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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遲非從小到大遇到的麻煩事不少,就算再棘手的問題,心態也能保持平和。

今天這一幕在眼前,寧遲非多少有點感覺最近氣運不好了。

兩個惡劣程度半斤八兩的邏格斯中午剛騷擾過他,一小時不到,他就成了這倆人的監考。

周璟還故意從他身邊走過,冷不丁小聲說:“看在我和你的關系的份上,要多向著我一點呦。”

寧遲非身形不動,“不許和考官說話。”

再鬧就給你判個違規,兩輪直接出局算了——他沒說出口,要是說了,平白又要惹來更多的對話。

閆主任早上沒把周璟怎麽樣,肚皮被人拿槍指了,一看周璟就上火。

不能再惹出事來了。

哨聲響起。

寧遲非舉起旗子,“3分鐘,現在計時開始。”

強烈的聚光燈從高高的天花板垂下,將焦點聚集在了環形場地,地面覆蓋著柔軟的藍色墊子,周圍沒有護欄。

周璟低身,兩手放在膝蓋上,緩緩擡起眼。

這一輪他沒有留手,一把鉗制住住梁程岳踢過來的腿,腳下一掃。

梁程岳踩在地上的那只腳踝一震,他彎起手肘向周璟的下巴撞去,周璟擡手接過那只拳頭,用力向後一擰——

那一瞬間,梁程岳咬牙沒出聲,冷汗爬上後背,緊緊皺起了眉頭。

“你——”

梁程岳感覺這人的功夫有點邪門。

還不待把話說出來,臉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他想掙紮。

手臂被鉗制著完全動不了。

“你就這點水平嗎?”周璟笑岑岑的,沈浸在雄競的亢奮中,“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出現在寧遲非面前。”

梁程岳的視線裏,周璟還是一副我很尊重對手的正經神色,接著,他偏過去的頭又被打向了另一側。

“——!!”

登時,梁程岳就嘗到了嘴裏的血腥。

……

旁邊的幾組都打得難舍難分,只有這邊異常安靜。

寧遲非手中計算分數的筆沒有停,卻不自覺分出些精力去觀察周璟。

不是看周璟怎麽對付梁程岳。

他的視線裏,梁程岳已經成了一個被動挨打的包袱。

旁邊的人根本看不出來這邊的情況,自然也不會知道兩個考生正帶著情緒找機會報覆對方。

但梁程岳承受的,絕對超出了閆主任規定的程度。

寧遲非感覺周璟是練過的。

只是,周璟會的肯定不是軍校常規的近身戰鬥術和自衛術。

因為它沒有成規的套路,有點潑皮,但又不是真正的地痞流浪的打法。

上次在科研中心的休息室,他打出的那拳被周璟拖住後拉,他也隨即失去了平衡。

這件事,一直讓寧遲非惦記著。

他想起一年級剛接觸格鬥術時教官說過的話。

形成了體系的格鬥術學起來會很有效果,但被研究得多了,很多套路也會容易被看破。因此,很多軍官家庭已經有了自己聘用的團隊去研究和發明適配個人的格鬥術。

梁程岳砰的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才剛翻過身,就被踢中腰部摔翻了回去。

按照規定,寧遲非該叫停了。

梁程岳的狀態很不對勁,看上去沒什麽皮肉傷,但倒在地上就不自覺蜷縮起來,一看就是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寧遲非想接著觀察一會兒,但作為考官的責任讓他開了口:“現在開始計時,十秒鐘,站不來的話就出局。”

“十、九、八、七……”

周璟緩緩走近,在梁程岳身邊蹲下身,眼底含著一抹狠勁,猶嫌不足。

梁程岳中途想站起來,他雖然對直來直去的打打殺殺沒興趣,但骨子裏仍有作為準軍校生的傲氣。

過去都是自己三兩下解決掉別人,今天遇見更狠的,心裏更是恨得想殺人。

可是,渾身的關節都疼得在尖叫似的,他的四肢在不受控制地打顫。

“三、二、一。”

寧遲非數到零,和許彥打了聲招呼,去找閆主任了。

不用問,他也知道梁程岳肯定站不起來了。

考試進行到了後半段,梁程岳在上一輪表現不錯,名次後退,卻沒有到出局的地步。

現場圍了好幾個醫務室的醫生,趙醫生今天請假出去了,其他人寧遲非也不熟,只見他們檢查了一番,也沒在違規部位看到傷痕。

閆主任問:“怎麽樣?”

“讓他去休息吧。”校醫說,“對打的時間長了,出現身體的疼痛是正常的。不會有生命危險。”

梁程岳如果不是顧念著自己的形象,就要破口罵人。

輕描淡寫幾句話,死當然是死不了,可他受的罪卻沒有一個人能懂。

寧遲非全程沒說一句話。

他對梁程岳中午堵住他給能量棒的行為沒有半分好感。不過,在這個場子裏,他的確是能懂梁程岳的人。

梁程岳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瞇起眼,看到周璟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就站在那一群關心他的人當中,那表情的反差格外鮮明。

耳邊,還回響著周璟中途和他說的話:那是我的人,別再讓我看到你接近他。

擔架很快擡過來了。

周璟還殷勤地讓開了路,面露憂色。

路過的校醫助手見了,心裏不由得一軟,“別擔心,他沒事,這是正常的較量,你不用承擔責任的。”

周璟乖巧點了點頭。

校醫助手走了,還回頭看了眼,心忖:多好的孩子啊。

寧遲非:“……”

以他看,梁程岳傷到這種程度,就算成功錄取,開學的課程和訓練也要耽誤些日子了。

……

一天下來,體能考試完畢。

長官們都走了。

寧遲非搬完器材,拿了拖把清理場館的地板。

考生們累了整整一天,拖著軟踏踏的身體往場館外走,只有周璟拉著呂明瑞和薛涵留下來幫忙。

許彥拄著笤帚,“這一屆總歸有幾個長了眼力勁兒的小崽子,不錯。”

呂明瑞本來就想留下,就是不太好意思開口要掃除工具,倒是薛涵惦記著出去吃頓好的,被拉過來幹活。

不過,被學長們誇讚了以後,薛涵還想著,周璟這人怪好的。

博名聲這種好事還拉著自己,不愧是一起聽墻角的交情。

直到薛涵看到周璟拿了笤帚去黏寧遲非,一趟下來也沒幹多少,熱情讚美同級的心終於是死了。

……

……

招生活動分走了學校的一些精力,加上亞利要把軍事訓練團的項目做大,今年的招生比往屆多了不少。

寧遲非下了晚課回宿舍,他住的是兩人間,曾經有個舍友,後來退團轉回原來的專業了,旁邊的床位就空了下來。

洗漱時,寧遲非不免又想到了中午的事。

牙刷擠上牙膏,他看向鏡子。

當一件事註定要發生時,人總是會格外在意時間。

他也相信,周璟是故意“預告”了今晚要來,卻不把具體的時間地點一起說了,為的就是讓這件事占據他的註意力。

寧遲非已經盡量不去想這件事了。

他上晚課的時候還完美完成了教官布置的課題,花了一張思慮細致的地下網道圖。

食堂、階梯教室,自習室。

周璟都沒有來。

寧遲非低下頭擦臉時感覺到一陣饑餓,他晚飯沒怎麽吃。

隨著味覺的再次衰退,他感到饑餓的時間變長了,真等到食物在嘴邊,又提不起任何興趣。

如果味失癥患者都是這樣的情況,那邏格斯哪裏是救星,分明就是這個奇妙的世界憑空孕育出的統治者。

味失癥患者的人數還在增加,比邏格斯增長的速度快太多了。

這樣下去,被掌控、奴役只是早晚的事。

一想到這件事,那個人的臉又浮現在了腦海中。

寧遲非慢慢從水池直起身體,他的兩只手還在把一條用久了的白色毛巾蓋在臉上。

等到他拿下毛巾,桌臺上的通訊器突然響了。

嗡……

【周璟:睡了嗎?我來了!】

寧遲非:“……”

看了眼欠揍的幾個字,懶得理。

第一反應是,他的聯系方式是什麽時候暴露的。

監考人員的名單在場館裏公開過,應該就是那時候被看到的。

嗡……

【周璟:放我進來,不然我一直站在陽臺外面會被人看到的哦】

寧遲非出了洗漱間徑直向陽臺走去,落地窗他上了鎖,平時除了晾衣服幾乎不怎麽打開,屋內換氣都是開小窗。

此刻,周璟就站在窗外。

身形影影綽綽。

夜裏天涼,在玻璃上起了一層水霧。

寧遲非就站在和周璟僅隔一扇落地窗的地方。

因為那層水霧,他只能看到肩寬腿長的輪廓,這副身材相當好看,甚至不用看清人的樣子,他就能知道是誰。

這要是冬天就好了。

非把人關在外面凍幾個小時不可。

夏天蚊蟲多,他住三樓,那些容易被風吹走的小蟲子也上不來。

周璟向來表面客氣,刀子全在話裏。

寧遲非可不想被兩邊的隔壁看到一個準學弟在大晚上來鉆他的宿舍,這事傳出去,還指不定要傳出什麽幺蛾子。

但寧遲非從不表現出著急。

所幸,他年長些,周璟性子比他急,小事上耐心也少得可憐。

這回周璟沒再用通訊器給他發消息,而是就著玻璃上的水霧緩緩用手指勾勒出一個大大的心形。

一氣呵成,中途半點不帶停的。

寧遲非擰起眉頭。

夏天的空調房溫度低,水汽在玻璃外側形成了厚厚的一層,他在屋裏還只能看著對方作妖。

周璟也不急,又開始寫字。

在寧遲非的視線裏,它們都是正的,擺明是寫給他一個人看的。

【對不起,我來晚了】

接著,又寫道:【你是不是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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