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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與國訴情衷22 血肉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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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與國訴情衷22   血肉之軀

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擡走之前, 封逸凡低下頭,將額頭靠在球場上,姿勢仿佛是在親吻它, 也像是在告別它。

衡玉用照相機忠實記錄下這一幕。

“隊長, 你一定不會出事的……”隊員紅著眼睛,他們在這短短一天裏經歷了人生的種種情緒, 既激動狂喜又委屈落淚,既驕傲又不甘。

封逸凡強行忍住密密麻麻的疼痛, 抽著氣出聲寬慰他們:“沒事沒事, 我啊, 現在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聽啊, 滿場的觀眾都在為了他們歡呼、為了他們吶喊。

封逸凡閉上眼感受著這一切。

這種勝利的喜悅,真是讓人如饑似渴。

封逸凡的初步檢查結果並不樂觀, 像是撕裂拉傷這種傷勢,嚴重的足以毀掉一個運動員的職業生涯。

所以在跟醫生溝通過後,封逸凡被轉移到了醫院總部, 後續還要做更細致的檢查。

他的傷勢為華國代表團的喜悅蒙上了一層陰影。

衡玉暫時顧不得寬慰他們,她正在閱讀醫生開的檢查報告。

【零, 你能幫封逸凡重新站到球場上嗎?】系統咬著手絹的力度更重了, 這場勝利如果是用一位優秀運動員的職業生涯來換取, 那代價未免太大了吧。

衡玉沈默幾秒, 又將檢查報告看了一遍:“如果後續恢覆良好的話, 我能幫他重新站起來, 不會太影響他的正常生活。”

系統聽懂了她話中的未竟之意:【他還那麽年輕, 前途光明,為了這場勝利值得嗎?】

“可是你別忘了,這場勝利, 中華民族期待了整整一百年。至於值不值得……這個問題還是去問封逸凡本人吧。”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封逸凡才能告訴系統。

***

《芬蘭體育日報》是報道奧運會進程的最權威的報紙,他們每天都要出一份報紙,來跟進奧運會的進程。

芬蘭當地時間下午六點,記者們將今天奧運賽場上發生的事情全部匯總到雜志社總部,等著主編決定要對哪一個內容大寫特寫。

“籃球隊小組賽結束了。”

“射擊比賽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要我說,蘇聯這邊統治了游泳比賽,幾乎把各項游泳比賽的金牌都包攬了,這件事是今天最令人激動的事情。”

《芬蘭體育日報》的主編從外面急匆匆走進來,恰好聽到這最後一句話。他輕笑了下,幽默道:“幾乎全部包攬嗎?那真是厲害。但我覺得最激動人心的事情,是落後者的絕地反擊。”

“今天那場足球比賽,華國運動員明明看不到任何贏的希望,但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成就了凡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的天,他們在比賽開始前一定曾被上帝祝福過。”

比起謳歌那些榮光,華國那場足球比賽更能展示運動員的風采,更能展示體育競技精神。

第二天早上,《芬蘭體育日報》最新一期報紙發行。

華國外交部部員每天都會買這份報紙,今天早上,他吃完早餐後溜達出門,順手買下報紙,才剛把報紙展開,看到報紙頭版頭條,他瞳孔猛地睜大,飛快往住的地方跑回去。

認真看完報紙,衡玉勾唇:“《芬蘭體育日報》的記者們很有眼光。”

“不僅僅是《芬蘭體育日報》……”代表團的其他人激動得險些要暈厥過去,“《芬蘭時報》,《歐洲日報》,好幾個權威報刊都在報紙上提到了這件事。天吶,《歐洲日報》還是在全歐洲發行的,這不就意味著我們的事跡會被全歐洲的人都知道?”

他們實在太高興了,一個個都說自己要留念,於是眾人結伴出門,把所有提到了華國的報刊都買全了。去探望封逸凡時,還把這些報紙一塊兒拿去給他,讓他也跟著高興。要不是有他做了那麽重大的個人犧牲,他們也不會得到這麽盛大的褒獎。

布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裏,封逸凡躺在病床上。

窗簾大開,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爭先恐後鉆進來,懶洋洋灑在他身上,照亮他俊秀而蒼白的容貌。

他安靜躺了一會兒,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撫摸右腿。

他剛剛已經從醫生那裏得知了自己的傷勢。

所以他的職業生涯……真的只能有這麽一場勝利嗎?

封逸凡疲倦地緊閉雙眼。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封逸凡連忙擡手抹了把臉,收斂起自己臉上的愁緒:“請進。”

衡玉抱著鮮花提著水果推門走進來,一個記者打扮的中年男人跟在她的身後,笑著向封逸凡打招呼。

封逸凡回以一笑,但是並不認識這個中年男人:“奚副部長,這位是……”

衡玉找了個花瓶,將那捧鮮花插進裏面。

“《歐洲日報》的記者,他是專門過來采訪你的。”

因為封逸凡不懂英語,他們兩人的交流由衡玉代為翻譯。

前面的問題都比較中規中矩,在采訪臨近尾聲時,《歐洲日報》的記者溫聲問道:“請問在踢出最後一球之前,你察覺到右腿的不適了嗎?”

聽完衡玉的翻譯,封逸凡神色鄭重堅毅:“其實早在下半場剛開始時,我就註意到右腿出現的小狀況。踢出最後一球的時候,我已經有預感這個行為會賭上我的整場職業生涯。”

《歐洲日報》的記者肅然起敬:“那你會後悔嗎?踢出那一球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麽?”

封逸凡眨了眨眼,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怯懦:“後悔啊。”

“我要跟你說一點兒也不後悔,那絕對是騙人的,我還沒高尚到這種地步。”

封逸凡面對著鏡頭,有些吃力地挪動那條瘸了的腿,笑容燦爛明媚。

“但是——”

“不踢出那一球,我會後悔一輩子;踢出那一球,我也後悔一輩子。前者會活得方便些,但後者能讓我活得心安。人這一輩子,就怕自己沒辦法心安,所以踢出那一球,我是沒有任何遺憾的。”

“至於你問我當時是怎麽想的?我什麽也沒想,哪來的那個時間想啊。”封逸凡扭頭去看衡玉,朝她咧嘴一笑,“我就只想進球,僅此而已。”

想到下半場臨上場前,自己曾對封逸凡說過的話,衡玉抿唇輕笑,向《歐洲日報》的記者翻譯起這番話。

記者越發震撼。

他似乎是來了很多靈感,飛快在筆記本上做著記錄。

第二天,《歐洲日報》最新一期刊登。

報紙頭版——【他們只不過是血肉之軀】

配圖——封逸凡身披華國國旗,半跪在地上用力微笑。

報紙正文裏,記者和封逸凡的最後一番對話全部都寫在上面。

正文最後一段,記者宣稱:“他們讓世界看到了華國,他們身披國旗,為國征戰,哪怕小組賽未能出線,亦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八月三日,本屆赫爾辛基奧運會完美落幕。因為封逸凡還不能下地走動,暫時由其他人舉著五星紅旗繞場行走,代表華國參加奧運會閉幕式。

八月四日到八月七日裏,華國運動員陸陸續續和芬蘭運動員進行了友誼賽,雙方在體育技術方面進行了深切的交流。

而且菲律賓、A國等幾個國家的運動員,出於對華國運動員的敬佩,也主動與華國運動員進行交流。

由於封逸凡他們的出色表現,‘體育外交’這項外交政策比衡玉預想的還要順利。

八月八日,華國代表團離開赫爾辛基,啟程回國,這場奧運會之行圓滿結束。要說有什麽遺憾的事情,大概就是封逸凡現在還坐在輪椅上,短時間內都要經受著巨大的痛苦。

回到西郊機場當天,北平正是下午,外面下著瀝瀝淅淅的小雨。衡玉穿著代表團的衣服,打著傘走在隊伍最前面,其他人跟隨著她一塊兒從下機地點跑進機場。

就在他們進入機場的那一刻——

無數的閃光燈。

無數的鮮花橫幅

以及無數的尖叫。

機場廣播及時地播放起《義勇軍進行曲》這首歌,給這些為國征戰的無冕英雄加冕。

外交部長任書雙就站在一旁等著他們。他穿著整整齊齊的中山裝,最先走到衡玉面前,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了不起。”又向旁邊走過去,與代表團的每一位成員都握了手。

接連幾天,國內各大權威報刊都在宣傳赫爾辛基奧運會的消息,盛讚著代表團取得的榮光。但是高興過後,外交部和體育部也要面臨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要怎麽安置封逸凡。

“上海醫院的條件更有利於你進行覆健。你這條腿是為國家廢掉的,覆健需要的所有費用都會由國家來負擔,以後每個月國家還會給你發放補貼金。”封逸凡現在就住在招待所裏,衡玉過來探望他時,順便把外交部和體育部對他的安置想法告訴他。

封逸凡撓撓頭:“啊,覆健費用這個我肯定不會拒絕,因為我自己沒有那麽多錢去做覆健。但是補貼金這個就不用了,我又不是幹不動活了,自己賺的錢肯定夠養活自己,不勞煩國家幫忙了。”

“你覺得國家能讓英雄心寒嗎?你知道自己創造了什麽壯舉嗎?”衡玉笑著調侃一句,又正色道,“你接下來一年可能都要在上海做覆健,我會派人幫你打點好一切。”

“奚副部長這是要動用特權嗎?”封逸凡也調侃回去。

“這個特權是領導要給你的,我只是在按照命令辦事。”衡玉回道,又問起他接下來打算做什麽工作。

封逸凡回答得毫不遲疑:“我想去體育學校裏面工作,如果能做跟足球有關的工作就更好了。”

他出身於一個農村家庭,在家裏是老二,這種不上不下的位置最容易受到父母的忽略。如果不是因為一場意外與足球結緣,也許他現在正在地裏刨糧食。足球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哪怕從今以後他再也沒有任何機會重返足球賽場,封逸凡也希望自己不要離足球太遠。

衡玉聲音放緩,娓娓說道:“北平體育學院打算擴招老師,以你的實力,覆健好之後想進裏面當一名老師不難。”

“老師……”封逸凡眼睛一亮,又有些緊張地拽了拽被角,“我字都不認識幾個,也有資格當老師嗎?”

“可以啊,你是去教他們踢足球的,不是去教他們讀書寫字的。不過我覺得在上海覆健時,你可以趁機學習讀書寫字,多學些東西絕對有益無害。”

封逸凡眼裏的火瞬間燒了起來。

奚副部長說得對。

告別了足球賽場的確很遺憾,但他的人生依舊有無數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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