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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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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大結局(上)

絡繹不絕的肉.體與球面碰撞的聲音響起,一道道超人般的人影不斷在空中、在地板滑過。

暴力扣殺、斜線球、反彈球、打手出界、吊球……只要是你能想到的球路都能在這場比賽中看到。

球再一次飛到了木兔光太郎身前。

“——看球吧!!”

黑白發少年騰躍而起,朝前轟然揮臂,重扣上球面,掌心施加在球面上一道無比強勁的推進力。

伴著一聲手掌與球面碰撞的激鳴,排球呼嘯著沖出,在空中擦出刺耳破空聲。

黑尾鐵朗眼神一凝,側身擡臂朝著右側引出,勉強擦到了一點球身。

“補救——”

音駒主將暗道一聲不妙。

這球飛得很偏。

偏出了界。

邊界處的夜久衛輔俯身一趴,手背勉強墊起這球。

不行!歪了!!

粉棕發自由人憤然捶了一下地面。

“抱歉!救球!!”他嘶啞著嗓子吼道。

追上它!!

夏目目光一聚,邁開步子朝前沖去。

快點!再快點!!

我的身體,我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動起來!!!

他擡著腦袋,直直望著不斷高旋著的大球,身體飛一般朝前邁動。

還差一點——

球要落下了!

來得及嗎???

電光火石間,他擡起了左臂。

在日以繼夜的鍛煉下,他的左臂也能在發揮出不亞於慣用手的作用。

夏目不知道自己這一行為能否接住球,但身體已經順著這球的路徑自然擺動起。

這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肌肉記憶。

他願意相信一次自己的肌肉。

相信自己這麽多年鍛煉出來的反應。

身體半側,左臂自後方朝前擺出——

“嗵——”

捶起球來!!

黃藍色大球高飛而起。

“好球——”

“救得好夏目!!”

旋轉著的球逼近球網。

是個有機會直接飛過球網的球!

如果直接飛過去,就是梟谷的機會球!

不行,誰都別想讓這球變成機會球!!!

一道紅色的旋風駛過,孤爪研磨眼前一花,發絲擋住了他的視線,等他定睛一看,便見到自己的好友助跑而上。

莫西幹頭的少年邁著六親不認的狂妄步子,踏出千軍萬馬的架勢,迎著這球跨步而上。

汗水伴著他的大幅度的動作不斷下落,每邁出一步就有好多汗水灑下。

累啊,疲憊啊。

排山倒海的疲憊與麻木幾乎要將他沖垮。

但區區疲憊的感受又怎麽能讓他停止前進的腳步呢?

只是累而已。

完全能夠克服過去!!

一步蹬地,躍至高空。

麥色肌膚的王牌引臂後拉,奮然一揮!

汗水伴著他的揮臂的動作花灑一般瘋狂灑下。

“砰!”

直線扣殺——

過去吧!

讓梟谷也見識一下咱們音駒的直線球的威力!!

嘴角掛著狂肆張揚的笑,山本猛虎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扣下。

黃藍色大球在他無聲的呼喊中炮彈般彈射而出,激起層層氣浪。

站在球場外的替補們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何種感受。

他們看著球場上奮鬥的隊友們不斷躍起,不斷跳起,不斷扣擊。

前仆後繼。

接力救球。

從他們身上,旁觀的眾人仿佛看見了音駒精神的具象化體現。

不斷維系,不斷聯結,不斷穿梭在球場中,只為了——確保球不會落地。

有細心的人發現了,這球不光是連續三人補救及時。

更是由三個不同年級的選手連續接下的。

這是一球跨越了三個年級的維系!!!

“這是咱們音駒的傳承的精神啊。”貓又育史瞇起眼睛,彎彎的眼中射出銳利的光。

作為老一輩的選手與教練,他一直信仰的是具備牢固的一傳。

並非只有扣球才能出創造出來得分的機會,作為接球的一方,同樣有機會!

只要球不落地,只要他們還沒有聽見那聲落地的聲響,就還有機會!!!

這是永遠不會過時的想法。

要確保球不落地,還有什麽辦法?自然是具備強硬的一傳實力。

“右翼右翼——”

猿杙大和一個魚躍飛身撲上,赤葦京治後仰壓下腰,朝後托了個背傳。

木葉秋紀迎球而上,引臂一揮!

吊球而出。

黑尾鐵朗罵了聲難聽的話,身後福永招平朝前一鏟,一腳將球踢起的同時還原地翻了個身。

“漂亮!”

“踢得好!!”

“福永好球!!”

替補席的隊友們紛紛出聲。

夜久衛輔自由人原地改二傳,雙手一舉,對著前排托出一擊快球。

是第一節 奏!

球飛得很快,帶起了獵獵風聲。

夏目正在助跑。

他的聽力很好,聽見了身後不斷飛近的呼嘯風聲。

時機到了!

跟腱陡然發力,肌肉線條瞬間覆蓋上兩條腿,“咚”地蹬地,助他一躍而起。

迎著夜久衛輔托來的球,夏目面色不改,振臂朝著斜前方一揮!

黃藍色大球打著旋,離弦的箭般穿射而出。

“別讓夏目扣過去——”

“攔他!!”

尾長涉側向擡臂,雨刮器一般將手雙手朝右側一擺。

沒碰到!!

“我!!”

小見春樹朝前蹬地一撲。

“擦是旋轉球!!”

好險梟谷自由人這次撲得猛,朝前的慣性強,勉強碰到了球身。

“補救補救!!”

木葉秋紀又一次追出了界。

“加油啊木葉,你可是梟谷最全能的樣樣通——”

“為了證明你不是樣樣松,拿出你借物跑第二名的飛毛腿架勢吧!!”

觀眾席上不乏有熟悉的同學這麽喊。

混蛋啊等我比完賽一定把說這些話的人都揪出來!!

他一邊跑一邊罵。

右腳“蹬”得踩上了教練席,卯足了勁將球朝上一捶!

雙色大球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弧線。

“呼——”

梟谷的王牌深深吐出一口氣。

一雙鷹隼的銳目緊盯著不飛來的球體。

踏步而出。

一步。

他雙手朝後伸出。

兩步。

他目光愈發堅毅。

三步。

腿部肌肉陡然發力,浮現出的肌肉凸起線條讓他整個人粗了一小圈,就是這等屬於王牌的力量,將他送上屬於空中霸主的藍天。

快來了。

金色的眼瞳註視著不斷接近的大球,木兔光太郎沈著一顆火熱的心,十分有耐心地將右臂後拉蓄力。

被黑色運動服包裹著的白皙肌肉噴張起來,幾乎將運動服撐爆。

一雙被黑色長護膝裹著的腿也盡可能後翹,整個人變成一個肉眼可見的“C”字形。

此刻的他像是一只巨大的鷹隼,自懸崖峭壁上而騰飛,一路撲扇著寬大的翅膀於空中飛行,一雙犀利的雙目時刻註意著是否有獵物存在,若有,便瞬間變速,呼啦一扇翅膀,俯沖而下,用尖銳鋒利的喙咬住獵物,一擊斃命。

閃爍著金色色彩的眸光在一處定下。

到了!!

就是現在!!

後拉蓄力的右臂自然朝前引出,掌心重扣上球面。

圓形的球體瞬間被擠壓成了個半圓,又在無盡的力量下猶如炮彈般射出,撕裂空氣,震蕩出聲。

梟谷王牌露出一個十分孩子氣的笑。

太棒了,扣到了他的最佳扣球點!!!

氣勢驚人的球咆哮著黑雲壓頂般朝球網另一側撲去。

黑尾鐵朗仰起頭,他能感受到自己緊張的心跳。

這種時候,緊張是必然的。

但緊張不代表害怕。

區區木兔,他可不怕!!

黑尾鐵朗繃緊了嘴唇,表情也一道變得鋒利起來,一雙手伴著他起跳的動作高高擡起,同身側的山本猛虎一起構築成了雙人攔網。

球來了!

和以往一樣,黑尾鐵朗雙手十指大張,阻攔在了這球的必經之路上。

手掌與球身相觸。

黑尾鐵朗表情一變。

不對,這球觸感不對!!

黑尾鐵朗在球觸碰到手的瞬間便察覺到了。

——這球會轉!!!

可他反應不過來!

當他想要將手轉過來朝下壓去的時刻,球已然擦過他的手掌,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朝斜後方彈去。

*

『強大的人可以為所欲為。』

這句話不管在哪裏都是適用的。

木兔光太郎就是這麽強大的選手。

他是將『強大』牢牢印刻在骨子裏的選手。

哪怕身處消極狀態,也同他理念中的『強大』息息相關。

『強大』是他的代名詞,也是他一貫以來奮鬥的目標。

觀眾席上的日向翔陽望見著羽翼翕張揮臂而上的一幕,腦中不自覺浮現出自己第一次見到木兔光太郎身著那身“王牌守則”衣服的畫面——

彼時他們才見過一面,那道屬於王牌的身影卻始終牢牢鐫刻在他短短十六年的人生印章中。

王牌守則:

『其一,時刻用自己的背影鼓舞隊友。』

不管是扣球還是接球,木兔光太郎都會拿出百分百,不,是百分之一百二的鬥志。

隊友們光是看見他的寬厚有力的背影,無形中就能安定下來,甚至發揮出超越自己本身實力的力量。

『其二,無論面對什麽樣的鐵壁,都要將其徹底擊潰。』

木兔光太郎高中打了三年排球,遇到過形形色色的副攻手們,有技術型的黑尾鐵朗,有直覺系的天童覺,也有混合型的,但不論面對誰,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萬一我這球沒有扣成功”、“萬一我的球被攔下了該怎麽辦”這種問題。

這種問題從來就不會占據他的腦容量。

因為,不管面對誰,哪怕對面是兩米高的巨人,哪怕是由巨人所組成的三人攔網,只要他木兔光太郎扣球,那就只有一個信念——扣過去!

他要用球,把這些攔網全部打倒!!!

『其三,接到的每一個球都要拿下分數!』

每一次跳躍,每一次扣殺,都力道十足。

風聲獵獵,嘶鳴出膛。

排球旋轉著帶著他的信念沖向前。

光芒四射的大太陽,就是這般照耀著球場上下的眾生。

許多觀眾們紛紛捂著眼睛:

“啊,感覺要被曬化了……”

“好耀眼的光芒!媽媽,我的眼睛——”

“都說看排球比賽是有好處的,看看屍體這不就回暖了嗎?”

一球落地,發出震響的同時掀起了地上肉眼難以察覺的灰塵。

黑尾鐵朗急促地喘息著,一雙眼沈沈地望向木兔光太郎方向。

是他想當然了。

旋轉球並不是只有佐久早聖臣那一款,也有不少自帶旋轉只是特征沒有那麽鮮明的旋轉球。

木兔光太郎不管是在練習賽還是正式比賽上都幾乎沒有扣過旋轉球的先例,他就下意識覺得這人不會扣旋轉球。

不,作為和佐久早聖臣並列進全國前五主攻手的木兔光太郎,就算不會佐久早那種類型的扣球,多少也是會點自帶旋轉的扣球方式,只是一般扣球時大家都下意識忽略了。

“可惡!”

他跺了一下地板。

夜久衛輔走過來,拍了下他的背。

“我們還沒輸呢。”

黑尾鐵朗轉頭,定定地望向那雙粉棕色的圓眼。

是啊,他們還沒輸呢。

“你說得對,夜久。”他嘆了一聲,單手一撩劉海,將擋住視線的劉海撥到一邊去,露出了許久沒有見到光明的右眼。

“小黑。”孤爪研磨喊了一聲。

“還有3分,對吧?”

不光是黑尾鐵朗,其他人也一楞。

現在分數是13:14,梟谷再得1分就贏了,而音駒若是想要想要反敗為勝,必須在打到15分的基礎上超過梟谷2分的分差才行。

也就是16:14。

在音駒隊伍中,一般說這種話的是進攻欲較強的山本猛虎或是得分欲強的黑尾鐵朗灰羽列夫之流,從孤爪研磨口中說出來,多多少少有些夢幻的感覺。

黑尾鐵朗和夜久衛輔同步掏了掏耳朵。

大腦:“……”

請尊重一下他的發言。

“研磨學長說這種話,讓我感覺有點想在做夢。”夏目摸了一把汗濕的頭發,看向二傳的表情帶著點不敢置信。

“那是你們對我刻板印象太深了。”

山本猛虎:“果然是在做夢。”

福永招平:“還是美夢。”

大腦不說話,擡手給這兩個不著調的人一人一個腦瓜崩。

“啊啊,總之不管怎麽說,咱們要再拿3分對吧!!”山本猛虎在孤爪研磨第二次擡手的時候朝後一蹦,躲開了襲擊。

“3分!就3分!!”

黑尾鐵朗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來,在眾人面前晃了晃。

“大家拿出鬥志來!把梟谷打個稀碎!!”

“撕光他們的毛!”

“把他們打趴下!”

孤爪研磨怪異地看了夏目一眼,“你真的變了,貴志。”

那句“把他們打趴下”是夏目喊的。

“人總不可能一成不變,研磨學長。”他溫和地笑笑。

“就像研磨學長你現在對‘毅力’一詞也不會有什麽不良反應了不是嗎?”

“……”

他那是脫敏了。

“Hey hey hey——”

梟谷王牌君雙手叉腰,岔開了雙腿,以仰頭的姿態露出無比驕傲的小表情,迎接眾人的誇誇。

“太棒了木兔!”

“你真厲害,不愧是梟谷ACE——”

哼哼哼,他就是最厲害的王牌啊!!

王牌大人叉腰大笑。

笑夠了,他伸出一只手來,食指朝天一伸。

“最後一球!”

“還有最後一球!”

還差最後一球梟谷就能獲勝了!!

他的圓眼睛顯得更大了。

“最後一球!”

“最後一球!”

“最後一球!”

梟谷的應援聲一時間驚人的響亮,大半個場館都在吶喊。

成宮鳴隔著衣服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和甲子園的應援也不逞多讓。”

甚至由於場館更小,這些應援聲在密閉空間內自帶回音顯得更響。

“NEKOMA——”山本茜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出。

“音駒!還有機會!!”

“向著勝利進發——”

“這種逆襲橋段一定要勝利啊!”

接連的應援聲自音駒親友團中響起。

“咚,咚,咚。”

猿杙大和拍著球,心中不免忐忑幾分。

把球發過網就好了。

千萬不要發出烏龍球啊。

哨響,球起。

夜久衛輔墊步直下一傳。

“好球!”

黑尾鐵朗應聲而起,一雙手朝上擡起。

在觸球前一刻,收起,又引臂朝前斜向扣出。

“又是假傳真扣!!”

“黑尾你丫的比賽結束我必套你麻袋!”

木葉秋紀和小見春樹兩個人對黑尾鐵朗的怨念頗深。

每次但凡出現什麽刁鉆的球路,接球的一半都是他倆。

為什麽只惦記黑尾鐵朗?

還不是的因為他最欠。

一連兩次墊球,尾長涉勉強將球扣過球網。

迎接他的,是夏目迎頭一擊探頭球。

“嗵!”

赤葦京治預判了他的預判,滑步擡臂,卻被球砸得轉了半圈才穩下腳步。

“木兔——”

木葉秋紀接應二傳。

這球接得略低,他不得不壓下身子,半弓著腰朝木兔光太郎托出一擊背飛。

“砰!!”

一只大手正中球心,發出一聲爆裂聲。

這是一發中短球。

擦過了山本猛虎的指尖,朝後飛去。

逐漸放大的球體倒映在布丁頭少年的瞳孔中。

一定要接住球!!

一定!

要接住球!!!

接球千萬不能產生類似“萬一他扣到我身上怎麽辦”、“我會不會受傷”一類的恐懼心理,否則就徹底玩完了。

孤爪研磨現在已經過了“恐懼”的階段。

而再朝前數,他倒也不純是“恐懼”,只是討厭球砸到身上的觸感,覺得很麻煩。

當然,痛也是痛的,他討厭疼痛。

現在同樣如此。

但已經好多了。

沒有克服,只是強行讓自己接球。

望著向自己方向飛來的球,布丁頭二傳仿佛失去了平日的鎮定,動作間夾雜了幾分慌亂。

救球!!

快救球!!

這承載著音駒最後的機會!

不能怕,要迎上去!被砸到也不要緊!反正不會死!

他能接住的。

他會接住的。

孤爪研磨念著。

他擺出了接球姿勢。

“——咚!”

承載著梟谷王牌大力一擊的威力絕對不容小覷。

孤爪研磨被一球砸進地裏,久久起不來。

接起來了!!

研磨把木兔的扣殺接起來了!!

若非場合不適合,隊友們都想原地跳一下。

但還是偏。

木兔的扣球威力多大就不贅述了,接個球直接彈飛到觀眾席也是常有的事。

孤爪研磨這球飛到了球場邊緣處。

夏目距離最近。

茶發少年直接轉身朝後奔去。

送胯,邁步,不斷向前。

少年身輕如燕,幾乎眨眼間就要追上球了。

而實際上,夏目也在緊咬著牙。

腿部肌肉發酸,乳酸已經堆積許久了。

身體在瘋狂叫囂著要休息。

他不聞不問地繼續奔向前。

這不是失敗了還能重新開始的游戲,也不是就算輸了一場還有無數場等在後面可以練到你精疲力盡的練習賽,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和這些隊友們一起並肩作戰的春高決賽!

夏目知道自己的隊友們平日裏花費了多少時間在練習上。

嘴上時常抱怨訓練量多卻從來沒有一天缺席甚至偶爾還會提前完成訓練的研磨學長,總是拉著研磨學長一起練習還會時不時給自己開小竈的猛虎學長,全隊最強沒有之一有什麽接球上的問題都能幫忙解決的夜久學長,長著一張不好相處但意外是男媽媽屬性會關心大家身體還會經常教大家攔網的黑尾學長,技術好性格更好連續三屆排球部最佳樹洞人選的海學長,狠話不多但接球一接一個準的福永學長……

還有一年級的大家……

自稱是王牌但還在打磨期間如今已經初見鋒芒的列夫,對隊友們細微的情感變化超級敏感意外會安慰人的直覺系大狗狗犬岡,學習刻苦到每天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最開始一個月手上的紅腫就沒有消下去過的芝山,自從開始練習發球後每天不間斷一百個發球的手白……

夏目比誰都清楚大家的努力。

他也知道梟谷的訓練很嚴苛,甚至更加艱難。

可人心都是偏的。

他是個音駒人。

他想要自己的隊伍取得勝利,想看見屬於音駒的名字出現在冠軍的稱號後。

他想要看見三年級的學長們站上領獎臺,手上握著的不是銀制獎杯,而是金色的、屬於冠軍的冠冕。

勝利……並非遙遠到觸不可及的詞。

甚至,近在咫尺。

只要這一球接住,只要這一球打過去!

琥珀色的眼瞳中映著旋轉著大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夏目的呼吸已經急促到蓋過了他耳邊一眾加油聲。

千萬要救起來啊!

能不能反敗為勝,全看這一分了!!

他邁著酸脹的腿,不斷朝前奔出。

最後一大步——向左傾斜。

左臂朝前一揚,捶上球面!

夏目整個人都倒向一側,茶色的發絲在空中飛揚而起,潔白的燈光映照下折射出形似龍須糖的色澤。

“嗵!”球翩然高飛而起。

茶發少年本人則肩膀重重砸上地面,整個人朝後沖了一段,腦袋差點撞上了教練席。

隊友們扶了他一下才避免了慘劇發生。

一球高飛而起。

落點——在音駒前排!!!

“最後一擊——”

黑尾鐵朗大喊著沖出去,卻在第二步邁出時被地上的汗漬滑了下,與這球失之交臂。

音駒主將瞪大了眼,在地上掙紮了一下又再度爬起來。

不能,不能讓球落地!

這是音駒取勝的唯一機會!

是他的隊友們拼命救回來的球啊——

他視野裏沖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黑尾鐵朗瞳孔微震。

是夜久衛輔。

音駒的自由人。

不斷從毛孔溢出的汗水滑過眼角,刺眼的疼。

但在勝利面前都已經無足輕重。

一步從三米線後蹬出,夜久衛輔伸長了右臂,整個人狠狠擦過地板。

幾乎能將皮擦破一層的觸感在他看來並不算什麽。

至少比不上把這球墊起來重要。

混蛋!這可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春高!要是因為他沒有接住球而結束,他一定會痛恨自己半輩子的!

厚度不過兩厘米的手掌卡著最後命懸一線的時刻,隔開了球身與地板。

“給——我——起來啊!!!”

自由人怒吼一聲,朝前的沖力讓他半個身體一下子從球網底下沖到了梟谷球場中。

排球應聲而起,飛速越過球網,朝下回落。

“咚!”

清脆的落地聲自前場響起。

赤葦京治在地上重重砸落,指尖距離排球尚有半條手臂的距離。

他和夜久衛輔中間也不過比半條手臂多一點的距離。

黑發二傳手喘著氣撐在地上爬起來,胸膛不斷起伏著。

音駒眾人將夜久衛輔圍起來,又是抱又是摟。

觀眾們表達情感的方式更加直接:

“好!”

“平分了!!”

“夜久——音駒沒有你可怎麽辦啊!!”

“不愧是我的男神——”

“不愧是音駒的自由人啊夜久。”火燒呼太郎拊掌稱讚。

雲雀田吹頷首道:“不到最後一秒就不會放棄,始終提著一口氣,在對手觀眾甚至隊友都覺得要失敗的時刻堅持接球,把死球救活,這就是排球這項運動存在的意義。”

在小小的9×18的球場上,無數次締造奇跡。

或許只有一個呼吸、一個瞬間,卻能憑借一人逆轉局勢。

除非球落地,否則一切勝負都未定。

人類啊,這麽渺小,卻總是能一次次地締造出叫人感慨“這簡直是神跡”的奇跡來。

真神奇。

真是渺小的偉大。

“衛輔學長——”

西谷夕和古森元也對著哭。

他們太感同身受了!

代入一下夜久衛輔,這種在千鈞一發之際肩負起全隊希望的感覺還有球落地那一瞬響起的聲音讓他們渾身起雞皮疙瘩。

試問哪一個自由人沒有暢想過在最最要緊的關頭憑借一己之力將球救起的同時還直接得分?

夜久衛輔做到了!

他做到了所有自由人夢想的場景!

在這一刻,他們對於夜久衛輔的崇拜到達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新高度。

“要是有天哪個自由人能用這樣的方式為我救球,我一定會拿出對待我摯愛的排球的態度對待他。”宮侑捧著心,真誠地說。

“你以身相許也不看人家自由人願不願意?”宮治嗤笑一聲,身形一晃,完美避開來自兄弟的“愛的鐵拳”。

“平分——”

“平分——”

“追上去!比分追上去!!”

“拉開差距,拉開差距——”

“梟谷沖啊,拿出空中霸主的氣勢來,一口氣再下2分啊!!”

“音駒反超吧!”

“黑馬逆襲!你們就是最強的屠龍騎士——”

無數聲音混合在一起,為音駒加油的、為梟谷加油的、看不得有任何一方落敗同時為兩邊加油的、抱著樂子人的心態哪邊都無所謂得冠與否的……

雖然還在新年期間,但今天的東京體育館幾乎已經是這一年最熱鬧的一次了。

黃藍色相交的大球在少年白皙的手掌裏旋轉。

夏目雙手一摁,球停下。

少年清亮的一雙眼擡起,直直望向前方。

“啊,音駒居然輪到了夏目發球!”

“梟谷難嘍。”

“誰說的?夏目還被梟谷破發過呢!”

哨聲響起,球被一引而出。

“小心,是旋轉球!”赤葦京治出聲提醒。

“赤葦的觀察力還是那麽敏銳啊。”菅原孝支咋舌。

小見春樹和猿杙大和二人同時防備,最終自由人小見春樹將球墊起。

一傳不穩,赤葦京治跑位調整給木兔光太郎,傳球的角度切入也不太穩,後者便擡手吊了個球過去,被黑尾鐵朗一臂探頭直接扣下,慌亂之中木葉秋紀拿肩膀挨了下一傳,球彈到球網上。

“還有!”

赤葦京治壓低身高,半劈叉托出一球。

尾長涉振臂一呼,扣了個斜線到音駒後排。

夏目魚躍撲起,福永招平直接二次進攻扣殺過網。

猿杙大和一腳把球踢起來,赤葦京治健步如飛地穿梭於球場,擡起雙臂朝木兔光太郎再度托出一擊快傳。

這球是我的!!

木兔光太郎眼睛亮閃閃的,蹬地一躍,右臂自後方擺出。

黑尾鐵朗在他扣球瞬間躍然而上。

這一刻,兩位命定的宿敵又一次對上了目光。

金色的眼瞳視線矚目,帶著濃重的殺氣。

黑尾鐵朗心下了然。

木兔光太郎的目光,正凝視在他的手上。

更精準一點,是指尖。

或許是急於進攻,這一回木兔光太郎的目光給人的感覺意外突出。

鷹隼般洶湧的目光恍如實質一般,火辣辣的。

賭嗎?

賭!!!

在正確率超過60%甚至70%直奔80%去的基礎上,黑尾鐵朗是最敢賭的那個。

木兔光太郎粗壯的手臂迎著球振臂扣下。

“嘭!”

球飛躍而出。

黑發副攻手咬牙,強行擰轉過上半身,移開手臂。

他避開了這球。

“——NO!!”

出界!

球網那頭金色的大眼睛中露出過於明顯的錯愕。

黑尾鐵朗心情愉快,唇角勾勒起一抹促狹的笑意。

木兔啊,可不能小瞧了和你對著幹了三年的我啊。

在扣球的這一刻。

你的視線,勝於雄辯!

黃藍色大球直奔向音駒腹地深處。

因為黑尾鐵朗那一吼,偌大一個音駒球場,無人接球。

夜久衛輔瞇了瞇眼睛,露出了然的目光。

在球朝自己飛來的時候還側身避了一下。

“砰——”

“出界!”

邊裁將手裏的旗子朝上一舉。

“啊?出界??”觀眾席上有人錯愕地喊出聲。

“木兔那球是瞄準了黑尾指尖扣的吧,結果黑尾直接閃開。”社畜1號摸摸下巴。

“反應真是有夠快的,”社畜2號感慨道,“都到第五局了,還能保持怎麽快的反應速度,真是變態中的變態了。”

“不夠變態又怎麽能打進春高決賽呢?”

“真是要命的一球,”大將優“嘖”了一下,“直接把梟谷送上了孤註一擲的路。”

“要是木兔不對著黑尾的手指扣,這球會不會就不會出界了?”

山架美華好奇問。

“也不見得……”

“畢竟排球比賽中每時每刻都有意外發生,你永遠不知道你的預計和意外哪一個會先來。”

大將優的聲音逐漸隱沒在觀眾們的應援聲中。

“啊啊啊啊啊還有最後一球是不是!”

“準確說是距離音駒獲勝還有1分,但下一球是不是音駒的分還是未知數。”

“嗚嗚嗚嗚貓貓們加油啊!媽媽永遠支持你們——”

“沖啊NEKOMA——血液神教萬歲!!!”

此刻,球場上。

“梟谷的大家——”木兔光太郎深吸口氣,朝天大喊一聲。

一雙雙眼睛看向他的方向。

“一直以來,謝謝大家!我知道自己在平時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也知道大家一直在包容我,真的特別感謝大家!!!現在已經到關鍵時刻了,雖然我剛剛那一球出現了失誤,但我不會就這樣放棄我堅持的扣球,我想說的是——請和往常一樣,把所有的球繼續交到我的手上吧!!!”

“請相信我的扣球——”

他說著,大敞著腿,朝隊友們鞠了一躬。

“……”

“木兔你是笨蛋嗎?”

木葉秋紀罵了一聲。

“不把球傳給你還能傳給誰?”

“你可是我們的王牌啊!”小見春樹拍了一下他的背。

“木兔前輩,只要是我傳球,就一定會托到你手裏的,請放心好了。”赤葦京治的聲音一如既往自帶降溫效果。

木兔光太郎瞇起眼睛,感動地嘴巴變成了波浪狀:“——大家!”

他掃了一眼隊友們,吸了吸鼻子。

“那就務必請大家發揮出——百分之——”

“一百二!!!”

梟谷眾人齊聲喊道。

一連好幾只手朝空中升起,像是目睹朝陽初升般。

音駒在梟谷喊話的同時再度圍成了一個小圈。

“大家,還有最後一分了,有沒有信心拿下?”

“有——”

“我們不是無用的貓,不是落寞的豪強,不是殘兵敗將,而是‘那個把梟谷打敗的音駒’。”

他沈聲道。

“打敗梟谷!”山本猛虎突然吼了聲。

“打敗梟谷!!”

人是從眾的,一旦有人喊了個口號,剩下的人都會跟著喊起來。

夏目的手搭在山本猛虎和夜久衛輔身上,他能感受到不管是他左側還有右側的人,此刻都有點站不住。

腿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肌肉也過於緊繃了。

不光是他們,夏目自己的肌肉也有點微微的在抽。

最明顯的一個,和他面對面站著的孤爪研磨的腿顫抖得更加厲害,夏目甚至有些擔心他能不能站住。

但誰都沒有說喪氣話。

哪怕是“我想休息一會兒”這種話也沒有。

畢竟,已經打到現在了。

說什麽也要打到最後,看著音駒取得勝利吧!!

孤爪研磨從夏目堅定的眼中望見了自己。

一個全新的、不同於以前的孤爪研磨的孤爪研磨。

聽上去有點繞口。

但他還是看見了。

一個精氣神和過去不同的他。

一個眼神和從前不同的他。

一個信念與曾經不同的他。

不再是那個打三局就已經汗流浹背到無法呼吸的弱小二傳,不再是那個在球場上拖後腿的“被溺愛壞了的大腦”,不再是那個數次因為體力不支而丟分最後無緣晉級的“音駒那個脆皮二傳手”。

他蛻變成了自己從前不願意想也不敢想的人。

他還是他,孤爪研磨,卻也不再是他。

但他還是音駒的二傳手,是音駒的大腦,脊柱,心臟。

最後一球了,作為大腦,他更要發揮出自己的力量來。

“既然如此,那就上吧——”

“記得贏了的話把貓又教練拋起來哦~”

把他話聽了個全的貓又育史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開個玩笑嘛教練~”黑尾鐵朗扭頭嬉皮笑臉地道了聲歉。

“建議拋研磨學長。”夏目提議。

“覆議。”

“加一。”

大腦冷漠:“駁回。”

他反過來建議道:“誰進了最後一球就拋誰。”

夜久衛輔點頭:“可以有。”

福永招平:“嗯嗯。”

灰羽列夫一回來就聽見隊友們在討論該拋誰的問題,“啥?你們要拋誰??”

黑尾鐵朗:“列夫腦子撞到了,取消這個選項。”

“沒意見。”

“列夫太長了,拋他很費勁的。”

“明年吧,明年一定。”

混血大貓:“???”

芝山優生憐愛地墊起腳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列夫,聽不懂也沒問題。”

“希望這是今天最後一球。”黑尾鐵朗說。

隊友們的盯著他,欲言又止。

“我今天運氣很好啊餵!絕對不是烏鴉嘴!!”

他猜拳還贏了木兔呢!!

隊友們收回了指責的小眼神。

梟谷那頭傳來了震天的吼聲,黑尾鐵朗扯扯嘴角。

“……動員到這裏,那就帶著我們音駒的精神——拿下最後一分吧!!!”

“一二三——”

“繋げ——”

……

這一球大家打得格外暢快。

說不上來什麽是感覺,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滴血液都活動了起來。

再累也無法阻擋他們的前進的步伐。

這一刻的他們,都是世界的主角!

聚光燈下揮灑著汗水一遍一遍奔跑追逐的他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試圖將所有人的運動軌跡記在腦海方便構思進攻路線的他們、不斷蹬地起跳扣球,任由自己無數次騰飛於空中,只為了將那一枚大球扣入對方球場的他們、還有那些或坐或站在場外、也曾是春高一份子,如今正目不轉睛盯著球場上奔跑的選手的他們……他們都是世界的主角!

穹頂上閃耀著的白熾燈光,是照耀他們的閃光燈。

觀眾席上的如浪般的吶喊,是歡迎他們的應援聲。

這小小的9×9見方的球場,他們的舞臺,他們的戰場,他們的領地。

木葉秋紀討巧地扣出一球,施加了不少旋轉上去。

球擦過山本猛虎的指尖彈飛。

轉速很快。

奔著場外去的。

夜久衛輔站在對角,鞭長莫及。

夏目和福永二人在中路附近,此刻同時拔腿而出。

一掃整片球場,居然只有孤爪研磨是距離最近的。

意識到這點的音駒大腦第一次想也沒想地朝著這球落點飛奔而上。

他速度不快,見底的體力不足以支撐他快速跑動。

該死!

人在生氣的時候就容易罵人。

孤爪研磨也不例外。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接不到球?!

身為音駒的選手,他居然連這球都接不到?怎麽可以?!!

“混蛋!球還沒有落地啊!!”

孤爪研磨第一次用如此大的聲音喊出。

幾乎已經再也發不出力氣的酸脹雙腿陡然超前一蹬,音駒大腦飛撲上前,眾目睽睽下來了個魚躍接球。

雖然已經不算標準了。

“撲通”一聲,重重跌落在地。

他脫力到幾乎爬不起來。

“Nice ball!”

黑尾鐵朗吼道。

他快步邁出,一雙眼直直註視著飛躍半空的大球。

舉起雙手。

托舉而起。

球呈直線狀飛速掠出。

這是一球第一節 奏快攻。

一只手轟然扣上球面。

這只手並不大,骨節分明,白皙的很。

“嘭——”

震耳欲聾的扣球聲自半空響起。

孤爪研磨撐著地面,半仰著頭看向空中那幾乎被光吞噬的身影。

排球脫手而出。

直至飛向球網對面。

毫無阻塞地穿過空氣,又以絕對的速度從攔網縫隙中呼嘯而過,在驚呼聲與梟谷選手們慌亂倉促的救球背影中急劇墜地。

——那是一擊漂亮的、路線完美到無可挑剔的直線球。

一如當初夏目從敞開的音駒排球部大門口遙遙望見的那球。

只不過,更加的幹凈漂亮,也更加有力量。

似乎很平平無奇,不是什麽稀奇的招式,卻拿下了這一局最關鍵的一分。

“砰!!!”

響亮的碰撞聲為這場持續了整整五局的比賽畫下了句點。

一球畢,這一球落到那堅硬的塑膠地面上,像是開啟了什麽閥門,猶如一滴水濺入了油鍋中,頓時整片場館內空氣都為之升騰而沸。

夏目仰起頭,喘息著。

場館大門大開,一抹金光刺破層層雲翳,有一種豁然的穿透了一切陰翳的開闊之感。

他擡起手,接住了那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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