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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澄碧過雲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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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澄碧過雲輕

藺雲走後,葉容鈺叫來陳祥瑞。

“陳管家,你去找年輕力壯的,隨我回來庭坊府上一趟。”

陳祥瑞不知所以,試探問道,“夫人是打算搬些東西回來?”

葉容鈺搖了搖頭,“不,我們去清點下府庫,將好變賣的,全都拿到櫃坊換成憑信。”

一聽這話,陳祥瑞立刻明白將有大事發生,“那老身現在就去備車。”剛要出門,陳祥瑞又折返回來,“那這邊府上的東西還要不要動?”

葉容鈺搖了搖頭,“將軍府上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要是現在鬧出大動靜,恐怕惹人猜疑。”

“我明白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葉容鈺帶著人清點府庫,將值錢輕貨全部拉至四通櫃坊,府上的部分仆從也被葉容鈺支去城外。

斜陽沿樓角下垂,府上空蕩寂寞。

葉容鈺獨自一人在書房坐了很久,她開始想象著郭誠帶大軍逼近長安的軌跡,想象藺雲殺入少陽院的情形,直到廚房的管事帶著人傳膳。

“夫人,用膳吧。”

廚司管事見門開著一道縫,於是兩指摳開門邊,探頭進去問了一聲。

聽得一聲好後,他才將門完全敞開,放傳菜的仆從進屋。

葉容鈺揭開瓷盅的圓蓋,胡椒香氣撲鼻。廚司管事趕忙解釋,“這是肚湯,夏季人容易貪涼,故而做肚湯多放胡椒,以驅內寒。”

“哦。”葉容鈺嘗了一口,味道的確鮮香,又問,“廚房有酒嗎?”

“當然有了,有府上自釀的桂花酒、清米酒,還有藺將軍平日最喜歡的梅果酒、葡萄酒,就看您想要哪種了。”

“就要藺將軍平日裏最喜歡的。”

管事本還想再介紹菜品,但葉容鈺卻讓他們都退下了。

待他取來酒時,葉容鈺已用完湯,吃了半份米糍,又坐到了書案前。

“夫人,您要的酒。”

“拿來吧。”

葉容鈺正在研墨,接過酒壺鎮在紙角,管事見她沒有搭理人的意思,自知多留無趣,便告退了。

下筆時,葉容鈺的思路愈發清晰,她借藺雲的身份覆仇,之後藺雲該如何脫身,後半輩子該怎麽去過,她全都想好了,也都做了不少鋪墊。

捉拿她先行質問皇後,將李瑨的死甩給皇後為上策。帶文牒錢財出逃,遠離朝堂,是為個穩妥的下策。

城門方向的殺聲漸漸湧來,似乎比預料中的還要早,葉容鈺將寫好的三張箋紙塞到信封裏,又回到臥房找到了當時托藺雲辦的身份文牒。

之後,她能做的就是等,等藺雲回來。

殺聲逼近宮城,宮城角樓的號角聲崩的稀碎,葉容鈺能想象得到,金吾衛應戰定是十分倉促。

又等了半個時辰,秋浦沖開屋門,跌了個踉蹌。

“夫人,藺將軍成了。”

葉容鈺沈郁的臉上終於露出喜色,“成了?那他人呢?”

“藺將軍接了皇後密令,要連夜出城,毀京畿官道,防止各地叛軍或是太子援軍入城。”

“密令?”

“是啊。”

既如此,倒省卻些麻煩,就是可惜那壺好酒,白用冰塊涼了許久。

葉容鈺又問,“秋浦,你待會是回軍營還是回內侍省?”

“藺將軍讓我就在府上保護您,等他回來我就走。”

葉容鈺從畫屏後繞了出來,溫聲道,“廚司今天做了肚湯、牛肉餅、米糍,你是不是還沒用膳?你還想吃些什麽,就讓他們給你做。”

“哎,好。”秋浦一樂呵,轉身就往廚房方向去了。

葉容鈺回到床邊,拾起藺雲今日換下的那身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將他落下的令牌也掛在革帶,又從刀架上取下一把佩刀,別好在腰間。最後葉容鈺將一壺涼酒一飲而盡,就當為自己送行了。

她動作很快,出府時,廚房方向才剛剛升起炊煙。

憑這身行頭,相仿的風姿,一路上暢通無阻。

興安門處已被神策軍死守控制住,領兵的人正是程映。見葉容鈺快馬而來,程映只行禮,喚了聲“藺將軍”。

葉容鈺一路沿夾城直奔神策獄中。

萬事都該有個了結。

聽見烈馬一聲嘶鳴,尤山從值房中匆匆跑出來,“藺將軍,您回來了?”

緊隨尤山出來的,是幾個才調入獄司的神策軍。

看見是葉容鈺後,尤山也只驚愕一瞬,很快就應變道,“藺將軍,現在刑官都下衙了,四處只有神策軍把守,您若有事,盡管吩咐。”

幾名神策軍彼此相看一眼,仿佛在說,這將軍怎麽變得眼生了。可尤山這堪比酷吏的閹宦,在他們面前有著絕對的震懾力,見尤山對這人極為恭敬,他們便也不敢多說。

葉容鈺心知這一路來得太順,只是箭繃在弦上,她來不及深究,只想著一鼓作氣趕快解決掉李瑨,好讓自己死也能拉個墊背的。

葉容鈺問道,“李瑨押在哪裏了,帶我去見他。”

“屬下這就帶您去。”

尤山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葉容鈺就跟隨著他踏入地牢。

“再讓人取件刑具來。”

“屬下遵命。”

牢獄裏的人聽到動靜,叫罵聲、求饒聲此起彼伏,罵最狠的當屬李瑨。

“藺雲,你個閹狗!”

“你若現在放本宮出去,興許本宮還能留你個全屍!”

葉容鈺聽見這叫罵聲,已經不用尤山帶路,自己就尋聲走了過去。

李瑨只穿著單衣,被捆在門型刑架,手腕、腳腕都用鐵鎖拴著。

隔著鐵欄,看見這緋袍黑鬥篷的人,李瑨罵得越來越狠,捆他手腳的鐵鏈,跟著他的抖動錚錚作響。

“閹狗,等明日,四方諸鎮得知你們關押了太子,定會帶兵討伐,到那時,本宮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葉容鈺聽見這話,忍不住仰頭大笑幾聲。

李瑨聞聲後顯然楞住。

待尤山打開牢門,葉容鈺摘下帽,踩著地上蓬草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用拇指撥過麥色的臉。

李瑨恍然,一時間猜不出她的用意。直到神策軍拿來藺雲刑訊時用的帶倒刺的鐵條,李瑨驚愕失色,整個身體向後傾斜,連帶刑架都晃蕩一下,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葉容鈺,你怎麽敢!”

“你我之間,總該有個了結。”

死到臨頭,李瑨開始口不擇言,向來持重有度的人,竟也開始慌亂、恐懼,“葉容鈺,這些年本宮待你不薄,只要你現在能放了我,日後我為帝,你就是皇後!”

葉容鈺死盯李瑨,沈聲道,“尤山,去把他衣服扒了。”

“葉容鈺,你瘋了!”

李瑨開始扭捏著身體,兩眼中恐懼越來越深。尤山用匕首劃破單衣,三兩下就將長單撕得稀碎。

李瑨愈發慌亂,平日裏低沈的嗓音也開始變得尖銳、甚至破音,“葉容鈺,你就這麽恨我?第一次是我強迫你,可後來呢,你不也主動來過,難道你就沒有快活過?”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更恨啊。”葉容鈺用鐵鞭指了指,幽幽一聲,“還有褲子,也扯了。”

尤山遲疑半步,很快就照做了。昔日的太子,如今的階下囚,犯不著留半分體面。

“葉容鈺,你、你,我看你是失心瘋了。我待你恩重如山,寵愛你,教導你,枉費我,我——”

不等李瑨說完,葉容鈺便狠將鐵鞭甩在李瑨身上,倒鉤掀起皮肉,血瞬間沿著胸口留下,“是啊,我是瘋了。我現在不也正寵愛你嗎?要不是我強撐著,恐怕早死在你手裏了。”

“那是本宮看重你,教你在宮裏該如何做事!”

“你這種忘恩負義的人,今生今世也只配跟閹狗混在一處。”

葉容鈺不與將死之人爭論,趁著酒勁上頭,如狂風卷枝般,將鐵鞭抽打在李瑨身上。

斷斷續續的怒罵摻雜在慘叫中,隔間裏所有被關押的人莫不噤若寒蟬,就連吞咽時都極為克制。

“葉大人,要不,您歇會兒,換屬下替您?”尤山試探問道,可葉容鈺沈浸在宣洩中,根本聽不見他的話。

尤山低頭悄悄苦嘆,想起自己被救那日,葉容鈺臉上就掛著彩。他心裏念叨,打吧,打吧,發洩出來,心裏就舒坦了。

尤山沈思許久後,葉容鈺嗖嗖的鐵鞭聲停住了。

李瑨渾身血汗如泥,整個人像是被剝了皮的生羊,“葉容鈺,給個痛快吧。”

李瑨試探著祈求,可正如他所想,葉容鈺並不打算輕易放過他。擦掉迷住眼的汗後,葉容鈺喘息兩聲,從蹀躞包中掏出那塊白玉。

晶瑩剔透,狀如男子器物。

“太子殿下,這個東西你還記得吧。”

“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你、你要幹什麽?”

李瑨拼盡全力掙紮,卻也只將鐵鎖抖了一下。

“葉容鈺,你恩將仇報,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恩將仇報?李瑨,我活不長了。等我也做了鬼,陰曹地府裏,還要將你剝皮抽筋”

葉容鈺繞至李瑨身後,眼也不眨,硬是將玉物歸原主。慘叫聲淒厲至極,讓牢中李瑨的親信莫不肝膽俱顫。

很快,葉容鈺轉到李瑨身前,一揮刀,斷了他的勢。再揮刀,要了他的命。

地上的蒿草被血淋黑,葉容鈺在惡臭血腥中,耗盡體力。粗喘幾下後,葉容鈺兩眼發暈,跌坐在地上,尤山伸手要扶,她卻發笑兩聲,身體是虛脫無力,可心裏卻十分快活。

還不等她完全清醒,疾行的腳步聲從牢門口向裏逼近。

“容鈺!你!”

藺雲凝視這慘狀,忍不住瞪大雙眼,尤其是李瑨碩大的小老二,掉在蓬草上,不光是他,包括尤山都有些幻肢疼,那群全須全尾的神策軍更是嚇出一身虛汗來。

還不等藺雲開口問,哪料到,下一刻,葉容鈺擡眼看著他,頗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然後突然揮刀朝向自己的脖頸。

藺雲反應霎時快,猛一擡腳,將刀踢開,隨後掌刀擊在葉容鈺頸側,人就這樣暈了過去。

藺雲將人橫抱起,趕緊交給了秋浦,“快帶她回府上。”

說完,他就帶著尤山往中朝去。

“藺將軍,依屬下愚見,當盡快將郇王從承香殿閣樓裏救出來,否則這事,皇後恐怕饒不了你。”

藺雲頓下腳步,看了眼尤山,“那你速去帶人救殿下,我先去紫宸殿請罪。”

烏雲籠罩皇城,山雨欲來風滿樓。

孫茂林帶著羽林衛護住紫宸殿,大批神策軍圍堵著往來巷道。火把如臥龍,在風中愈燃愈烈。

郭皇後穩坐在紫宸殿中,殿內聚集著郭嚴正、李茂珍、陳淮仲等老臣。

藺雲當著這些老臣的面,撩跑跪地,請罪道,“殿下,太子李瑨在神策獄中畏刑自殺了,還望殿下允臣以死謝罪。”

“畏刑自殺?”

消息來得突然,郭皇後險些沒站穩。

“難道是你!你敢對太子用刑?”

“我就知道你肯定恨他。”

郭皇後手握成拳,狠狠跺了下腳。之後便像慌了神,來回在殿中踱步。

郭嚴正對此事亦有不滿,可奈何藺雲手握重兵,他也不敢多說斥責的話。

但是郭皇後卻沒那麽多顧慮,開始不依不饒地質問。

“藺雲,你怎敢如此魯莽!”

“你知不知道,這事要是傳出去,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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