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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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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徐清婉依舊沈沈地昏睡著,沒有要醒的意思。

裴夙抱劍倚在窗邊,從窗口滲進來的涼風吹的燭火搖擺不停,明暗交錯的燭影落在他硬朗的側臉上,像是一座無人供奉的邪神,只看一眼,就令人心生畏懼。

那雙黑眸無光,似乎正盯著房間裏的某一點放空,紀清羽有意緩和氣氛,卻抵不住這位師弟少言寡語的沈悶性子。

夜深闌幹,燭火漸漸黯淡下來,房間裏終於還是無可避免地陷入一片沈寂之中。

無聲的沈寂如同潮水般緩緩地翻湧淹沒了裴夙,紛紛擾擾的思緒攪在其中,像團浸透了水的線團,沈重黏膩地將一道人影裹在中間。

他手指摩挲,無意中碰到了早上放在袖子的母鐲,被荊棘劃得鮮血淋漓的手腕忽然浮現在腦中。

他猛地支起身,沈聲道:“師兄見諒,師尊的傷口還沒換藥,我去送藥,去去就來。”

師叔也受了傷,他竟然把這事都忘了!

“無妨無妨,”紀清羽連忙應聲,還好心地安慰了句,“師叔修為深厚,裴師弟不必太過於掛心。”

裴夙黑眸沈沈,略一頷首,腳步飛快地奔向二樓的房間。

房間裏沒點燭火,他記得師尊已經休息了一整天,眼下應該還不到入睡的時辰。

“師尊,師尊。”

他端著傷藥布條,在門口敲了半晌,始終不見有人應答,一股莫名的擔憂登時從心底竄起。

再也顧不上禮節,裴夙一把推開門,房間裏漆黑一片,借著廊外的光,他看的清清楚楚,人不在房裏!

“那位客官真是自己出去的,沒有旁的人同他一起。”

店小二雖然抖成一團,但目光穩定不游移,不像是說假話的樣子。

裴夙緩緩將陰沈的視線從店小二身上移開,從懷裏掏出一點碎銀扔過去,“等人回來了,通報一聲。”

店小二接下銀子,連聲直道謝。

裴夙走到客棧門前空曠的街道上,兩邊望了望,幾點燈籠昏黃的亮著,長街漸漸遠去,沒入暗沈沈的夜色之中。

他對著夜色沈聲道:“去找師尊,跟著點。”

“不要跟太近,他會發現。”

“屬下謹記。”

一條拇指粗細的小黑蛇突然從他懷中露出頭來,沿著長腿飛快的游下來,轉眼間就消失在了街口。

長京蛇信吞吐,沿街游弋了不遠,便從空氣中嗅出了那股子獨特的柳葉香,追著就向城外游弋而去。

城門百十米外是片茂密的林子,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夜風吹過帶起樹葉簌簌地響,連半聲蟲鳴也沒有。

楚霜衣踏著泥濘的小路,走了好一陣兒,那只冰涼的小手忽地揪著他的衣領,輕輕地拉了一下。

“仙尊,就是這裏了。”

女孩不說話,楚霜衣也知道到地方了。

腳下的地面持續地震動著,不停發出悶響,像是重物被強行拖拽的聲音。

聲音停滯片刻,驀地,一柄千斤重的狼牙錘裹挾著冷風直奔楚霜衣面門而來。

他腳尖掠地,一個閃身,如同破空之箭般向後掠去數十步。

狼牙錘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它尾端連著的鐵鏈慣性甩出,距離楚霜衣鼻尖僅有分毫之際,鐵鏈總算甩到了盡頭。

被人猛地的一拉,嗖的一聲,迅速蕩了回去。

這一甩一拉之際,鐵鏈飛蕩帶起一陣冷風,從額頭割下,眼前的鮫紗自當中斷成了兩截,輕飄飄地垂落在泥濘中。

眼前一涼,純粹的黑瞳暴露在空氣中,楚霜衣側過臉,眉尾一挑,周身散發著凜冽的寒氣,顯然有些怒了,“這就是魔族的待客之道?”

“什麽客不客的?”

月光下,一道纖細伶仃的人影輕靈地落在狼牙巨錘的長柄尖上,長長的鐵鏈在她手裏掄的虎虎生風。

“方才還沒打完,再來!”

看來,這就是剛剛引開“紀清羽”的魔族了。

“紀清羽”本是他以靈力化成,又沒輔之靈器,魔族能看出來也是必然。

沈重的鐵鏈再度襲來,楚霜衣眉頭微皺,閃身一躲,又聽得另一道陰柔的男聲從林子中傳來。

“碧葉,別胡鬧。”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奇異花香,熏的人喘不過氣來,一個書生裝扮的男子搖著扇子緩緩從林子走出。

這人的臉色在月光下出奇的灰白,身形枯瘦,眉心籠罩著一層濃濃的病氣,好像隨時都會駕鶴西去一樣。

碧葉聽到他的聲音動作一滯,手裏緊緊抓著鐵鏈,躍躍欲試,似乎還想再甩上一錘。

書生也看出了她的意圖,慘白的臉上頃刻間殺機一閃,暗含威脅地斜睨了她一眼,似是警告。

碧葉雖然心有不甘,但並沒有造次,不情不願地從狼牙錘上跳下來,手裏的鏈子把整個巨錘拉扯的一歪,“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碧葉在魔域待久了,不懂得禮數。”書生陰惴惴一笑,抱拳俯身行了個禮,拉長了聲調,緩緩道:“仙尊莫怪。”

“禮數?”楚霜衣冷嗤一聲,長長的手指快如閃電般捏上懷中小女孩的後頸,註入靈力,猛地一擊!

頃刻間,原本還活生生的小女孩連一聲嗚咽也沒來得及的發出,頓時被一陣黑霧席卷包裹,露出了原形。

楚霜衣兩指夾著那枯幹的花莖,手腕靈巧一轉,花枝便如同小劍般嵌入了樹幹。

他面色一沈,下了最後通牒:“說,引本尊深夜來此,究竟所為何事?”

書生看向那支枯幹的花枝,眼睛陰毒地瞇了瞇,轉眼又擠出了個浮於皮肉的笑,客客氣氣道:“我等前來並無惡意,只是按小殿下的吩咐,來給仙尊送樣東西。”

東西?莫非是冰鋒珠?

此前聽那小姑娘的話,心胸非同尋常魔族,似乎並不認同駿骨強奪冰鋒珠的做法。

如此說來,若是她從中掉包,留下冰鋒珠也不是沒有可能。

“什麽東西?”

楚霜衣負手而立,夜風吹的衣袍輕輕浮動,像一道單薄的劍刃。

書生從袖中掏出一個貴重的木盒,走上前幾步,停在楚霜衣不遠處,雙手恭敬地奉上盒子,“小殿下不方便抽身,特令我等將此物送與仙尊。”

“小殿下說,盒子的東西,仙尊不必推推脫,經手之後,自然知曉它的用處。”

楚霜衣愈發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測,現下有用的,多半就是冰鋒珠了。

那位小殿下,並不像什麽壞人。

他探手一抓,木盒便飛落到他掌心,打開來摸了摸,粗糲不平的表面摸起來不像是冰鋒珠,倒像是……海螺。

海螺?

楚霜衣腦中靈光一現,忽然想起,原書中提過裴夙成為魔尊後,舊傷難愈,傷患每每發作時,就是靠著魔族秘寶才得以熬過那些鉆心蝕骨之痛。

書中描寫那所謂的魔族秘寶,外表雪白粗糲,天生神器,源自沈水淵中。

沒成想,這麽珍貴的法寶,竟然是只海螺!

楚霜衣收回紛亂的思緒,回過神,卻發現方才還在不遠處的兩魔沒了蹤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跑的到快。”他合上木盒,喃喃自語道。

低矮的草叢間,一雙金色豎瞳緩緩從草葉間浮起來,見楚霜衣轉身離開,在原地停滯了片刻,才飛速地消失在茂盛的草叢間。

好在從城門到客棧的路只有一條,楚霜衣按照來時的路,原樣折返了回去,他輕車熟路地將木盒放在枕邊,這才坐在到桌旁,自倒了碗茶水喝。

“師尊去哪了?弄得一身味道。”

徒弟波瀾不興的聲音猛地從身後響起來,驚的楚霜衣手一抖,差點把茶水撒在身上。

味道?

一定是那魔族身上的味道,離得近了點,才沾到他身上來了。

“為師閑來無事,又無心入睡,出去走走。”他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茶水,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輕輕嗅了嗅,反問道:“味道?哪裏來的味道?”

裴夙點起燭火,將他說謊時微紅的耳根納入眼中,也不戳破,回身將房門緊緊關上。

“徒兒不是該守在徐姑娘那裏,怎麽會在為師房門口?”楚霜衣轉移話題問道。

裴夙自然地牽起他冰涼的手腕,掌心放上去捂了片刻,低聲道:“弟子來侍候師尊……換藥。”

楚霜衣只顧著用空著的那只手去摸糕點,沒仔細聽徒弟的話,更沒聽清那話裏的深意。

丹田內傷他都能自行調整,只是這換藥包紮的皮肉傷,他自己處理起來確實有幾分為難,索性爽快地把手腕送出去,含混道:“那就有勞徒兒了。”

裴夙掀起他的袖口,將層層疊疊的白紗小心拆下,露出皮肉撕裂的傷口來,明明已經止住血的傷口,眼下又是血紅一片,模糊地同白紗粘連不清,只是看著都叫人心疼。

傷口又崩裂了,絲毫不知愛惜自己!

拿濕帕子清理過血汙,裴夙狠了狠心,猛地將傷藥淋了上去,果然聽見身旁傳來低低的抽氣聲。

他放緩了動作,像是嚇小孩子似的告誡道:“師尊若是再不小心,這傷得疼上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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