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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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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過度淪陷 6

薄景湛默不作聲地去摸病床旁邊的開關, 按了兩下後,風月枕著的那一邊緩緩升起。

他起身,抱著雙臂, 盯著風月看了好幾圈,才又張口:“你現在這個樣子, 哪都不能去。”

“這次就聽我的。”

原本一開始他想的是偷偷轉移風月整個工作室,但是現在看來, 沒有這個必要。

無論風月怎麽躲, 只要一天能在秀場上發光發熱, 薄太太就不可能輕易放過她,倒不如把所有事情都擺出來。

床上的人沒有出聲,薄景湛朝Vera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後, 主動出了病房。

只剩兩個人的空間, 薄景湛徑直走到沙發旁邊坐下,看著毫無生機的病房被兩束花點綴。

風月兩只手放在身側,擡頭看著天花板上的簡約水晶吊燈。

“風月, 你的工作室我已經全部轉到了自己手上,還是之前讓你考慮的那個問題……”

薄景湛頓了頓,完全讓她自己做決定的意思, “想不想回國發展?”

風月自嘲地笑了一聲,“我現在這樣, 哪都去不成。”

她是時尚圈的頂點沒錯,但那是曾經,沒有人會願意接受一個半殘品。

再過一段時間, 沒有露臉活動, 沒有作品, 很快就會被大眾遺忘。

薄景湛:“那想做點什麽別的,我都幫你安排。”

在今天沒見到薄景湛之前,風月憋了一肚子道別的話,但是他沒有給自己說出口的機會。

不能做模特了,薄家也不會管她,風月註定是被拋棄的結局,至於薄景湛,她不想讓這個人左右為難。

“過段時間再說吧。”風月閉上雙眼,單手攥著床單,而後又松開。

聞言,薄景湛也沒有逼迫她,輕嘆了口氣道:“那你慢慢考慮,時裝周和日後的行程問題不用擔心,我都幫你解決了。”

風月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按理來說,薄家那位怎麽可能讓他來處理這些事情,如果說薄景湛能成功轉移工作室是因為現在的風月已經造不成什麽威脅,那薄太太的處理方式也只會是火上澆油,絕對不可能給風月留什麽餘地。

“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風月摔壞的是腰,不是腦子。

病房一秒鐘恢覆寂靜,風月忽然偏過頭看向沙發,想在薄景湛哪裏問一個答案。

沈默良久,薄景湛還是妥協,點點頭說:“是。”

“一開始,我答應過顧讓要瞞著你的。”薄景湛和他的交情不深,願意答應也只是為了風月。

就他們倆當時的關系,談過合作後就不會再有別的交集。

很久沒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了,風月一時沒再接話。

“他說的很對,你不太喜歡欠別人什麽,所以什麽東西都要去交換。”薄景湛當初不告訴風月,也是不想她在脫離薄家之後再覺得欠顧讓什麽。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幫你。”

風月其實沒有太意外,只是沒想到,他兜了好大的一個圈子,只是想讓自己以後能無所顧忌的選擇真正喜歡的。

“他來找我那天帶著股份轉讓書,我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天上掉餡餅的事我其實不信,所以後來,我找人去查了家裏的竊聽器。”薄景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簽了那份合同後,我現在手裏有薄氏一半多的股份。”

其實這期間,顧讓還在陸陸續續的收購,但都轉到了薄景湛這邊。

風月壓著聲音,不確定地詢問:“所以,其實顧讓一直都知道我在騙他?”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但風月還是問出了口,明明知道自己從來沒什麽真心,他還是希望這個對他不算太好的人,能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從一開始,他就在給自己制造機會,很多次風月以為剛剛好的契機,大概都逃不脫他的過度縱容。

“阿月,其實我得知這些的時候反倒松了口氣,很久之前我就告訴過你,顧讓這個人並不簡單。”在顧讓目的不明的時候,薄景湛只會更擔心。

他這個覆雜又難猜,但他的喜歡純粹且熱烈。

是風月不需要再去試探,就明晃晃拿到她面前的。

幾年間,她聽過很多所謂的喜歡和愛意,顧讓是唯一一個在早早看透她後,用所有的力氣去悄悄給她希望的。

“其實再晚點,他就能給你安排好一切了。”薄景湛在想,顧讓給她的一定是全身而退。

但是,風月後悔了,在沒得知這些之前,她就不想再騙這個人了,甚至沒等到薄景湛。

她就一個人,用最壞的辦法啊解決了這一切。

可風月不後悔,她又慢慢合眼,喃喃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

薄景湛在這邊待了一上午,臨走的時候,把風月可能會擔心的事都安排好了。

Vera出去送過薄景湛後折回來帶了兩份午飯,風月沒什麽胃口,沒吃多少。

臨近兩點鐘,紀延深抱著一大束康乃馨來探病。

風月看著桌子上堆不下的花束,“我這是病房,又不是花房。”

紀延深笑笑,說自己明天來就不帶了。

“馬上就時裝周了,老往我這邊跑幹嘛?”風月知道,紀延深這段時間並不悠閑,他需要做很多準備。

紀延深整理著自己帶過來的花,調笑著回答她:“太久沒見了,想你。”

“少來。”風月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我這邊不缺人。”

“也請不起你這種咖位的來陪護。”

然而紀延深完全沒有能被她趕走的意思,想著反正現在風月也就是動動嘴皮子,根本拿他沒有辦法。

“我免費的。”紀延深攤攤手,拉過來一個凳子在她旁邊坐下,長腿無處安放地側在一邊。

風月本來還想說什麽,被另一邊的Vera打斷,她給紀延深倒了杯水遞過來。

懶得跟面前這個貧嘴,風月選擇隨他去。

午休時間一過,醫生來換藥,紀延深只能回避,Vera本來想陪在風月旁邊,結果也被趕出去了。

她這個人驕傲太久了,狼狽的樣子就會習慣性藏起來。

“Vera姐,坐吧。”紀延深了解風月,所以這個舉動在他意料之中。

兩個人在房門外的長椅坐下,因為這層是VIP區,平時也沒什麽人能上來,來來往往大多數是醫護人員,異國他鄉,都沒人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麽。

“Jason,明天你還是別來了。”Vera明白風月的意思,同樣的,這些年紀延深心裏在想什麽,她也看得八九不離十。

旁觀者往往感受得更清晰,紀延深不可能沒有別的心思,但是他比所有人藏得都好。

紀延深頓了頓,說了聲好。

他不主動提,Vera也就不戳穿。

幾分鐘後,醫生換好藥出來,紀延深先進了病房,Vera在外面問具體情況。

風月額角上的細汗還沒擦幹,發絲粘在臉頰一側,已經閉上了雙眼。

Vera回來得時候都輕手輕腳,紀延深擡頭小聲詢問了一句:“怎麽樣?”

進來的人搖搖頭,指指門口示意他出去說。

“風月從小就開始進行高強度訓練,腰上本來就有舊傷。”只不過是還未到時機發作,再過個三年五載,肯定會有明顯的痛感。

醫生的意思她大概也聽懂了,新傷添舊傷,風月

Vera很無奈,盡管不想承認,她還是要說:“醫生說不排除能恢覆的可能,但想要像以前一樣站在T臺上,幾乎是沒什麽希望。”

薄太太就是下了死手,她做都做了,又怎麽可能會給風月留後路。

“那恢覆的意思是?”紀延深嘆了口氣,慢慢問出口。

Vera:“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不至於一輩子都坐在輪椅上。”

這是最好的一種結果。

Vera低下頭,深吸一口氣整理好心情,好不容易扯出個笑容,“薄總那邊,你去告訴他吧。”

“這種話,真的很難再說第二遍。”

……

時裝周當天,風月讓奈奈打開了病房裏的電視機,紀延深從那天後就真的沒再來過,無非是Vera和奈奈兩邊倒,薄景湛偶爾也會來看看她。

雖然還是不能下床走動,但風月至少能活動胳膊了,可每次奈奈還是怕她牽動傷口,什麽東西都給她遞到眼前,餵到嘴邊。

紀延深發揮穩定,奈奈邊削著蘋果邊時不時打量風月的臉色。

“我真的沒事。”這些天,薄景湛讓Vera收走自己的手機,凡是能看到外界輿論的途徑,全部掐斷。

她不參加這次時裝周,也不知道外面的記者會怎麽寫,薄景湛說交給他,風月就沒再過問。

奈奈確認她是真的沒受到影響後才暗自放心,天知道最近她說話都要小心再小心。

紀延深很快就下場,風月也沒有看別人的意思,奈奈關掉電視機後,把蘋果切成小塊遞到風月嘴邊。

她沒有接,而是盯著奈奈。

“風月姐,你是哪裏不舒服嗎?”奈奈趕緊放下手裏的盤子,盯著風月左看右看的。

當事人搖搖頭,“沒有。”

“奈奈,過段時間,讓我哥把你和Vera姐調回國內工作吧。”她們兩個人都是經紀人出身,不是護工,總不能來照顧她這個以後可能站都站不起來的人。

奈奈蹭的一下起身,難得和風月頂嘴:“我不。”

風月:“你現在正是要積攢工作經驗的年紀,不能待在這裏浪費時間,回去跟Vera好好學一學怎麽當經紀人。”

照顧她這種事,花錢請別人就是了。

“可是……”

“沒有可是,”風月打斷她,在這件事上,她不會讓步,“你的合作在我手裏,這是工作上的調動。”

奈奈的話被她全部堵在口中,本想著等Vera來了能有轉機,沒成想後者直接了當地問風月:“那我們什麽時候走?”

“跟我哥去談。”風月知道Vera是明白的。

兩個人共事太久了,養成太多心領神會的默契。

Vera點點頭說了聲好,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奈奈不太明白,從病房裏出來後,她拉住了走在前面的人,“Vera姐,你就不擔心她嗎?”

“我們走了的話,她就又只是一個人了。”奈奈在風月身邊雖然不久,但從很多日常的小事就能看出來,風月不喜歡麻煩別人。

她總是一個人扛慣了,奈奈很想陪陪她。

Vera明白奈奈的意思,兩個人並排著去停車場的路上,她說:“風月這個人操心的其實很多,所以我們只有好好的……”

“她在這邊才能安心。”

……

醫院外那顆梧桐樹綠葉褪色又光禿,風月日覆一日的粘在病床上,在米蘭一待,就是三個月。

意大利的冬天,像海城那年夏天一樣,多雨,偶爾飄的幾場雪,覆蓋在對面哥特風的城堡上,畫面美得像張珍貴得郵票。

每日的夕陽紅得像是又給它加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太陽落山前,路過的游客都忍不住拿出手機來拍照記錄。

但是風月不喜歡,她沒趕上今年海城的第一場雪。

傷口已經落疤,在腰上,又深又醜的一道,曲折蜿蜒,像是烙在腰上的,風月從來不去看它。

現在除了不能走路外,風月已經能坐著輪椅出去曬太陽了,她以前沒用過這東西,現在已經發明了不用人力的遙控式,但是紀延深堅持沒給她買。

風月知道,他是怕自己偷跑出去出什麽意外。

奈奈和Vera被調去了國內工作,薄景湛二個月前安排好的,風月沒有過多詢問,她哥總能打點好一切,現在每天都是紀延深來這邊陪她。

說是工作重心都放在了這邊,後來幹脆罷工天天繞在她身邊,風月沒多問,這次也沒趕他走。

奈奈走的時候還一直哭鼻子,最後風月告訴她,如果有機會,她一定會回去。

這些天,她養成了寫信的習慣,讓紀延深偶爾空出時間去時光信箋寄,老婆婆總托紀延深捎話,問她怎麽不親自來了,風月教他搪塞,也不知道紀延深有沒有照做。

期間,孟南伊也千裏迢迢地來看過她一次,直罵薄家那位是沒有良心的王八蛋,走的時候,哭得連鼻尖都是紅的。

她沒收到過顧讓的消息,一條都沒有。

顧讓這個人,在風月所有的只言片語中,是打發時間的小興趣,海城的限定暧昧對象,她對所有過去式都沒有留戀。

不問,就不會有人主動去提。

進入寒冬,風月的腰疼得直冒冷汗,晚上加上噩夢連連,已經失眠很久了,紀延深沒什麽辦法,買了幾個熱水袋放在她被子旁邊,租下了隔壁房間,每天晚上訂好鬧鐘來給她換水。

但風月還是不間斷地做噩夢,沒有特別的原因,紀延深沒什麽辦法,找了幾個催眠的醫生,收效甚微。

直到薄景湛在家過完元旦後飛到米蘭,給風月帶了新年禮物,說是能安神的香,她才一天天有了好轉。

薄景湛蹲在風月的輪椅跟前,替她小心翼翼打開盒子,說這是一個開發商研究的半成品,市面上沒有賣的。

這個味道,和記憶裏有七八分像。

薄景湛說:“中國風的元素比較多,它的名字在瓶蓋上。”

從她能坐在輪椅上後,薄景湛每每來看她,都是單膝跪著說話的。

青白色的小瓷瓶,用塞子封口,名字是拿刀刻上去的。

長相憶,她不太明白意思,只覺得好聽。

薄景湛給她帶來了一些國內的消息,秦蘇蘇現在完全能獨當一面了,Vera和奈奈也已經開始上手新工作,孟南伊今年又接了個大設計,已經升到總監了。

都是好消息,偏偏還是沒有顧讓……

……

在米蘭過的這個新年,只有紀延深一個人,傳統節日,意大利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紀延深開車帶她去了城郊一棟別墅,那天晚上很早,他就放了煙花給她,風月被推著進了花園,默默在心裏念了一句。

新年快樂,顧讓。

在所有事情塵埃落定的那一刻,風月迎來她人生最長的一段假期,她曾經在海城想過,自己要冷靜一段時間,但現如今她已經能夠確定自己的想法了。

在所有和顧讓有聯系的瞬間裏,沒從他人口中得到蛛絲馬跡時,風月真的有些難過。

在所有的祝福當中,她總想留一個給他。

這是惦念,專屬於顧讓的。

煙花轉瞬即逝,紀延深怕她冷著,把風月推進了屋內。

意大利和海城隔著一萬多公裏的時差,孟南伊像是算準了她還沒休息,直接撥過來了視頻電話。

那邊已經快接近零點,孟南伊躺在沙發上,客廳播著春節晚會,主持人華麗的辭藻描繪著對新一年的憧憬,新年估計是回了南城,他們家住在市中心的別墅,到點是有人準時敲鐘的。

“阿月,聽得見我說話嗎!”院子裏有孩子吵鬧聲,混著鞭炮和煙火氣,孟南伊的聲音調高了幾個分貝,臉都特意湊近屏幕。

紀延深幫她拿著手機,兩個人同時出現在屏幕前面,風月笑笑,回應她說能聽到。

“什麽時候回的南城?”風月記得前幾天兩個人通電話的時候,孟南伊還說正在給新年限定款的設計圖收尾。

孟南伊:“就昨天,打算過了十五元宵再回去。”

她也算是忙完了,直接請了年假。

“你呢,在那邊待的還習慣嗎?”孟南伊問這個問題時,還簡單跟旁邊的紀延深打了個招呼。

不太習慣。

但是風月沒有這麽說,她輕聲“嗯”了一下。

“有Jason整天陪著的生活,那個女生不羨慕啊。”雖然是玩笑話,但孟南伊其實還挺希望他們倆個能有好結果的,紀延深在一定意義上,也算是對風月不離不棄了。

孟南伊說完後,還笑著嘖嘖兩聲。

風月低頭,知道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沒所謂地應道:“確實。”

紀延深的手突然一頓,差點點到通話掛斷鍵。

自從時裝周結束後,薄景湛只是對外宣稱自己去國外度假了,半句沒提退圈的事,她消失在大眾視野這麽久,以前創造的輝煌也只能留在回憶裏。

只是沒成想,紀延深也放下了手頭上全部的工作。

剛開始,他還會象征性接幾個拍攝,後來幹脆全天待在風月身邊。

風月也告訴過他,當年捧他就算是欠下了什麽恩情,這些年也早就還清了,她從來沒有怕麻煩過紀延深,無論哪一次,後者都是隨叫隨到。

但是,她並不想讓紀延深和自己一樣,失去模特這個身份。

畢竟,這真的是他唯一的夢想。

但是紀延深難得執拗,趕不走,告訴她:“我沒辦法丟下你不管。”

這麽一管,就是接近半年。

城郊的月亮好像格外明亮,風月坐在落地窗前,紀延深拿了一條白色的毛絨毯子蓋在腿上,就靜靜陪在她身邊。

月色灑下來,打在兩個人中間。

紀延深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些無可奈何,“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他一直明白的,風月總有一天會離開,紀延深從來沒覺得半年光景過得這麽快,好像和她在一起,多少時間都是不夠的。

“你也難得休息。”風月的嗓音涼涼,一直擡頭看著夜空的月亮,怎麽都不肯低下來。

紀延深在昏暗中笑笑,沒解釋。

也不能捅破了解釋。

寂靜的夜晚,紀延深聽到旁邊的人像是鼓起勇氣,在訴說離別。

良久,風月的睫毛輕顫,一字一句堅定道:“我想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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