笑意地擦拭著將刀刃收回鞘中,跟個孩子一樣將案上奏折一本又一本地扔到印慶面前:“往後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叫她去操心。”

印慶忽覺不對勁,狐疑地回頭,凝視了他好半天:“你是認真的?”

謝南岳笑容微斂,卻定定地與其對望,眼神堅定。

“自然。”

也許是方才一時風花雪月,一時陰謀詭計的想象耗光了印慶的精力,眼下自謝南岳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時,他除了頭腦一片空白外,竟再無任何反應。

仿佛一根木頭似的杵在原地半天,才艱難地問:“因為先太子,不,謝戰對你做的一切?”

謝南岳沒有否認,輕聲說:“也因為這樣對大梁百姓更好。”

殿中先是陷入一陣沈默,隨即響起印慶遲來的咆哮聲:

“堂堂國君入贅他國,將母國雙手奉上,所有人從此淪為他國奴隸,生來低人一等,也叫對百姓更好?”印慶漲紅了臉,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低吼道:“陛下!臣知道您重情重義,為謝戰那等人如此對待,您心中痛苦,老臣能夠理解。您對大梁皇室不滿,可以!您可以割地,可以與那南越女帝糾纏不休,可以對她俯首稱臣。但您不能,就此斷送我大梁國祚!”

“因此朕問你。”與略顯癲狂的印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鎮靜自若的謝南岳:“有沒有更合適的為君人選,若有,朕退位就是。”

印慶不敢置信地與他對視良久,感受到了他的認真與決絕。

“陛下非要將事做絕,不留餘地?”

他退後了兩步,瞬間蒼老了十歲有餘,問得有氣無力。

謝南岳終究心有不忍,開口解釋:“印大叔,你為官數十載,你覺得怎樣才能救下大梁,讓大梁百姓過上南越人那般的日子?”

“待這些年休養生息,大梁緩過勁來,陛下看重南越女帝什麽政令,照搬過來就是。”他似是找到了一絲希望,連忙說。

“照搬過來之後呢?”謝南岳反問:“梁人能安心耕地,放牧,一直安安穩穩地活?不,等緩過勁來,你們定然又要集結兵馬,劍指南越,重啟戰端。”

“陛下您才是一國之君,戰或不戰,陛下您一言可定吶。”印慶連忙說。

謝南岳卻不買賬,把玩著手中刀刃,緩緩說道:

“史書記載,約百年前,我大梁也曾出過一任君主,主張與南越和平共處。也是那時,大家離開帳篷,建立城池,開墾土地,安身立命。如此這般平靜地過了三十餘年,我大梁人口倍增。後來怎樣?我的這位先祖被他那群兄弟視作違背祖宗規矩的叛徒,說他折斷了梁人的脊梁,是梁人的恥辱。於是在一場晚宴上用計要了他的命,奪了他的權,將他從一國之君,打成國賊,子孫七代都成了最低賤的奴隸。”

“可明明他在位那三十年間,是我大梁國庫最滿,每年增加人口最多,每年勾去的死者姓名最少的時候。”

“而奪了他的權,趁機上位的人,屢屢向南越發動戰爭。他們是得到了幾百裏地,自己也得了戰利品,得了榮光,得了英雄的名號。可百姓呢?”

謝南岳緊緊盯著印慶的眼睛:“印大叔,所有人都說自己得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後,一定能讓最普通的百姓過上好日子。可怎麽我看到的,都是那些得到權力的人,只顧著權力給他們自己帶來的快樂呢?南越右相周文說了一句話,我以為稱得上是千古絕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但我看來,這仍舊取決於上位者是要興誰,亡誰。”

印慶長嘆一聲:“陛下能看出這樣的事來,可見心底真正牽掛著黎民百姓。那陛下就更應該將皇權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用手中的權力,為百姓謀福祉。”

“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印大叔。”謝南岳平靜地重覆:“謝戰告訴我,戰爭和掠奪是為了讓大梁變得強大,讓大梁百姓,過上南越人那種,豐衣足食的日子,可結果你看見了。只為了鏟除我這一個眼中釘,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出賣軍情,將我們的行軍路線透露給敵人,讓那麽多兄弟枉死。而像他一樣的人,你覺得有少嗎?”

“只要你不是不就行了?”印慶哀求:“陛下,阿岳!你既然想明白了這些,你就一定不會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你明明可以做個中興之主,為何非要將大梁拱手讓人,斷送祖宗的基業,成為後世史書上,最沒出息的亡國之君!”

“因為我生來就是異類。”謝南岳輕飄飄地回答,殘酷地笑了:“我不在乎那些握筆桿子的老東西怎麽說我,活著不在乎,死了更不在乎。大梁百姓不是想到南邊,過上南越人的日子嗎?我成全他們。什麽戰爭掠奪,無敵鐵騎早晚過河,讓天下臣服,都是自欺欺人。”

“不如開誠布公,將大梁送給他們。送上門來的子民,國土,你覺得那女人舍得不收下?只要她肯收下,定會善待他們。”

“什麽家國榮耀,除了權貴其實誰人在乎?百姓們只要過得踏實,吃飽穿暖,他們根本不在乎受誰人統治。”

“便是一開始想不通,等好日子過久了,早晚也會想通的。”

印慶沈默了很久。

他有些明白了謝南岳的意思。

他是真的厭煩透了皇族中無止境的你爭我奪,欺騙與背叛;

他認為所有權貴,只是在用南越富庶國土當誘餌,屢屢發動戰爭,入侵南越,實則只為搶掠,借此滿足他們稱王稱霸的私欲,而非真正為平民百姓著想。

他想用另一種方式讓梁國百姓進入夢寐以求的家園,過上他們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日子。

——獻上國土。

代價是從今往後,他將成為史冊記載的,最荒唐的亡國之君。

但他不在乎,甚至甘之如飴。

“你就如此篤定,南越女帝必會善待梁國百姓?”

謝南岳咧嘴笑:“那女人肯定要先定下國策,接管梁國的百姓與土地,然後才談婚事。咱們且等著看她如何打算就是了。”

“那就,再看看吧。”

印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便離開了禦書房。

並未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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