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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年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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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年末

翌日,晨光熹微之際,陸郁霧便接到了一則令人振奮的消息:歐陽修的新作已經公之於眾,並且他呼籲眾人共同賞析,以期文章能臻於完美。

陸郁霧得知此訊,便急匆匆地趕往府衙。府衙門前的空曠墻面上,特意為公告張貼而設,途中他遇到了眾多學子,他們正熱烈討論著歐陽修繼《豐樂亭記》之後的又一力作——《醉翁亭記》。

步入府衙,陸郁霧便見到歐陽修正與一位老翁交談。這位老翁竟將《醉翁亭記》開篇的一段改寫為“環滁皆山也”,他認為這樣的表述更為直白明了。

這位老翁乃是附近的樵夫,經常游走於各種山巒之間;他表示對文章的點評毫無惡意,反而流露出一種樸素的自豪感,他表示自己作為滁州的子民,對歐陽修這位太守的才華與貢獻感到由衷的高興。

歐陽修與在場的學子們聽聞此言,紛紛點頭稱是,認為“環滁皆山也”的表述確實比原文更加巧妙,簡潔而不失深意。

陸郁霧踏入府衙的瞬間,便感受到了歐陽修投來的深邃目光。她正欲啟齒,卻已聽到歐陽修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素心,你對此有何高見?”

“‘環滁皆山也’,此句之妙,更勝一籌。”陸郁霧凝視著歐陽修,見他眉宇間泛起一抹笑意,她接著說道,“師傅昨日親臨醉翁亭,今日便有《醉翁亭記》問世,真乃文壇盛事,令人讚嘆不已。”

歐陽修回憶起昨日之景,朗聲笑道,“昨晚歸家,你師娘提及‘醉翁’二字,我頓覺妙不可言,遂將亭子命名為‘醉翁亭’,此文便以此為題,命名為《醉翁亭記》。”

陸郁霧佇立於人群中,周圍百姓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學子們略顯緊張的模樣映入眼簾。她未加思索,便將《醉翁亭記》朗聲誦讀。

她的聲音剛落,四周便響起了一片叫好之聲。百姓們紛紛稱讚歐陽修的才華,預言他必將使滁州聲名遠揚,成為天下矚目的焦點。

目睹眼前這一幕,陸郁霧的思緒不禁飄回到了往昔,那時老師在課堂上激情洋溢地講解《醉翁亭記》的情景歷歷在目。歐陽修,這位因新政和“盜甥案”而遭貶至此的文人,初到滁州時,曾在他的詩詞歌賦中流露出對這片土地的不滿,稱其為窮鄉僻壤。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歐陽修的心境發生了轉變。在滁州的歲月裏,他漸漸發現了這片土地的獨特魅力,用他的筆觸描繪出了《豐樂亭記》、《醉翁亭記》等流傳千古的佳作,這些作品不僅讓滁州名聲大噪,更成為了文壇的瑰寶。

即使在離開滁州多年後,歐陽修對這片土地的懷念之情依舊不減。他的懷念,不僅僅是對一個地方的眷戀,更是對那段時光、那些經歷的深深留戀。這份情感,如同陳年老酒,越陳越香,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隨著人群漸漸散去,陸郁霧陪伴著歐陽修,兩人並肩走向府衙的深處。

“素心,你對這篇新作有何看法?”歐陽修帶著一絲期待,微笑著問道。

“師傅的佳作,自然當得起‘此文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讚譽。”陸郁霧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手,仿佛在為這佳作喝彩,“有了師傅的詩詞歌賦,滁州必將名聲遠揚,我的食肆和懷嵩樓也將隨之名垂青史。”

歐陽修輕拍陸郁霧的頭,語氣中帶著幾分寵溺,“你這丫頭,總是這麽會說話,難怪子美如此喜愛你。”

陸郁霧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師傅這麽說,我可就不高興了。說不定梅公也對我青睞有加呢。我可是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誰見了不喜歡?”她邊說邊對歐陽修做了個鬼臉,“今天回去我就把《醉翁亭記》抄寫一遍,到時候師傅你拿去給蘇公和梅公好好炫耀一番。”

“如果你能自己創作出一兩篇詩詞歌賦,為師定會更加歡喜。”歐陽修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陸郁霧望著歐陽修,眼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那我回去就寫一篇,到時候請師傅過目。不過得提前說好,如果寫得不好,師傅可不能批評得太狠,不然我可要傷心了。”

歐陽修聞言,再次哈哈大笑,神色溫和地拍了拍陸郁霧的頭,“好,為師自然不會苛責你。”

陸郁霧在府衙內與歐陽修一同漫步,兩人在辭別後,她又獨自前往懷嵩樓。如今,作為東家的陸二,有了更多的閑暇時間,可以陪伴陸薛氏,享受家庭的溫馨。

懷嵩樓和食肆新聘的掌櫃們都是品行絕佳之人,對陸郁霧忠心耿耿,並且定期匯報經營狀況,讓她對這些得力助手非常滿意。這樣的管理團隊讓她能夠抽出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比如陪伴陸紫菀,或是投身於其他愛好之中。

偶爾,陸郁霧還會陪伴陸瑤琴前往梨園,為他們量身定制劇本,她的才華和熱情贏得了梨園戲子們的尊重和喜愛。她與梨園中的郎君、娘子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視她如親妹妹一般,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懷。

在一次趕集時,陸郁霧意外地遇到了被遺棄的陸郎君,他是陸大的兒子。自從陸大和老夫人被捕之後,陸三、□□為了不讓自己沾染汙點,便將陸郎君遺棄。陸郁霧雖然對陸大的所作所為心存不滿,但面對這樣的悲劇,她還是將情況告知了陸二。

陸二對此並未多言,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都是報應”。不久之後,陸郁霧得知陸郎君在一次被小乞丐圍毆後不慎落水溺亡的消息。獄中的陸大得知兒子的死訊後,悲憤欲絕,最終選擇了撞墻自盡。而陸大的老夫人,在經歷了這一連串的打擊之後,也在不久後離世。

當杜彬帶來這個消息時,陸郁霧正專心致志地為陸紫菀剝著柚子。她的動作細致,將柚子的果肉一片片地剝落,每一片都晶瑩剔透,沒有一絲橘絡,宛如藝術品般陳列在精致的盤子中,與盤子的光澤相映成趣。

“這也算是惡有惡報了。”陸紫菀輕咬一口柚子,低聲說道,“如果老太婆不那麽偏心,對其他幾個兄弟一視同仁,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

“血緣關系,說到底也是一種緣分。”陸郁霧邊剝柚子邊回應,“她既然偏愛其他兒子,那也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杜彬看著陸郁霧的細心,不禁打趣道:“素心,你這樣細心,讓我怎麽自處?恐怕將來在娘子心中,我的位置都不保了。”

陸郁霧佯裝生氣,“姐夫,你這麽說我可就不高興了。我和姐姐十幾年的情分,豈是你能比的?”她語氣一轉,繼續說道,“但你既然與姐姐成親,姐姐就是你的妻。無論將來如何,夫妻總是一體的。”

她深情地看著陸紫菀,將她的手放在杜彬的手中,“我把姐姐托付給你,是因為我信任你,相信你會好好照顧她。”她的目光堅定而充滿期待,“姐姐後半生的幸福,就交給你了。”

杜彬的耳根微微泛紅,他低著頭,顯得有些羞澀。

陸郁霧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調侃道:“姐夫,你和姐姐成親這麽久,孩子都快有了,怎麽還這麽容易害羞啊!”

杜彬擡起頭,偷偷看了陸紫菀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仿佛是被陸郁霧的話逗得不好意思了。

“素心,別逗子陵了。”陸紫菀輕點陸郁霧的額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上面來了文書,原本是要讓子陵遷任的,但子陵讓歐公回絕了,說是我現在正懷著孩子,等孩子出生後再考慮遷任的事。”

陸郁霧聞言,神色一怔。她雖然不清楚未來會發生什麽,但沒想到分別的日子會來得這麽快。

“遷任到哪裏呢?”陸郁霧將目光轉向杜彬,關切地問道,“姐姐快生了,年後就能出月子,最遲三月份就要離開滁州了嗎?”

“遷任到徽州任知州,也算是升官了。”杜彬小聲回答,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我和娘子商量過了,本來想讓她留在滁州,但她堅持說夫婦一體,不應該留她一個人在這裏。”他邊說邊深情地看向坐在床上的陸紫菀。

“夫妻一體!”陸郁霧重覆著杜彬的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到時候我可能不能回來參加二姐的婚禮,但只要大姐能回來就行。”

杜彬認真地點了點頭,“三妹放心,無論身在何處,我都會好好照顧娘子。”

陸郁霧在陪伴陸紫菀和杜彬共進晚餐後,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夜幕下,她獨自行走,心中反覆咀嚼著晚餐時的談話。雖然她們是親姐妹,但生活總是充滿了變數,分別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在隨後的幾個月中,陸郁霧全身心投入到食肆和懷嵩樓的經營中,她以自己的智慧和勤勞確保一切事務井井有條。在忙碌之餘,她也會抽時間去開化禪寺,與智仙大師交流,尋求心靈的慰藉,或是在那裏靜坐片刻,享受片刻的寧靜。

時間在忙碌與寧靜之間流轉,不知不覺間,慶歷七年的新年悄然而至。

陸郁霧和滁州百姓像去年那樣舉辦了盛大的新年晚會。今年的收成特別好,百姓們的生活也更加富足,因此參與晚會的人數比去年還要多。大家的熱情和歡樂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使得這個新年更加喜慶和熱鬧。

然而,陸紫菀因為身懷六甲,肚子越來越大,為了安全起見,她沒有參加晚會。盡管如此,她的心依然和家人們在一起,感受著新年的喜悅。

就在正月初三的夜晚,當一切都沈浸在寧靜之中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夜的寂靜。陸二迅速打開門,發現是杜宅派來的小廝,他們急切地傳達了陸紫菀即將臨盆的消息,並請求家人立即前往。

陸郁霧和陸瑤琴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隨同家人趕往杜宅。盡管穩婆一再強調產房的不吉利,但她們堅定地走進產房,陪伴在陸紫菀的身邊。

瞧著陸紫菀的狀態,陸郁霧就將參片切片讓她含在嘴裏,讓陸紫菀按照她的步驟來呼吸緩解疼痛。

如今醫療資源匱乏,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門關,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產房,更有甚者一屍兩命。

“別說話,按照我的節奏來。”陸郁霧握住陸紫菀的手,“我也跟在娘親身邊這麽長時間了。”她盡量調整著陸紫菀的節奏,“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

經過一晚上的忙碌,在晨曦初露的那一刻,一道洪亮的嬰兒啼哭聲響起。

“生了,生了,是個白白凈凈的女娃娃,俊得咧。”穩婆說著就把繈褓中的嬰兒遞到陸郁霧面前。

陸郁霧在穩婆的指導下小心翼翼的抱過繈褓中的嬰兒,她還把孩子抱到陸紫菀的旁邊讓她看了一眼,“姐姐你看這是你和姐夫的孩子。”

陸紫菀看了一眼孩子後就閉上眼睛沈沈的昏睡過去。

“把孩子抱起給他們看看,也省得叫他們的擔心。”陸郁霧又將目光落在陸紫菀身上,“姐姐辛苦這麽長時間就讓她好好休息一會。”

“誒。”穩婆說著就抱著嬰兒走了進去,卻沒有想到下一刻陸郁霧就看見杜彬走了進來,哪怕其他人說產房不吉利,可他卻還是走了進來。

“姐夫,姐姐剛生產結束,你讓她好好休息。”陸郁霧站起來看著杜彬低聲道。

“我就是想要來看看她。”杜彬說著就紅了眼眶,“三妹妹,今日多謝你。”

言畢對著陸郁霧鞠躬作揖。

“姐夫,客氣了,她是我姐姐。”陸郁霧說著又看了一眼陸紫菀,“我去清理一下,姐姐這邊剛剛生產完,讓她好好休息。”她說著又打了一個呵欠。

杜彬見此,再次鞠躬作揖,“三妹辛苦了。”

陸郁霧正準備踏出門檻時就看見杜彬在陸紫菀的床邊坐下來,他小心翼翼的在陸紫菀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模樣虔誠而真摯。

陸郁霧見此,唇邊揚起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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