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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體形相差並不多, 如果寧遲非沒有得病,周璟還要再花一番功夫才能把人制住。

一只手是不成的。

棉花糖前端的竹簽被周璟插在了磚縫裏。

寧遲非緊貼著墻壁,對方不肯松手, 摩擦間後背傳來陣陣疼痛。

周璟:“你怎麽還生氣了?”

“這是符合你預想的‘進度’嗎?”

寧遲非適時提問。

對於邏格斯掌控味失癥患者的能力,周璟藏得太深了。如果不是他要冒險去接觸其他邏格斯, 周璟要到什麽時候才把今天這一出拿出來?

寧遲非:“你又何止隱藏了自己的本事?”

周璟只是垂眼看著他。

寧遲非:“梁程岳和張平一起來到斐洛鎮, 這麽重要的情況你現在才說?”

他看向自己的手腕, 它正被周璟握著,力道又加重了些。

周璟:“我不是城東區的居民, 沒有義務當這個好人哦。”

寧遲非:“真的是這樣嗎?”

七區也叫戊鎏區, 元帥府總部所在地, 政客雲集,是真正意義上的水深火熱之地。

寧遲非看到過周璟的履歷,的確是這個區的人。但監護人寫的是漢斯教授的名字。漢斯教授,也是戊鎏區的人。

這似乎意味著周璟在母親去世後一直跟在舅舅身邊。

可寧遲非覺得舅甥兩人對彼此的生活習慣並不是特別熟悉。

起碼周璟對漢斯教授並不坦誠。

或許是性格使然,恐怕沒有對誰坦誠過。

哪怕是對他。

寧遲非大膽說出了他的猜想,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需要得到一個答案。

“梁程岳被抓, 其實不是你想看到的對嗎?”

拿住了對方的把柄卻沒有行動, 也太沈得住氣了。周璟對梁程岳的敵意也不是一兩天了,照周璟的脾氣,如果沒有利益牽扯,電話早就打到派出所了。

只有一個解釋, 這是權衡過利弊的結果。

可梁程岳又能給周璟帶來什麽呢。

寧遲非擡眼, 他竟然從周璟的眼眸裏看到一抹覆雜的色彩。

似乎是有點期待的。

寧遲非:“難道和你來亞利的目的有關嗎。梁程岳的存在, 對你來說是達到目的不可少的——”

“好啦。”

周璟用近乎撒嬌的語氣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再不吃的話, 棉花糖就要落灰了。”

從被推擠在墻上開始,寧遲非就沒停止過掙脫。

他們用十分正常的語氣說著話,力量的對抗如同暗潮洶湧,一觸即發。

寧遲非手臂的力量完全發揮不出來,否則他早就給這小子一拳了。

胃部灼燒,饑餓感已經都到了快要占據意識的程度。

比集市那天來得還要猛烈。

寧遲非此刻的狀態不足以讓他分析周璟為什麽好好的就失控了。

答案其實很明顯。

梁程岳也好,佟姐也好,都會讓他遇到危險。

周璟現在做的,就是在告訴他後果。

饑餓感還在以突破極限的速度加劇,手臂和小腿如同灌了酸奶般用不上力氣。雖然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但寧遲非真心覺得,這才是他之前需要的體驗。

不是循序漸進的,是讓他一開始就看到探到邏格斯掌控力的深淺。

周璟之前一定是計劃著慢慢來的。

在他以為差不多能抗住的時候繼續加碼。

狡猾的小子……

周璟也沒想到寧遲非能撐那麽久,他也感覺到了寧遲非的試探,虧寧遲非在這個節骨眼上還能趁機試探他。

可周璟這次脾氣上來了,就算暴露再多,也非要把人壓制住不可。

如同天平的兩端。

一個在加碼,另一個也跟著加。

大有讓天平崩壞也不願低頭認輸的架勢。

幾分鐘後。

寧遲非的力量慢慢小下去。

“你知道城東區是最後的樂園嗎?”周璟空出一只手撕了一塊棉花糖,擠壓到他嘴邊。

粉粉的像雲朵,透明色的冰糖粒還摻雜在蛛絲般的綿軟中。

寧遲非胸腔中的心臟跟著劇烈跳動起來。

他的五臟六腑都被調動了。

除了眼前的東西,他無法再把意識放到任何地方,哪怕是周璟的臉,也變得模糊斑駁。

“在其他區,很多味失癥患者都‘自殺’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周璟看著張開嘴的他,緩緩說:“如果它有劇毒,也是你自己願意吃進去的吧。”

瞬間,寧遲非的嘴唇停在了周璟手邊。

“好了,沒有毒,真的。”

周璟當著他的面把那截棉花糖塞進了嘴裏。

這東西根本嚼不到,入口即化,成了甜滋滋的糖水。

心臟劇烈的跳動聲讓寧遲非有點耳鳴,他知道這小子惦記他挺長時間了,那天中午,還想過偷親他。

周璟的手松開了他的手腕,看到他的手臂頹然落下來,像看著已經關在籠子裏的獵物似的,用一種充滿掌控欲的目光看向他。

那只手驟然扼住了他的下半張臉,斷指的手套貼住了的口鼻,周璟慢慢湊過來,在他耳邊說:“學長你是故意的嗎?你知道我不想讓你遇到危險吧?也知道我會怎麽對你吧?如果你想吃東西了,也不用激怒我的……”

寧遲非擡手想打,他的拳頭綿軟無力,被周璟抓住放在胸口。

周璟很遺憾地從寧遲非的目光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看來不只是寧遲非在激怒他。

他也在激怒寧遲非。

大腦中的刺激卻是前所未有的,周璟腦海裏閃過一個由衷的聲音:好爽。

巷道很窄,最多夠四個成年人並行而過。

不知所以的路人們走過時,暫時被擋住的光亮會讓巷道陷入黑暗,然後又隨著人走過去,光亮再次掃過他們的臉側。

寧遲非想起他小時候和妹妹去樹林裏,見過伯勞鳥。

伯勞的外形很好看,符合人類看鳥的美學,以至於他和妹妹看到伯勞把獵到的螞蚱、老鼠、亦或是同類的身體刺破掛在樹枝上時,有一種背後發涼的反差感。

獵物的身體會被伯勞用嘴撕扯成一片一片,剩餘的殘害以扭曲的模樣掛在樹上風幹。

就如同此刻被一條條撕下的棉花糖。

寧遲非回過神是因為他的嘴唇被咬痛了,上一刻還是相接的狀態,他的嘴裏都是充分調動人類身體快樂的甜味。

唯獨是糖,周璟好像很執著於用這種方式分享。

周璟咬著他的下唇拉扯,唇齒間似乎是抱怨了他的不專心,可他的耳朵暫時罷工了,聽得不是那麽真切。

起初他的身體還是抵在墻上的,被眼前的人擠住,嘴唇也完全被占據。

在味失癥患者和邏格斯的關系中,明明是前者在向後者索取,可現在這瘋狂的模樣,倒像是他要被對方吃掉了一樣。

寧遲非皺起眉頭。

“很疼嗎?”周璟輕輕啄了他一口,“我不咬你了。”

接著又去摸插在墻上的竹簽。

它已經光禿禿的了。

棉花糖自然是不像薄荷糖那種硬糖耐吃的。

其實棉花糖不小,量大管飽。

周璟有點詫異地看著竹簽,似乎在回憶它是怎麽那麽快吃完的。

期間,寧遲非的饑餓感也在退去,他逐漸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周璟枉自失神,又猝不及防把他拉到懷裏,兩條有力的手臂束縛住了他的後背和腰畔,然後和他四目相對,繼續吻向了他。

沒有任何東西作為媒介了。

嘴裏還有那縷甜味留下的回甘,也在嘴唇緊密貼在一起後退去了。

寧遲非擡起手推了一下對方的胸口。

沒推動。

再一用力,猛地把人推開了。

他擦了下發紅的嘴唇,瞪了周璟一眼。

周璟等著被他瞪,可能還以為會被罵被打,但絲毫沒有波動,一副隨便你怎麽樣的架勢。

寧遲非沒有繼續動手,他只身向巷道外走去。

走了幾步,說:“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沒有回頭去看周璟,也猜不到此刻周璟的神色。

是什麽都好吧。

他不想花精力消化情緒了。

……

……

科研中心。

辦公室的漢斯教授看著派出所的委托。

別的區還沒出現邏格斯引誘患者警員放掉自己的案例。

漢斯教授看了幾遍監控,加上過去的研究經驗,他斷定,被抓的邏格斯們都是在飯點前動手的。

能成為警員的味失癥患者在其他區幾乎沒有了,他們可以說是患者中身體素質和意志很強的一批了,還是輕易被迷惑了神志。

差一點就鬧出自相殘殺的大事了。

城東區對患者的優越政策早就讓外面不滿了,如今大選在即,更是時局最敏感的時候。

資料堆疊在桌上。

李警官他們的意思是,希望他能解決這一層隱患。

辦法倒是有,那就是找到靠譜的邏格斯定期去給得病的警員餵食物。

只要不遇到過於強大的邏格斯,警員們就能正常執行任務。

問題是,找到靠譜的邏格斯太難了。

但凡找到的人動一點歪心思,就是難以承擔的責任和後果。

想到這裏,漢斯教授擡起脖子活動了一下發酸的頸椎,正想去倒杯咖啡繼續熬著,忽然身體陷在對面皮椅裏的外甥,嚇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周璟一只手杵著下巴,臉色陰沈。

漢斯教授:“?”

周璟:“舅舅。為什麽他在答應李警官的時候,絲毫沒想到可以求我幫忙?”

“我就那麽不值得信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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