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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發現自然被同屬於細節控的沈令伊註意到, 在她意欲開口前,全蓁提前預判,趕緊伸手將她嘴捂住, 眼帶驚慌,“別亂說!”

沈令伊一手攥住她的腕,唔唔兩聲, 見實在掙脫不開, 這才心不甘情不願點一下頭。

但……怎麽可能憋得住。

見好就收不是她的風格, 沈令伊悄悄挪動身體, 朝全蓁那邊拱了拱,用氣音揶揄, “怎麽樣, 什麽感想?”

全蓁指尖蜷了蜷, 目視前方, 開口時嗓音有種與她無關的淡然,“我都搬出來了, 還能怎麽想。”

沈令伊翹著二郎腿,腳尖一點一點, 片刻, 腦袋一歪, 她看向全蓁,“話可不能這麽說。就是因為你搬出來, 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才值得探討呀?”

“怎麽早不戴,晚不戴, 偏偏今天戴了呢。”

“而且……你拿過三年獎學金, 那位什麽時候來過?這個時間,”沈令伊挑眉, 搖兩下腦袋,“嘖嘖嘖,也是夠微妙的。”

事實上,鄭嘉勖同樣看不懂梁世楨一系列操作。

明明說好不去,卻又在下午茶送過來的那一瞬間改變主意。

因為他朝令夕改,他只能將所有日程向後排。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老板出發前竟然還換了身衣服。

……什麽意思。

鄭嘉勖實在看不出這一身與前一身有何區別。

不過黑色與灰色。

領帶稍微換了個配套的。

除此之外,毫無變化。

鄭嘉勖微微嘆息,梁總心,海底針。

他這輩子估計是猜不透了。

……

許定澤講話完畢,接下來便是獎學金環節。

全蓁仍舊是今年唯二的特等獲得者,另一位便是留在臺上的許定澤。

兩人關系不溫不火,偶爾一起探討學習,但絕大多數時僅限於點頭之交。

全蓁上來後,許定澤下意識朝旁邊讓了讓,待她站定,他又悄然轉過頭,小聲說,“全蓁。”

“嗯?”全蓁不明所以。

許定澤神情認真,“謝謝你把機會讓給我。”

全蓁聞言微微蹙眉,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她一時並未反應過來,只不動聲色搖一下頭,冷淡回,“沒事。”

他們交談的聲音很輕,主持人與臺下都聽不到,但翕動的嘴唇與些許靠近的距離卻實在騙不了人。

梁世楨幾不可察蹙了下眉,習慣性去摸煙,念及場合,只抽出根撚兩下又放了回去。

“梁先生?”院長見這位財神爺沒動靜,只當是他派頭大,他耐心十足,半分不惱,再次出聲。

梁世楨這才聽到,偏頭看過去,“抱歉,剛剛沒聽到。”

他說著道歉的話,可神情卻毫無歉意。

院長一點都不在意,向左側傾身,將方才的話又重覆一遍,“梁先生,您難得過來一趟,正好今天學生都在,我看大家對您也挺好奇,要不您上去講兩句?”

院長深知,這些有錢人做慈善,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

但若論心理層面,總有那麽點滿足虛榮心的意思。

其實當梁世楨決定過來開始,這個流程便已經被加上,此刻不過是開始前的例行詢問,院長原以為梁世楨肯定不會拒絕。

誰知他身體不動聲色向後一靠,利索幹脆拒絕,“不必,我就是過來看看。”

院長還想再勸,梁世楨漫不經心朝他掃了眼,他瞬間被他那滿身氣場駭住,只得作罷,暗中通知這一part取消。

等到下一環節,院長近乎沒抱希望,只是出於禮貌偏頭詢問,“梁先生,這是我院最為優秀的兩位學生,往常都是我越俎代庖去頒的獎,可這錢畢竟是梁氏出的,不知他們有沒有這個榮幸讓您親自授予這份榮譽?”

院長並沒有覺得梁世楨會答應,講完最後一句話,他便已自覺站起身。

誰知梁世楨這回反倒沒拒絕,理了理衣襟,看向臺上,嗓音低沈,“可以。”

院長:“?”

微哽片刻,他抹一下腦門,離座的屁股一下又挨回去。

……

全蓁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

盡管很不想承認,但梁世楨就是有這種將全場目光都匯集在他身上的本事。

因而當他方一站起身,全蓁腦中便警鈴大作,連帶著呼吸都急促起來。

許定澤察覺到,關切問,“你怎麽了,有沒有事?”

全蓁勉力笑了下,“沒。”

兩人鬧得那樣僵,她原本心中做出的最壞打算是,梁世楨覺得她不識好歹,單方面提出終止這一合約。

然而她等待幾天,一切照舊,生活平靜地好似這一切都未曾發生,而那場爭吵亦從未存在過。

但是全蓁知道,不是的。

生活的痕跡無法抹除,他們確確實實在同一屋檐下,有過溫和也有過爭吵地度過兩個月的時光。

正想著,眼前燈光一暗,一道陰影隨之將她籠罩。

全蓁立時回神,看向面前的男人。

梁世楨長身玉立,自禮儀小姐手中接過證書,片刻,他們目光對上,他微微傾身,將其遞到全蓁手中。

證書沾染些許他的體溫,觸之微微涼意。

與此同時,梁世楨鏡片下的目光亦平靜無波地落到她面上,全蓁下意識仰頭看去,卻又一瞬好似被燙到般眼睫微顫,匆匆移開。

然而梁世楨卻不知是不是故意,在她伸手去拿證書時,他手上力道絲毫未松,隨即,他微涼的指腹貼上來,很短,不足一秒,便又即刻挪開。

不知他是不是笑了下。

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不錯。”

好似一粒石子投入湖心,落下一圈微小漣漪。

全蓁不由看眼已走至許定澤身前t正隨意將證書往他手裏一塞便下去的男人背影,後知後覺意識到,他這算是在誇她嗎?

等全蓁回到座位,梁世楨原先坐過的位置已然空空如也。

沈令伊一臉磕到了的表情,“天哪這是什麽小說內容,霸總百忙之中趕到學校,只為跟你一起站在臺上,親自見證你的榮耀。”

“我的天哪,我死了,這絕美的朦朧的抽象的方興未艾的愛情!”

全蓁擰眉,“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平常在外面也嘴這麽快嗎?”

“才沒有,”沈令伊將腿放下,一秒恢覆女明星儀態,“我很謹慎的好嗎,這一面僅你可見。”

全蓁笑,“那我好榮幸哦。”

沈令伊驕矜昂一下頭,“那可不。”

她湊過來,攏住她的肩,聲音小到宛如秘密接頭,“怎麽樣,心裏有沒有點動搖?”

“什麽動搖?”

“就你跟……那位啊,你不覺得你們之間最近的氛圍有點不對勁嗎?”

全蓁點頭,“是挺不對勁,他當我是麻煩,我沒忍住,同他大吵一架,我們現在的氛圍約等於相看兩厭。”

沈令伊不耐“嘖”一聲,洩憤般狠狠戳一下她的手臂,“你哪,笨死了!我遲早被你氣死!”

全蓁垂頭,無辜眨一下眼。

-

一小時後,這場形式主義終於宣告完畢,全蓁與沈令伊一道自後門出去。

鄭嘉勖等在那邊,見全蓁出來,他伸手一攔,彬彬有禮道,“全小姐,梁總在車上等您。”

說完,他看向沈令伊,“我不確定需要多久,這位小姐如果著急的話可以先回去。”

沈令伊逗他,“如果我不急呢?”

鄭嘉勖卡殼一秒,“……不急的話,您可以跟我一起等。”

沈令伊覺得這人一本正經地挺有意思,笑了聲,朝全蓁意味不明揮一下手,轉身離開。

梁世楨那輛標志性的勞斯萊斯就停在全蓁回宿舍的必經之路上,車窗降下半扇,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伸出窗外,撣了撣煙灰。

全蓁看眼周圍,拉開車門彎腰鉆進去,“梁先生。”

梁世楨微微頷首,朝她看過來。

很難說明這是一種怎樣的目光。

平靜之下,更多的是一絲若有似無的審視。

車廂內屬於他的氣息,與方才臺上那一觸即離的感覺交疊又折疊,全蓁整個人好似被層層包裹,她隱約覺得自己好似低氧狀態下的金魚,有些透不過氣來。

好在,那降下的車窗始終開著。

全蓁得以深深呼吸,不至於就這樣被淹沒。

一根煙的時間,梁世楨終於慢條斯理開口,“住得慣麽?”

全蓁反應一會才意識到他是在問她搬回宿舍住習不習慣,她心頭微訝,隨即點一下頭,“習慣的。”

梁世楨再次朝她看來一眼,嗓音磁沈而幽長,“如果住不慣……”

“沒有,”全蓁不明白他為何繞著這個問題不放,她生怕他又覺得她嬌氣、麻煩,趕緊開口打斷,“梁先生,我們學校宿舍條件很好,而且我之前一直住這裏,不可能不習慣的。”

言下之意,跟他住在一起才是真的不習慣。

梁世楨眸光微暗,盯住她半晌,少頃,他喉結滾動,低低嗯了聲。

車內陷入一種詭異的沈默,全蓁感覺連那車窗吹進來的風都摻雜著絲絲涼意,她不明白既然梁世楨這麽不喜歡自己,又為何還是要找她過來。

頓了頓,全蓁偏頭,“如果沒其他的事情,那我先走?”

不管怎麽樣,走為上策。

只要不說不做,就不會錯。

而這落在梁世楨眼中卻又是另一層意思。

他渾身氣壓更低,似是不想再開口,只淡淡嗯了聲。

全蓁如獲大赦,趕緊推門下車。

尚未站定,許定澤清爽的少年嗓音自一旁響起,“全蓁?”

全蓁瞇眼看過去,“你怎麽在這?”

許定澤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老師沒找到你,就留我交代了幾句事情。”

全蓁點點頭,不以為意。

正欲離開,許定澤再次出聲,“那個……你畢業論文主題定了嗎?”

全蓁最近也正苦惱這個,她們這屆沒有固定方向,全靠自由發揮,可不受約束反而恰恰最難,“沒,範圍太廣反而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許定澤見狀點開手機,“這是我假期整理的一些方向,你需要的話我給你發過去。”

全蓁眼睛一亮,“太好了,謝謝,我很需要。”

同學幾年,很少見她這樣,許定澤耳朵一下子悄無聲息紅透,連講話都結巴起來,“不、不用謝,能激發靈、靈感就好。”

兩人站在樹下旁若無人討論起來。

許定澤正準備挨過去看眼全蓁的手機頁面,背後突然有人咳嗽了一聲。

他有著專註度極高的學者氣質,方才過來時,面前這輛黑色轎車直接被他忽略,此刻順著那咳嗽聲看去,才知車窗半開,那裏面竟坐著個儀表不凡的男人。

許定澤後知後覺意識到,全蓁是從這輛車上下來的。

但他並未多想,畢竟這男人看著與他們雲泥之別,他不知怎的,驀然聯想到前段時間,全蓁口中那位叔叔。

光看背影就很帥對應芝蘭玉樹。

英年早婚約等於氣質成熟內斂。

眼前的男人與那天的談話盡數對上。

只是許定澤沒想到,全蓁家世竟然這樣好。

這位叔叔竟然能夠躍過院長為他們頒發證書。

他心中驚訝,面上卻不怎麽顯露。

片刻,他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彎腰打招呼,“您是全蓁的叔叔吧,叔叔您好,我叫……”

這話被梁世楨不由分說截斷,他冷寂的目光透過車窗掃向全蓁,幾分危險地覆述,“叔叔?”

全蓁:“……”

全蓁完全沒想到自己隨口一提的稱呼會這麽快就鬧到本人面前,但她並不慌張,有關這一點,她早就詢問過梁世楨,當時他並沒有反對。

所以,她有些不明白他現在這些許興師問罪的語氣究竟從何而來。

然而,還沒等她想清楚,面前這扇車窗便已不由分說被關上。

梁世楨繃著臉,沈聲吩咐司機,“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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