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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過度淪陷 3
淩晨三點鐘, 滂沱大雨沖洗這個城市，綠豆版大小的水滴無情砸到窗戶上，混合著電閃雷鳴, 白色窗簾在混亂中卷著一圈又一圈。
連離開都沒有預兆，風月不帶一物的來, 到最後也只拿走了顧讓的那枚袖扣。
他送的那些禮物都堆在偌大的書房裏，風月只是看了一眼, 轉身就走。
她又騙了顧讓一次, 甚至瞞了薄景湛一行人。
Vera已經派了車停在樓下, 目的地是海城機場。
空調冷氣鋪面而來，風月身上沾了不少雨水，順著車窗看向公寓樓的方向, 滑落的雨水擋住了她大半視線。
漸行漸遠, 最後連一個輪廓都只能模糊在眼中。
半個小時的車程被無限拉長, 一切登機事宜都是Vera辦好的，奈奈這次也會陪同風月一起飛米蘭。
哪怕是半夜，機場依舊燈火通明, 幾行人推著行李箱，車輪劃過地面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
奈奈門口準備站著尋找熟悉的車牌號，旁邊放置著兩個行李箱, 在保姆車停到她眼前時，下一秒, 一把傘撐開，擋住了風月周身落下的雨水。
“風月姐，小心腳下。”四處都是積水, 奈奈的傘不停向風月這邊傾斜。
兩個人剛進入室內, 好巧不巧的, 風月收到了薄家那位的電話，她的行程永遠瞞不住。
那邊大概是清晨，風月聽見了別墅莊園的鳥叫聲，之前身處地下室，這個清亮的聲音是六點中第一道曙光，是縫隙中能感受到的溫暖。
“風月，你能主動提出先飛米蘭，我很欣慰。”薄太太的語氣一成不變，面對她的態度，從來只是上司對下屬。
風月走在奈奈前面，對那邊的人毫無感情可言，聲音涼涼道：“您教我的，凡事做完全的準備。”
“只是因為這個？”薄太太警覺反問。
“當然。”
她其實能感受得到，隨著風月這些年羽翼豐滿，她已經慢慢變得不受管控，原本這種定時炸彈，她是不會冒險埋在身邊這麽多年。
但是風月的表現太出乎意料了，在她這個年紀的薄太太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可風月還仍舊處於不可撼動的位置。
薄太太不甘心直接毀了自己多年精心描繪的作品，所以只能對風月防了又防。
“你最好不要在我這裏耍什麽小聰明。”這句話一出，算是警告。
她的語氣充滿狠厲，風月清楚薄家那位的手段，絕對不止是說說。
“風月，我能把你捧到今天的位置，就有辦法直接拉你下來。”
無關痛癢，風月應付著掛掉那邊的電話，機場外的雨已經停了，風月握著手機進入貴賓區。
後面趕來的Vera也沒問風月突然決定飛米蘭的原因，她總有自己的理由。
登機號在語音裏循環播報，好聽的女聲回蕩在整個機場，很快就輪到了她們。
直達米蘭的十一個小時，她不知道要離開這座城市多久。
從黑不見光到穿梭在雲層中，她在接近半天的光陰裏，為自己和顧讓制造了六小時時差。
米蘭的夏天沒什麽雨，風月每年都趕上了艷陽高照。
乘務人員遞過來的飛機餐很難吃，燕麥幹澀又難以下咽，風月只嘗了一勺又默默放下。
大概是因為沒吃東西，奈奈隨身帶的暈機貼派上了用場，他小心翼翼地幫風月貼在耳後，在後半程起了些作用。
米蘭依舊多是現代風建築，房型的設計感強烈，處處透漏著奢華。
Vera長期跟著風月飛來飛去，多數國家的語言都在掌握範疇內，商務車內，她用流利的意大利語和酒店前臺周旋。
風月閉著雙眼休息，對於這種下飛機又轉車的經歷，她習慣卻也吃不消。
落地後第一次打開手機，本來系統定位的海城天氣也換成了米蘭市區。
智能化的時代，就是會強行加深你離開的證據，模糊曾經存在的痕跡。
幾條微信消息彈出來，孟南伊告訴她，說是風月在機場被偷拍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顧讓的消息欄空空蕩蕩，右下角還停留在那晚八點鐘。
所有的一切，沒什麽特別的，不過是風月又一次離開不同的地方。
她把手機丟給奈奈保管，只有Vera的聲音還在耳邊時不時響起。
對於風月這種擁有國際知名度的模特，酒店預留的都是常住房間，這些早在一個月前，Vera已經跟這邊打過招呼了。
每逢時裝周，她都住在同一家酒店，今年也許是換了老板，大廳進行翻新，比起之前的貴氣，多了幾分簡約。
Vera和前臺溝通後拿到房卡，還沒走到電梯口，就碰到了熟人。
Zella穿著運動裝，看見風月後，她第一時間摘下了藍牙耳機。
她那雙眼睛真的很勾人，哪怕沒有妝品的裝飾，依舊靈動有神。
“風月小姐。”有些時日沒見，她依舊清冷孤傲。
早就該想到的，現在同是一個公司的藝人，住在同一家的概率很大，更何況當年這邊的酒店也是薄太太一手安排的。
“上次在海城，你的表現很好。”不過是前輩的客套，風月現在只想脫身回房間倒時差。
但是Zella不是很領情，她的目光堅定且並不把風月放在眼裏，“我這次會更好。”
“我進步的空間很大。”
言下之意，風月已經停駐不前，在現在的高度待了太久。
風月笑笑，“那你加油。”
在對峙上，往往情緒沒什麽起伏的人就占據了上分，不在乎永遠都是贏面。
看她怒火累積，弱點就暴露無遺。
沒有多待的意思，風月從Zella的身邊繞過去，但是後者很顯然不太滿意風月每次的態度。
說不出來的感覺，在Zella看來，她像是不怕，又更像是不在乎。
“你真的喜歡這份工作嗎？”Zella突然在她身後出聲，分貝不大，剛好是四個人能聽清楚的程度。
風月的腳步一頓，朝Vera使了個眼色，她會意後帶著奈奈先進了電梯。
只剩兩個人的電梯間，風月並不著急開口，她靠在瓷磚堆壘的墻面上，神情懶散地抱著雙臂。
“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站在時裝周的秀場上，能被薄老師選中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說是沒把風月放在眼裏，其實大部分原因來自羨慕和嫉妒。
風月在十幾歲就被薄太太捧成了超模，這是無數女孩羨慕不來的。
“之前，我甚至沒有資源，投出的簡歷都像石沈大海。”
“可是你得到的這麽容易，卻還不珍惜。”Zella進了薄氏的工作室後，正趕上風月休假，她不懂為什麽在時裝周這個節骨眼，風月作為正當紅，會選擇浪費時間。
而此時，她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辯駁。
“說完了？”風月擡眸，她並不想和Zella討論這個問題。
休假也好，早早成為超模也好，這都是她的私事，風月不想，也沒有義務去跟Zella解釋這個。
至於薄家那位告訴了她什麽，風月也沒興趣知道。
說來說去，她不想浪費時間。
“你也說了，那是你的夢想。”風月眼睛裏沒什麽情緒，“如果可以，你來體驗一下我的人生。”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這麽看來，Zella並不明白。
此話一出，風月眼前的人明顯楞了楞，安靜的空間裏，Zella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這是什麽意思？”她皺著眉，立馬反問。
“字面意思。”風月沒所謂地聳聳肩，隨即去按電梯的上升鍵。
Zella還想說什麽，張張口沒出聲就被風月打斷，她用手擋著自動門，偏頭只留了個側臉給身後的人。
“既然這是你喜歡的，就盡管來搶。”
……
幾分鐘後，風月獨自回到房間，看得出，在他們來之前，這個房間經歷了大掃除。
剛才的小插曲被風月拋到腦後，她的身體剛沾上床，門外就響起一陣敲門聲，無奈下，風月拖著疲憊的身子去開門。
Vera拿著幾份合同，全是近期的雜志拍攝。
風月強撐著精神翻了兩頁，而後又丟回她手裏，迷糊地躺到床上。
“時間你定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她隨手扯過旁邊疊好的被子，只蓋了上半身。
Vera在房間裏滯留了一小會，最後幫她把被子整理好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風月睡了很久，噩夢連連，在每次換新環境後，她總需要幾天時間認床。
只有搬去顧讓家那次，當晚大概是太累了，她睡得很沈。
醒來是清晨五點鐘，風月地額角冒了一層層薄汗，簡單去洗手間清醒過後，她拿起手機，大概幾小時前，薄景湛給她發了條消息。
薄景湛】：你已經去米蘭了？
風月臉上還掛著水珠，順著她精致高挺的鼻尖滴到室內的鵝黃色毛絨地毯上，她濕潤的指尖在屏幕上敲著。
風月】：嗯，已經到了。
本以為這個時間薄景湛應該在吃飯應酬，結果消息剛發出去，那邊就緊接著給了回覆。
薄景湛】：臨時決定的？
風月】：對，有些事要處理。
薄景湛】：你和顧讓說過了嗎？
算是說過嗎？
風月也拿不準，她握著手機的動作一瞬間僵著，她的離開更像是不辭而別。
這就意味著，他連過問的權力都沒有。
風月】：我們兩個的關系，其實沒有說清楚得必要。
提到顧讓，風月心裏總會升起一陣矛盾，但現如今確實需要薄景湛為自己辦一些事，如果沒有這條消息，風月也會主動去聯系薄景湛。
風月】：哥，我需要還顧讓一筆錢，卡號和密碼一會發給你，走我的私賬。
風月】：你幫我轉交吧。
本來這件事應該Vera來辦，但就現在看來，這不過是順手。
薄景湛】：你覺得顧讓會要？
薄景湛大概能明白，顧讓不缺錢，也從來不圖除了風月以外的任何東西。
風月】:你先聽我說完。
風月還沒敲完字，薄景湛的電話接聽界面就彈出來，風月沒有猶豫，接聽得幹脆。
“風月，在開口讓我辦事之前，你先給我一句明白話，到底想幹什麽？”薄景湛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她這次不是只瞞了顧讓，還有他。
“哥，你別急。”風月很平靜，像是已經思考很久後才邁出的一步，怎麽都拽不回來。
薄景湛最後還是妥協，靜等她把所有話說完。
“國內的工作室是我個人名下的，時裝周之後，你去找顧讓，告訴他秦蘇蘇手裏有至少百分之五的國際的代言，我想他作為一個商人應該不會拒絕。”
“奈奈的合同都是單獨簽的，到時候讓她回國給秦蘇蘇做助理，至於Vera姐，她的合同也快到期限了，捧紅過我的金牌經紀人，到哪裏都不會吃虧。”
頓了頓，風月又補充道：“至於那些錢，他會收的。”
他們說好的，顧讓不會食言。
在很久以前，風月就把這些算好了。
盡管結果已經太過明顯，薄景湛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那你呢？”
因為他，風月為秦蘇蘇考慮，後面又安排了自己的助理經紀人。
“哥，其實你也明白的，還有一個能讓我解脫的辦法。”不需要太多言語，風月說出來的時候，薄景湛就懂了。
風月輕笑了一聲，完全沒有猶豫的意思，“說到底，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
至少，和顧讓無關。
“只要我以後都不可能再做模特了，也就自由了。”風月曾經也無數次想過這個辦法，但自私的內心作祟，她沒有舍得對自己下手。
昨天對Zella說的話，並不是假的，但不得不承認，風月確實抱著激怒她的想法。
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的剛剛好。
薄景湛在那邊久久沒出聲，他很了解風月，正因為這樣，對於當下她做的這個決定，很讓人不懷疑。
“風月，我想要一句實話，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有點喜歡顧讓？”記得很久之前，她還能調笑著回答這個問題。
說她喜歡的人太多，顧讓不是第一個，也沒可能成為最後一個。
現在，她開口說：“我不知道。”
風月沒有長久喜歡過什麽人，對於愛情，也從來沒期待，以至於在薄景湛問出這句話後，她沒有確切的答案。
她常年身處紙醉金迷的時尚圈，快餐式的愛情就像刊登的八卦頭條，大家都沒什麽真感情，所有真誠的東西，都沒有人教給她。
“但是我很確定，自己不想騙他了。”
那份合同她毀了，就是變相逃避，風月對顧讓還是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和薄家作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這些年被困著出不來，由此可見，薄氏的家底太殷實了。
時至今日，風月並不想讓他卷進來。
“可是他要的是薄氏。”薄景湛知道顧讓不會主動坦白自己的真正目的，他不過是想再確定一下風月的想法。
薄景湛既然答應過顧讓，那就不會輕易說出口。
“但至少，他很坦白。”就算是有別的目的，他從一開始就和自己不太一樣。
那邊的人頓了頓，“他……”
而後，還是沒說出口。
還沒完全升起的太陽透過薄薄的紗簾照進房間裏，淡黃色的光影帶著一絲暖意，充溢在整個客廳。
薄景湛讓風月等他忙完這邊的事，然後啟程親自去米蘭一次，她沒作聲，心知肚明薄景湛來了也是於事無補。
“好。”她笑著答應，只是想讓那邊的人放心。
歷盡了薄景湛的再三囑咐，風月才掛掉電話，把房間裏的窗簾都拉開後，風月站在陽臺前，看著已經懸掛在天邊的太陽。
相隔千萬裏，只有這溫暖的光是來源於同一個艷陽。
風月離開後，就再也沒收到顧讓的消息，她說讓他等等自己，顧讓答應了。
半小時後，Vera算準了時間端來早餐，沒什麽花樣百出的食物，黑咖啡配燕麥。
風月沒有動，把東西推到一邊，叫住了準備離開的Vera。
“怎麽了？”她以為風月是有什麽住不習慣的地方，手已經握上門把手了又縮回。
風月拍了兩下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Vera過去坐。
“想說什麽？”Vera邊走過來邊問，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風月。
風月的指尖停在咖啡杯壁上，一下一下有規律輕點著，熱氣飄到她的手背上，泛起了一層霧氣。
“幫我去聯系幾家薄氏經常合作的娛樂報社，就說米蘭時裝周後，我要退圈，而且這個消息只賣給他一個人。”風月沈著氣，安排著一切。
Vera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後直接起身，椅子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內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瘋了嗎？”
風月沒回答，Vera在一邊直搖頭。
“風月，你不明白嗎，除非你這個人再也爬不上T臺了，否則是根本不可能退圈的。”Vera怎麽都沒想到，她今天說的事會是這個。
真的是每個字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一直到走不動那天直接退圈才是薄太太給她的選擇，可是風月天生逆鱗，那就只有一個結果。
永訣後患，她這輩子與秀場再沒有緣分，薄家那位會把風月這個人，從上到下毀個幹凈。
Vera以為她只是一時腦熱，收斂了脾氣後，認真勸道：“阿月，我知道你這些年很辛苦，我們肯定還有別的辦法。”
“不用了，”風月接受她的好意，“我都明白的。”
作者有話說：
下面基本都是女主視角，在米蘭期間具體的男主視角，完結後我會在番外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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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離開都沒有預兆，風月不帶一物的來, 到最後也只拿走了顧讓的那枚袖扣。
他送的那些禮物都堆在偌大的書房裏，風月只是看了一眼, 轉身就走。
她又騙了顧讓一次, 甚至瞞了薄景湛一行人。
Vera已經派了車停在樓下, 目的地是海城機場。
空調冷氣鋪面而來，風月身上沾了不少雨水，順著車窗看向公寓樓的方向, 滑落的雨水擋住了她大半視線。
漸行漸遠, 最後連一個輪廓都只能模糊在眼中。
半個小時的車程被無限拉長, 一切登機事宜都是Vera辦好的，奈奈這次也會陪同風月一起飛米蘭。
哪怕是半夜，機場依舊燈火通明, 幾行人推著行李箱，車輪劃過地面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
奈奈門口準備站著尋找熟悉的車牌號，旁邊放置著兩個行李箱, 在保姆車停到她眼前時，下一秒, 一把傘撐開，擋住了風月周身落下的雨水。
“風月姐，小心腳下。”四處都是積水, 奈奈的傘不停向風月這邊傾斜。
兩個人剛進入室內, 好巧不巧的, 風月收到了薄家那位的電話，她的行程永遠瞞不住。
那邊大概是清晨，風月聽見了別墅莊園的鳥叫聲，之前身處地下室，這個清亮的聲音是六點中第一道曙光，是縫隙中能感受到的溫暖。
“風月，你能主動提出先飛米蘭，我很欣慰。”薄太太的語氣一成不變，面對她的態度，從來只是上司對下屬。
風月走在奈奈前面，對那邊的人毫無感情可言，聲音涼涼道：“您教我的，凡事做完全的準備。”
“只是因為這個？”薄太太警覺反問。
“當然。”
她其實能感受得到，隨著風月這些年羽翼豐滿，她已經慢慢變得不受管控，原本這種定時炸彈，她是不會冒險埋在身邊這麽多年。
但是風月的表現太出乎意料了，在她這個年紀的薄太太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可風月還仍舊處於不可撼動的位置。
薄太太不甘心直接毀了自己多年精心描繪的作品，所以只能對風月防了又防。
“你最好不要在我這裏耍什麽小聰明。”這句話一出，算是警告。
她的語氣充滿狠厲，風月清楚薄家那位的手段，絕對不止是說說。
“風月，我能把你捧到今天的位置，就有辦法直接拉你下來。”
無關痛癢，風月應付著掛掉那邊的電話，機場外的雨已經停了，風月握著手機進入貴賓區。
後面趕來的Vera也沒問風月突然決定飛米蘭的原因，她總有自己的理由。
登機號在語音裏循環播報，好聽的女聲回蕩在整個機場，很快就輪到了她們。
直達米蘭的十一個小時，她不知道要離開這座城市多久。
從黑不見光到穿梭在雲層中，她在接近半天的光陰裏，為自己和顧讓制造了六小時時差。
米蘭的夏天沒什麽雨，風月每年都趕上了艷陽高照。
乘務人員遞過來的飛機餐很難吃，燕麥幹澀又難以下咽，風月只嘗了一勺又默默放下。
大概是因為沒吃東西，奈奈隨身帶的暈機貼派上了用場，他小心翼翼地幫風月貼在耳後，在後半程起了些作用。
米蘭依舊多是現代風建築，房型的設計感強烈，處處透漏著奢華。
Vera長期跟著風月飛來飛去，多數國家的語言都在掌握範疇內，商務車內，她用流利的意大利語和酒店前臺周旋。
風月閉著雙眼休息，對於這種下飛機又轉車的經歷，她習慣卻也吃不消。
落地後第一次打開手機，本來系統定位的海城天氣也換成了米蘭市區。
智能化的時代，就是會強行加深你離開的證據，模糊曾經存在的痕跡。
幾條微信消息彈出來，孟南伊告訴她，說是風月在機場被偷拍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顧讓的消息欄空空蕩蕩，右下角還停留在那晚八點鐘。
所有的一切，沒什麽特別的，不過是風月又一次離開不同的地方。
她把手機丟給奈奈保管，只有Vera的聲音還在耳邊時不時響起。
對於風月這種擁有國際知名度的模特，酒店預留的都是常住房間，這些早在一個月前，Vera已經跟這邊打過招呼了。
每逢時裝周，她都住在同一家酒店，今年也許是換了老板，大廳進行翻新，比起之前的貴氣，多了幾分簡約。
Vera和前臺溝通後拿到房卡，還沒走到電梯口，就碰到了熟人。
Zella穿著運動裝，看見風月後，她第一時間摘下了藍牙耳機。
她那雙眼睛真的很勾人，哪怕沒有妝品的裝飾，依舊靈動有神。
“風月小姐。”有些時日沒見，她依舊清冷孤傲。
早就該想到的，現在同是一個公司的藝人，住在同一家的概率很大，更何況當年這邊的酒店也是薄太太一手安排的。
“上次在海城，你的表現很好。”不過是前輩的客套，風月現在只想脫身回房間倒時差。
但是Zella不是很領情，她的目光堅定且並不把風月放在眼裏，“我這次會更好。”
“我進步的空間很大。”
言下之意，風月已經停駐不前，在現在的高度待了太久。
風月笑笑，“那你加油。”
在對峙上，往往情緒沒什麽起伏的人就占據了上分，不在乎永遠都是贏面。
看她怒火累積，弱點就暴露無遺。
沒有多待的意思，風月從Zella的身邊繞過去，但是後者很顯然不太滿意風月每次的態度。
說不出來的感覺，在Zella看來，她像是不怕，又更像是不在乎。
“你真的喜歡這份工作嗎？”Zella突然在她身後出聲，分貝不大，剛好是四個人能聽清楚的程度。
風月的腳步一頓，朝Vera使了個眼色，她會意後帶著奈奈先進了電梯。
只剩兩個人的電梯間，風月並不著急開口，她靠在瓷磚堆壘的墻面上，神情懶散地抱著雙臂。
“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站在時裝周的秀場上，能被薄老師選中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說是沒把風月放在眼裏，其實大部分原因來自羨慕和嫉妒。
風月在十幾歲就被薄太太捧成了超模，這是無數女孩羨慕不來的。
“之前，我甚至沒有資源，投出的簡歷都像石沈大海。”
“可是你得到的這麽容易，卻還不珍惜。”Zella進了薄氏的工作室後，正趕上風月休假，她不懂為什麽在時裝周這個節骨眼，風月作為正當紅，會選擇浪費時間。
而此時，她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辯駁。
“說完了？”風月擡眸，她並不想和Zella討論這個問題。
休假也好，早早成為超模也好，這都是她的私事，風月不想，也沒有義務去跟Zella解釋這個。
至於薄家那位告訴了她什麽，風月也沒興趣知道。
說來說去，她不想浪費時間。
“你也說了，那是你的夢想。”風月眼睛裏沒什麽情緒，“如果可以，你來體驗一下我的人生。”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這麽看來，Zella並不明白。
此話一出，風月眼前的人明顯楞了楞，安靜的空間裏，Zella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這是什麽意思？”她皺著眉，立馬反問。
“字面意思。”風月沒所謂地聳聳肩，隨即去按電梯的上升鍵。
Zella還想說什麽，張張口沒出聲就被風月打斷，她用手擋著自動門，偏頭只留了個側臉給身後的人。
“既然這是你喜歡的，就盡管來搶。”
……
幾分鐘後，風月獨自回到房間，看得出，在他們來之前，這個房間經歷了大掃除。
剛才的小插曲被風月拋到腦後，她的身體剛沾上床，門外就響起一陣敲門聲，無奈下，風月拖著疲憊的身子去開門。
Vera拿著幾份合同，全是近期的雜志拍攝。
風月強撐著精神翻了兩頁，而後又丟回她手裏，迷糊地躺到床上。
“時間你定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她隨手扯過旁邊疊好的被子，只蓋了上半身。
Vera在房間裏滯留了一小會，最後幫她把被子整理好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風月睡了很久，噩夢連連，在每次換新環境後，她總需要幾天時間認床。
只有搬去顧讓家那次，當晚大概是太累了，她睡得很沈。
醒來是清晨五點鐘，風月地額角冒了一層層薄汗，簡單去洗手間清醒過後，她拿起手機，大概幾小時前，薄景湛給她發了條消息。
薄景湛】：你已經去米蘭了？
風月臉上還掛著水珠，順著她精致高挺的鼻尖滴到室內的鵝黃色毛絨地毯上，她濕潤的指尖在屏幕上敲著。
風月】：嗯，已經到了。
本以為這個時間薄景湛應該在吃飯應酬，結果消息剛發出去，那邊就緊接著給了回覆。
薄景湛】：臨時決定的？
風月】：對，有些事要處理。
薄景湛】：你和顧讓說過了嗎？
算是說過嗎？
風月也拿不準，她握著手機的動作一瞬間僵著，她的離開更像是不辭而別。
這就意味著，他連過問的權力都沒有。
風月】：我們兩個的關系，其實沒有說清楚得必要。
提到顧讓，風月心裏總會升起一陣矛盾，但現如今確實需要薄景湛為自己辦一些事，如果沒有這條消息，風月也會主動去聯系薄景湛。
風月】：哥，我需要還顧讓一筆錢，卡號和密碼一會發給你，走我的私賬。
風月】：你幫我轉交吧。
本來這件事應該Vera來辦，但就現在看來，這不過是順手。
薄景湛】：你覺得顧讓會要？
薄景湛大概能明白，顧讓不缺錢，也從來不圖除了風月以外的任何東西。
風月】:你先聽我說完。
風月還沒敲完字，薄景湛的電話接聽界面就彈出來，風月沒有猶豫，接聽得幹脆。
“風月，在開口讓我辦事之前，你先給我一句明白話，到底想幹什麽？”薄景湛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她這次不是只瞞了顧讓，還有他。
“哥，你別急。”風月很平靜，像是已經思考很久後才邁出的一步，怎麽都拽不回來。
薄景湛最後還是妥協，靜等她把所有話說完。
“國內的工作室是我個人名下的，時裝周之後，你去找顧讓，告訴他秦蘇蘇手裏有至少百分之五的國際的代言，我想他作為一個商人應該不會拒絕。”
“奈奈的合同都是單獨簽的，到時候讓她回國給秦蘇蘇做助理，至於Vera姐，她的合同也快到期限了，捧紅過我的金牌經紀人，到哪裏都不會吃虧。”
頓了頓，風月又補充道：“至於那些錢，他會收的。”
他們說好的，顧讓不會食言。
在很久以前，風月就把這些算好了。
盡管結果已經太過明顯，薄景湛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那你呢？”
因為他，風月為秦蘇蘇考慮，後面又安排了自己的助理經紀人。
“哥，其實你也明白的，還有一個能讓我解脫的辦法。”不需要太多言語，風月說出來的時候，薄景湛就懂了。
風月輕笑了一聲，完全沒有猶豫的意思，“說到底，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
至少，和顧讓無關。
“只要我以後都不可能再做模特了，也就自由了。”風月曾經也無數次想過這個辦法，但自私的內心作祟，她沒有舍得對自己下手。
昨天對Zella說的話，並不是假的，但不得不承認，風月確實抱著激怒她的想法。
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的剛剛好。
薄景湛在那邊久久沒出聲，他很了解風月，正因為這樣，對於當下她做的這個決定，很讓人不懷疑。
“風月，我想要一句實話，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有點喜歡顧讓？”記得很久之前，她還能調笑著回答這個問題。
說她喜歡的人太多，顧讓不是第一個，也沒可能成為最後一個。
現在，她開口說：“我不知道。”
風月沒有長久喜歡過什麽人，對於愛情，也從來沒期待，以至於在薄景湛問出這句話後，她沒有確切的答案。
她常年身處紙醉金迷的時尚圈，快餐式的愛情就像刊登的八卦頭條，大家都沒什麽真感情，所有真誠的東西，都沒有人教給她。
“但是我很確定，自己不想騙他了。”
那份合同她毀了，就是變相逃避，風月對顧讓還是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和薄家作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這些年被困著出不來，由此可見，薄氏的家底太殷實了。
時至今日，風月並不想讓他卷進來。
“可是他要的是薄氏。”薄景湛知道顧讓不會主動坦白自己的真正目的，他不過是想再確定一下風月的想法。
薄景湛既然答應過顧讓，那就不會輕易說出口。
“但至少，他很坦白。”就算是有別的目的，他從一開始就和自己不太一樣。
那邊的人頓了頓，“他……”
而後，還是沒說出口。
還沒完全升起的太陽透過薄薄的紗簾照進房間裏，淡黃色的光影帶著一絲暖意，充溢在整個客廳。
薄景湛讓風月等他忙完這邊的事，然後啟程親自去米蘭一次，她沒作聲，心知肚明薄景湛來了也是於事無補。
“好。”她笑著答應，只是想讓那邊的人放心。
歷盡了薄景湛的再三囑咐，風月才掛掉電話，把房間裏的窗簾都拉開後，風月站在陽臺前，看著已經懸掛在天邊的太陽。
相隔千萬裏，只有這溫暖的光是來源於同一個艷陽。
風月離開後，就再也沒收到顧讓的消息，她說讓他等等自己，顧讓答應了。
半小時後，Vera算準了時間端來早餐，沒什麽花樣百出的食物，黑咖啡配燕麥。
風月沒有動，把東西推到一邊，叫住了準備離開的Vera。
“怎麽了？”她以為風月是有什麽住不習慣的地方，手已經握上門把手了又縮回。
風月拍了兩下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Vera過去坐。
“想說什麽？”Vera邊走過來邊問，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風月。
風月的指尖停在咖啡杯壁上，一下一下有規律輕點著，熱氣飄到她的手背上，泛起了一層霧氣。
“幫我去聯系幾家薄氏經常合作的娛樂報社，就說米蘭時裝周後，我要退圈，而且這個消息只賣給他一個人。”風月沈著氣，安排著一切。
Vera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後直接起身，椅子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內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瘋了嗎？”
風月沒回答，Vera在一邊直搖頭。
“風月，你不明白嗎，除非你這個人再也爬不上T臺了，否則是根本不可能退圈的。”Vera怎麽都沒想到，她今天說的事會是這個。
真的是每個字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一直到走不動那天直接退圈才是薄太太給她的選擇，可是風月天生逆鱗，那就只有一個結果。
永訣後患，她這輩子與秀場再沒有緣分，薄家那位會把風月這個人，從上到下毀個幹凈。
Vera以為她只是一時腦熱，收斂了脾氣後，認真勸道：“阿月，我知道你這些年很辛苦，我們肯定還有別的辦法。”
“不用了，”風月接受她的好意，“我都明白的。”
作者有話說：
下面基本都是女主視角，在米蘭期間具體的男主視角，完結後我會在番外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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