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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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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天暖之後, 院裏的大橘變得勤快起來,整日裏上躥下跳,把各家各戶的東西碰的亂七八糟, 發出各種哐當叮咚的聲音。

這會兒李蘇正在教燦燦寫作業, 擡頭就見大橘嗖得一下鉆進櫃底裏,接著就聽見一陣嗚嗚嗚得低吼聲,燦燦也沒心思寫作業了, 她蹲在地上斜身頭貼地面往櫃底瞅, 接著一只斷尾的耗子沖了出來,一頭碰在燦燦的腳尖上, 就地打了個滾,可把燦燦樂得不行,在那兒又蹦又跳。

李蘇下炕穿鞋,剛想去廚房拿掃帚和簸箕逮老鼠,就見大橘一個猛撲, 雙爪按著耗子的腦袋,嘴巴銜住耗子的後腿, 嗚嗚威脅聲比之前還要響亮。

約莫是燦燦的眼神太過熾熱,大橘縮著脖子盯著她看了好幾眼,最後將大耗子放燦燦跟前, 它口一松,耗子又想逃命, 卻又被一把按在了地上。

一人一貓眼神對視著,燦燦碰了碰大橘的腦袋誇道:“阿黃,你真厲害。”

張翠藍推門進來見了這一幕, 樂道:“這個懶貓,總算有點用了。”而後直接用手捏住耗子, 準備扔到屋外頭。大橘腦袋一歪,瞧瞧燦燦,又瞧瞧張翠藍,喵嗚喵嗚幾聲跟著出了門。

等張翠藍返回屋子的時候,就見她拿著掃帚問道:“蘇蘇,瞧著耗子尾巴了沒?”

“奶奶,奶奶,在櫃子底下。”

張翠藍用掃帚將耗子尾巴勾了出來,樂道:“明兒去街道換點火柴回來。”

若擱以前剛開始除四害的時候,耗子尾巴能換毛票子呢。如今可比不得早年了,一根尾巴估計只能換十幾根火柴,就這張翠藍也滿意。

將耗子尾巴放好,張翠藍又回自己房間檢查檢查糧食。她剛把靠墻的麻布袋子挪開,就見稻谷如流水般湧了出來,低頭一看,袋子果然被該死的耗子咬了個大破洞,再用手扒拉扒拉,空殼的稻皮,黑色的老鼠屎,竟然還有一窩粉色的小耗子。

張翠藍一邊收拾一邊罵罵咧咧,想著要不把大橘貓拴在就家裏幾天,等把屋子裏的耗子嚇跑了,再將它放開?

張翠藍想的挺好,偏一連幾日不見大橘貓的身影。倒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會被此起彼伏貓的鬧春叫給吵醒。

這春日當真是熱鬧,大夥說話聲都比冬日高了兩度。

細想也是,冬日一張嘴就會被灌上一肚子冷風,誰還樂意張大嘴巴扯著嗓子說話?

這日李蘇和嚴猛起了個大早,臨走前張翠藍又將六樣禮好好檢查一番。院裏大媽見兩口子拎著重禮出門,少不得湊上前打聽打聽緣由。

一聽李蘇要拜個老廚子當師傅,都誇道:“老張,你這兒媳婦話少,做事半點不含糊。悶聲不響就給自己找了個師傅,有師傅在,她在報社可算真正紮了根了。”

在單位裏,上頭有人無人差別可大了去了。

李蘇這小媳婦平時不顯山不顯水的,沒想到這般有成算。

韋大媽尤為羨慕,自打宋清開始掌廚,她真是整宿整宿睡不著覺。雖說經她一通胡說八道,兒子和兒媳婦又睡了一個被窩,可家裏的油壺也跟著見了底兒。

偏廢了那麽些油,宋清這手藝也不見長。

院裏大夥兒都曉得韓家的事兒,見韋大媽愁眉不展的,故意笑問道:“老韋,怎麽著,還嫌肚裏油水不夠?”

“老張,你說說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愁的頭發都要掉光了,你還擱這兒說風涼話。哼,小心笑掉你的大牙。”韋大媽氣呼呼回嘴,偏自己沒法子,就又托她們想想辦法。

董大媽冷笑道:“老韋,我真是看錯你了。還以為你是多麽厲害的角色,搞半天是個紙老虎。你說說你,老梆子一個,還被個小媳婦給管制住了?”

“老董,你也是白姓懂了。我是不敢管麽?我是為了家和萬事興。”

這話一出,大夥兒都撇了撇嘴。這老梆子對唐珍珠狠的時候,怎麽不說家和萬事興了。

還是三大媽人好,她見韋大媽面露愁色,就道:“反正就那麽些油,用完了讓老二掏錢買就是了。他們一個月不是有五塊錢麽。讓宋清自個兒花錢買。人就是這樣,不是自個兒的錢,花起來不曉得心疼。”

大媽們說說樂樂,嚴猛和李蘇也上了公交車。

公交車上的售票員早與李蘇熟悉,倒是頭回見嚴猛。她見這人生的極高,面孔棱角分明,濃眉大眼且一身正氣,一眼瞧上又十分嚴肅正經,但行為舉止處處透漏著體貼周到。

售票員上前搭話,雖猜到他是李蘇男人,可得到準確回覆後,她又生出幾分遺憾來。

這天底下好男人怎麽都有主了。

下了車,夫妻二人徒步走到周老爺子家。周老爺子就住在墻根底下,中規中矩的一進小院,裏頭住了三戶人家。周老爺子住北房,家裏收拾的幹幹凈凈,且他人緣極好,跟上回一樣,李蘇與嚴猛剛踏入小院,就有大媽歡歡喜喜迎了上來。

“早聽人說老爺子收了個女徒弟,沒想到竟長得這麽標致。”這位大媽言談舉止都十分奇怪,竟有副女主人的架勢。

上回來答謝老爺子,倒沒見過這個人。

“謝謝誇獎。”李蘇如此幹巴巴回覆著。

大媽瞅了瞅李蘇,又將目光落在嚴猛身上,又誇他長得端正,是個好小夥子。

這副欣慰的語氣表情,亦讓人摸不著頭腦。

好在老爺子很快出了門,只是他見著這位大媽,腳步一轉又退回家中。倒是這位大媽眼神敏銳,立刻喜盈盈追了上去,說道:“周大哥,你這徒弟收的好。眼神清正,是個好姑娘。”誇完這話,又道:“你們聊,我先去廚房燒些熱水。”

“哎哎,邱妹子,不用了,水燒好了。”周老爺子一臉頭疼道。

“成,那我給你將床單被套換一換。”說著徑直走到周老爺子房中,袖子一擼就要幹活。

周老爺子百般推辭,竟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臭丫頭,什麽眼神,不是你想的那樣。”見李蘇眼神蹭亮,一副想要八卦的表情,周老爺子連忙說道。

眼瞅著到了吉時,他也不好跟邱妹子拉拉扯扯,只能先辦了正事。

雖是新社會,但收徒授藝仍是一件莊重的大事兒。老爺子與李蘇遵著古禮,奉茶磕頭聽訓改口,樣樣不落。

也是此刻,李蘇方知周老爺子的厲害。

他師承譚門,傳承已有百年,師祖能耐暫且不一一描述。只說老爺子的師父譚少松,曾為清宮禦廚,後來成立偽滿洲國,老爺子瞧不得鬼子氣焰囂張,清政府軟弱無能,帶著徒弟悄悄南下。

路上,譚少松更將自己一生手藝記錄紙上,不乏南下路上新得的啟發。

故而譚門廚藝不按八大系分類,而是自成一系,可稱為宮宴。

拜師之後,周老爺子將菜譜遞給李蘇,說道:“如今譚門也只剩下你我師徒二人。待我走後,你是唯一的傳人。若國有變革,李蘇,記得將譚門發揚光大。”

李蘇跪在地上,久久不敢接過老爺子手上的菜譜。

老爺子久等不見李蘇有回應,嫌棄道:“你這孩子,關鍵時候怎麽臉皮子還變薄了?怎麽,擔不起我譚門重擔?”

這一點不像師妹。

他師妹膽識齊天,若非時運不濟,只怕早將這廚藝界鬧得翻天地覆了。

論天賦,他遠不及師妹。

不過占了性別優勢罷了。

“李蘇,我想知道,若女子學廚,最高能攀登到哪裏?倘若日後國家有變革,記得,替為師好好賞賞高處的風景。”

好叫師傅知道:“誰說女子不如男。”

也好讓師妹知道,她以前說的話並非異想天開。

自從拋棄了門規,周老爺子思想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現如今他不僅收了女徒弟,還希望女子攀到最高峰,把一群男兒踩在腳底下。

只一想,他竟覺得興奮不已。

聽師傅這般說,李蘇鄭重得接過菜譜,發誓道:“師傅,徒弟一定不忘師命。”

老爺子如此信任她,器重她,李蘇竟也生出萬丈豪情來。

“好好好,女子就該這般自信自強。”周老爺子將菜譜給了李蘇,笑得好不開懷。

不過笑完他又悄聲道:“如今外頭亂的很,這菜譜你先藏起來,可不準拿出去顯擺張揚。”

師徒二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悶聲發大財。”

“好好好,今日師傅高興,且給你們露一手。嚴猛,中午陪師傅喝兩杯。”

站在門邊守著的嚴猛立即點頭答應。

只是待周老爺子踏出屋門見著洗床單被套的邱大媽時,笑意頓時斂了斂。

他當年不過是見邱妹子母女可憐,接濟了一點饅頭,再想不到竟會鬧成這樣。

這,若是師妹在地下知道了,還不定怎麽發怒。

想此,周老爺連忙瞅了徒弟兩口子一眼。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有女兒女婿在,哪裏用得著外人。

嚴猛秒懂,連忙上前搶過邱大媽的活,客客氣氣道:“大媽,這個活哪能讓您這個外人幹。”說罷往那兒一蹲,趁著邱大媽楞神的空檔,直接將木盆端走。

周老爺子悄悄對徒弟道:“蘇蘇,你眼光不錯。”

這小夥子腦袋靈光有眼力見,是個能成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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