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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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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山洞裏有些幹草, 鬼面男人隨手一指,示意她晚上就睡上面,面對在野外這樣的環境, 有個地方睡都不錯了, 自然洛明蘭也沒什麽矯情的。

可她仍舊不大放心, 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熟睡,哪怕困得眼睛睜不開了, 還是抱著膝蓋枯坐在地, 好幾次撐不住,眼皮子越來越重,她便用力掐自己腿根,讓疼痛刺激她保持清醒。

這個異世界, 她沒有可信之人,能信任的唯有她自己。

若不是為了回家, 她不會想方設法討好蕭晏,更不會將自己置身險境,被他那樣作賤,糟蹋。

她不會把自己的命運, 交到別人手裏, 那樣的蠢事,她不會再去做!

所以…她還是得想個法子, 怎麽脫身才是, 正想得入神, 就連男人靠近了她, 她也未能察覺。

直至聽到一聲大笑, 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昆布哈爽朗笑道:“柳浮萍你這女人, 我昆布哈說了,不會用手段得到你,你不睡什麽意思?”

“以為我昆布哈會趁著你睡著,對你下手?”

男人意識到了這點,有點不太高興,只不過他表情掩藏在面具裏,只能看到那雙眼睛瞪著洛明蘭,語氣也酸溜溜的。

“我昆布哈要一個女人,我們部落裏的女人,可是搶著爬我的床,你這女人心眼比針還小,怪不得和狗皇帝一對。”

“你放心好了,就算你這女人投懷送抱,我昆布哈也沒興趣!”

說著他退後一步,竟大搖大擺,往山洞外走去。

洛明蘭起初還擔心,男人會隨時折返而回,可約摸過了一個時辰,還是多久的樣子,她也不太記得了。

此時夜越來越深,她困倦得不行,白天被蕭晏那樣折騰過後,她早已是體力難支,渾身酸痛難受。

眼皮子眨了兩下,躺在幹草上,蜷縮著身子,漸漸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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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聽到山洞裏腳步聲,一下子將她驚醒了過來。

一只大手伸過來,也不憐香惜玉,擰著她衣領,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洛明蘭還未看清來人,便知曉是昆布哈。

洛明蘭怕了他,連忙對男人擺手拒絕:“別拽我,你想我和你走,我跟著便是,你千萬別…別再扛著我了,我怕吐,胃裏難受。”

昆布哈動作一頓,低頭看向洛明蘭的臉,看到她臉色確實不太好,才松開了她。

只不過他仍舊不太高興,因為昨晚洛明蘭對他的猜忌,將他當做小人防備。

也沒和洛明蘭客氣,沈聲道:“中原女人就是麻煩,你動作快點!”

聽出男人的不耐煩,洛明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也不敢再墨跡,連忙從幹草上爬了起來。

等男人前腳一走,她連忙後腳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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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陰山下,風吹草低見牛羊。

洛明蘭出了山洞,才看清腳底下的奇景,牛羊成群,土地遼闊,就連呼吸的空氣,也帶著泥草的清香。

可她知曉不是來欣賞風景的,所以也沒心思多看,男人走得極快,她最後跟不上,又怕他扛著她跑,只能咬咬牙,拖著酸痛的雙腿,小跑跟上去。

就在洛明蘭氣喘籲籲,要昏倒過去時,她聽到一聲口哨,是男人吹出來的。

而後她聽到馬蹄聲,不遠處烈焰如火,一匹汗血寶馬,朝著他們奔跑過來。

男人將她推上了馬背,他也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看似將她摟在懷裏。

他寬闊的胸膛貼過來時,洛明蘭感到身後人一僵。

男人聲音不自然,有些喑啞:“抓緊了繩子,摔死你我可不管。”

然後洛明蘭什麽也聽不到了,耳邊只有呼呼風聲,她心跳猛地加快。

馬兒跑起來像飛一樣,嚇得她也不敢胡思亂想,只能拼命咬著牙,抓緊手裏的韁繩,生怕一松手,便摔下去被馬蹋成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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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傳來號角聲,還有震耳欲聾的鳴鼓聲。

遠處彩旗飄飄,擂鼓喧天,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洛明蘭捏緊手裏的韁繩,只聽身後傳來一聲籲,男人身上的殺氣,也讓她感到周身不適,馬兒漸漸停下來。

她坐在馬背上,遠遠看到一群人,飄揚的玄黃旗面上,赫然是洋洋灑灑的魏字。

也就是說…蕭晏來了。

她意識到了這點,身子不由繃緊,可就在她想著,該怎麽是好?怎麽脫身之時,她聽到了除了號角聲以外,還有小孩子的哭聲,那哭聲肝腸寸斷,幾乎早已嘶啞。

不僅如此,還有卓瑪雅的t聲音,撕心裂肺,透過悲壯的號角聲,一並傳到了她耳朵裏。

小孩哭聲越來越近,洛明蘭大驚之下,仰頭看到一面旗桿,上面吊著一個小孩,在風聲中搖搖欲墜,而繩子的另一頭,有一面火盆,麻繩雖粗,可遇到了明火,還是劈裏啪啦做響,只需要不了多時,繩子被火徹底燒斷,那孩子必定從高空落下。

身後男人目赤欲裂:“狗皇帝!你女人就在這裏!”

“你要不想你女人見血,還不快快放了我兒——”

昆布哈早已失去冷靜,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架到了洛明蘭雪白的脖頸上,只要手不經意一抖,這樣好看的美人兒,必定香消玉殞。

若是從前洛明蘭必定怕得要死,可眼下她也顧不上自己安危,一心撲在那孩子身上,急得眼眶也紅了。

她不得不再次服軟,對黃羅傘蓋下的頎長身影道:“他不過是個孩子,你又何必做得這樣絕,一命換一命,算我求你了。”

“殿下,你放了那孩子吧?!”

黃羅蓋傘下,是一張如玉的臉,他冷眼看著這一切,眼裏沒有一丁點憐惜。

只不過看向洛明蘭的眼神,眸色微微一滯,似多了些深意。

今日蕭晏著一身常服,並未戎裝加身,玉冠束發,完全看不出他身上的殺氣,倒像是出來游山玩水的貴公子。

就連眉眼裏染了春色,也讓人不覺驚艷,正應了那句,公子溫如玉,舉世無雙。

那孩子哭聲慢慢減弱,小小的身子搖搖晃晃,被火燒斷一半的麻繩,早已是不堪重負,這樣的高度,若再遲一步,必定當場摔死。

有幾個士兵早已不忍再看,紛紛側過頭去。

卓瑪雅哭聲也小下去,她踉蹌著撲到地上,想要在那孩子掉下來,拿自己的身體當肉墊,想要試圖接住他。

可洛明蘭知曉,即便如此,那孩子摔下來,沒有保護措施,也斷然活不了。

反倒連累接他的人,不是骨折,也必定受傷不輕。

“狗皇帝!你還不放了我兒!”

男人大吼一聲:“你就不信我殺了你女人!”

昆布哈眸色大變,哪還抑制得住,手已經不受控制,險些割破洛明蘭脖頸。

頃刻間雪白的脖頸,多了一條極淺的血痕,懷裏的美人兒嗚了聲,極為微弱的聲音,大抵是有些疼了。

男人看不清她臉,心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早已是六神無主。

蕭晏卻冷笑,擡起一只手,齊刷刷的弓箭手,對準了吊在旗桿上的孩子。

那不是尋常弓箭,是浸泡了油布的火箭,射入人身體裏,瞬間皮肉炸裂,燃燒成火球,痛苦可想而知。

“一命換一命。”

蕭晏慢條斯理,摩挲著手裏的玉扣,就連眼皮子也未擡一下。

“都說敕勒王如何神勇!不成想也是個草包,居然要用一個女人的命,來威脅朕!”

“朕數到三,敕勒王放她過來,你兒性命無憂…”

“三二…”

男人猶豫了,他手裏的匕首一松,洛明蘭卻心下大跳,暗道一聲不好。

不等男人卸下手裏的匕首,接下來發生的事,所有人都未料到,一個弱質女流,居然搶過來敕勒王手裏匕首,架在了自己雪白的脖頸上。

洛明蘭高聲道: “蕭孝禮你給我聽著!放了那孩子!我不單單要你放了那孩子,還有你立刻撤兵,不然我血濺當場,你得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對於這一變故,蕭晏眸色沈沈,握緊手裏的玉扣,就連手指也變得青白。

在場所有人楞住了,眾將士皆知此女在皇上心裏地位,而皇上登基以來,不貪女色,唯獨寵愛此女。

今日興師動眾,為了救此女而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明明敵人是那蠻人?此女怎敵我不分,這…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洛明蘭不懼蕭晏眸裏的冷沈,仰著雪白的脖頸,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她繼續道:“蕭孝禮,放我們走,我或許不會恨你!別逼我!”

身後男人嘴裏嘖嘖:“柳浮萍你這女人…”

昆布哈也未料到,這中原女子不是和狗皇帝一對,怎麽反倒是倒戈相向,偏幫他來了?

他看不懂。

可他兒不能等,他心裏萬分焦急,話說一半不由打住。

蕭晏盯著洛明蘭臉,那張嬌花一樣的臉,喘著氣笑:“你為了離開朕,不惜以命相搏?”

他眼裏的陰鷙扭曲,讓他俊美的臉看上去有些嚇人。

蕭晏呼吸漸重,臉色也不大好看,喉嚨裏腥甜加重,心口悶痛感也湧了上來。

白澤頗為心疼,狠狠瞪著洛明蘭,恨不得在她臉上戳出個血窟窿。

眼看麻繩越燒越旺,洛明蘭臉色大變,她心下一橫,將匕首貼得更近。

那匕首上沾了她的血,只要輕輕一劃,血往上湧,那樣子必定死得很難看。

可與其被抓回去,受蕭晏磋磨,她寧願一死了之。

骨子裏的思想,無法讓她接受被侵犯自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成為他消遣的玩意兒。

她寧願一死,也絕不回頭。

念及此,她心下一橫,目色淒涼堅定:“不信你可以試試,放了那孩子,讓我們走!”

好似頭一次認得洛明蘭,蕭晏眸眼漆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

而後他眸裏古怪,笑得溫和:“你以為能威脅得了朕!”

洛明蘭看到他眸光詭異,心跳越來越快,緊接著一聲暴喝:“放箭——”

“還不給朕放箭…”

蕭晏大袖一揮,對左右弓箭手下命。

弓箭手齊刷刷,對準旗桿上的孩子,眼看無數流箭即將破空而出,身後男人狂怒大叫,想要撲過去救人。

可下一刻,洛明蘭揚起匕首,她淒涼一笑,匕首割破皮膚,血雖未飛濺出來,可那殷紅的血,讓蕭晏眸光一暗,變成一片灰白。

他掩在大袖裏的手指抖了抖,脫口而出:“放人,還不快放人…”

就在聽到放人之際,那聲音極小,被風吹到了洛明蘭耳邊,眼看孩子被放了下來,卓瑪雅撲過去,將他摟在懷裏,放聲大哭。

她露出滿足的笑,身子往後倒去,被身後男人擁在了懷裏。

昆布哈失聲:“柳浮萍你…”

興許是她用匕首不太熟練,所以沒有當場斃命,只是傷口有點深,看上去很嚇人,被昆布哈扯了塊布,簡單包紮了下,很快血也止住了。

她極為虛弱,臉色蒼白如紙,像是被揉碎的嬌花,在風中搖搖欲墜。

“多謝殿下成全…“她輕輕說了句。

這樣的洛明蘭,讓蕭晏心中鈍痛,可他也狠得下心,眼看此女對自個狠,對他那樣決絕,冷心冷情,他目色涼涼,未多置一言。

只不過望著昆布哈,眼裏冷意更甚,而後他擡起一只手,示意立刻撤兵。

眾將士不敢不從,誰叫皇上舍不得那女子,為了她甘願放走刺勒王。

正應了那句,紅顏禍水,唉,還真是。

卓瑪雅抱著小人兒過來,他在懷裏嚇得瑟瑟發抖,可眼看洛明蘭奄奄一息,脖子上那塊布還染了血,連忙掙紮著從卓瑪雅懷裏起來,要撲倒洛明蘭懷裏抱她。

他嘴裏唧唧哇哇,像是又要哭了,昆布哈呵斥他,洛明蘭聽不懂,可大意是不要打擾她,讓他乖乖聽話。

如今在昆布哈眼裏,洛明蘭是他的大恩人。

有人來接應昆布哈,在大部隊撤離的時候,洛明蘭堅持斷後,她精神不濟,可仍舊願坐在昆布哈馬後,就是怕有詐。

其實她也不是擔心昆布哈,只不過眼下昆布哈是她的保/護傘,為了能擺脫蕭晏,她絕對不能讓他有事。

所以她篤定了,蕭晏對她下不去手,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昆布哈,讓她能安全撤退。

這一切,洛明蘭早就打好算盤,她不會做讓自己吃虧的事,為了離開蕭晏,吃點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麽?!

白澤恨得直咬牙,摸了摸腰身的胯刀,想要去解決了洛明蘭。

可不過一個眼神,就被蕭晏懾住,白澤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咬咬牙,眼睜睜看著洛明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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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內,燈火通明。

蕭晏一張臉白得透明,在燈下就連唇色,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眼看帶血的帕子,被蕭晏擦過嘴角後,扔在了地上。

白澤又心疼,又憤恨,打抱不平道:“皇上,明蘭姑娘實在不值得,為了那樣禍水一樣的女子,她心機深沈,從未將真心交到您手裏,屬下實在不明白,皇上您為何要放她離開!?”

“屬下罪該萬死,皇上您就算不愛聽,屬下也不能不說…”

“皇t上,此女若一日不除。”

白澤憂心看了一眼蕭晏:“屬下恐皇上您為了她,屬下實在擔憂皇上您,龍體欠安…”

方才從外回營,皇上便臉色不好,屏退所有人後,唯獨留下了他。

他親眼看到皇上一口血噴出,被那妖女騙了一次又一次,如何不大動肝火?

可這樣下去,白澤怎能不擔心?

可奈何皇上護著那妖女,他也不能除之而後快,實在是棘手!

蕭晏幽幽看了白澤一眼,接下來的話,被他吞入腹內,說不下去了。

他就知曉皇上癡情種,放不下那妖女,白澤心裏又急又氣。

氣得是怕洛明蘭會對皇上不利,尤其是她如今投靠了刺勒王,急的自然是皇上不顧龍體,為了那妖女,如此糟蹋自個!

可他人微言輕,即便他跟在這主子身邊多年也勸不動啊!

如何不叫白澤著急上火!?

隨即,他聽到一聲冷笑:“就連你也以為,朕會放了刺勒王?”

然後是燭火映照下,那眸裏的詭譎,讓白澤心下一驚。

蕭晏一字一句:“這世上莫大的痛苦,便是以為得到了,卻終將失去,你且睜大眼,好好看清楚了。”

他勾唇一笑,五指慢慢靠近燭火,就在白澤心跳加快,不明所以時,眼前火光被他握在手心,嗞拉一聲,好似皮肉被火燙傷,眼前火光暗下去,什麽也看不見了。

“小火慢燉,有滋有味,朕又如何能放過她?”

黑暗中,傳來他低低地笑:“一個個,都逃不出朕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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