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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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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之心

而雲佩佩此時正在瑤光峰,捏著一顆辟谷丹,倚在煉丹房的窗口發呆,雙眼放空。

妖族並不是受歧視的物種,不過因為主人的要求,她服下了遮掩妖族身份的聖藥。

每隔一段時日就得再服,她也只能借用這個機會去找主人了。

“人類啊人類,你們為什麽這麽奇怪呢?”

滿口談情愛,面子裏子都要,即要別人看得穿的高風亮節,又要別人看不穿的齷齪勾結。

搞不懂,還是做妖好。好想抱抱主人,天天和這些人類相處,可真覆雜呀。

而且現在做人連吃喝都難辦,想吃胡蘿蔔、小白菜。

雲佩佩嘆了口氣,一副仙女含愁微蹙眉的畫卷。

一旁的弟子見狀,鼓起勇氣上前搭話:“師妹,可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

雲佩佩微搖頭:“無事的,師兄。”

弟子寒暄兩句便離開了。心卻想著:佩佩姑娘果然牽心自然生靈,看見窗外的藥田靈植長勢不好都心生擔憂。

雲佩佩皺著眉吞下了辟谷丹,唉,沒滋沒味的。

昨天沒忍住把東方堯給的三百年人參給吃了,明明說好留給主人補身子的,雲佩佩呀雲佩佩,怎麽這麽經不住餓呢!

雲佩佩感受著逐漸上湧的飽腹感,代替了原來那種原始妖類想要撲殺什麽東西的欲望,郁悶地摸了摸小腹。

趁著眾人不在,她坐在地上,左腳搭在右腳上,鑲著珍珠的月白鞋履輕輕地搖晃。整個人小小的一團,連發絲上掛著的水滴裝飾物也輕松地隨頭的動作輕輕晃蕩。

“鞠和草、明日巖雀、藥岳枝……”雲佩佩扳著指頭小聲數道,“這些是給主人恢覆臉用的。雖然主人說不用,但佩佩還是要這樣做的。都準備好了,我可不能再吃了。”

“唔、還有存聚添轉丹、度厄金丹,這些是我要煉的丹。今天就去找瑤光長老好了,他教的可真是慢呀。”

“小友,怎麽不叫師尊,要叫我瑤光長老呢?”和藹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雲佩佩兔子般跳起,站在她身旁的是林承庸,摸著白胡須,微笑看著她。

“瑤光長……。”雲佩佩艱難改口,她發上的雪白絨毛裝飾微動。

她喊完才意識到:“你不是瑤光長老?”

“參見掌門——”雲佩佩一個激靈,對方的氣勢古樸深厚,感覺自己妖類形態的絨毛尾巴在裙子下冒了出來。

她還未行禮,被笑呵呵的林承庸扶了起來。“起來吧,別人不知道,老夫可是明白的,是妖族吧?”

雲佩佩登時夾緊了尾巴,尾巴尖蹭著柔軟的布料。她方才自言自語時,下意識都用的是妖族的語言,林承庸不會聽出來吧?

身為內門弟子,她自然是見過掌門一面,可是他又怎麽會在這裏?

林承庸深衣白發,外表看上去如一位上了年紀的文人墨客,含著儒雅之氣,開口解決了她的疑惑:

“小友,別擔心。老夫林承庸,和裴非衣是舊相識。”林承庸換了種說法,“或者說,林收是我外孫,我算半個瑤光峰的人。”

林收啊,雲佩佩想起那個經常給她發藥草的人。

原來是她的魚塘裏小魚的附屬大魚!而且還是主人的助力工具!

換個說法,雲佩佩理解了,擺出面對長輩專用的甜美微笑,露出小小的梨渦,行了個禮。

“林前——”輩。

少女的微笑維持在那個角度,話語、動作都停止。林承庸的白發在窗外些微透過樹葉的陽光照射下,呈現的是一片毫無光澤的暗淡。

有什麽被凍住了,草在結霜,樹葉停止飄落。

停止的說是時間、不如說是生命。

被風吹動的長發不再飄舞,雲佩佩的瞳孔空洞無神,而微笑仍在。

這個情景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詭異,而林承庸伸出手觸碰雲佩佩的額頭。

大量的記憶被他從中抽取出來,猶如在書海裏撥出一根竹簡:

辟谷丹、毀容、裴氏望天塔……媚骨……異火大典。

層層疊疊的記憶幽舞盤旋,以暫停的生命為媒介,落入另一個人的眼前。

林承庸施展禦靈羽書秘術,暫停了雲佩佩的生息片刻。

“原來是這樣。”林承庸笑了笑,衰老的他嘴角牽起的弧度很淡。

可若是將暫停的生命在施術者本人身上實施,便有人會發現,他年輕時的模樣,近乎接近林收,一個普通卻帶著點草藥氣息的丹修。

“老夫也好奇,為什麽異火大典後裴家的小姑娘脫離了裴氏。原來裴家的醜聞也脫不了你啊,可憐。可嘆。”

他搖頭,裴非衣心比天高,可為了這低賤的妖族而甘心被逐出裴氏家族,未免得不償失。

他緩步走開,所經之處自然萬物逐步恢覆生機,生命再度開始。

“鼎爐是不過是雙修之物,一介貴女,卻身懷媚骨。媚骨之效用於你的跟寵上,難怪林收也這麽快被雲佩佩吸引。可抽離媚骨之痛能讓人每夜醜時痛不欲生,能忍這份家族帶來的屈辱,不愧是望蒼的接班人啊。”

望蒼……他咀嚼這個名字,暗暗發恨。好在那天驕早已化為塵煙,不及他。

林承庸拂袖間,空氣隱隱有不明物什在震動。接著他便一腳踏入空中無形之陣法,暫停的生命重新開始運作,無人知曉曾有一名老者來過,走時蒼老面容上又增生一道皺紋。

而雲佩佩的睫毛顫了顫,恢覆了狀態,她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怎麽在微笑?

“哦!還有掩天琉!差點忘了,這可是關鍵的環節。”雲佩佩輕輕地拍了下自己的臉,“長老師兄說了,今年秘境有異變的東西,我們內門要提前去。我得在醜時之前跟主人說一聲。”

-

而被記掛的裴非衣,此時在陰暗的地牢裏悠悠轉醒。

入眼是一片黯淡的紅色調,漆黑的玄鐵欄桿固若金湯。

唔!裴非衣的神識陡然轉醒。

她四顧,一點一點撐著墻壁站起來。而她又是一怔,只因墻角還有一個黑袍身影——

裴非衣知道號令玉王首並吞噬掉地牢裏積怨的煞氣靈源是件危險的事,甚至對自己靈力不支乃至暈厥的事都有所預判。

但她提前施下法術,即使地牢變動,她昏迷不支,外人也不過以為是實力低下的她抵擋不了地牢之威。

可如今出現了陌生之人……她探了探周身,處處完好,沈靜下來的玉王首也依舊保持人形頭顱的模樣,躺在儲物袋裏。

等等,外來者的氣味有些熟悉……

即使她昏迷,每夜醜時的骨刑都按時而來。

裴非衣撐起身子,忍住疼痛,發問:“……璽蘇?”

黑袍人動了動,或者說他的袍子動了動。裏面鉆出憨態可掬的毛絨絨食鐵獸,發出聲音,用妖語叫了聲裴非衣的名字,這才拱了拱身子,把它那倚著地牢墻都還在堅持凡人睡眠的師兄拱醒。

不過淺眠,商翊睜開了眼,他沖裴非衣微不可查地點點頭:“事出有因。”這才來地牢尋她。

他微抿了下唇,道:“不容挫玉在呼喚你。”

呼喚……她

裴非衣將這個小疑惑先拋開,率先問道:“昨晚的事,你知情嗎?”

商翊:“不曾。”

璽蘇吱吱呀呀了兩聲,見裴非衣面露疑惑,商翊充當翻譯:“璽蘇在補充,我們到時正好有幾個囚犯轉醒,二層地牢隱有沸騰之勢,我們順著你的法術,將它完善了一二。”

裴非衣點頭,然後說:“我需要現在就去不容挫玉嗎?”她轉動了下手腕,血痂如同灰塵一般抖擻落地,“怕是需要恢覆一兩個時辰。”

每晚的媚骨之痛結束後,裴非衣都要賴床到第二日近午時。

商翊思索片刻,回想不容挫玉再度轉醒瘋狂移動天靈地寶、抖灰塵拆樓梯、把裴非衣的畫像虛影往他面前懟的場景,還是開口:“我帶你過去。”

裴非衣倒沒拒絕,知曉這必然是重要之事,才會讓這種隱藏級大佬出面。

只是怎麽過去呢?

陰森的地牢和光明的藏寶閣可相差了幾個山頭。她也不會暴露游禦川的快速公交,也就是游氏的萬能禦甲。

而負責在商翊賣萌供他的璽蘇,發出一聲嗲叫,跳出他的懷裏,轉眼間就放大了無數倍,黑白兩色的絨毛幹凈而柔軟。

璽蘇抖了抖短短一截的尾巴,發出熊貓特有的叫聲:來吧小妞,就讓璽蘇大人送你過去吧。

還沒等到裴非衣笑話這個可愛家夥,商翊先看著璽蘇說道:“好好說話。還有,你現在這個模樣,出不了地牢的門。”

裴非衣覺得身上的傷痛都減少了一半,她笑著指了指地牢狹窄得僅能容一人出行的鐵門:“是呀,你這小圓屁股可過不去。”

被無形攙扶著,裴非衣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地牢。

在她的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紅黑交加。

地牢看守人看了一眼她,便移開目光。除了走的姿勢別扭了些,倒和其他來“體驗”地牢一日游的弟子沒什麽區別。

就是這也太弱了點,傷成這樣。往常的修士,經過一番修真初期的渾濁煞氣浸染,會衰弱靈根,後續修為停滯不前。這倒是第一個走得這麽慘烈的修士。

看守人把目光放在那女修華麗的裙擺、發髻上的珠釵絹花,便心下了然:這些女修要是把精力放在提升實力上,也不至於遭這罪。看來有所名氣的散修裴非衣,也不過是個花架子。

只是他沒註意到,那血跡幹涸的速度也未免太過快速。

畢竟誰能想到,催心折骨的地牢怨毒煞氣,能被吸收汲取,為人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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