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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後。
寧遲非去科研中心做定期檢查。
周璟消失得突然, 漢斯教授抓著頭頂在辦公室納悶好久，滿懷歉意地說：“我這個外甥有點三分鐘熱度，如果你想繼續實驗的話, 我給你換一個邏格斯吧。”
管洋拿著寧遲非的數據皺眉頭，50個對照組, 就屬周璟和寧遲非這組進展最好。
上次例會, 研究員們很樂觀地預測, 這次可能會有突破。
總之，整個實驗組都對寧遲非表達了抱歉和遺憾。
寧遲非心知這不是他們的錯。
如果不是他刺激了周璟, 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從小到大, 他都沒做過故意刺激別人的事, 更別說是對一看就不能輕易刺激的人。
“實驗停止的這段時間，你的身體還沒有出現問題，時間長了就不好說了。”漢斯教授再次試探，“我們給你找新人怎麽樣。”
實驗的數據沒法用了。
按照設定，沒有中途換人的選項。
算是實驗出現了意外的補償。
之前保持了和邏格斯的高頻率接觸, 要一下子斷掉對身體不好，換個邏格斯接觸, 慢慢減少見面次數就能恢覆實驗前的狀況。
“謝謝您的好意。”寧遲非說, “過了這個暑假我就升四年級了，暑假期間也臨時決定回家，正好也不方便參加實驗了。”
漢斯教授和管洋對視，面露難色。
最終, 漢斯教授選擇尊重寧遲非的意願, “那好吧, 你有情況就聯系我。”
寧遲非：“好。”
辦完中止實驗的手續，寧遲非離開實驗中心時見到了呂明瑞。
和他一樣, 呂明瑞的邏格斯也出了變故，但呂明瑞辦的是轉接新邏格斯的手續。
呂明瑞的情況比他覆雜些，被綁架期間，多次吃了刺猬頭給的食物，接下來要在觀察室做恢覆治療。
“我聽說周璟退學了。”呂明瑞說。
劉教官和新生們沒有人感到意外，他們從來沒感受到周璟對軍校生活的喜愛，平時周璟也只是按最低標準完成任務，心思明顯不在課業和訓練上。
亞利的入校考核難度不低，考進來的人都珍惜機會，周璟算是個例。
寧遲非對周璟考亞利的原因心知肚明。
回憶起來，對亞利這個赫威爾一手建造的學校，周璟或許還有因為恨屋及烏的成分。
呂明瑞謝了給他辦手續的事務，拿著契約書送寧遲非。
“入學考試那天，周璟對我說，他知道你把他當成工具人，但他不在意。我還以為他能堅持久一些呢。”
這話讓寧遲非想到了周璟來宿舍安慰他的那天。
也是說過同樣的話。
寧遲非：“不會有人一直無條件對另一個人好。”
呂明瑞的腳步停下來，他看著寧遲非，說不出此刻的感受，只覺得寧遲非的語氣沒有平時那般淡然。
“你好好養病。”寧遲非說，“我先走了。”
呂明瑞還算幸運，趕上快放暑假，有兩個月的時間用來覆健，開學也不會耽誤了。
……
出了科研中心，寧遲非的手放在了單肩包上。
裏面放著周書影的手記。
周璟離開的一周，寧遲非在等消息，也漸漸確定，這本手記是周璟留給他的。
原是是周璟給袁家的“補償”，因為沒明言的緣由，東西落在了他手裏。
寧遲非邁開腳步走向回宿舍的路，他今天要收拾回家的東西。
關於周璟沒拿走手記的原因，寧遲非考慮過。
袁驍來到城東區看了權聞仲的演講，還當場控制住了局勢，是早就知道了權聞仲會被刺殺。
眼看著權聞仲差點遇刺，卻沒有提早阻止。
說明袁家用得上權聞仲，但又想給權聞仲一點警告。
城東區在十四區裏絕不算條件好的，袁家做到這個地方，看的是權聞仲在城東區聚集起了相當一部分味失癥患者。
說患者們是社會中的弱勢，但他們又足足占了三成人口。
聽說袁上將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在元帥府任職，三女兒軍校畢業後選擇了經商，這家人不會錯過三成人口的大買賣。
這情況是寧遲非在權聞仲遇刺後知道的，周璟必然更早知道。
寧遲非在宿舍收拾東西，把手記放回行李箱中。
或許……
周璟是看到了他患病的遭遇，把手記的歸屬權給了他。
這份責任沈甸甸的，他要替所有的患者尋找一個真正值得托付的人。雖說味失癥的問題亟待解決，卻不能著急決定手記的歸屬。
寧遲非心裏有兩個備選。
漢斯教授和權聞仲。
他對這兩人也各有不放心的地方。
漢斯教授無疑最能做出成果，但寧遲非看不出他和袁家的關系。權聞仲，寧遲非不懷疑他的立場，只是權聞仲的權力只在城東區，朝不保夕。
思來想去，寧遲非覺得自己還需要時間。
如果手記交錯了人，那還不如從此爛在自己手裏。
……
……
寧遲非放假回家那天，薛浩南說也要回去一趟，一早來宿舍樓接他。
兩人的家很近，就隔著兩條街。
寧遲非長大的十幾年，城東區的條件比好了許多，如果沒有味覺失憶癥，或許會比現在還好。
車停下後，薛浩南去後備箱取行李，說起周璟的事，“那天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不怪你。”寧遲非很快說。
決定試探周璟的是他，薛浩南那天也是被動的。
寧遲非趕在薛浩南動手前拎起了行李箱，“你的傷怎麽樣了。”
薛浩南也快要回戊鎏區去了。
袁驍走的那天，薛浩南就該走了，是請了假。
寧遲非不知道薛浩南具體在袁家做什麽，但傷了手臂，多半會影響工作。
薛浩南沒有著急回家，而是買了些禮品，說很久沒見過寧遲非的父母了，想過來探望。
寧欣跑到門口迎接寧遲非，看到薛浩南叫了聲小南哥哥，接過了零食禮包和裙子。
飯桌上，寧父寧母問起薛浩南的情況，薛浩南言辭間一一回答，對於不該透露的也是半個字都沒提。
離開家鄉幾年，早就不是當年話都說不利索的靦腆男孩子了。
寧母：“遲非，你也要多向浩南學習啊。”
寧遲非：“當然。”
夾了菜的薛浩南看他，似乎是有話要說。
吃完飯，寧遲非送薛浩南回家，晚上的街道沒什麽人，路燈灑落的光照亮了周邊商鋪的牌子。
這次薛浩南回來，請假的理由是安置父母。薛浩南在靠近區中心的地方給二老買了套新房，還解決了弟妹結婚的事。
實際上薛浩南性格內向，在戊鎏區工作有了社交面具，回歸到生活中，仍是做事充滿了謹慎和隱忍。
所以寧遲非才驚訝薛浩南會幫他調查周書影。
拋開幼年相識的情分，寧遲非光是最近的幾件事，對薛浩南都是感激的。
人送到樓門口，寧遲非開口道：“你今天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薛浩南顯然是有話想說的，但又選擇了不說。
寧遲非發問時，薛浩南已經走到了樓梯口，胡同樓沒有電梯，上去半條臺階就是一樓住戶的門。
薛浩南沒想到是他先開口，回過頭來，自然垂落在褲縫間的手攥了攥。
“叔叔阿姨還不知道你病了吧。”薛浩南猶豫了一下，“如果你不方便離開城東區，過幾年我會回來。”
寧遲非一時間沒消化對方的意思。
薛浩南又說：“我可以照顧你和欣欣。”
樓道的聲控燈因為很久沒有人說話暗了下去，因為是夜晚，就更安靜了。
兩道高高瘦瘦的身影矗立。
直到寧遲非再次開口：“什麽時候的事。”
薛浩南：“什麽。”
寧遲非：“你喜歡我，是什麽時候的事。”
沒有這些日子不尋常的表現，寧遲非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但端倪有了，他也不會裝作不知道。
薛浩南稍微低下了頭，又擡起來，回憶說：“大概是上高中的時候吧。其實我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我還以為，一輩子都沒機會說了。”
寧遲非：“為什麽現在又想說了。”
薛浩南沈默了很久。
寧遲非其實知道答案，他也絲毫不懷疑，如果沒有兩件事發生，薛浩南會把對他喜歡隱瞞一輩子。
第一件事，是薛浩南發現他可以接受同性，第二件事，是發現他得了味失癥。
就像對待一件任務，沒有一定的把握，薛浩南不會出手。
尤其是他得了味覺失憶癥，讓薛浩南看到了機會。
所以才會說願意照顧他和欣欣。
見寧遲非許久不說話，薛浩南下了臺階走回他面前，“你知道的，咱們區給味失癥的福利政策不知道能堅持到哪天。如果你想好好發展，你的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邏格斯。”
寧遲非安靜地聽竹馬說下去。
薛浩南嘆了口氣，“只要你出去看看，不用說戊鎏區，就算是鹿牧區，沒有足夠厚實的家底和背景，你的生活只會越來越糟糕，你所有的錢都會進了邏格斯的口袋。我知道你能吃苦，你的父母和妹妹呢，不管他們了嗎。”
寧遲非：“你的意思是……”
薛浩南：“我、不會要你的錢。”
寧遲非沒有再問下去，竹馬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但他很清醒。
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像是被交易的商品，薛浩南說話時聲音在發抖，顯然是害怕他拒絕，能把心意埋那麽久，也有恐懼失敗的成分。
但薛浩南現在有底氣了，兩人在身份上已然天壤之別，薛浩南自認為有資格提條件了。
剛才對他說的話，就像在說：我知道你“值錢”，但你也只有我一個靠譜的買主了。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選擇的空間嗎。
薛浩南當然不會直說，字裏行間都是暗示。
薛浩南：“我也早就告訴過你，周璟是靠不住的，你看他，說走就走了。他可能對你好過，但他絕對不是長情的人，如果他不喜歡你了，離開你，他也不會愧疚的。”
“好了。”寧遲非打斷了他的話，淡淡說，“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薛浩南：“我希望你好好考慮。我會等你。”
“我會的。”
寧遲非只留下了禮貌的回應。
……
……
寧遲非回去的路上加快了腳步。
薛浩南的話沒說錯。
對周璟，他也一早就預感到了今天的結局。
周璟熱切的時候，他也沒給過周璟回應，更多的是在潑冷水。
不是他冷漠，是他覺得，早晚要失去的東西，尤其是感情，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存在。
寧遲非覺得自己有點失策了。
存在過的東西，不會因為他沒有回應過消失在記憶裏。
但周璟選擇了離開，他也不會回頭。
……
……
快要到家的時候，寧遲非的通訊器響了。
是學校的通知。
亞利的教務以新校長的名義給他發了一封郵件。
郵件名是：【關於“戊鎏區”的推免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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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璟消失得突然, 漢斯教授抓著頭頂在辦公室納悶好久，滿懷歉意地說：“我這個外甥有點三分鐘熱度，如果你想繼續實驗的話, 我給你換一個邏格斯吧。”
管洋拿著寧遲非的數據皺眉頭，50個對照組, 就屬周璟和寧遲非這組進展最好。
上次例會, 研究員們很樂觀地預測, 這次可能會有突破。
總之，整個實驗組都對寧遲非表達了抱歉和遺憾。
寧遲非心知這不是他們的錯。
如果不是他刺激了周璟, 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從小到大, 他都沒做過故意刺激別人的事, 更別說是對一看就不能輕易刺激的人。
“實驗停止的這段時間，你的身體還沒有出現問題，時間長了就不好說了。”漢斯教授再次試探，“我們給你找新人怎麽樣。”
實驗的數據沒法用了。
按照設定，沒有中途換人的選項。
算是實驗出現了意外的補償。
之前保持了和邏格斯的高頻率接觸, 要一下子斷掉對身體不好，換個邏格斯接觸, 慢慢減少見面次數就能恢覆實驗前的狀況。
“謝謝您的好意。”寧遲非說, “過了這個暑假我就升四年級了，暑假期間也臨時決定回家，正好也不方便參加實驗了。”
漢斯教授和管洋對視，面露難色。
最終, 漢斯教授選擇尊重寧遲非的意願, “那好吧, 你有情況就聯系我。”
寧遲非：“好。”
辦完中止實驗的手續，寧遲非離開實驗中心時見到了呂明瑞。
和他一樣, 呂明瑞的邏格斯也出了變故，但呂明瑞辦的是轉接新邏格斯的手續。
呂明瑞的情況比他覆雜些，被綁架期間，多次吃了刺猬頭給的食物，接下來要在觀察室做恢覆治療。
“我聽說周璟退學了。”呂明瑞說。
劉教官和新生們沒有人感到意外，他們從來沒感受到周璟對軍校生活的喜愛，平時周璟也只是按最低標準完成任務，心思明顯不在課業和訓練上。
亞利的入校考核難度不低，考進來的人都珍惜機會，周璟算是個例。
寧遲非對周璟考亞利的原因心知肚明。
回憶起來，對亞利這個赫威爾一手建造的學校，周璟或許還有因為恨屋及烏的成分。
呂明瑞謝了給他辦手續的事務，拿著契約書送寧遲非。
“入學考試那天，周璟對我說，他知道你把他當成工具人，但他不在意。我還以為他能堅持久一些呢。”
這話讓寧遲非想到了周璟來宿舍安慰他的那天。
也是說過同樣的話。
寧遲非：“不會有人一直無條件對另一個人好。”
呂明瑞的腳步停下來，他看著寧遲非，說不出此刻的感受，只覺得寧遲非的語氣沒有平時那般淡然。
“你好好養病。”寧遲非說，“我先走了。”
呂明瑞還算幸運，趕上快放暑假，有兩個月的時間用來覆健，開學也不會耽誤了。
……
出了科研中心，寧遲非的手放在了單肩包上。
裏面放著周書影的手記。
周璟離開的一周，寧遲非在等消息，也漸漸確定，這本手記是周璟留給他的。
原是是周璟給袁家的“補償”，因為沒明言的緣由，東西落在了他手裏。
寧遲非邁開腳步走向回宿舍的路，他今天要收拾回家的東西。
關於周璟沒拿走手記的原因，寧遲非考慮過。
袁驍來到城東區看了權聞仲的演講，還當場控制住了局勢，是早就知道了權聞仲會被刺殺。
眼看著權聞仲差點遇刺，卻沒有提早阻止。
說明袁家用得上權聞仲，但又想給權聞仲一點警告。
城東區在十四區裏絕不算條件好的，袁家做到這個地方，看的是權聞仲在城東區聚集起了相當一部分味失癥患者。
說患者們是社會中的弱勢，但他們又足足占了三成人口。
聽說袁上將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在元帥府任職，三女兒軍校畢業後選擇了經商，這家人不會錯過三成人口的大買賣。
這情況是寧遲非在權聞仲遇刺後知道的，周璟必然更早知道。
寧遲非在宿舍收拾東西，把手記放回行李箱中。
或許……
周璟是看到了他患病的遭遇，把手記的歸屬權給了他。
這份責任沈甸甸的，他要替所有的患者尋找一個真正值得托付的人。雖說味失癥的問題亟待解決，卻不能著急決定手記的歸屬。
寧遲非心裏有兩個備選。
漢斯教授和權聞仲。
他對這兩人也各有不放心的地方。
漢斯教授無疑最能做出成果，但寧遲非看不出他和袁家的關系。權聞仲，寧遲非不懷疑他的立場，只是權聞仲的權力只在城東區，朝不保夕。
思來想去，寧遲非覺得自己還需要時間。
如果手記交錯了人，那還不如從此爛在自己手裏。
……
……
寧遲非放假回家那天，薛浩南說也要回去一趟，一早來宿舍樓接他。
兩人的家很近，就隔著兩條街。
寧遲非長大的十幾年，城東區的條件比好了許多，如果沒有味覺失憶癥，或許會比現在還好。
車停下後，薛浩南去後備箱取行李，說起周璟的事，“那天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不怪你。”寧遲非很快說。
決定試探周璟的是他，薛浩南那天也是被動的。
寧遲非趕在薛浩南動手前拎起了行李箱，“你的傷怎麽樣了。”
薛浩南也快要回戊鎏區去了。
袁驍走的那天，薛浩南就該走了，是請了假。
寧遲非不知道薛浩南具體在袁家做什麽，但傷了手臂，多半會影響工作。
薛浩南沒有著急回家，而是買了些禮品，說很久沒見過寧遲非的父母了，想過來探望。
寧欣跑到門口迎接寧遲非，看到薛浩南叫了聲小南哥哥，接過了零食禮包和裙子。
飯桌上，寧父寧母問起薛浩南的情況，薛浩南言辭間一一回答，對於不該透露的也是半個字都沒提。
離開家鄉幾年，早就不是當年話都說不利索的靦腆男孩子了。
寧母：“遲非，你也要多向浩南學習啊。”
寧遲非：“當然。”
夾了菜的薛浩南看他，似乎是有話要說。
吃完飯，寧遲非送薛浩南回家，晚上的街道沒什麽人，路燈灑落的光照亮了周邊商鋪的牌子。
這次薛浩南回來，請假的理由是安置父母。薛浩南在靠近區中心的地方給二老買了套新房，還解決了弟妹結婚的事。
實際上薛浩南性格內向，在戊鎏區工作有了社交面具，回歸到生活中，仍是做事充滿了謹慎和隱忍。
所以寧遲非才驚訝薛浩南會幫他調查周書影。
拋開幼年相識的情分，寧遲非光是最近的幾件事，對薛浩南都是感激的。
人送到樓門口，寧遲非開口道：“你今天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薛浩南顯然是有話想說的，但又選擇了不說。
寧遲非發問時，薛浩南已經走到了樓梯口，胡同樓沒有電梯，上去半條臺階就是一樓住戶的門。
薛浩南沒想到是他先開口，回過頭來，自然垂落在褲縫間的手攥了攥。
“叔叔阿姨還不知道你病了吧。”薛浩南猶豫了一下，“如果你不方便離開城東區，過幾年我會回來。”
寧遲非一時間沒消化對方的意思。
薛浩南又說：“我可以照顧你和欣欣。”
樓道的聲控燈因為很久沒有人說話暗了下去，因為是夜晚，就更安靜了。
兩道高高瘦瘦的身影矗立。
直到寧遲非再次開口：“什麽時候的事。”
薛浩南：“什麽。”
寧遲非：“你喜歡我，是什麽時候的事。”
沒有這些日子不尋常的表現，寧遲非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但端倪有了，他也不會裝作不知道。
薛浩南稍微低下了頭，又擡起來，回憶說：“大概是上高中的時候吧。其實我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我還以為，一輩子都沒機會說了。”
寧遲非：“為什麽現在又想說了。”
薛浩南沈默了很久。
寧遲非其實知道答案，他也絲毫不懷疑，如果沒有兩件事發生，薛浩南會把對他喜歡隱瞞一輩子。
第一件事，是薛浩南發現他可以接受同性，第二件事，是發現他得了味失癥。
就像對待一件任務，沒有一定的把握，薛浩南不會出手。
尤其是他得了味覺失憶癥，讓薛浩南看到了機會。
所以才會說願意照顧他和欣欣。
見寧遲非許久不說話，薛浩南下了臺階走回他面前，“你知道的，咱們區給味失癥的福利政策不知道能堅持到哪天。如果你想好好發展，你的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邏格斯。”
寧遲非安靜地聽竹馬說下去。
薛浩南嘆了口氣，“只要你出去看看，不用說戊鎏區，就算是鹿牧區，沒有足夠厚實的家底和背景，你的生活只會越來越糟糕，你所有的錢都會進了邏格斯的口袋。我知道你能吃苦，你的父母和妹妹呢，不管他們了嗎。”
寧遲非：“你的意思是……”
薛浩南：“我、不會要你的錢。”
寧遲非沒有再問下去，竹馬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但他很清醒。
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像是被交易的商品，薛浩南說話時聲音在發抖，顯然是害怕他拒絕，能把心意埋那麽久，也有恐懼失敗的成分。
但薛浩南現在有底氣了，兩人在身份上已然天壤之別，薛浩南自認為有資格提條件了。
剛才對他說的話，就像在說：我知道你“值錢”，但你也只有我一個靠譜的買主了。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選擇的空間嗎。
薛浩南當然不會直說，字裏行間都是暗示。
薛浩南：“我也早就告訴過你，周璟是靠不住的，你看他，說走就走了。他可能對你好過，但他絕對不是長情的人，如果他不喜歡你了，離開你，他也不會愧疚的。”
“好了。”寧遲非打斷了他的話，淡淡說，“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薛浩南：“我希望你好好考慮。我會等你。”
“我會的。”
寧遲非只留下了禮貌的回應。
……
……
寧遲非回去的路上加快了腳步。
薛浩南的話沒說錯。
對周璟，他也一早就預感到了今天的結局。
周璟熱切的時候，他也沒給過周璟回應，更多的是在潑冷水。
不是他冷漠，是他覺得，早晚要失去的東西，尤其是感情，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存在。
寧遲非覺得自己有點失策了。
存在過的東西，不會因為他沒有回應過消失在記憶裏。
但周璟選擇了離開，他也不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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