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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欲買桂花同載酒19 【第二更】他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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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欲買桂花同載酒19   【第二更】他們只……

沈默片刻, 衡玉調轉馬頭。

沈洛跟上,邊追邊問:“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這件科舉舞弊案處處透著詭異,我們剛回京,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派人去看管好陳雙和梁平這兩個人, 千萬不能讓他們畏罪自盡,最後來個死無對證。”

在說出‘畏罪自盡’這四個字時, 衡玉的聲音有些許譏諷。

“雲三不會出事吧?”

“不會有性命之憂,但要是洗不清他身上的汙名, 他這一輩子……就要毀了。”

這個時代, 話語權都是掌握在士子手裏的。

‘科舉舞弊案’可以說是要得罪全天下的士子, 如果雲三不能從這件事裏摘出去, 怕是到了史書上,都要被後世文人拎出來口誅筆伐。

沈洛神色一凜, 用力夾住馬腹。

與已經打聽出來到底發生了何事的衡玉、沈洛二人不同,知道馬車到了皇宮宮門口,雲成弦還是沒想通整件事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他垂下眼, 兩手攏在袖間。

走神之時,外面傳來內侍陰柔的聲音:“三皇子, 到宮門了, 請您下馬車。”

雲成弦掀開馬車簾, 視線下意識掃視四周, 握著馬車簾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他看到宮門外烏壓壓跪了近百名穿著士子服的今科士子, 秋風吹過來時, 將他們的聲音一並卷攜而來。

“陛下, 科舉乃最為公平的選官任官手段,決不能容許任何人破壞其公正性。”

“士子十年寒窗,換一朝金榜題名, 入宮門輔佐聖上,如今有人縱容科舉舞弊,欲將科舉公平與聖上威儀踩在腳下,請聖上裁決!!!”

“陛下……”

聽著那些質問聲和叩首聲,雲成弦發自內心生出寒涼來。

他疑心天要變了。

可仰起頭,烈日高照,萬裏無雲,不還是那樣嗎。

“殿下,該下馬車了,陛下和內閣已經在禦書房等您很長時間了。”內侍再度提醒。

雲成弦冷冷一笑,整個人身上帶著一種尖銳的、傷人傷己的刺芒:“知道了。”

他在內侍的簇擁下,穿過紅色宮墻,一步步走入這座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皇宮。

那股已經消失許久的壓抑感再次襲來,雲成弦幾乎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隱在長袖底下的手都在抖。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也在憤怒。

今日為了出游,他特意換了身長衫,藍袍金冠,袍角壓著雲紋,本是清雋雅致的少年郎,此時卻渾身都透著狼狽。

宮墻盡頭,再繞過幾座宮殿,距離禦書房就近了。

對面宮道突然走來一隊人。

為首被簇擁著的男人一身四爪蟒袍,頭戴金冠,笑容堪稱溫和親切。

那一刻,雲成弦心臟劇烈跳動。

他隱隱約約有種感覺,真正站在科舉舞弊案背後的人,是太子。

太子要借此來徹徹底底碾壓他,報覆他。

“老三啊。”太子與雲成弦狹路相逢,他停下腳步,望著雲成弦,眼神悲憫。

“你做事也實在是太不小心了,你說是不是。”

“日後行事啊,還望多思多量。”

丟下這句話,太子越過雲成弦,先行入了禦書房。

雲成弦站在禦書房外,看著這座被陽光籠罩住的宮殿,頭暈目眩。

小時候雲成弦腿短個子小,所以覺得皇宮非常大,有如洪水猛獸;

後來他長大了,他丈量完了皇宮的絕大多數土地,於是覺得它就是一座大一點的囚籠。

前段時間尚原一案,他得了父皇的青睞,於是他生平第一次覺得皇宮也能算半個家;

但此時此刻,雲成弦發現他錯了,原來哪怕他長大了,這皇宮還是有如洪水猛獸。

它匯聚了這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權勢,也是天底下最無情骯臟之地。

“跪下!”

雲成弦一入禦書房,連裏面的場景都沒看清楚,就聽到上首傳來一聲怒喝。

裏面是毫不掩飾的怒意。

“老三,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朕解釋清楚!”

雲成弦跪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他只是麻木俯拜下去,雙眼沒有神采:“回父皇,兒臣什麽都不知道。”

***

陳雙和梁平現在就被關押在京兆尹大牢裏。

從皇宮方向前往京兆尹需要經過鬧市,鬧市沒辦法疾馳,只能放慢馬的速度前行。

衡玉慢悠悠駕著馬,思索站在背後策劃這整件事情的人到底是誰。

自古以來,會出現科舉舞弊,多數是因為考官想要讓自家的後輩順利考出好名次,少部分是做了利益交換。

但這兩種理由放在雲成弦身上都站不住腳。

背後布局的人明顯是沖著雲成弦這個人來的,那對方要的……就是雲成弦失去康元帝的信任?

如果順著這個邏輯往下思考,雲成弦失寵只會對幾個皇子有利。

雲成弦以前在宮中的存在感不高,是尚原一事後才有了存在感的。而尚原一事裏,他將太子得罪狠了,以太子睚眥必報的個性是必然要報覆的。

……這會不會就是太子遲來的報覆。

如果是的話,那這個報覆當真是足夠狠而準。

帶著要將雲成弦一擊斃命的毒辣。

如果這個局真的是太子布出來的,他能不能猜到後續她和沈洛會做些什麽?

衡玉不斷梳理著整件事情,同時慢悠悠跟著沈洛,不知不覺間就出了這條鬧市。

前方道路瞬間變得開闊起來,沈洛剛想加快速度,衡玉突然叫住他。

“我們現在去京兆尹……怕是晚了。”

若她是太子,雲成弦一入宮,陳雙和梁平這兩個人就必死無疑。

沈洛猛地回頭,滿臉震驚地看著衡玉:“那可是京兆尹,怎麽可能就這麽……”

衡玉沒回話,她從腰間取出自己的令牌,打了個手勢。

一直暗中貼身跟隨她的密八瞬間出現,以沈洛的武功,居然也沒發現密八是從哪裏跳出來的。

“帶著密閣的令牌去京兆尹,說我們密閣要提審兩個犯人。科舉舞弊案事關重大,牽扯到朝堂陰私,密閣有權插手。”衡玉吩咐道。

不管怎樣,還是得派人去看看,萬一正好能趕上救下那兩個人呢。

衡玉聲音沈穩:“如果有人敢阻攔你行事,直接以武力行事,出了任何岔子,都由我給你一力擔著。”

目送著密八離開,衡玉扭頭看著沈洛:“我們現在入宮。”

“現在入宮能做什麽?”

“陪在雲三身邊,為他爭取機會,為他擋去猜忌的、中傷的話語。”頓了頓,衡玉笑問,“少歸,沒忘了當初你做紈絝在紅袖招和我打架時的刁鉆吧?”

“餵,沒忘是沒忘,但是你不覺得用刁鉆這個詞來形容很不貼切嗎?”

“那叫刁蠻?”

“呵,果然是不學無術。”

“你來想一個更貼切的。”

“……啊,還是算了吧,突然感覺刁鉆這個詞也挺不錯的。”

“呵呵。果然是草包。”

兩人鬥著嘴,卻沒有任何耽擱,掉轉了馬頭直接往皇宮方向奔去。

這整件事情牽扯太大了,背後的布局也太巧妙了,要如何破局?

衡玉選擇的是——以蠻力去破。

身為紈絝,不必講理。

他們兩個人身上穿著的是常服,又正逢休沐日,此時此刻他們不是朝廷的官員,只是雲成弦的知交好友。

***

雲成弦已經跪了大半個時辰了。

他從進入禦書房起,就滴水未沾。

上首,內侍總管正在向他介紹科舉舞弊案的始末。他已經頭暈目眩,卻還不得不集中精力去聽從對方口中出來的每一個字。

於是他越聽越覺得諷刺:“父皇。”

他的聲音如同被瓦礫摩擦過,刺耳難聽:“兒臣在秋闈開始前從未接觸過秋闈考題,敢問兒臣是如何偷走考題的?”

無人回答他。

“敢問京兆尹可有兒臣收受賄賂的證據?”

“敢問父皇,為什麽在事情毫無頭緒的時候,讓兒臣在內閣面前跪了這麽長的時間。”

他一聲比一聲沙啞。

上首終於有人動了。

卻是太子的聲音傳來下來:“三弟,父皇從未疑心你,但此事事關重大,所有疑點又都指向了你,這才召你來詢問,你莫要……”

“太子殿下!”雲成弦已經感覺到喉間的腥甜了,他咽下了那股腥甜滋味,譏諷道,“事情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必在這裏假作好人?”

“放肆!”剛剛一直沒說話的康元帝再次怒拍案首,“太子是兄,是君,你一個做弟弟的、做臣子的,你是怎麽對太子說話的?”

雲成弦自嘲一笑,垂落在膝蓋的兩手用力攥緊。

世人總說兄友弟恭兄友弟恭,可是怎麽忘了,如果兄長不友善,那做弟弟的,又憑什麽恭順?

他的頭越來越重,越來越重,雲成弦渾身都是厭倦。

“父皇莫要動怒,三弟只是覺得一時氣悶罷了。其實孤也知道此事肯定與三弟無關,但如今群情激憤,近百名士子就跪在宮門外求您查明事情真相,我們總得給世人一個交代。”

太子安撫好康元帝,側頭去看雲成弦,聲音放柔放緩:“三弟,這件事……”

然而,太子這句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兩道聲音。

“皇帝伯伯,衡玉有要事求見。”

“陛下,沈洛有要事求見。”

這兩道聲音,一道清脆,一道清朗。

如破開層層疊疊迷霧的光芒,照得雲成弦的眼睛驟然明亮起來。

在看到那些士子跪在宮門口時雲成弦沒有哭,在被他父皇呵斥的時候雲成弦沒有哭,在被太子刁難的時候雲成弦沒有哭。

然而,只是這麽簡單的兩句聲音,就讓他的眼眶一瞬間熱了起來。

“他們怎麽來了?”康元帝蹙起眉來。

就連一直坐在下首的禮親王和沈國公也沒想到他們會出現在這裏,下意識對視了一眼。

不過禮親王註意到他們的自稱。

——沒有冠以任何的官職,只是簡簡單單說出了名字。

就在康元帝問出這句話的下一刻,守在禦書房外的侍衛匆匆進來稟報,滿頭大汗:“陛下,郡主和沈小公子在外面求見。”

康元帝幾乎想要喊出一句“不見”了,一直袖手旁觀的禮親王先他一步開了口:“皇兄,這件事定然是明初拉著少歸兩個人在胡鬧了,等臣弟回到府裏,定會好好管教她。”

沈國公也連忙附和起來。

他們明面上在斥責衡玉和沈洛,實際上都是在為衡玉和沈洛開脫,讓康元帝治不了兩人的罪。

康元帝哪裏看不出他們的小心思。

他心下一嘆:“你能管教得了她,她還能無法無天到今日?罷了罷了,讓他們進來吧,朕倒要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得到了康元帝的允許,衡玉和沈洛進了禦書房。

兩個人沒有對視,默契地走到了雲成弦兩側,一左一右站著,朝著上方的康元帝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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