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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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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驚艷

行至半途,山間愈加昏暗,裴臨擡頭透過郁郁蔥蔥的林間縫隙,看見天色有些陰沈。

“又要下雨了,這鬼天氣!”

裴臨一邊抱怨,一邊加快了步伐,時而低頭看看懷裏的楚逸。

幸而裴臨是懷抱著楚逸的,上山這半途,裴臨走的穩當,盡管有些累人,但是楚逸胸前的傷口總算沒有再流血了。

寺廟近在眼前的時候,雨點也細細密密地砸下來了。

裴臨並未貿然上前,放輕腳步四周巡視一番,確定無人之後,這才走進廟裏。

這儼然是一座破廟,從山下遠處看著外觀尚且完好,但走近看了才發現,這破廟有些年頭了,屋頂和墻壁都破得漏風了。

堂中供奉著一尊看不出清晰模樣的神像,似是一尊羅漢像。羅漢像的背後,也是一堵破口漏風的墻。

“得虧建造的時候花了些功夫,否則這破廟早該塌了!得了,今天就在這兒落腳了!打擾了!見諒,見諒!”

裴臨小心翼翼地將楚逸放在羅漢像正下方的破爛蒲團上,隨後雙手合十,姿態虔誠地對著神像拜了拜。

三拜之後,裴臨盤腿坐在楚逸身邊,有些發愁地看著他昏睡的臉。

“這臉看著越來越像個娘們兒了!”

話落,裴臨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一瞧,才發現楚逸的頭發散開了,束發繩不知道什麽時候散落掉了。

此刻他烏發披散,病容憔悴,瞧著就是個病美人。

楚逸原本那一身衣裳和束發金冠太紮眼,出來前就被裴臨就地埋在牢房裏了。

當然,金冠上的那顆珠子被裴臨取下私藏了。

雁過拔根毛,不然多可惜。

此刻的楚逸破衣爛衫,衣襟染血,不過那張臉看著有些突兀,裴臨左右看了看,隨手抹了一把香鬥裏的陳年香灰,三兩下給楚逸塗了滿臉。

這下再看,裴臨滿意地點點頭,草草擦了擦手。

眼見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裴臨起身四處搜了搜,在角落裏搜羅了些燒過一半的木頭,一旁還算完好的墻根兒底下還堆著些幹草,裴臨一並取過,很快便用隨身攜帶的火石生起了火堆。

天色漸漸暗下來,四周黑沈沈的,唯有破廟裏透著點兒火光,在夜幕裏十分顯眼。

不多時,就在裴臨準備闔眼小憩的時候,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聽聲音,不止一人。

裴臨瞬間警覺起來,短暫思量過後,立刻蜷在楚逸身旁裝睡。

“怎麽了?”一聲帶著濃濃鼻音的咕噥,還帶著睡醒後的沙啞。

楚逸恰好醒來,盡管不解裴臨為何貼得自己這麽近,但是他並不排斥反感。

“噓,有人來了,閉眼,裝睡!”

裴臨言簡意賅地吩咐,說完不放心似的一把摟住楚逸,二人肩抵著肩靠在一起裝睡。

片刻之後,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來到廟前,略微停頓之後,徑直進入了廟裏。

裴臨感覺到了逡巡在臉上的目光,繼而偷偷刻意調整呼吸,一副正在酣睡的模樣,身邊的楚逸也是如此。

“餵,醒醒,起來!快起來!”

為首一人一邊呵斥,一邊用腳踢著裴臨。

裴臨睜眼,先是睡眼惺忪、不知就裏,隨後便是一臉驚恐,表情切換的無比輕松自然。

“好,好漢饒命!饒命啊!”

裴臨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和楚逸抱著瑟縮成一團,手肘橫在眼前,一副不敢直視眼前人的模樣。

“慫貨!”那人輕嗤一聲,刻意湊到裴臨身前晃了晃手裏的刀,似是要恐嚇戲弄他一番。

“好漢饒命!饒命啊!小的和家兄是要進城看病瞧大夫,路遇大雨,家兄身子弱受不住,這才到這破廟裏避雨借宿,若是打擾了好漢,小的們這就走!”

裴臨抖抖索索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通自白,一副害怕至極,唯恐說晚了眼前這幾位爺一個不高興就要砍了他們兄弟二人的模樣。

“行了,這慫樣兒,滾一邊兒去!別在爺跟前礙眼!”

裴臨聞言,立即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忙不疊攙著楚逸起身,挪到了墻根兒底下那堆幹草處。

好歹還有個容身之地。

三人搶占了地方,圍著裴臨生的那堆火席地而坐。

夜風刮進廟裏,裴臨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不是楚逸身上的。

裴臨轉頭,在楚逸眼底看到了了然神色。

“來者不善。”楚逸無聲對著裴臨做口型。

“靜觀其變。”裴臨同樣回以口型。

那三人坐下之後,脫下被淋濕的衣服,草草擰幹之後,隨手搭在一旁破舊的燈架上。

隨後掏出些幹糧,就著火堆烤了起來。

片刻之後,寺廟外又響起了腳步聲,裴臨和楚逸對視一眼,默默調整了身形,蓄勢待發。

“嘭”的一聲,隨著重物砸地的聲響,烤火的三人同時起身,一臉欣喜,“大哥竟然獵到了野豬!”

“那是,要是靠你,老子就要餓肚子了!那倆是什麽人?”

門外進來那人話音未落,一眼就掃到了墻角的裴臨和楚逸,口氣不善地喝問。

“跟咱們一樣,臨時來這破廟避雨的!”

那人見裴臨和楚逸靠在一起瑟瑟發抖,不禁嗤笑一聲,“莫不是一對兒私奔出逃的野鴛鴦吧!”

被稱作大哥的人說完,其他三人也都不懷好意地肆意譏笑和打量著他二人。

其中有一道目光,最是令人膈應,這目光,裴臨不是頭一遭感受了。

真是晦氣!

無奈形勢比人強,只能先忍著!

“行了,快點兒動手收拾了烤肉!老子要餓死了!”

“是是是,大哥您先坐著歇會兒!”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那邊火堆便飄起了烤肉香氣,滋滋熱油滴落在火堆上,引燃柴火劈啪作響。

烤肉的間隙,那四人圍著火堆商量著事情,絲毫不顧及靠著墻根兒的裴臨和楚逸。

“大哥,你說那七皇子能逃到哪兒去?咱們兄弟都在通州城外盤桓數日了,楞是連個鬼影兒都尋不著!”

“啰嗦什麽!上頭吩咐咱們守在通州城外,咱們守著就是了!有銀子拿就行!”

“也是,反正七皇子就算能逃得出通州城,這天下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血手袁衡的門客遍布江湖,七皇子的人頭賞金如今高得驚人!就連綠林和漕幫都下了追殺令!如今就連官府都層層簽發了緝拿告示,這七皇子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別啊!好歹讓兄弟們賺筆賞金啊!也算他死前做了件善事了!”

“沒想到堂堂皇子,也有淪為喪家犬的一日!出身高貴又如何?還不是難逃一死!”

“他哪裏高貴了?不過是歌伎之子,他母親當年好命伺候了當今皇上一回,他到底是誰的種還不一定呢!哈哈哈哈哈!”

這幾人說著說著就開始滿嘴渾話,“據說,那七皇子當日可是在通州城最大的小倌館設下的鴻門宴,一舉殺了袁衡,你們說,這倆人莫不是從私情變成私仇了?”

“哈哈哈,有道理!”

“歌伎之子,以色侍人肯定夠格!這麽說,那血手袁衡也死得不虧啊!哈哈哈哈哈!”

“能得金尊玉貴的皇子伺候一回,那滋味兒,嘖嘖嘖,咱們無福啊!”

四人就著酒肉胡唚,猥瑣下流至極,比尋常販夫走卒還不如,聽得裴臨滿心膈應,怒火升騰,拳頭攥得咯咯響。

“你冷靜點兒,別沖動。”楚逸跟個沒事人一樣輕聲勸解裴臨。

“不是,你不生氣?”裴臨看著一臉淡定的楚逸,心裏更來氣了。

“比這更難聽的我都聽過,無妨。”

“你,你……”裴臨難得一時語塞。

“他們說得對,我現在,就是一只喪家之犬!”

“胡說!你明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們才是犬,他們連犬都不如!”

小爺親手救的人,命硬的連閻王都拗不過他,小爺也見過他金尊玉貴的模樣,豈是你們這群下流腌臜貨能辱罵的!

裴臨說話的聲音雖然都快收斂成氣聲了,但怒氣著實不小,整個人一副義憤填膺、氣鼓鼓的模樣,楚逸見他這般,不由莞爾。

“你笑什麽?我說錯了?”

“沒有,你說得對。”

難得有人給他出頭,他怎能、怎舍得反駁?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就別生氣了啊!”

楚逸一邊憋笑,一邊好聲好氣地給裴臨這只突然炸毛的獅子貓順毛。

沒錯,此刻的裴臨在楚逸看來,就像他府裏養著的那只獅子貓,性情不羈,隨心所欲,威風凜凜,看誰都是睥睨姿態,唯獨對他才有好臉色,有時還會護主。

楚逸這麽一想,再細看眼前之人,心裏越品越覺得像,眼底的稀罕之色都快掩飾不住了。

“看什麽看!”

那邊一人一轉頭,便將裴臨的窺視抓個正著。

“沒,沒,小的,小的就是餓了。”

裴臨眼底的怒氣和殺意隱藏的極快極好,轉眼就是一副唯唯諾諾、討好乞求的神色。

“喏,接著!”

那人手起刀落,幹脆利索地割下一塊兒肉,朝裴臨丟了過來,就像隨手餵狗一樣。

裴臨這個高手刺客,先是眼睜睜地看著這塊肉掉在自己腿上,然後佯裝手忙腳亂的饞鬼模樣抓起就啃,一邊啃,一邊撕下幾塊沒烤焦糊的嫩肉遞給楚逸。

“謝,謝謝大爺!”

那邊幾人看著裴臨狼吞虎咽的模樣,笑得極為放肆開懷。

酒酣飯飽之後,那四人便橫七豎八躺在火堆旁睡下了。

一時間,破廟裏安靜的只剩屋頂漏雨聲響。

靠著墻根兒的楚逸和裴臨依舊緊繃著神經,勉強閉目養神。

沒過多久,裴臨突然睜開眼睛,眼底寒芒乍亮,他身側有人摸過來了。

那人帶著一身烘臭酒氣,越過裴臨,伸手朝楚逸探去。

裴臨剛想動作,便被楚逸一個眼神制止。

楚逸佯裝驚醒,驚呼剛出口,便被捂住了口鼻。

那邊三人聽到動靜,先後擡頭看了這邊一眼,隨即便繼續睡去,那大哥還啐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下作玩意兒!

這邊這人見狀,似是怕擾了大哥休息,拖著楚逸便往羅漢像後的角落裏走去。

臨走前,還給裴臨做了個抹脖子的威脅動作。

裴臨睜大眼睛看著“哥哥”被拖走,等那人消失在羅漢像後,眼底殺意再度彌漫眼底。

“咯吱”

黑夜裏,兩聲輕響幾乎同時響起,頃刻間,兩兄弟攜手去了閻王殿。

獨自睡在一旁的大哥感知到殺氣的瞬間迅速起身,當胸揮出一刀,急速後退。

“沒想到這破廟裏竟然臥虎藏龍!閣下究竟是何人?竟要對我們兄弟痛下殺手?”

“死人不配知道!再說了,你們是自己找死!”

裴臨說完,單腳點地,霎時借力起身,雙手成扣飛撲向前。

那人再度舉刀格擋,刀勢未起,手中的刀便已然斷成兩截。

裴臨雙手的力道剛猛淩厲,勢不可擋,直接徒手捏斷了眼前人的脖頸。

隨著裴臨收手,那屍體便轟然倒地,再無聲息。

“啪啪啪”,寂靜的破廟裏突然響起三聲掌聲。

裴臨聞聲回頭,見楚逸正站在羅漢像旁,一臉欣賞之色的看著自己。

如果他看得夠仔細,那眼神裏,還有毫不掩飾的驚艷之色。

裴臨見狀,身上的殺意瞬間如潮水般褪去,斂藏的幹幹凈凈。

“你那邊解決了?”

裴臨話雖這麽問,但語氣卻是篤定的。

就那麽個臭蟲,裴臨覺得就算楚逸身上有傷,解決起來也不會費什麽勁兒。

“嗯。”

楚逸淡淡答道,走向裴臨,遠離了身後的血腥氣味。

“你的殺招真夠漂亮!想必袁衡也是這麽一招斃命,毫無還手之力。”

“那還得多謝你給他下的藥,再加上我暗中給他下的,藥效加倍,他自然必死無疑!”

“那你當日怎麽無事?”

霎那間,兩人似是想起什麽似的,同時開口問道。

對視片刻,兩人了然一笑。

都是刀山火海裏趟過來的,這些伎倆還不足以對他二人造成太大的影響。

只能說袁衡倒黴,同時遇上他們二人不約而同的出手。

抑或是天意如此,袁衡必死無疑。

“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

“走水路回京!”

“回去自投羅網?再說了,你沒聽見這幾人說的嗎?漕幫已經對你下了追殺令了!”

“無妨,有些追殺令是我自己下的,漕幫裏,有我早年間安排的自己人。”

只是不知,這些所謂的自己人,可信的還有多少。

這後半句,楚逸想了想,並未說出口。

“好吧,送佛送到西,小爺就跟你去漕幫走一遭!”

“多謝!”

“客氣,你回頭記得報答我就成!”

一定會,楚逸在心底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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